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⑵往昔
“裴杳這會兒在哪兒？”裴元推門出來, 便看到小藥童打扮的徒弟在處理草藥, 突然問道。
小徒弟放下手裏的藥草, 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師父, 宇晴姑娘說師叔她找僧一行大師去了。”
僧一行是萬花谷的工聖，雖然是個和尚, 但更愛折騰機關術。這位大師脾氣極好，谷裏的小花們都非常喜歡他, 他也時常弄一些有趣的機關玩具逗小孩子們開心。
小徒弟說這話的時候, 語氣裏不免露出一絲羨慕。
他也好想去找僧一行大師玩, 但是偷偷瞧一眼神色嚴肅的師父，又只能把這個心思按捺下去。
裴元瞥了一眼神思不屬的徒弟, 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你去叫她過來一趟。”
“是！”小徒弟眼前一亮, 應下之後高高興興地跑去落星島一側，找馴養羽墨雕的師兄了。
羽墨雕是萬花谷內的代步工具，乘坐羽墨雕可以快速趕往谷內各處, 而且不收錢。
馴養羽墨雕的師兄調戲了一番小師弟，然後便扶着他在雕上坐好, 叮囑他抓緊了別掉下來, 便讓雕飛走了。
僧一行大師在萬花中心建築三星望月的最頂端, 羽墨雕只會飛到三星望月第一層，也就是三座建築中最低的那一桌上。要去找僧一行的話，還得乘坐三次機關梯。
徒弟邁着小短腿兒跑到機關梯跟前排隊，這梯子一次只能乘坐一人，但是每日乘梯子的人不少, 所以就要排隊了。不過有些師兄師姐輕功好，可以直接輕功飛上去，只有輕功不好的和小徒弟這種還未修習輕功的小蘿蔔丁，需要乖乖坐梯子。
他豔羨地擡頭看着上頭飛來飛去的師長們，心裏想着什麽時候他也能這麽潇灑就好了。可惜他如今連基礎的江湖輕功都沒學過，更別提萬花的專屬輕功了。
據傳等他們實力抵達一定境界之後，還可以再修習萬花的內門秘技輕功。俗稱，輕功2.0版。
好不容易排上隊來到三星望月最頂層，小徒弟心裏有些雀躍。他偷偷看了幾眼在空地上跳舞給遠道而來的貴客看的漂亮姐姐，不敢多看，怕被路過的師長逮住。要是被逮住了，他們定要抱着他笑話一番，說他這麽小的人也知道看漂亮姑娘。
“小師叔！”小徒弟張望了一下，在僧一行身邊找到了裴杳，連忙跑過來。
裴杳是藥王老先生的關門弟子，也是他師父裴元的親妹妹，雖然兩個人年齡相差極大，幾乎可以做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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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來啦？”僧一行笑眯眯地招呼小徒弟。
裴杳看到阿布，伸手揉了一把對方的腦袋：“胖了些。”
阿布立時瞪大眼睛：“我沒胖！”
小師叔盡會睜眼說瞎話，他師父天天壓榨他，他哪裏胖的起來！
“我哥又找我？”裴杳眯眼笑了笑，還沒有日後那股子禁欲冷淡的氣場，瞧着是個元氣滿滿的少女。
阿布認真地點點頭：“師父有些不高興。”
裴杳啧了一聲，想了想自己最近都幹了什麽壞事，最後覺得一定是她前些日子在書聖的日常習作上畫烏龜的事情被發現了。
書聖顏真卿的墨寶外頭千金難求，但在谷內其實不太值錢。顏師叔平日裏沒事都要寫個十來張紙的字，算作是日常習作，然後看誰順眼送給誰。
