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出了這樣的意外, 晚宴只能散了。

當天直到最後,也沒人知道神秘大獎到底是什麽。

出了大堂,郁離讓經紀人先去車上等着, 自己則帶着謝翡拐去了花園。

“問吧。”郁離脫下外套,随手搭在了庭院燈旁的長椅上。

“啊?”

郁離懶洋洋地說:“你不是有很多問題想問嗎, 大庭廣衆之下就對我眉來眼去。”

謝翡:“……”

好吧, 原來郁離早就注意到了,難怪要打發走經紀人。

“剛剛謝堯是怎麽回事, 和你有關嗎?”謝翡迫切問出第一個問題, 他可是看見兩人在臺上握手了, 但以郁離的性格,這絕對是反常行為。

“算有關,也算無關。”郁離松了松領結, 眼中透着些表功般的得意,“我只是施展一點點妖力給他下了個暗示,如果他對你有惡意, 就會受到妖力反噬。”

謝翡聽得似懂非懂,但不妨礙他領悟郁離的精神, 立刻以崇拜地眼神望向對方:“那你的暗示能保持多久?”

郁離有點不高興:“以我現在的能力, 至多一個月。”

“你真厲害!”謝翡非常有眼色地吹捧了一句,心想郁離果然有能力壓制謝堯, 一想到謝堯被擡走時的慘狀,他還有些不寒而栗,“他還能恢複嗎?”

“如果沒有意外,等我的妖力消失他就能活蹦亂跳了。”郁離索性坐了下來, “只是這段時間得吃點苦頭。”

謝翡剛舒口氣,又想起一個隐患:“醫院會查出他的異常嗎?”

郁離諷刺一笑:“醫院裏查不出的疑難雜症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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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翡徹底放下心來, 轉而問起高鐵規劃的事,卻聽郁離無所謂地說:“就算真有人來拆遷,也不用理它。”

“你的意思是,當釘子戶?”

“……”

“釘子戶可沒那麽好當……”謝翡苦口婆心地勸說:“當年有戶人家也是趕上了政府修鐵路,他們對補償款不滿,一直不肯搬遷。後來政府對線路規劃做出了修改,恰好繞過他們家。又因為那片區域的人基本都遷走了,空出一大片地,他們家附近就給建了個火葬場。唉,你想想,火葬場邊上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釘子戶,多慘——”

“謝翡翠,閉嘴!”郁離咬着牙呵斥。

謝翡忍不住反駁:“都說過我改名了,我寧可你叫我喂。”

“那多生疏。”郁離似乎發現了樂趣,轉眼又笑起來,仰着臉說:“不如我給你起個小名好了,翠翠?”

謝翡:“……”

好歹不是翠花。

兩人就小名問題幼稚地吵吵了一路,回到客棧後,就見燕來等在大堂。

燕來是想在客棧長住,至少住到他新作完成為止。

自從和湘妃談過話之後,他終于确定了新作的方向,背景設置在上世紀三十年代,主角也由通靈美少年改成了一位風韻猶存的女老板。

對于燕來的打算,謝翡當然歡迎之至。

就這樣,客棧又多了一位常駐人口。

為了搜集素材,燕來時常往來于紹陽鎮和周邊村落,為此特意買了輛單車。

這日,燕來騎着車從鎮上回來,見到前方有一架攝像機。

燕來目不斜視,對此相當習慣。

村子裏前段時間的“天降異象”,已經通過網絡傳得沸沸揚揚。盡管官方明令禁止再報道類似新聞,但有些節目平時就愛放些撕逼、捉奸、遇鬼之類博人眼球的小道消息,觀衆們看個樂呵,沒幾個人當真,上面也不怎麽管。

這幾天,村子裏到處是不怕炸號的自媒體,以及這類不靠譜的野雞欄目組。

然而今天卻有些不同,來的是個官媒。

“先生,我們是《走進科學》欄目組,想采——”

燕來慌得一批,既出于對鏡頭的畏怯,更出于“一旦暴露就會被抓取切片”的恐怖預設,他腳下蹬得飛快,直接越過舉着話筒的女主持,帶起一陣風。

秋葉被風吹起,飄飄旋旋,時起時落,晃悠悠飛入一座院子。

蹲在菜地裏的謝翡扒掉頭頂的樹葉,盯着幾個快要成熟的西瓜,滿眼懷疑:“真的能吃?”

