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謝翡翠是誰?”
“你叫謝翡翠?”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謝翡看了看郁離,又看了看桃花眼,一時陷入沉默。
其實原主在福利院時還真叫謝翡翠, 因為院長姓謝,而原主那批孩子都以珠寶原材料起名。但原主被接回謝家後就改名為謝翡了, 只是不知道謝堯出于什麽心态, 背地裏總喜歡叫原主“謝翡翠”。
謝翡想跟郁離說回頭再解釋,卻見謝堯已經走了過來。
幾人面對面, 謝堯自然注意到了謝翡身邊的人——其中一個是他的偶像, 而另一個居然是業內知名的金牌制片人陸熙平。
傳言陸熙平是某位大佬的親孫子, 自入圈後一路都有人保駕護航,他本人也極有眼光和能力,出品的電視劇不論口碑如何, 收視率總是一騎絕塵。
這兩個人,為什麽會和謝翡站一塊兒?而且謝翡似乎變了很多,雖然眉眼依舊, 卻像在整容醫院做過微調似的耀眼了些,氣質上更是大不一樣。
更讓謝堯震驚的是, 一個在他心裏已經毫無威脅、幾乎等同于死掉的植物人, 居然完好無損地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是的,謝堯還不知道謝翡已經康複了。這麽大的事, 他的養父母居然沒有跟他提過,若不是今天親眼所見,他那對便宜父母還想瞞他多久?或者說,他們其實一直都背着他在照顧自己的親兒子?
謝堯眸光微閃, 壓下心中的不滿和猜疑。
目前局勢不明,必須謹慎, 于是他揚起驚喜的笑:“翡翠,你這幾個月去哪兒了,我問了爸媽和朋友,他們都不告訴我。”
謝翡:“……”
我特麽還珍珠瑪瑙呢!
他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并不相信謝堯不知道原主的遭遇。
謝翡剛想諷刺兩句,郁離卻突然問:“你倆認識?”
Advertisement
“我是他哥哥。”謝堯見郁離注意到他,忙禮貌問好:“郁老師、陸老師。”
“你好。”陸熙平含笑回應,餘光觀察到郁離突然黑了臉,他劍眉一挑,饒有興致地準備看戲。
郁離果然沒叫他失望。
“原來你就是那個鵲巢鸠占的養子。”理所當然,郁離想到了謝翡跟他講過的“悲慘”往事,眼中戾氣凝聚,字字都帶着冰碴子。
謝堯暗叫不好,猜測是謝翡在郁離跟前說了對他不利的話,而看郁離的态度,似乎還有為謝翡出頭的意思,顯然兩人關系不差。但平時在片場,郁離根本不搭理他,哪怕他已經竭盡所能地讨好對方。
這種差別對待讓謝堯心中仿佛有火在燒,不甘又委屈,就謝翡那種粗俗又愚蠢的性格,是怎麽做到讓郁離另眼相看的?
謝堯很努力才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并沒有否認郁離的說辭,而是愧疚地說:“當年的意外确實讓翡翠吃了很多苦,我知道對不起他,這段時間也一直在找他,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又看向謝翡,眼含關切:“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我們單獨聊聊好嗎?”
“不好。”
單獨是不可能單獨的,謝翡心說我就是為了躲你才奔逃幾千裏,居然還被你給撞見了,命運好難。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不需要顧及什麽了,反正他的身份就是得罪主角的原罪,根本沒有求和的選擇,于是笑眯眯地說:“我們倆也不大熟,就沒什麽好聊的吧,以前住謝家你也不愛和我說話啊。”
謝堯面帶失落:“翡翠,你還在怪我嗎?”
“說事實而已。”謝翡并不想在這種場合掰扯原主遭受的難堪和委屈,只提醒謝堯:“而且我已經改名叫謝翡了,謝翡翠原本該是你的名字,別再叫錯了。”
直到此刻,謝堯完全可以确定,他那個将所有情緒和欲望寫在臉上的弟弟,是真的大變樣了。對方似乎褪下了野蠻人的外衣,進入了文明社會,也懂得虛僞周旋、話裏藏針了。
謝堯腦中閃過諸多念頭,忽聽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轉回頭,原來是養父的一位朋友。
他能拿到晚宴的邀請函,正是因為有對方幫忙,謝堯不敢怠慢,只沖面前三人說了聲抱歉,便朝那位長輩走去。
寒暄過後,他又朝原來的位置看了看,正巧看見郁離和謝翡雙雙走向露臺的背影。
“沒想到你居然認識他。”謝翡撐着露臺扶欄,假裝今天才知道這件事,“雖然謝家沒有億萬家産,但也有集團公司可以繼承,他不好好學習如何管理企業,反而選擇去八竿子打不着的娛樂圈,是完全不擔心我和他争奪繼承權嗎?”
