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速之客

二十九、不速之客

在藥物的幫助下,帶土這幾天來難得經歷了一次無夢的睡眠。次日醒來時天已大亮,四下安靜得很,只能聽見牆角儀器單調的嘀嘀聲。

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狀況。至少在靜止不動的狀态下,黑棒所造成的貫穿傷已不會給他帶來多少疼痛,以過往的經驗來看,想必一周左右就可以恢複到正常活動的程度。令帶土擔心的是自己的眼睛;盡管還不明顯,但他覺得自己的視力似乎出現了輕微的下降。

——萬花筒寫輪眼雖好,也不能在戰鬥中完全依賴它,尤其是須佐能乎這樣威力強大的禁術,不付出代價是不可能的。民衆不會接受一個失明的人成為火影,哪怕他立下過再多戰功……你明白的吧?

昨晚帶着族裏的醫忍過來為他檢查時,富岳所說的話還回響在帶土耳邊。當初從大蛇丸的音忍村回來後,在他的懇求下水門答應幫忙隐瞞,所以直至今日,宇智波的族長依舊對他曾拿出自己的雙眼做交易一事毫不知情。

而在經歷了近幾個月的波折之後,帶土覺得,相比起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他對于成為火影似乎已經沒有從前那麽大的執念了。現在的他所記挂的是另一件事:在擊敗鳶,完成卡卡西托付給他的責任前,他絕對不能失去寫輪眼的力量。

至于在那之後……反正都要交給大蛇丸,失明與否也就沒那麽重要了。

帶土輕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

第三次與鳶交戰,盡管在其他方面上有所收獲,但他們這次依舊沒能把卡卡西奪回來。唯一萬幸的是那只是一具死去的軀殼,至少卡卡西的靈魂已經在淨土安息,不必再為人世間的種種所困擾。

身在淨土的他,是否也看到後來所發生的一切?他對我的表現還滿意嗎?發現鳶是另一個我的時候,他是什麽想法呢?想到他自己是死在了“我”的手裏——

窗簾拂動帶起輕微的聲響。帶土恍然回神,睜開眼睛,便看到窗臺旁多了一個身影。

“水門老師!”他連忙從床上坐了起來。

“早上好,帶土。”四代目火影向他微笑着,“恢複得怎麽樣了?”

“都是皮肉傷,沒什麽大問題。”帶土也對他報以笑容,“你有沒有去看玖辛奈?”

水門點點頭:“我與綱手大人聊過,她已經沒事了。這次我到醫院除了來看你,也是為了接她回去。”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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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過後,師生二人陷入了沉默。帶土低下頭,盯着被子上的淺色花紋。

“……老師,”他吞吞吐吐地開口,“鹿驚的事情……怎麽樣了?”

水門的笑容悄然隐去了。“你是想問他和琳之間的事嗎?”

“……嗯。”

“那個世界的琳是自殺的。”迎着帶土投來的震驚目光,水門輕聲說,“霧隐的忍者将她抓住,把三尾封印進她的體內,打算等她回到村子裏後就放出來襲擊木葉。為了守護村子……她自己撞在了鹿驚的千鳥上。”

帶土搭在被子上的手指猛地攥緊。

“……原來是這樣。”半晌,他終于喃喃開口。“是我……錯怪他了。”

得知鹿驚并沒有殺死同伴、背叛木葉,他的心頭有一瞬間的放松,随即很快又被湧上來的愧疚所吞沒。最痛苦的明明是鹿驚才對,那時他剛剛了解到鳶的真相,而後又受到同伴的懷疑……

“我得去向他當面道歉。”帶土低聲說,懊惱地捶了下自己的腿,“只可惜現在行動太不方便……等一出院我就去找他!”

“那你可要抓緊時間。因為……鹿驚很可能不久之後就要離開木葉了。”

“離開木葉?”帶土猛地擡頭,“為什麽?”

水門垂下眼簾:“昨晚琳告訴我,鹿驚想要去找鳶,以自己做籌碼換回卡卡西的遺體。”

……什麽?

