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次應酬遠不及上次好對付,上次溫潤春水,這次驚濤駭浪,趙念舟點兒背,嘴巴又不如別人靈巧,論起來也就是有幾分莽夫之勇,連着喝了幾杯,有些上頭,趕忙坐下來,陳斌遞杯水給她,低聲說:“能推推吧,待會散場還有悶杯酒,這叫‘各掃門前雪’,正式點的場面左右都躲不過,留着量。”
說罷用自己杯子換了她的,趙念舟意外,她到公司與陳斌交集不多,這次湊巧坐一處,沒想到他還頗為細心,想一想,他大概不是出于紳士禮貌,怕她真醉了,丢的是公司的人。
葛天亮碰一碰李晉成桌子上的酒杯,靠在椅背上笑說:“李總就別謙虛了,我可是聽說,你是有名的‘公斤不倒’,這杯酒能有多大分量?難不成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李晉成笑了笑,酒杯沒端。
葛天亮沉不住氣,說:“咱們心照不宣,李總是不是也要表示表示?酒桌上不該談正事,我還是多嘴問一句,怎麽個禮尚往來法?”
李晉成笑而不語,這次卻端了酒杯,道:“葛總覺得呢?”
葛天亮低一低頭,模樣有幾分輕傲,沉吟半晌低聲細語:“省裏的消息我先賣個關子,市委辦要大刀闊斧整*,‘陽光政務’地口號打的格外響亮……”
李晉成說:“我是正經地生意人,政府那些事,抓的是松是嚴都影響不到啊。”葛天亮臉色變了變,他才笑着敬酒,葛天亮端了,兩人一起舉杯,一口悶,李晉成放下酒杯,遞了個臺階:“既定的事說不好,往後合作,葛總,咱們好商量?”
葛天亮滿意,又暢談一番。趙念舟往李晉成那邊看了眼,他臉色有點泛白,許是今天過于疲倦,又許是酒喝的有點過。到了最後一道兒,趙念舟跟着端杯,先抿一小口,不由地一愣,李晉成擡眼往她這邊看,趙念舟回神,神色如常地幹了。
杯子裏盛得不是酒,是一小杯涼白開。她四下打量,正瞧見陳斌似笑非笑。
趙念舟放下酒杯,朝他溫婉一笑。
出來門陳斌已經開車等着,從落下的玻璃窗往外瞄,李晉成和趙念舟一前一後出來,陳斌開了左後邊地車門,李晉成彎腰進去,陳斌又對她打手勢,趙念舟只好開副駕車門。
等汪行雲也上來,陳斌發動車子,穩穩駛入車流。
陳斌回頭看李晉成,邊開車邊說:“上頭倒是要推行些新政策,這次打算大力扶持些項目,主要涉及乙烯工業這方面……”
李晉成支着腦袋,另一手揉着眉心,閉目不語。
汪行雲說:“禮品備好了,還不知道怎麽去探路,想來想去也只能趁着十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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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完都去看李晉成,趙念舟也偷偷擡眼去看他,他放下手來回轉了轉脖子,這才睜眼,平淡道:“等元旦也不錯,槍打出頭鳥,先看看別人那邊是個什麽動靜。”
汪行雲松口氣。
李晉成頓了半晌又說:“趙秘書,你看着給葛總那邊備份禮,別太輕也別太重。”趙念舟點頭,他想一想又說:“算了,備好還是先問問我。”
陳斌想起酒桌上的事,笑說:“趙秘書,你今天可是承了我的情,準備怎麽表示表示?”
趙念舟抿嘴一笑,回頭卻見李晉成往她臉上掃,臉上莫名一熱,對陳斌說:“多虧陳經理把酒換成水,否則今天要出洋相。”
汪行雲跟着笑,“趙秘書今天喝了不少,我看着是一整杯一整杯地往下灌,怎麽樣?自從來了總部,酒量精進不少吧?”
李晉成卻說:“你們還是小瞧了趙秘書。”
陳斌回頭去看李晉成,他閉上眼沒再開口,這話總覺得說了一半,還有一半未說,陳斌不由地想,難不成嫌管的多了?