“他是條錦鯉。”郁離忽然說。
謝翡不意外郁離能看出來,而他之所以主動提起謝堯,就是想打聽一下有沒有防備對方的辦法。
“那條魚體內的妖族血脈比尋常半妖更純粹,讓他可以更快領悟傳承。”郁離口吻譏诮,不屑地說:“他應該已經知道,如果想淬煉血脈,需要更多的信仰之力,因此才會選擇做明星。”
“信仰之力?”
“粉絲對他的喜歡和迷戀,就是一種信仰。”
謝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出最關鍵的問題:“錦鯉不是通常都象征吉祥如意嗎?平時網絡上也總有人拜錦鯉,我見有人說,如果得罪了錦鯉會被反噬……那我當時意外成了植物人,會不會和他有關?”
郁離沒有直接說會或不會,而是很嚴謹地告訴他“很有可能”。
謝翡一急:“那今天我倆見面了,萬一……”
“沒有萬一。”郁離截斷他的假設,轉過頭直視他。
燈輝下,郁離眼中藏着一些讓人看不懂的意味,半晌,他唇角輕翹,不可一世地說:“有我在,你怕什麽?”
謝翡隐隐記得不久前郁離也說過類似的話,當時的場景卻不大能想得起來。
不過既然郁離承諾了沒有萬一,他就相信沒有萬一。
這時,身後傳來一道輕佻的聲音:“你們兩位偷偷摸摸在這兒說什麽?”
謝翡回頭一看,見陸熙平端着兩杯香槟慢慢走來,而剛剛跟在他身邊的美女卻不見蹤影。
“小朋友,滿18歲了嗎?”陸熙平戲谑地問。
這會兒謝翡已經聽郁離介紹過對方,知道陸熙平和郁離關系不錯,算是酒肉朋友以上那一檔次,便回了個笑,“早滿了。”
陸熙平便将一杯香槟遞給他。
玻璃杯中盛着淡金色液體,微小綿密的氣泡慢湧而上。謝翡淺嘗一口,感覺味道不錯,轉頭問:“郁離哥,你不來一杯嗎?”
郁離神色淡淡,正要說點兒什麽卻被陸熙平搶了話頭:“如果想看我們郁老師說快板兒唱戲,倒是可以讓他喝。”
謝翡:“……”
他想起來了,之前那位安總好像提過,郁離喝醉酒曾在慈善晚宴上表演快板兒來着。
謝翡都不用确認就知道郁離又生氣了,對方有時候真的像個精分患者,可以在各種極端情緒中任意轉換,之前還和煦如春,轉眼就寒風冽冽。
他聽見郁離一聲冷笑,手中的酒杯就被奪走了,對方似乎一點都不嫌棄他喝過,仰頭就幹掉小半杯香槟,蒼白的臉上立刻漫開紅暈。
郁離将空杯子還給陸熙平,慢悠悠地說:“陸先生,你印堂發黑,眉心痣漸顯,眼尾無病泛紅,千萬要小心桃花。”
陸熙平只笑了笑,意有所指:“我的桃花還少嗎?”
郁離冷笑:“你可別來求我。”
說完,他沖謝翡揚了揚下巴:“走,帶你轉一圈。”
謝翡原本還擔心郁離會醉,但接下來對方都表現得非常靠譜,他也是頭回見到郁離的另一面。
和各位大佬們交談時的郁離收起了所有的傲慢與不耐,變得彬彬有禮,溫和健談,終于有了入世一百年該有的成熟和世故。
原來他不是不懂,只是不願。
謝翡不禁有些悲哀,這個社會也太複雜了,居然連郁離這種妖霸都被逼出了兩副面孔……
謝翡并不寄希望于大佬們能給他帶客,只是來取經的,從衆人的交談中,他得到了一個消息。
原來政府有意在南山市和鄰市間修建一條高鐵,而目前透出來的風聲,高鐵很有可能會貫通夕寧村。但村裏有不少老建築,又被打造成了南山市周邊有名的農家景點,因此上頭對線路的規劃還有争議。
謝翡不免想到當初來逼遷的光頭男,估計就是有所耳聞,又看中他家客棧占地面積大,得到的補償款多,才想要先下手為強。
不過若是真要拆遷,客棧能拆走麽,不是還有個什麽靈陣?
