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放榜前夜

最後，四人還是去不成賭坊，因為沈家差人要将沈安給打包回去，瞧那熟練抓人的架勢，顯然不是第一次。

被上下其手的沈安發出求救的信號。

衆人皆是淡定轉過了頭。

最後他一臉絕望被拖出去了。

等房間恢複寂靜，孟南微忍不住問，“沈家人就這麽不放心沈安？”

李墨意味深長看了她一眼，“與其說是不放心沈安，倒不如說是怕他禍害你。程司業可是很看重你。”

大家族的交友向來謹慎的，尤其是一些百年世家，在家族子弟結交的時候都會将對方的身份試探得清楚，看有沒有相交的價值。

像是孟南微，雖然才跟沈安第二次見面，她的身份卻被估摸着差不多了。雖然孟南微現在連個像樣的名聲都撈不着，但能被國子監程楠青睐，顯然擁有獨特的過人之處。

就連沈家自己也沒想到，家族裏最為荒唐的公子哥居然能同未來的明日之星搭上話，說是意外之喜也不為過。當然，他們同樣知道孟南微是為了沖擊縣試而來，于是為了避免她被沈安帶溝裏，也為了讨好程楠，自然只能将沈安給綁了。

所以說，沈安的确有點兒冤。

孟南微恍然大悟，露出歉意的眼神，“倒是我讓他受罪了。”

“都是朋友，有什麽受不受罪的。”李墨不贊同搖搖頭，“沈安他那人臉皮厚着呢，這點委屈還是受得了的。不過，你若是感到不好意思……”他勾起嘴角，“那就狠狠殺一下方家神童的銳氣吧，我看他老早不順眼了。”

“拭目以待。”孟南微跟他碰了下拳頭，兩人不禁相視一笑，是無言裏的默契。

童試有三場，縣試、府試和院試，其中縣試有四五場，第一場稱為正場，第二場初覆，第三場再覆，第四五場為連覆，考試內容略作調整。一般而言，正場錄取比較寬松，文字流暢即可過關，給予府試資格。

孟南微第一場過後，雖然通知還沒下來，但架不住程桐這位熱心可愛的大叔，自己走關系走得很歡快，還隐晦透露了她可以期待前十的信息。

一旦心裏有底，孟南微自然不慌。

正場發揮好了，接下來的幾場她是可以選擇參不參加。

但不知何時起，孟南微成了四人裏頭的“主心骨”，沈安始終堅稱，只要他能遠遠看着老大，他心就會靜了下來，下筆特有神的那種，所以他死皮賴臉蹭孟南微要她“陪考”。

扯淡，明明是自己害怕，所以才拖人下水！孟南微想。

對于這種無恥的嘴臉與下流的要求，孟南微一開始是拒絕的，但扛不住沈安天天小媳婦似點心鮮果伺候着，孟南微也就勉為其難陪他一路考到後邊了。

接近十天的縣試很快完了，又到了最令考生撕心裂肺的環節——長案。

末場考完，會從第一場起當取考生，全數拆開彌封，用姓名發案，謄寫在長榜上，由專門的人報于鄉裏，這是一種值得全鄉慶祝的榮耀。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話語雖俗，但很有道理。

縣試放榜的前一夜，有人歡喜有人愁。

相對于那些忐忑不安的考生們，孟南微還是該幹嘛就幹嘛，輕松閑适的模樣就好像明天要賞花似的，讓緊張的季懼看得一臉羨慕妒忌恨。

正打算關門睡覺的時候，季懼硬是要從門縫裏擠進來一截身子，一副可憐兮兮的慘樣，雖然他那雙桃花眼潋滟得有些過分，“老大，我一個人有點怕，想跟你睡。”尾音還顫了顫，好像還挺不好意思的。

“……”

孟南微此時內心是一臉崩潰的。

卧槽，你一個大老爺羞澀個什麽勁！

等等，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好像不是這個？

孟南微還在發懵的時候，季懼已經很理所當然從她的胳臂下穿過去了，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入孟南微的房間，遂十分好奇打量起來。

然後，他嘴角一抽。

季懼回頭認認真真看了幾眼孟南微。

神清骨秀，氣質清雅。

沒錯啊？

但為什麽面前是個亂糟糟的狗窩？各種經書典籍被随意扣在桌子凳子上，地上還紮了十幾坨廢紙，都已經處于無處落腳的情況了。

孟南微從頭到腳都很淡定。

雖然她本人很有潔癖，但骨子裏卻并不熱衷打掃整理這碼事。先前作為太子妃，她為了形象不得不維持賢妻形象，但現在，已經是男性身份的她，房間再怎麽章亂也是情有可原的，所以她心安理得犯懶了。

與季懼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會，最終季懼從她理直氣壯的眼神裏敗下陣來，撸起袖子認命打掃起來。

孟南微眼眸閃了閃。

看來可以将小季子培養成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全能小弟，那樣她絕對能省心很多。

絲毫不知道自己未來命運已經被殘忍注定的季懼則是一絲不茍打理着房間，像一頭任勞任怨的老黃牛。

好不容易幹活完畢，季懼累成狗一樣癱倒在床鋪上，孟南微伸腳戳了戳他的屁股，“往裏邊挪點，我睡外邊。”

年輕男子很自覺朝裏邊滾了一圈，用一雙如墨如玉的眼睛控訴她。

“我的翹臀都被你戳扁了，你要負責。”

孟南微的回應是直接将一床被子直接扔他臉上，然後自己蓋過臉，睡覺。

奈何有人一直不想讓她安生。

“老大老大，今晚的月亮好圓耶！”

圓個毛，窗子都沒開你看到的是什麽鬼？

“老大老大，你說月亮上真會有廣寒宮嗎？”

有沒有廣寒宮不知道，你小子腦子壞掉可以确定。

“老大老大，宮裏真住了個美若天仙的嫦娥？”

怎麽，你小子還發春了不成？

“老大老大……”

忍受了将近半個時辰的念叨後，孟南微抵不住濃厚的睡意去會見周公。

“老大？”察覺身旁忽然安靜下來，季懼伸手在孟南微眼睛前邊晃了一下，見真沒動靜了，他才抽回手放進被子裏。現在是二月的天，春寒料峭，窩在厚實的被子裏溫暖又舒适，尤其身邊還躺着一個寧願聽你唠嗑的哥們。

他閉上眼，即便那些慘烈的畫面仿佛還在眼前鮮明跳躍，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卻也顯得不那麽可怕了。

這天，他睡了這十幾年來最為踏實的一覺。

蠟燭還在燃燒着，偶爾發出一些響動，室內一片安詳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