“能啊,靈氣催養大的,又甜又有營養。”阿福拍拍瓜皮,信心十足:“不敢說包治百病,但要有什麽頭疼腦熱、痔瘡便秘,絕對瓜到病除。”

謝翡還是不敢置信:“可我那天買的種子裏沒有西瓜啊。”

“以前鬧饑荒,我在菜地裏種了不少東西,應該有遺落的死種複活了。”阿福指着西瓜藤中一株嫩綠色野草,喜滋滋地說:“不止西瓜,還有些幾千年前洞府裏種過的靈植,比如這株解語草,吃了就能聽懂各種語言。”

“……真的?”

“老板,我還能騙你嗎?”阿福只差賭咒發誓,又說:“我還另外找到了十來種靈植,這幾天我得多觀察,看看還有沒有別的。”

謝翡發了會兒呆,随即傻笑起來。

阿福被他笑得發毛,“怎、怎麽了?”

“突然發現我很富有。”謝翡不負責任地暢想未來:“要是批量種植解語草,再批發賣給考四六級的學生……”

可惜阿福戳破了他的美夢,“一旦普通人服食靈植,就會立刻爆體而亡。靈植只能給妖吃,或是一些有靈根的修仙者,不過修仙者也早就絕跡了。”

謝翡:失望.jpg。

他望着滿園青翠,心情又好起來,“那當個職業菜農也不錯,我們家的菜肯定供不應求,而且基本沒有培育成本。”

阿福欲言又止,實在害怕謝翡走上歧路,只得再次指正:“其實靈陣通常是很穩定的,否則也不會到現在還保持完好,一般來說發生波動的概率極小……”

謝翡琢磨了會兒,明白過來:“所以這批瓜果蔬菜長那麽快純屬意外,它們不是一割一茬,而是一拔一個坑,完全一錘子買賣?”

見阿福僅靠一個點頭就堵死了他近在咫尺的致富之路,謝翡簡直心絞痛。

這時,湘妃踩着七寸高跟鞋快步走來:“老板,客人接到了。”

新來客人有八位,其中一對年輕夫婦是看了謝翡直播來的。

“沒想到主播長這麽帥。”年輕的妻子無視丈夫臭臉,沖着謝翡半開玩笑:“你要是肯露臉,我保證你們客棧人滿為患。”

謝翡客氣假笑,心說其實我不介意出賣色相,可我那時候不是怕錦鯉嗎?

而另外六人分別是兩個帶小孩的家庭,他們是通過某旅游APP訂的房。至于謝翡為什麽舍得花掉大部分積蓄在網上挂房源,當然是因為國慶來臨。

對于任何從事旅游行業的人來說,國慶都是一年裏最重要的節日,謝翡也不例外,不惜為此砸下重金。

效果是喜人的,整個國慶期間,客棧迎來了人流高峰。而每個入住的客人在見過花園的濃蔭搖曳,聽過晨間的燕鳴莺啼,嘗過小謝老板親自烹制的、含靈量極高的美味佳肴後,都忍不住向朋友們推薦。

口口相傳之下,即便過了國慶高峰,客棧每天還能接到三五位新客。

謝翡忙得腳不沾地,心情卻格外好,眼瞅着客棧熱鬧了起來,他這一個月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

但也由于客人太多,導致郁離這位大明星出入愈發不便,謝翡思來想去,決定在後院為對方開一扇小門。

起初郁離很不爽,認為他堂堂正正憑什麽不能走正門,可在幾次撞見客人後,也不得不接受自己只能走後門的事實。

到了十月下旬,夕寧村的氣溫急劇下降,客棧的生意也跟着淡下來。

謝翡又開始繼續搭他的小磚窯了,正将一塊磚砌好,就看見銀粟撲騰着翅膀飛了過來,喙間叼着它亮閃閃的手機。

“寶貝怎麽了?”謝翡笑問了一句。

銀粟害羞地扭了扭,往前一步,仰着頭示意他看手機。

屏幕上是一則營銷號轉的視頻,标題倒是讓謝翡大吃一驚——實拍!網上某知名錦鯉怪症發作,倒地自殘鬼哭狼嚎!(恐怖慎入)

咦?是謝堯的視頻?

可那不是私人晚宴嗎?主辦方當時就安排了封鎖消息,怎麽會有視頻流出?

謝翡滿心疑惑地點擊播放,內容果然是謝堯在臺上發作的一幕,只是拍攝者相隔較遠,視頻清晰度不夠,但謝堯尖利刺耳的慘叫聲仍叫人汗毛倒豎、頭皮發麻。

不到一分鐘的視頻很快播放結束,謝翡順手點開評論,見首樓熱評就有人點出錦鯉是謝堯,而評論的态度也很兩極分化。

“删視頻吧,聽着太難受了,請尊重病患。”

“這是偷拍?洩露隐私已舉報。”

“誰讓他炒作錦鯉人設,活該翻車,見過有這麽狼狽的錦鯉嗎?”