謝翡好幾次看向郁離,對方卻沒給他任何暗示,他也不太好問,以至心裏一直惦記着這事兒。直到會場燈光暗下,他才知道主辦方還搞了個抽獎環節,抽獎嘉賓自然由他們新簽的代言人擔任。
舞臺上,一位年輕漂亮的禮儀小姐抱着個透明的抽獎箱,箱子裏裝滿金銀兩色的五角星,其中每顆星都刻有和邀請函對應的編碼,中獎者即可獲得神秘大獎。
謝翡的邀請函是郁離給的,小小的一張,設計得十分精致。但他連取都懶得取,倒不是對獎品沒興趣,而是他有自知之明——有錦鯉在,還有別人什麽事兒?
一位服務員端着酒水路過,謝翡要來一杯沒香槟,找了個視野好的角落靜靜看向舞臺。
燈光打在舞臺中央,周圍的世界沒入黑暗,唯有燈下的郁離耀眼得讓人挪不開眼,就像沐浴在陽光下的雪精靈。
他真好看。
謝翡小抿一口酒,綿潤的口感蔓延在唇齒間,帶着水果的香甜氣息。
他看見郁離打開了密封箱,并且從中摘出一顆金色的星星。而對方在念出編碼前,忽然擡眼看向他的方位,唇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謝翡怔了怔,心說難道郁離作弊幫他中獎了?但事實上對方還是很有節操的,郁離緩聲念出幾個數字,而數字對應的另有其人。
謝堯起身向身邊祝賀的人道謝,因為早有預料,他并沒有多驚喜。
不過想想抽獎的人,謝堯的心情還是很愉悅的,只是郁離已經對他有了先入為主的惡感,這讓他頗為忐忑。
他盡量平靜地走上臺,面對郁離禮貌地躬了躬身:“謝謝郁老師。”
郁離将手裏的星星遞給他,淡淡回應:“不客氣。”
謝堯早就習慣了郁離的冷淡,不會傻到在臺上向對方解釋什麽,更不會做出任何不合時宜的事,他正準備離開,卻見郁離緩緩伸出右手。
他出現幻覺了?郁離,居然要和他握手?
但謝堯的身體比腦子反應更快,幾乎是瞬間就回握住對方,可不等他感受到掌心傳遞的溫度,郁離就已經抽回手,揣進了褲兜。
盡管只有剎那的接觸,謝堯還是十分驚喜,一直到主辦方總裁走上臺,他都還有點兒回不過神。
主持人正感情充沛地說着什麽,謝堯并沒有仔細聽,他望着臺下,想要找找郁離的位置,卻只看見一道道模糊的身影。
驀地,他心有感應地望向某個角落,那裏亮着一盞壁燈,燈下站着個熟悉的人,而對方也正望着他。
他和謝翡,一人在臺上,一人在臺下,隔着重重人海對視。
目光交彙間,謝堯突然捕捉到一絲莫名的興奮感,宛如藤蔓般絞緊他的心髒,幾乎讓他顫栗。
他高高在上,而謝翡永遠只能卑微地仰望他。
但他的幻象很快破滅了,謝翡笑眯眯地向他舉杯,哪裏有半點卑微?
“謝先生?”
謝堯猛地回神,原來是總裁提醒他該揭曉大獎了。
兩位禮儀小姐擡着個長方形的牌子站在他們身後,上面罩着一層幕布。
謝堯沖總裁說了聲抱歉,輕輕握住幕布一角。
“三、二、一!”
宴會廳裏回蕩着主持人激情的倒數聲,當她喊出最後一個字時,臺上的中獎者猝然倒地,渾身抽搐。
慘叫聲貫穿了每個人的耳膜,謝堯瘋狂地抓撓自己——臉上、脖子、手背、手腕,所有露出來的皮膚瞬間添上了道道血痕。
一旁的總裁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忙沖上前查看,可又硬生生收住腳步。
他看見一塊塊多角形的鱗片從謝堯的脖頸蔓延而上,很快覆蓋了整張臉,對方目光渙散,嗬嗬喘氣,形同一條瀕死的魚。
作者有話要說:
翡翠:萬一呢?
琉璃:沒有萬一,除非那條魚能跳過龍門。
——
評論區有人給起的郁琉璃對應謝翡翠,hhhhh拿來小劇場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