床頭的鐘表到了整點,發出咔噠一聲清脆的輕響。這聲音令帶土回神;意識到水門剛才說了什麽,他不禁火冒三丈。

“不行!”他咬牙切齒地說,一把掀開被子,将打着石膏的雙腿挪向床邊。“他打算犧牲自己嗎?怎麽叫旗木卡卡西的都是這種只會自作主張的混蛋!”

“你要去哪兒,帶土?”看着他伸手拿起倚在床邊的雙拐,笨拙地把自己架起來,水門問。

“這還用問嗎?”帶土氣呼呼地反問。房門被他大力甩開,撞在牆上又彈回,可憐地擺蕩着。“我要去找鹿驚,撬開他那顆泥巴腦袋,看看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

上午九時的木葉已完全蘇醒。盡管巡邏的忍者明顯比以前增加了不少,但到目前為止,曉與五大國之間的搏殺尚且還未對普通人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響。帶土不甚熟練地拄着雙拐,朝自來也家的方向走去,拐杖的每一次落下都會在地面上砸出一個小小的淺坑。

——我也不贊成鹿驚的決定,但我無法說服他,因為那是他認為正确的、他應該去做的事。在了解了另一個世界的我所做的事情後……我說不出勸阻他的話。

離開醫院時他碰見了琳。得知帶土要去找鹿驚,她沉默許久,最終這樣說道。

我明白。他在心裏回答,我都明白。我只是……

左腳開始疼了。手背上的繃帶因用力而滲出血來,帶土咬着牙,艱難地橫穿過木葉最繁華的一條商業街。正當即将路過一家魚店時,帶土聽見了老板的吆喝:“客人,這是您的兩條鹽燒秋刀魚!承蒙惠顧!”

随後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多謝。錢我放在這裏了。”

拐杖叩擊地面的篤篤聲停下了。帶土轉過頭去,恰巧看到穿着全套暗部制服、戴着面具的鹿驚從魚店裏出來,左手提着食盒,右手拿着一束白花。

四目相對,兩人都愣在了原地。

————————

帶土跟着鹿驚去了第三訓練場。

他們來到了慰靈碑前。帶土看着鹿驚蹲下來,熟練地将祭品和花一一擺放整齊。銀發的轉生者雙手合十,悼念在這個世界同樣早逝的自己。

“再等等。”他聽見鹿驚說,“很快你就可以落葉歸根了。”

“落葉歸根……”帶土重複着這四個字,先前被意外相遇所沖淡的惱火再次湧上心頭,他又記起自己是為什麽跑出來的了。“這就是你想用自己換回卡卡西的理由?你覺得這種愚蠢的打算會有人贊成嗎?你覺得你做出這樣的決定,真的會有人為此而感到高興嗎?”

“……”

帶土提高了聲音,怒意開始從他的語氣中顯露出來。“你把你自己當成什麽了,又把我們當成什麽了?躲在後面把你推出去的冷血混蛋嗎?如果可以這樣輕易地舍棄掉你,當初大蛇丸錯誤地将你轉生出來的時候,我又何必依舊付出自己的雙眼為代價,把你帶回木葉!”

鹿驚不作聲地聽着,似乎并不意外帶土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想法。“不。”等帶土說完後他才開口,“換回卡卡西只是順帶。我真正的目标……是帶土。”

“想來也是。”同名的黑發上忍發出一聲苦澀的冷笑。“你想說服他回頭嗎?你難道真的相信,他會因為你的三言兩語就改變想法?在達到目的之前,他絕對不會停手……對于這一點我再清楚不過。”

鹿驚沉默了一下。“或許吧。”他低聲說,“畢竟我從來都沒有資格要求他什麽,我的話在他那裏也不會有任何分量。我知道這種想法很不切實際……但我總得試一試。如果不成功……”

“你要親手殺了他,對嗎?”帶土接過他的話,尖銳地發問。

回答他的是鹿驚的默認。

拐杖“啪”地一聲倒在了地上。怒火壓抑了疼痛,帶土三兩步走到鹿驚身邊,扳過他的肩膀,揪着衣服前襟把他扯了起來。“殺了他?你辦得到嗎?穢土之身不是萬能的!”他大吼,用赤紅的眼睛瞪着面前的男人,“他現在有多強,你也見識到了,上次要不是朔茂先生出手,我們就全都死定了!沒有結果的自我犧牲,究竟有什麽意義?!”

