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鼬在聽聞織田作入院時的第一反應是“果然如此”。
他出人意料地平靜, 在同老師請假之後鎮定地收拾好東西稍微和同學們解釋了兩句家中有事,又回家帶上家裏的銀行卡之後才往太宰在電話中所說的醫院趕去。
他去的時候手術還沒結束,披着他那件不離身的黑色西裝外套的太宰治站在手術室外, 他身邊圍了些人, 恭敬地聽面色不太好看的太宰說些什麽。
自覺此時過去不太好的鼬在原地站了會, 便被不遠處的太宰發現。
面色陰沉格外有反派氣息的少年揮了揮手,帶着墨鏡的黑西裝們便恭恭敬敬地離開, 直到最後走廊上只剩下他和鼬兩人。
“家父托您照顧了,”鼬頓了頓,“現在情況如何?”
“沒事沒事, ”太宰晃着手, 用全然不見在屬下前的陰沉的輕松語氣道,“只不過是被爆炸波及,過個兩天就能看到活蹦亂跳的織田作了。”
這輕松的語調就像在說不過是喝多了睡醒就好, 鼬垂着頭思考了半晌, 突然轉移話題一般問,“是坂口先生的事?”
少年驀地笑起來, “鼬君你果然已經知道了啊。”
聞言鼬眉皺得更緊, 當他想要進一步問些什麽的時候, 一只手預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到此為止。”太宰說着,一只手的食指豎在唇前,作出一副噤聲的模樣, “作為和港黑無關的人, 鼬君你知道的已經夠多了哦。”
這就幾近警告了。
“雖然從芥川那裏能知道些事情,但是即使是他——不, 不如說正因為是他,才不知道事情的始終。”說着少年撇了撇嘴, “不過要是你能幫忙讓那家夥開竅我會十分感謝你的。”
鼬想了想這個任務的難度過高,于是耿直地略過不談。
或許是真的已經見慣這種程度的傷勢,太宰還是一副相當輕松的态度,受他影響,連鼬的情緒都安定不少,至少能夠一臉平靜地同太宰對話。
短暫的談話終止于一個電話,接過電話後太宰便挂着笑告辭離去,這時候鼬才發現自己并非全然的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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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嘗試着伸張了下手,如此來回好幾次之後才重新感受到手的存在——因為過于緊張着急,一直緊握的雙手幾乎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低着頭,一手握拳抵在額上無聲地嘆了口氣。
不會有事的。他再一次對自己說。
而離去的太宰治在這條走廊轉角後那副挂着的笑就收斂了起來,換做一副冷漠無情的面孔。
他重新掏出手機撥通電話,面色難得地嚴峻,讓手下将事件發生的地點告訴自己。
最後鼬發現反而是孩子們居住的地方距離醫院更近。
他将佐助放在了弟弟妹妹那裏,對此小家夥們的反應是舉起佐助山呼萬歲,恨不得立刻将他們可憐的哥哥扔到腦後。
織田作住院的事情他并沒有告訴孩子們,再加上将佐助送過來時說的“下不為例”,因此一二三四五個孩子都還以為是咲樂上次抱着鼬大腿求一只佐助喵有了效果。
當然,五個孩子策劃着下一次的撒嬌就是後談了。
估摸着時間是該去醫院的時候鼬例行給排排坐的孩子們挨個戳額頭——其中獲得班級第一名的真嗣和小公主咲樂額外附加一個抱抱。
輪到咲樂的時候小姑娘扭扭捏捏了半晌,還是鼬蹲下身來問她才別扭地開口。
“我、我想換一個獎勵……可以嗎鼬哥?”
“這得要先說出來我才能夠決定。”
聞言小姑娘低着頭拉了拉群角,揮揮手讓鼬更近一些。
“怎麽了?”鼬乖巧地貼近。
“鼬哥……鼬哥能不能笑一下啊。”貼得極近的小姑娘小聲說道,“鼬哥今天都沒有笑過……笑一笑嘛。”
軟軟的調子像是能融進人心的棉花糖,習慣性的上揚調讓這句話像是撒嬌一般。
鼬愣了愣,不知學了誰的唠唠叨叨的小姑娘繼續道,“鼬哥一來就這樣——”
她兩根手指拉着嘴角往下,連話語都模糊不清,“我還以為出什麽事了呢。”
“抱歉,”鼬按照小姑娘的意願笑了笑,“因為佐助把家裏的沙發撓壞了,我正在為此煩惱呢。”
“诶——”小姑娘拉長了調子,噠噠噠蹲在被幾個男孩圍攻的黑貓面前,一本正經地教導道,“佐助下次不能這樣了哦。”
“什麽什麽佐助做了什麽?”
“我聽見了!佐助把家裏的沙發撓壞惹!”
“诶!什麽!可惡我都沒撓……咳咳佐助真是太壞了!要不我們把它扔掉吧!”
“但是這樣佐助就好可憐啊……”
“但是它不乖啊!”
“那幸介也不乖我們要扔掉他嗎?”
“對哦。”
“等等等等幸介大人我什麽時候不乖了?!”
“幸介沒有考第一名!”——真嗣最先攻擊。
“中午也沒有哦洗碗!”——克己緊随其後。
“也、也沒有小紅花。”——優弱弱反駁。
最後氣呼呼的小公主叉腰總結,“所以把幸介一點也不乖!”
“诶……我……好像真的……”被弟弟妹妹們說得無可辯駁的男孩QAQ着看向長兄求救,“救、救命啊鼬哥,我要被丢掉了嗎?”
