第7章 ☆、莫做無情
時光就這麽輕輕緩緩地踏過院中的綠臘，一蓑煙雨籠過，便在秋風中衰黃，冬雪中枯萎。桑之未落，其黃而隕。人若留戀，便有執念，然而這世間之事，哪一種情不是歲月沉澱出來的？哪一種人不是世态揭露出來的？好在一年光景即将過去，總有人，會躲過韶光，留一個如初……
冬至了啊，萬家燈火葳蕤，看似熱鬧之極，可是多少個朝代，無論有多繁華，哪一個沒有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現象？何況這樣一個戰火紛飛、生靈塗炭的一個世道？！我和扶玉無一親人，可這般伶仃，卻也好過寒風中那些在生死邊緣掙紮的人……既然沒有家，索性和扶玉一起在酒樓喝點酒混一頓飯就行了，其實這種生活雖然不算幸福，卻對我來說也安穩，如果沒有對未來美好的把握，我寧願這樣過一生。
走在路上，寒風像刀子一樣割着人的臉，刺骨的疼痛，雖然我們身上還穿着披風，卻還是忍不住發抖。街道轉角處，一個老人衣不蔽體，竟然只用一張破草席蓋在腿上，臉上溝壑萬千，已呈鐵青色，雖然還有微弱的一口氣，雖然還在呻吟着乞讨，但所有明眼人都知道，這樣嚴寒的天氣，一個老人吃不飽，他的時日已經不多了……我看向扶玉，他會意，取出懷中的酒遞給老人，老人倉皇地接過去立即拔掉木塞，顫抖的嘴唇貼上瓶口喝了一大口，卻嗆得臉通紅……誰不希望他能康健，享受天倫之樂，然而我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你說，共産黨什麽時候會解放全中國呢？”
我倒是錯愕，他是國民黨的人，反倒希望他的敵人拿下江山……
“這些事，你不懂到也在情理之中，其實能順應民意的，就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我懂，民意就是天意。”
“對啊，民意就是天意。”他緩緩地重複了一遍，有徐徐說道：“歷代江山，那一位開國皇帝不是順應民心的？！可是再過多少年後，他們的子孫後代卻親自葬送了民意，結果自尋死路……都說這五千年的事，最有意思，可說到底還是一個死循環罷了。”
我默然，的确是這樣，我們經歷過一個王朝的覆滅，能不能再看到一個時代的崛起呢？
“可是在這生生不息的輪回中，我們又算什麽？”
好多人都想過這個問題，好多人也從傷悲到釋然，可是扶玉只是單純的困惑，無喜無悲，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他是神，根本沒有凡人的情感……
分別之後，我一個人走在街上，護城河緩緩流過，一串串流聲滑過水中燈籠的倒影，落在瑟瑟的風中。天已然黑了，我卻想到了一句不應時間但卻櫻井的詩：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救命啊~~”女子的聲音穿透了有韻律的流水聲，直砸在我心上！前面，有一個姑娘遇到了危險！
“你以為誰會來救你啊！倒不如依了我，啊？現如今，你還要什麽清白？你有清白也沒資格享受那些小姐太太的富貴！”
這話，莫說一個姑娘聽了什麽感受，我一個男子聽了都決心寒徹骨……可是，這樣的世道，聰明人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那麽我該怎麽做呢？我有無情的資本，若撒手不管，誰也不會怪罪我……
“滾！哈，今天我就算死，你以為會便宜你？！我若死，誰也不怨，只求一個魂飛魄散，也好過做人的無情無義！”
Advertisement
無情無義？！好一個無情無義……
走進一個深巷，是一個長相頗為兇殘的男子在扯一個女孩子的衣擺，兩人皆衣衫淩亂，那姑娘卻也沒怎麽喪失貞潔。我不會武功，卻也在多年的練戲中有一個靈敏的身軀，一般人也是難以動我分毫的。我直接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向男子頭部扔去—— 我是用了狠力氣的，臂力我也是有的，就是，準頭差了點——堪堪擦過那人耳邊！
那男人轉過身狠狠地瞪着我，耳邊滲出了血，越來越多。然而我的腿也越來越軟——那人手裏拿着刀，将近一尺。趁着那人暫時放開了那姑娘，我向她喊道：“快跑啊！”
可是那傻妞又呆在那裏！我心想你要是不走幫我牽制這個人我走！正想着明晃晃的刀已經向我砍來，我慌忙避過。經過幾個招式，我耳邊的發都被他削去了一截。
要是這個人只是平常人，我完全有把握和這傻妞全身而退，可是狗血的是這個人是練過功夫的，我和他越糾纏，心中絕望越深，看來，我命不久矣！
能跑一人是一人，我又喊：“快跑！想死？！”要是在平時，我絕對不會對女人這麽粗暴，要是在平時，哈……
這麽一喊反倒提醒了那人，這混蛋已經瘋了！握着刀向那女子走去，女孩子吓壞了，癱坐在地上……
我是男人，任何時候都要保護女人！到落下的一瞬間，我撲到女孩子身上，然後肩膀上就是一陣劇痛，濕潤溫熱的觸感蔓延在肩膀，我低頭看看身下的女孩子，臉色蒼白的驚人，我笑笑說：“沒事。”
她的眼中驚懼驟然增加，我知道身後的情況。老人說在死亡的一瞬間會想起一輩子的事，我卻是什麽悲喜都感覺不到，在一片空白中，想起了他，扶玉笑的溫暖如春……
……
懷中小小的動靜驚醒了仿佛睡着了的我，我清醒地意識到，我沒死，我沒死！那麽……
血蔓延到我的腳下，那人眼睛睜得很大，死不瞑目，很是驚悚。脖子上一道細細的線不斷湧出鮮血，畫面既詭異又惡心……
怎麽會這樣？
我猛擡頭，卻看到面如寒冰殺意滔天的扶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