歪戴在頭頂的面具在臉上投下陰影,鹿驚垂下眼簾,避開帶土的瞪視。“……總得試一試。”他将這幾個字又說了一遍,“總得有人去阻止他,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他來到了這個世界,随後我也被你召喚而來……也許這就是命運在冥冥之中的安排,注定要由我去擔負起這份責任。”

“如你所說,穢土之身不是萬能的……但至少死人不會再死一次。”

鮮血沿着繃帶的邊沿滲出來,滴落在鹿驚的衣服上。帶土迫近他,目光如兩道尖錐,直刺入他的心底中去。

“你的人不會再死一次了,”他一字一句地說,“但你的心可以。”

鹿驚的身體狠狠一顫。他擡眼望向帶土;一直以來被理性所壓制的痛苦受這一句所牽引,頃刻間盡數翻湧而出,在那雙鮮紅的凝視之下無所遁形。

他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能說出來。

四下一片安靜。一陣微風拂過,包裹着花束的淺色彩紙發出沙沙的響聲。然後帶土松開了鹿驚,轉過身去,一瘸一拐地回到原地,拾起雙拐。

“其實我早就知道。”重新站直時他低聲說,沒有回頭,“不論我說什麽,都無法動搖你的決定。如果你想要離開木葉去找他,以神威的能力,也沒有人能攔得住你。我只是在為自己沒能強大到可以讓你放心依賴的程度而感到失望。”

“……”

“如果你沒能和他做個了斷,那麽我會繼續接過這份責任。”帶土最後說,架起雙拐。“還有琳的事……對不起。”

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漸漸遠去了。鹿驚仍站在原地,看着帶土慢慢地穿過第三訓練場,朝村子的方向走去。直到宇智波的身影幾乎消失在了視線盡頭,他這才收回目光,重新望向慰靈碑。

“似乎不論在哪個世界,我都只會讓帶土難過。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比我做得更好吧。”

他望着石碑上自己的名字,彎下腰,将手搭在慰靈碑上。“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帶土傷害他的。”

“這一切就由我來終結。”

————————

當晚,火影塔地下一層大會議室。

這并不是一次正式的高層會議;出席者也只有水門、琳、帶土、鹿驚、自來也、玖辛奈和鹿久七人而已。而他們聚集在圓桌周圍的目的,當然是為了讨論鹿驚所提出的方案——與鳶做交易,用他自己換回卡卡西的遺體。

“……大體上我的打算就是這樣。”轉生者以這樣一句話結束了自己的說明。說罷,他又從忍具包裏拿出三枚卷軸放在桌上,朝水門的方向推了過去。“這些是這兩天我根據記憶所總結的、沒有在之前的報告中提及過的情報,涉及在我原來的那個世界裏、五大國及其忍村在二十年間的發展動态,以及一些從各方渠道打探到的機密。雖然兩個世界并不完全相同,但是也許可以給老師做個參考。”

“這是我最後能給木葉留下的東西了。”

會議室裏一片安靜。自來也神情複雜地看着鹿驚,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而坐在他與水門中間、同樣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的玖辛奈則再也忍不住,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你別做傻事!”她焦急地看着鹿驚,“鳶雖然強大,卻并非完全無法對抗,上次我們不也曾成功地将他限制住了嗎?和他交手的次數越多,我們就對他越是了解,就越能找到擊敗他的辦法。你沒必要一個人把所有責任都承擔下來!”

“也許您是對的,但在擊敗他之前,誰也無法确定還會出現多少犧牲。”見玖辛奈猛地哽住,鹿驚繼續說,“這是眼下所能做出的最佳策略……也是能将傷亡降到最低的唯一策略。”

見紅發女忍還想說什麽,他擡起手制止了對方。鹿驚環視所有人,彎起眼睛露出一個微笑。“帶土,琳,大家……能在這個世界看到你們都還好好地活着,我真的很高興。曾經的我有過太多的遺憾和無能為力,但這一次,似乎我終于擁有彌補的機會了。”

“至少在這邊的世界裏,請讓我以自己的方式來守護你們吧。”

聞言,玖辛奈和琳都不禁紅了眼眶。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鹿久将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裏,清了清嗓子。

“抱歉……雖然可能有些不合時宜,但我還是得問一句。”他說,看向鹿驚,“你的計劃我們已經了解了,确實有可行之處。但問題是,這只是你單方面的打算,你又怎麽能保證鳶會同意你提出的交易,接受你并送回卡卡西?”