汪行雲低頭理順裙擺,岔開話題:“葛永慶現在才坐到省委副書記,李總突然這麽急匆匆回來請場子,難不成是聽了什麽口風?香港那邊怎麽樣了?”
陳斌糾正說:“快改口了,已經定下來,只是還沒走馬上任。”
汪行雲愣了一下,點頭說:“怪不得請葛天亮吃飯,今天也算是給足面子了,這個當口請葛永慶他也不敢來……”
李晉成打斷汪行雲,說:“政府裏頭的事,跟跟風就成了,沒必要事無巨細。往後做買賣,有葛天亮搭橋就夠了……香港那邊倒是沒大事,吳秘書留下善後,我先動身了。”
汪行雲又說:“現在這個節氣最适宜,旅游地事定了,往年運動量太大,女員工受不了,這次準備去海邊度個假,也就三四天的時間,行程上簡單花費也省,李總,你看怎麽樣?”
李晉成說:“我沒意見,”說完看了看趙念舟,突然問:“趙秘書說呢?”
趙念舟表面上在認真聽他們說話,其實心思早不在上頭,被點名,有些找不清狀況,陳斌瞥她一眼,把剛才對話簡單一說,趙念舟下意識去看後面兩位,汪行雲笑吟吟地沒什麽不耐,李晉成嘴角緊抿,不動聲色。她反應了一下,心想,汪經理暗示往年公費旅游回來,女員工情緒大,他這是讓自己發表一下意見?既然是定下來的事,又守着制定人汪行雲,她自然說好。
汪行雲聽了她的答複,對她熟絡地笑了笑。
從上次汪行雲解圍,倆人走的就有些近,她因為被調到李晉成手底下,兩人公司上不怎麽搭話,不過私交不錯,一塊逛了兩次街,吃了一次飯,前幾天上班路上等不到公交,還搭了她的順風車,後來趙念舟無意透露想買車,她還介紹了幾個車行的朋友。
關于買車這事,趙念舟還在觀望,她一個姑娘,對車子實在了解有限,幸好有汪行雲介紹的人指點,不至于太迷惘。
不能說一分價錢一分貨,但大多情況下,錢花不到,還就買不到好貨,可想把錢花到,又沒錢,折騰了幾日,趙念舟耐心用足,心想,就當花大價錢買了顆大白菜,開到家先用着,往後有錢了再買新的好的。這麽一想,釋懷許多,沒幾趟就選定了,取車那天汪行雲也跟着,手續證件也都是她陪同辦下來,從車行正門開出去時,人影一閃,趙念舟不由地愣怔,趕緊踩急剎車,汪行雲往前一傾又被安全帶拉回來,摸着勒在胸口地安全帶驚魂未定,喘息道:“這還沒上路你差點撞碎人家店裏的玻璃門,幸好我扣上安全帶了,不然連我也捎帶走了。”
趙念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後還是汪行雲來開車,趙念舟方才一瞥,似乎看到田睿,所以才驚得手足無措。不過幸好他沒瞧見自個。
她的車牌還沒批下來,晚上李晉成應酬,她蹭車也蹭得得心應手,酒桌上沒多飲也沒叫司機,坐李晉成車去的自然也坐他的車回來。
到了小區巷口,一片昏暗,趙念舟心想,這路燈八成是還沒修,報上去幾天,小區物業辦事效率太低,拖拖拉拉總要等上一個周,慶幸今晚月色不差,不至于太吓人。
李晉成靠邊泊車,擡眼看她,不言不語。趙念舟挎上包,推開門下來,說:“麻煩李總,改天我拿了車牌就方便了。”
李晉成這才搭話:“買車了?”
趙念舟點了點頭,關上車門,又客氣着讓他趕緊回,李晉成車子沒熄火,拐到前面掉頭,她摸出手機點開手機自帶地手電筒,步子輕盈地往前走,這巷子深,另一邊就挨着牆,牆這邊花花草草種了不少,牆那邊隔一條小路就是行政大樓,不過這個地方稍微偏遠,建了還沒搬進人來,樓房也在裝修整頓中。
她來回上班走的太熟也不顯得害怕,剛過了一小片竹子小徑,就聽到簌簌一陣,她還以為風吹竹葉,沒當回事,走了兩步身後又有腳步聲,沒等回過身,黑影便近身來,一把抱住趙念舟,一股濃烈酒味入鼻,趙念舟想也沒想,尖聲喊救命,話音剛落地,嘴巴就被捂住,男人個子不低,力氣又大,三下兩下治住她,手機摔在地上,唯一的光線熄滅,他貼着趙念舟的耳根笑說:“噓噓,小舟,是我啊,別怕別怕。”
來人說完便放下手,趙念舟借着月色仔細打量,一顆心還未放下,又懸得老高,她退了一步,撿起手機說:“田睿,大晚上,你這是做什麽?蹲在小區門口堵我?”