被孩子們萬衆矚目的鼬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揮揮手将淚眼汪汪的弟弟招呼到懷中。
“沒關系的,”他揉了揉男孩的一頭短發,“哥哥不會丢下你們的。”
抱着黑貓的咲樂:“那佐助呢?”
“啊,這個嘛……我想想哦。”
“鼬哥!”
“哈哈哈當然不會的,”從咲樂手中接過黑貓的男孩手法熟練地撸着黑貓,垂下的雙眼中是不可名狀的溫柔,一直随着話語盤旋着轉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佐助也是我們的家人啊,我怎麽會扔掉他呢?”
“我會好好保護你們的啊。”
“鼬哥萬歲!”x4
織田作一直昏迷到第三天。
整整沉睡了兩天的男人一覺醒來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好生修養,而是提着木倉就往戰場沖去。
怎麽想都不覺得自家老父親是這種沖動好戰人設的鼬拐着彎打聽了下,從太宰那裏得到織田作是為了支援芥川才去的原因。
“太宰君隐藏了什麽吧……芥川君和父親素不相識,能讓父親去支援他的話……唔,是因為同時和父親與芥川君有聯系的你吧。因為太宰君在某些是上幫了忙而覺得自己欠下人情,因此決定幫助太宰君看中的屬下……之類的?”
對方一臉你猜啊的表情。
覺得自己猜的差不離——事實上也确實如此——的男孩想了兩秒,決定兩邊對半,芥川和太宰各在他心裏打了兩大板。
這天織田作很晚才回到家中。
鼬将慶祝他出院的那碗據說能祛除晦氣的面熱了又熱,在他皺着臉對融成一攤的面餅思索是倒掉呢還是倒掉呢的時候終于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啊,你還沒睡麽?”
“再等您回來,”鼬将手中的面餅放在桌上,“要吃面嗎?”
“喔。”
父子倆的交流就此戛然而止。鼬知道自己其實該乘機問問事情始末,即使織田作選擇閉口不談他也能從言語中窺知一二并推測還原出事實的大概模樣,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看着在燈光下吃面條的老父親,想問的話都堵在了心口,慢慢地吞回了肚子裏去。
但他不問,卻不代表幾口嗦完面的織田作不說。
紅棕發色的男人在燈光下慢吞吞地吃面,突然注意到算不上大的房間中似乎缺少了什麽。
“佐助呢”他疑惑着,看着鼬的面色遲疑道,“你不會是把它扔了吧”
做了好大一番心裏建設的鼬:“……沒,在幸介他們那邊。”
說完便見一只手握着筷子的織田作盯着自己。
“怎麽了”他遲疑道。
“不,”織田作之助喝掉剩下的面湯,“我在想,鼬君已經都知道了吧。”
——語氣篤定,讓人連反駁的力氣都無。
鼬難得地挫敗了,他誠摯地回答養父的問題,“事實上,除了坂口先生的事和這次爆炸之外,我什麽都不知道。”
連作為情報來源的芥川這段時間都忙于工作而難得接近,更別說套出情報了。
聽到回答的織田作做出沉思的表情,“嘛,那也差不多。”
“只是最近我似乎招惹上了新的仇家……對方對我似乎相當感興趣。”
話語間有少見的憂愁。
“唔,遇見難纏的對象了嗎?”
“稍微有點。”
這樣的話從織田作嘴中說出來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是奇妙了。雖說男人是耿直而坦然的類型,但大多數事情在曾經為生存所迫學會了各種各樣技能的織田作面前都變得十分容易解決。
再加上他本身又是港黑的底層人員,日常遇到的最苦手的事也不過于調解某出軌高層的正妻和高層的我矛盾,而類似于抱着炸彈沖在前線的我任務早在龍頭戰争他也不是沒做過,但對于前殺手先生來說,這種任務恐怕比調解矛盾還來的簡單那麽一二三四個度。
但即使是苦手男人也不過說一句“真是煩惱啊”,畢竟他自認不是什麽能力超群的大人物,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無法解決的事情。
但這并不代表“難纏”這個形容詞經常出現在織田作之助的口中。正相反的,能夠得到這個評價的人從織田作金盆洗手之後就沒再出現,現在重出江湖的形容詞也代表了另一種意義。
但那個人是織田作嘛。
被收養的這些孩子似乎都對這個名字這個人有這盲目的信心,因為是織田作之助嘛,所以什麽事情都沒問題的。
向來早熟的鼬也難以脫離這盲目信任的範圍,最終也只是掙紮着清醒地問了句“那這幾天我需要去那邊住着嗎?”
已經自覺開始洗碗的織田作沉吟,“有空的話就去看看吧。”
***
但就在這句話說過的第二天,鼬無比感激自己在放學之後轉彎去了孩子們的住所。
他去的時候路途相當寂靜,暮色落滿天邊,像是将緋紅的染料稀釋後潑墨一般潑在了天際。
遠處鴉鳴響起,無由地營造出一股荒涼意味。
鼬默默前行的腳步頓了頓,不做聲色地快加快了步伐。
當他來到孩子們寄居的那家餐廳,空無一人的餐館和出奇的清淨讓他不得不想到更多,鼬幾乎是拔腿就跑,一邊呼喚孩子們的姓名一邊往樓上跑去。
但在這途中,沒有任何人回應兄長的呼喚。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君意的地雷x2!親親抱抱舉高高!
感謝觀看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