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欲擒故縱

? 他遠遠看她在人群裏含笑寒暄,一副乖乖小白兔的模樣,心裏就有股無名火往上冒。哼,裝什麽柔弱純良……

不過話說回來,她最近怎麽老在海城晃?

這個聚會雖然規模不小,顯得略有些魚龍混雜,但能拿到請柬的基本還是商業圈人士,她一個律師,混在裏面又是想幹嘛?

見她走到餐桌邊取食物,他便也敷衍過身邊的人,尾随而至。

她的視線越過餐桌晃過他,頓了頓,又回落到他身上。

“好久不見。”她淺笑嫣然,弄得他一瞬間也有些恍惚,仿佛兩人是多日未見的至交好友,而非見一次打一次的冤家對頭。

這算是打算示弱和好麽?還是……她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回想一下她的一貫表現,他明智地決定還是保持警惕。

沈大少嘴角扯出一個禮貌的笑:“姚律師,你好。”客氣,淡漠,高高在上,正符合他一貫示人的形象。

她淡淡點點頭,端着盤子走人。

沈大少對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抽~搐。

就這樣而已?這女人為什麽每次都不按常理出牌?不管是進攻還是投降,您好歹給個結論啊!他暗暗腹诽。

誰知接下來,他竟一直沒有再遇到她。

怎麽覺得那女人似乎有點繞着他走的意思。他有那麽吓人嗎?

他納悶了半個晚上,中途去趟洗手間,出宴會廳時差點和一個嬌小的人影撞個滿懷。

驚呼聲中,他還記得彬彬有禮地避開要害位置,只輕輕扶住了對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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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顯然也吓了一跳,剛站穩身子便擡頭看向他,眼裏的慌亂還未完全褪去,唇邊卻已挑起一個輕柔的笑:“多謝。”

他的手已經若無其事地垂了下來,也禮貌颔首:“不必。”

兩人交錯而過,一切歸于平靜。

他若無其事地穿過長廊,面上波瀾不驚卻壓不下心頭的滿腔疑惑。他回複她之後,她好像愣了一秒,眼裏閃過一些複雜得難以分辨的情緒。似乎有一點驚慌,又似乎有一點懊惱,或許還有一點無奈……

但在他回話之前,她明明已經鎮定下來……

她的表現,就好像在他出聲之前,她根本就沒認出他似的。

等等。

酒店那次,她的眼神就從他面上漠然飄過。當時他太過震驚,又五味雜陳,沒有深想。現在回想起來,她那時的漠然十分自然,沒有半分裝腔作勢,就好像看到的是一群完全陌生的人。莫非……她當時真的沒有看到他?

他頓住腳步。

第一次見面時,她也并沒有認出他。他這張臉或許還不至于婦孺皆知,但在隔一段時間就會轟炸一番網絡的情況下,年輕人認不出他的還真不多。何況她還是一個主攻商法方向的名律師,按理說,應該對商界人士比較關注才對。

他本來以為是她欲擒故縱,故意裝不認識,可前前後後連起來想,就覺得不對了。

他微皺眉頭,轉身下樓,推開門,走進樓後的小花園裏。人群的喧鬧遠遠被隔在身後。

正是秋夜,天空懸着一枚彎月,在零散的幾顆星星映襯下,顯得格外孤獨清傲。

花園小徑旁種了幾棵梧桐,他沿着小徑向前,仔細查看确認無人,方才停下腳步。

低頭對着路邊的落葉沉思了片刻,他掏出手機找出一個號碼,撥了出去。

“姚微的事,你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他劈頭就問,語氣冷冽,絲毫沒有給對方留什麽情面。

“……”對方顯然吃了一驚,隔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又怎麽了?”

“你說呢?”他怒極反笑,“什麽在酒店沒看到我?全是胡說!她根本就認不出我!”

“你看到她了?”柳澤驚訝之極,“她在海城?”

“別兜圈子。”他懶得理這答案明擺着的問題,“到底怎麽回事?”

柳澤嘆口氣,道:“這事兒說白了是她的隐私……”

聽他的意思,似乎仍然不打算告訴自己具體情況。沈霆均頓時急了。

“趕緊說。”他皺眉道,“現在已經不算是隐私了,這事兒已經影響到我了。”

他這話說得簡直理直氣壯。柳澤聽得無語,又覺得有些好笑:“這事兒怎麽就影響到你了?”

“……”沈霆均一陣語塞,幹脆胡攪蠻纏,“讓我心情不好!”