田睿笑說:“是啊,不堵不行,不堵見不着你,我跟了一整天了,可算逮着了。”
趙念舟低着頭不說話。田睿繼續說:“我心裏不舒坦,我其實沒你地址,今天在車行見着你就一直跟着,看見送你那車徹底明白了,很氣憤,他媽……”他湊近趙念舟幾分,握住她的肩頭,趙念舟掙紮着推他,往後一個踉跄,摔在地上,田睿愣了一下,彎腰去扶她。趙念舟撤着身子躲大聲說到:“放開!”
田睿撒手,捏着她的下巴說:“你再說一句?”
趙念舟咬唇,他喝多了,發起瘋不知道要怎樣,她心裏害怕,理智告訴她不能忤逆,有意露出幾分怯弱,含淚低聲說:“我害怕你,上次你不還說見了我一定要弄死我,你又醉醺醺的,有事明天清醒了再談不好嗎?我這次肯定不躲着你……”
他心裏動容,念起舊情,蹲下來拉着她開口:“小舟,咱倆別鬧了,我不計較你不吭不哈的甩了我……只要你肯複合,我還是好好對你。”
趙念舟沉默半晌,只字不言,堅決搖頭。
田睿怪笑一陣,冷臉拉她的手,趙念舟害怕,使勁往後挪,因為緊張破音:“田睿,這裏可是小區,來往都是行人,你別亂來。”
田睿喝的暈頭轉向,心裏更不甘,想,碰一下都不行了,今天索性碰到底,手随心動,鎖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掀起裙子,伸到裏頭摸索。
趙念舟身子一僵,拼了命掙紮,尖叫着連連喊救命。這時候時間有些晚,小區這條路偏僻,前後無人。
小巷一瞬間照地通明,趙念舟被刺地睜不開眼,伸手擋着往光源望過去,巷口停了輛白車,車前燈大開,把兩人影子拉的老長。
田睿松開趙念舟,他先認出車牌來,剛才她就是從這輛車下來的,裏面坐着的自然是李晉成。
趙念舟也反應過來,慢吞吞從地上爬起來,車燈仍舊亮着,李晉成沒有下車,她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只想着大半夜在外面跟個男人糾纏拉扯,不知道看在他眼裏是多麽浪蕩不堪,呆愣間,車燈閃了閃,緊接着鳴了兩聲喇叭,趙念舟這才明白意思,拾起包就往李晉成那邊跑,這一連串舉動,對田睿無異于火上澆油,他拳頭握緊,目露兇光,攔住趙念舟地去路,揮手把她甩到一邊,她身子失衡,倒趴在地。
田睿四下看了看,彎腰摸起半塊磚頭就沖着李晉成而去,他動作快,來不及反應,距離車頭約摸一米左右,掄起來照着前玻璃砸過去。
‘砰’一聲悶響,玻璃破裂聲緊随其後。
趙念舟吓得臉色泛白,嘴唇血色全無,只覺得胸口糾結到一處,心驚膽戰,連滾帶爬往那邊走。
車子價錢不菲,不光貴在品牌上。玻璃雖然開白花,但是沒碎,磚頭滾下來,又在前蓋留下一道兒劃痕。這聲響卻驚動了本就停在小區樓下地小汽車,嗚鳴聲此起彼伏。
李晉成挂了電話才不緊不慢推車門下來,圍着車玻璃看了看,對田睿豎了個拇指,笑說:“聯系方式留一下吧,準備好錢,我這車有點貴。”
田睿砸車後立馬就後悔,不想輸陣勢,大聲喊:“你他媽誰啊!”
李晉成問:“我?”指了指車子,繼續說,“我是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