只是谷內弟子大多都挺寶貝這字的，所以不肯賣，都是珍藏起來。唯有裴杳這個混不吝的，根本不在乎什麽值錢不值錢，還敢往上頭畫烏龜。裴元不知道打哪兒聽了這件事，要秋後算賬了。
“我不在三星望月。”裴杳為威脅的語氣跟阿布說道，“你到的時候，我已經轉道去顏師叔那兒了，記清楚了嗎？”
阿布早已習慣了他小師叔的作風，頗有些無奈地點點頭：“阿布記得了，阿布沒瞧見小師叔。”
裴杳滿意了，扭頭飛下三星望月，坐着雨墨雕跑去仙跡岩找顏真卿。
顏師叔上次還準許她在他精心潑灑的墨寶上畫畫兒，肯定不會計較她畫小烏龜的事情。等她哥來了，有顏師叔攔着，她可不怕。
三星望月上，阿布鼓着包子臉，心累地嘆了口氣，瞧着像個裝大人的小屁孩。僧一行笑眯眯地塞了一個小玩具到他手裏，又捏了捏包子臉。
“是胖了些。”他說道，不等阿布生氣，又催促阿布回去給裴元傳消息。
阿布看了看手裏的玩具，勉為其難地原諒了僧一行，又排隊坐機關梯，回去找裴元了。下樓的機關梯并不那麽緊張，許多輕功不好的師長們也能夠輕功飛下去，畢竟飛下去比飛上來簡單多了，只要小心別摔成重傷就好。
等電梯的時候，阿布扒在欄杆上朝下面看了一眼，發現涯底橫七豎八地躺了好幾個“屍體”，就知道這些都是“摔死”的師長們了。他縮了縮脖子，心裏充滿了滄桑。
诶，輕功雖然看着潇灑華麗，但風險也很高啊。
回到落星湖時，已經過去小半個時辰了。
“師父，小師叔去了仙跡岩。”他板着包子臉，一板一眼地說道。
邊說還邊把小玩具藏在身後，怕被師父沒收了去。
裴元掃了他一眼，也沒跟他計較：“為師知道了，你接着處理草藥，不許懈怠，為師離開一趟。”
阿布看着他師父直接輕功飛去仙跡岩，心裏想的卻不是師父終于走了他可以偷偷玩玩具，而是——這麽飛過去不會氣力值不夠，半路摔下來嗎？
反正他聽小師叔說，輕功趕路很費氣力值，所以只要有馬有雕可乘的時候，就不要傻乎乎地飛，直接坐過去更省事。
操心的小正太低頭看了看玩具，心想算了，就算師父摔下去了他也瞧不到，他還是玩自己的玩具吧。
那一頭，仙跡岩中，顏真卿又在習字了。
裴杳撐着下巴趴在他的石桌旁邊看着，時不時打個哈欠。
“你這丫頭，總是靜不下心來。”顏真卿放下毛筆，拿了旁邊的折扇敲敲她腦袋，“怪不得你哥哥總是替你操心，你這個性子得改改。在谷裏大家都讓着你，出去了可沒人會遷就你的臭脾氣。”
裴杳哼了一聲：“那就揍到他們不敢叽叽歪歪為止。”
“說話怎麽如此粗俗？”顏真卿用折扇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
裴杳只好乖乖把那些粗俗的用詞咽回去了。
顏真卿斜她一眼：“如今谷外不太平，你哥哥怕是要出谷去了，日後沒人關着你，只怕你要翻了天去。”
“他只要別管着我，我自然不會故意搗亂惹他生氣。”裴杳理直氣壯地說道。
顏真卿一時無言以對，裴元和他的外甥女谷之岚都是讓人省心的性子。雖然裴元略有些桀骜，但從不給師長添麻煩。倒是他這個妹妹，性格與他們千差萬別，仿佛是抱來的。
“好啦師叔，一會兒我哥來了你可要幫我。”裴杳湊過來撒嬌，“我才十七歲，嬌嬌嫩嫩的小姑娘，可不能被他給打壞了。”
“說得好像他打過你一樣。”顏真卿搖了搖頭，“行了，我知道了，定護你周全。”
于是，等裴元過來找妹妹算賬的時候，見到的就是躲在顏師叔背後沖他做鬼臉的裴杳。他冷眼瞪了她一下，倒也沒說什麽，只是沖顏真卿行了一禮。
