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雲端
齊奕第一次見到沈朝是在五歲那年。因為當時的年紀太小，記憶已經不甚清晰，只能從大人們津津樂道的回憶中一窺端倪。
齊沈兩家是世交，比鄰而居，兩棟宅子之間隔着一道籬笆和一顆老銀杏。
這顆銀杏樹的樹幹足有兩人合抱那麽粗，年紀大了，站得也不是很直，樹幹靠下的半部分在齊家，樹冠的部分則在沈家。
齊家大哥齊潮聲最是崇拜沈家的大兒子，時常會爬樹跳到沈家的院子裏去找人玩兒。才五歲的齊奕有樣學樣，有一天趁着家裏保姆沒注意也爬了上去。
五歲的孩子，胳膊腿兒都沒長開，活像個小肉球似的在樹上滾啊滾。
爬到二層樓的高處時，她突然發現一間窗戶大開的屋子裏有一個很好看的大哥哥在看書，眉眼冷峻，和自家大哥那種輕浮的樣子完全不同的類型。
什麽都不懂的她當然分辨不出二者的差別，只覺得面前的這位大哥哥看起來讓人很安心。
她默默地抱在樹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盯着這位大哥哥。
齊家的保姆很快發現小主人丢了，一家人急得團團轉。
院子裏齊奕這一輩的孩子中男多女少，特別是齊家交好的幾家中，齊奕是唯一的女孩兒，年紀又比其他人都小，算是幾家共同的小妹妹。
她這一不見，很快驚動了幾家的長輩。
院子裏安保極好，不大可能是外人把孩子帶走了。一個五歲的孩子，又能走出多遠？
幾家人準備一塊兒出動找人，沈朝自然也得到了消息，臨出門之前，他順手關窗，卻正好看見個穿着一身黃衣裳的小娃娃正躲在銀杏樹冠中對着他笑。
沈朝：“……”
他手長腿長，站在窗戶邊往外探身，很容易就把離窗戶不遠的小肉球給抱了起來。
小丫頭在樹上蹭得一身髒兮兮的，一雙小手也劃破了兩個扣子，頭發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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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她抱着沈朝的脖子，像自家長輩常逗弄她時要求的一樣親了他一口，小臉紅撲撲的。
沈朝只覺得一個軟軟的東西黏上了他的臉，離開時帶着一股涼意——全是口水。
他一手抖，差點把這個肉球給扔了。
哪知自此肉球就黏上了他，成天跟在他身後“哥哥”、“哥哥”的叫喚，要抱、要舉高高還要出去玩兒。
沈朝自小比同齡人沉穩許多，長輩們竟然也樂意看見他當保姆。
“大朝你看她多可愛，你就抱抱她嘛！”
“她喂你吃你就吃嘛！來三丫頭喂奶奶吃點兒……”
及至出去當兵，沈朝終于松了一口氣。
在外歷練幾年，他成了嚴肅穩重的軍人，早忘記了家裏那個黏人的小東西。
沈朝當兵的最後一年，恰好有新聞某地出了一個不小的飛行事故，沈母說什麽也要他退伍回家。
沈朝被磨得沒辦法，只能放棄了他熱愛的那片天空。
回到家，一進門就看見個梳着雙馬尾的小丫頭安安靜靜地在客廳裏看書。
沈朝心裏不由咯噔一聲——家裏什麽時候添了個妹妹，怎麽沒聽誰說起過？
還沒問，就見小丫頭擡起頭，一臉的平靜在目光交彙時化作滿滿的欣喜：“哥哥！！！”她飛撲着撞進沈朝懷裏。
沈朝懷着滿肚子疑問，順勢把她抱起來，一邊往裏走一邊找自家長輩想要問清楚這小孩兒哪來的。
“哥哥我好想你！”小丫頭在他懷裏撒嬌，兩只手緊緊地箍住他的脖子，吧唧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他一口。
那柔軟觸感似曾相識，他福至心靈，把她拉開了一點距離，仔細看她的眉眼，問：“齊奕？”
齊奕的小腦袋都要點掉了，一伸手又勾住了他的脖子，黏得緊緊的。
這一黏，就是十幾年。
可以說，小丫頭就是他一手帶大的。只要她眉毛動一動，沈朝都能猜到她在想什麽心思。
齊奕向來是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兒，除了看小說和狗血電視劇看到動情處，極少掉眼淚。
這一回她可謂是哭得天昏地暗，死扒着沈朝不撒手。
兩個人總站在玄關那也不是個事兒，沈朝怕她哭壞了，架起她的兩條細胳膊就把人半抱半舉帶到了沙發上坐着。
“怎麽了？”他半跪在地上，從下而上看着齊奕的眼淚不要錢似的啪啪往下掉。
齊奕哭得打嗝兒，不想說話。
她朦朦胧胧間知道自己丢人丢大了，卻又想逃避現實，愈發哭得大聲。
沈朝看了她一會兒，實在是被她哭得頭疼心又疼，只能把她虛抱在懷裏，一邊揉着她的腦袋，一邊拍她的背安撫。
都是大姑娘了，怎麽還這麽不讓人省心呢？
難道是劇組有哪個不長眼的挑事兒？
沈朝眯起眼睛，眼中閃着危險的光。
齊奕哭了十分鐘，腦子從最初的懵逼狀态清醒了不少，人也哭累了，聲音漸低。
她一顆小腦袋在沈朝的胸前無意識地蹭啊蹭得擦眼淚，兩只手還抱抱枕似的把沈朝箍得死緊。
沈朝見她哭過了，把手從她背後拿開，柔聲道：“好點兒了嗎？”
聲音從齊奕的左耳傳到右耳，腦子裏像過電似的。
她終于清醒過來，下意識地攏了攏手，柔軟布料下的肌肉柔韌、溫暖、富有力量。緊接着箍在沈朝腰上的手臂傳來溫熱的手感，鼻尖有了帶着一點點汗味兒的男性荷爾蒙氣息，沒有被頭發蓋住的耳朵尖隐約有灼熱的呼吸一陣一陣撩撥，如同潮水。
她的心間也像是起了浪潮，無數旖旎的小心思從中劃過。
她微微擡起頭，抱緊了沈朝，軟軟的嘴唇一觸即逝地在他的頸上印了一下，黏上一絲絲薄汗。
她伸出舌頭舔了舔，鹹中帶甜的。
沈朝身體突然一僵。只覺得一個軟軟的東西在他的全身上下最敏感的位置之一輕輕一碰，随之而來的是一片溫熱滑膩，整個過程短暫得像是個意外，他卻如陷雲端，仿佛全身上下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一個點。
他粗魯地退開了三步遠。
“？？？”齊奕迷茫地看着他。
沈朝深吸了兩口氣，不動聲色地打量了面前眼圈紅紅可憐巴巴的小丫頭兩秒，終于判定為是自己想多了。
“都是大姑娘了，不要總是撒嬌，哪個男人受得了你。”沈朝再次走近，揉了揉她的頭發。
齊奕撇了撇嘴，心想只要你能受得了不就好了嗎？
她站起身，還想再抱着沈朝撒一會兒嬌，男人卻不再給她這個機會，轉身進廚房煮面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