“對啊,中了一次獎就跟住在熱搜上似的,天天吹錦鯉,還一群sb去拜。之前簡依依出事他立刻聯動營銷號,內涵簡依依片場耍大牌欺負新人,呵呵,吃人血饅頭不得house!”

“排,他家粉陰陽怪氣地說什麽不能得罪錦鯉,一個梗而已還當真了,簡直仗透行雷。”

“謝堯這樣還能繼續拍戲嗎?《王朝》劇組是不是風水不太好,下一個倒黴的會是誰?”

“滾,少來見縫插針黑你郁爺爺!”

“只有我關心他這是在哪兒嗎?剛剛鏡頭晃了下,我看到好幾個眼熟的大佬,臺上那位大佬大家也不陌生吧?就這種場合他一個18線小透明能去?難道真是爆料裏說的豪二代?”

……

在這個泛娛樂化時代,哪怕是社會新聞的評論都有可能演變成娛樂圈粉黑battle,何況謝堯本來就是圈中人。

謝翡大致掃了幾眼就覺得沒意思,剛把手機還給銀粟,他自己的手機卻響了。

“看到了嗎?”郁離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謝翡點點頭,才想起郁離看不見,“嗯,視頻怎麽會外流?”

“一個現場的服務員缺錢,轉賣給了營銷號。”

“可他不是錦鯉嗎,這麽倒黴?”

“如果他沒有被妖力反噬,當然會化險為夷,但他現在自顧不暇。”郁離話鋒一轉:“劇組那邊不想用他了。”

原來自謝堯生病後,經濟公司就聯系過劇組,希望能将他的戲份延後一月。劇組考慮到謝堯已經拍了不少,換人損失較大,加上對方又是帶資進組,索性給了這個面子。但今天視頻一出,劇組才發現謝堯的病情比他們想象得更嚴重,在聯系了對方團隊卻得不到确切的答複後,他們便打算換掉謝堯。

“其實就算劇組能等,其它投資方也沒耐心了,生意人都很迷信,劇組連續出事,不是個好兆頭。”

“那會影響到你嗎?”謝翡有些擔心。

“就算劇組停工,也有成百上千個劇本等着我挑。”

郁離在電話裏洋洋得意,同樣正在講電話的謝堯卻氣得發抖:“換人?我爸給劇組投資了三千萬!”

也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麽,謝堯猛地将手機砸了出去。

他胸口急速喘息,表情猙獰地盯着某個角落。

那裏原本有一面鏡子,早被他砸碎了。

豪華病房裏只有他一個人,窗簾被拉得死死的,不見天光。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空氣中,隐隐混雜着花香和血腥味,如同腐爛的屍體般令人作嘔。

謝堯擡手摸了摸臉,那裏的鱗片很早就退了,卻留下一塊塊魚鱗狀的疤。

掌心的觸感坑坑窪窪,謝堯很清楚,他現在的模樣就像只惡鬼,連他那對虛僞的養父母也只是嘴上說得好聽,卻連多看他兩眼都不敢。

他們總是含糊其辭,告訴他是魚鱗病、是癫痫、即便今後留疤也可以整容。但謝堯堅信,他并沒有生病,而是被一股邪惡的力量感染了!

到底是他的特殊能力所帶來的負面影響?還是有人想害他?

謝堯這段時間一直在思考,卻始終沒有答案。

他懷疑過謝翡,甚至懷疑過郁離、以及宴會廳裏的每一個人。

可他又希望自己的懷疑是假的,因為一旦成真,就說明對方能夠輕而易舉地毀掉他。

謝堯再次陷入了又驚又怕、又恨又怨的灰暗情緒中,也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鈴突兀地響起。

他本來不想理,但刺耳的金屬音停了又響,反反複複回蕩在空曠的房間裏。

謝堯暴躁地沖下床,剛撿起手機按開免提,就聽見經紀人急迫地說:“你到底是不是你爸媽親生的?”

“什麽?”

“網上有人爆料你根本不是什麽豪二代,只是個被抱錯的假少爺,真少爺回家不到一年就出意外成了植物人。他們還上傳了證據,現在很多人都在懷疑你就是兇手,總之、總之你趕緊去看看吧!”

作者有話要說:

阿離:我讨厭走後門。

裸鼢鼠後:不,你會喜歡的。

翠翠:咳咳,中秋快樂啊大家~

——

釘子戶的事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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