顏真卿樂呵呵地把裴杳護得更嚴實了一些：“裴師侄今日不忙嗎？怎麽特意來了仙跡岩？”
“叨擾師叔了。”裴元告了聲罪，“舍妹頑劣，讓師叔費心了。”
顏真卿擺擺手：“哪裏？小杳乖巧懂事，從不給我添麻煩。”
聽了這話，裴元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一下。雖然是他親妹妹，但是他也沒臉這麽睜眼說瞎話地誇她，顏師叔還真是什麽都敢說。
他只能又瞪了妹妹一眼，最後說清楚來意：“今日前來并非為了教訓妹妹，而是裴元想請師叔日後多多費心，看顧一下她。”
顏真卿聞言眉頭一皺：“你果真要出谷去了？何時動身？”
裴元嘆了口氣：“後日。”
安祿山狼子野心，前段時間蒼雲那邊長孫統領送了信過來，說關外的狼牙軍有異動，希望各門派提高警惕，莫要被人鑽了空子。之後萬花的幾位高層商讨了一番，決定派人帶一些萬花弟子去雁門關內的太原主城駐紮，若是有事也能及時馳援蒼雲軍。
裴元作為領隊者，義不容辭。然而他放心不下她那個妹妹，生怕他走了以後裴杳上天入地無所不幹。
“此事我知道了，你且放心。小杳是我看着長大的，不用你說我也會看護她。”顏真卿微微颔首。
然而裴元還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又補了一句：“若她闖下大禍，師叔便不用管她了，讓她自行承擔便是。”
顏真卿笑了笑：“她不會的，你該信她才是。”
“但願如此。”
裴杳看着離開的哥哥，眨了眨眼，心裏沒有一絲終于要脫離哥哥掌控的開心，反而無端有些擔憂。她忍不住抓緊顏真卿的衣袖：“顏師叔，我哥哥這次出門是不是很危險？”
顏真卿沒有說話，只是摸了摸她的腦袋。
“我也長大了。”裴杳抿了抿唇，“不會再讓他擔心了。”
“如此甚好。”顏真卿驚喜地說道，“你能懂事，你哥哥出門在外也能放心了。”
裴杳什麽也沒說，陪着顏真卿聊了會兒天，就匆匆忙忙趕去了落星湖，找哥哥說私房話去了。不知道這次哥哥要多久才回來，她還有些舍不得。
不過裴元一向都是那個脾氣，即便妹妹看着懂事，他還是會仿若例行公事一般的叮囑她聽話、不許闖禍。裴杳耐着性子聽了一個時辰，最後忍無可忍跑了。
呸，真啰嗦。
離別那日，裴杳還是磨磨蹭蹭地跑到谷口去，送
作者有話要說： 了哥哥一程。等人影已經走沒了之後，她才悶悶不樂的扭頭往回走。
剛走兩步，突然和一個迎面而來的姑娘撞作一堆。裴杳萬花谷小霸王花的暴脾氣頓時就上來了，她從地上爬起來，瞪向那個不長眼的人。
“你走路不看路的嗎？！”
地上那個人也很氣悶，但是爬起來之後并沒有和裴杳互嗆，而是扭頭對和她同行的同伴生氣氣來。
“顧憐你一定是故意的！幹嘛不拉我一下？！”
裴杳覺得這人有毛病，自己走路不看路撞了人，還怪自己朋友不拉着自己。
她仔細打量了一番，發現這人穿着蜀中唐門的弟子服，臉上還帶了個有點大的面具，正扶着面具調整位置。而被她罵的那個姑娘，則穿着苗疆五毒教的衣服，抱着手臂笑眯眯地看着那個唐門弟子，一臉的幸災樂禍。
裴杳頓時無語了，她發現這個叫顧憐的姑娘，好像還真是故意的。
顧憐說道：“誰讓你自己走路不看路。”
唐門弟子更生氣了：“我都跟你說了我這個面具滑下來擋着我眼睛了，讓你幫我看着路我調整一下。你這個人真是太壞了，老娘看你個鏟鏟的路！”
說着說着，方言就飚出來了。
說完，她已經把面具戴好了。扭頭看向裴杳，道了個歉：“不好意思啊姑娘，剛剛撞到你了，我叫唐歡，這個機關小雀送你做賠禮吧。”