“因為這只眼睛。”鹿驚并不意外他有此一問,指向自己的左眼。“寫輪眼之間彼此克制,如果我離開木葉到他的身邊去,來日與木葉交戰時,對他的神威的牽制就少了一個。”

“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鹿久說,“我們無法确定,你去找他能為我們帶來比你留在木葉、和帶土一起對抗他要更大的勝機。如果你反過來被他控制,成為了制約帶土的工具,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據我所知他并沒有掌握穢土轉生,他的輪回眼雖然能操縱屍體,卻無法控制我。我不會對帶土造成妨害,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被他封印……但在那之前,我會盡力做到我該做的事。”

鹿久看上去并沒有被他完全說服。沉吟片刻,木葉的智囊說道:“不過這倒是給了我一個啓發。你到了曉之後,以你和帶土的寫輪眼為媒介,我們就可以搭起一條直搗敵方腹地的通道。如果能夠把握住機會,說不定可以向曉的基地內部發動奇襲——”

“沒想到你們也在讨論同一件事,看來我到的時間剛剛好。”

正當鹿久說話的時候,圓桌上方的空間突然悄然扭曲了起來。一個聲音從漩渦中飄出;玖辛奈、帶土、琳和自來也都不約而同地變了臉色。

紅雲黑袍在眼前飄動。下一刻世界的公敵,他們正議論着的那個男人,已堂而皇之地從裂隙中出現,在圓桌上落定。

“這樣一來,交涉就容易多——”

話音未落,四名暗部突然憑空出現在鳶的身旁,四把忍刀直指他周身要害。正對他的暗部司令官反手持刀,利刃迫近他咽喉,一雙寫輪眼在面具下熠熠生輝。與此同時,影子束縛術、金剛鎖鏈、亂獅子發之術也已将他的身體層層纏縛,一枚飛雷神苦無被擲在他的腳下。

數把椅子翻倒在地上,後知後覺地發出嘭嘭的響聲。瞬息之間,小小的會議室內已是劍拔弩張,殺氣四溢。

鳶沒有反抗。從現身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已鎖定了銀發的轉生者,對加諸己身的重重攻擊毫無反應;而鹿驚——他是在場衆人當中唯一一個沒有站起來的——也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睜大眼睛回望着他。

一時間,他們的世界裏似乎只剩下了彼此。

“居然敢一個人大搖大擺地闖進這裏來,即使是你也太狂妄了吧!”帶土的怒喝打破了僵持的局面。萬花筒的紋路在雙眼中浮現出來,他緊盯着鳶,随時準備打斷對方的虛化。“事到如今你還帶着那可笑的面具做什麽?不敢面對你曾經的同伴們嗎?”

鳶似乎終于意識到了其他人的存在,朝帶土的方向轉過臉來。他一動,房間內緊張的氣氛立刻又拔高了一個臺階;迎着那只望過來的眼睛,帶土下意識後退一步擺出防禦的姿勢,卻因為腿上的傷而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

“帶土!”聽到他忍痛的悶哼,鹿驚如夢初醒,連忙起身一步上前,攙着黑發上忍的胳膊幫他穩住身體。“小心。”

将兩人的互動收入眼底,鳶的眼睛眯成了一道危險的細線。但他什麽也沒有說;他的視線一一掠過衆人,在以綁在手臂上的毒針對準他、向他怒目而視的琳身上略一停頓,最後落在了水門身上。

“別這麽心急,今天我不是來戰鬥的。”當他開口時,他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冷靜,甚至帶着點輕蔑。“我只是想和你們做個交易。”

“什麽交易?”水門沉聲問。

“很簡單。”鳶說。“大蛇丸将卡卡西穢土轉生了出來——”見所有人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他的心底升起一絲隐秘而扭曲的快意,“——而他現在在我的手上。”

“二十日後,雷之國雲雷峽,帶着那邊的贗品過去,與我交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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