說着塞了一個機關雀鳥到裴杳手裏，裴杳頓時不生氣了。
其實她也沒看路，不怪對方撞上來，兩個人都有問題。既然對方先道歉了，她就不計較了。
“我叫裴杳。”人家的東西不能白拿，裴杳也掏了個機關小玩具給唐歡，“這是我師叔僧一行做的小玩意，希望你不要嫌棄。”
正所謂不撞不相識，裴杳就這麽和唐歡還有顧憐認識了。
其實唐歡在家裏也是個小霸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唐門一霸唐無樂在她面前也要甘拜下風。不過到中原混了半年之後，唐歡的暴脾氣已經被外頭的大佬收拾了大半，要不然被裴杳撞了一下，她可不會輕易放過。
主動道歉？不存在的，不主動打得你滿地找牙就算那不錯了。
這次是顧憐陪着唐歡來萬花谷交流機關術，今日他們準備離開了。
裴杳邀請他們去自己的住處小住兩日，唐歡看在裴杳送的見面禮的份上答應了，她也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研究研究僧一行大師的作品。要知道僧一行的機關術在外頭也是赫赫有名的，一般人很難弄到他制作的機關物品。
這一住，就住出了問題。
五日之後，阿布來探望小師叔時，發現小師叔屋子裏根本沒有人，只留了一封書信。阿布拆了信之後傻眼了，裴杳在信上說自己結交了兩個江湖好友，和他們一起出谷歷練了，勿念。
雖然萬花谷弟子出師之後都要出谷歷練一番，但是、但是他小師叔從來沒離開過花谷，而且脾氣特別糟糕，出去之後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一想到小師叔會在外面被人欺負，阿布就覺得心塞得不行，趕緊拿了書信去找谷主。
誰知谷主看都沒看書信，只是微微一笑，說道：“她離開那日我就知道了。”
這種小丫頭片子還想瞞過所有人悄悄離谷，那是不可能的。他本就不打算阻止，否則裴杳在谷口的時候就得被抓回來。
“讓她去吧，只有出去見過世面了，才知道敬畏。”谷主溫柔地安撫了一番阿布，“你也不必擔心，你小師叔聰慧伶俐，不會吃大虧的。”
阿布看着笑得光風霁月的谷主，心裏更擔心了。
谷主，你真的不是在趁機報複嗎？他可記得清清楚楚，幾天前小師叔剛把谷主心愛的給摔壞了，如今還在僧一行大師那兒修複呢！
谷主臉上的笑容一僵：“你一個小蘿蔔頭知道什麽？回去好好學習《藥經》，後日來我這裏，我要考教考教你。即便你師父離開了，你也不能懈怠。”
“......”阿布木着臉領命下去了，心裏更确信谷主是伺機報複了。
诶，可憐的小師叔，還不知道在外面要被欺負成什麽樣呢。
此刻，被阿布惦記的裴杳，正和顧憐一起壓榨唐歡。
“快點，要餓死了，你到底會不會烤肉啊？”裴杳嫌棄地看着唐歡。
顧憐也慢悠悠地補了一句：“好好一只山雞，就浪費在你手裏了。”
唐歡瞪了回去：“有本事你們來啊！”
裴杳理直氣壯地怼了回去：“我不會！”
顧憐呵呵一笑：“我敢烤，你敢吃嗎？”她可是五毒弟子，順手下毒下蠱那都是習慣。
唐歡：“......”
艹！一群混蛋！
這個隊伍裏有了個武力值高強又心眼賊多的顧憐，應該也沒什麽好擔憂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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