這次柳澤直接發出了一聲嗤笑,倒是沒再繼續糾纏,“既然你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訴你好了。”

“你不怕她生氣?”沈大少冷冷提問。

“我就算不告訴你,你回頭也能查出來。小微是聰明人,不會生我的氣。”柳澤道,“其實事情也沒那麽複雜,她天生就有輕微的臉盲症,也就是面容辨認障礙。一般人見面幾次就能記住對方的長相,她不行,對她來說,需要碰面個成百上千次才能記住別人的臉,而且還容易混淆。”

“但我看她平時似乎沒什麽認人障礙啊?”許久,沈霆均才喃喃道。聽起來就覺得十分不便,這樣她居然還能做律師?這職業簡直就是在人堆裏打滾的啊!

“她有她的辦法。”柳澤輕嘆一口氣,道,“記住細節,比如聲音、身材發型、穿衣喜好、走路的姿勢之類。一般來說,不用等到看臉,她就能認出你。我認識她這麽多年,也沒見她錯過幾次。酒店那次,大概是因為之前只見了你一面,你又混在一群人裏,她才沒認出來吧。”

難怪。難怪她有時能很快辨認出他,有時又完全不行。這次是兩人身體直接碰撞,之前她根本沒有時機觀察,又直接對上他的臉,才會完全沒認出他,應該是在他開口之後,她聽出了他的聲音才辨認出來。

沈霆均想着,心裏隐隐泛出一絲悔意。

為什麽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欺負人呢?明明人家是真的認不出他,他卻還一路斤斤計較到現在……

他半天沒回應,柳澤那邊倒笑起來:“怎麽着?後悔了?發現人家有生理障礙,覺得癡心錯付了?”

他的臉微微發燙,嘴硬道:“別亂說,我又不喜歡她。”停了停,又急急道,“再說這也不能算什麽生理障礙吧,只是對她自己來說,有些不方便而已。”想到她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走到今天,他心底就驀然對這女人生出了些敬意。

柳澤默了默,道:“按說你倆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應該樂見其成才對。但我真心覺得,你們可能并不合适。你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吧。”

沈霆均被他這篤定的語調氣得七竅生煙:“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說得好像我準備娶她了一樣!我對她沒!興!趣!你還想讓我說幾遍?”

柳澤朗聲大笑,輕飄飄甩給他三個字:“走着瞧。”

沈霆均氣急敗壞地掐了他的電話,站在原地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一轉身,竟對上一個嬌小的身影。

女人安靜地立在樹影裏,不動,也沒說話。

他卻驚出一身冷汗,像是被抓了現行的小偷般,又是心虛又是狼狽:“姚微?”

女人淺淺一笑,道:“我們能談談嗎?”

他按捺住自己慌亂的心跳,點了點頭。

女人款款走到他身前,擡了頭看定他:“你知道了?”幽幽月光下,她的眸子竟讓他有些難以面對。

“唔。”他側頭避開她的眼神,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

女人輕笑一聲,道:“現在你拿住了我的把柄,不是正好可以乘勝追擊,大肆宣揚一番,看我各種出糗,消掉你心中怨氣麽?為什麽反倒心虛起來?”

沈霆均詫異地看她一眼,硬~邦~邦地頂道:“這麽沒品的事我怎麽做得出來?”莫非他在她心裏就這種形象?哼,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女人擡擡眉毛,笑出了聲:“沈大少,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自戀?”

他僵了僵,語氣變得十分惡劣:“沒有!”

說跋扈霸道他認了,小氣難搞也不算離譜。可是自戀?他?

這女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女人玩味地看着他,似乎有些忍俊不禁:“哦,那就是沒人敢說咯?原來你身邊已經沒人敢跟你說真話了麽?”

他冷哼一聲,懶得理她,心底那一點歉疚已經被她消磨得幹幹淨淨。

他剛剛竟然覺得她可憐,簡直是腦子進水了……

“你到底要說什麽?”他不耐道,“想要道歉還是賠償,趕緊挑。”

女人斂了笑,淡淡道:“我的要求只有一條,就是請你替我保守這個秘密,不要告訴任何人。”

這事确是他理虧。他已經做好了被她漫天要價的準備,卻沒想到對手竟然只是虛晃一槍。

不會告訴別人難道不是必然的麽?他怎麽可能告訴別人!

“就這個?”他難以置信地道,“沒了?”

女人點點頭,看不出什麽情緒:“就這個。行嗎?”

“行,你放心。”他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最終只能這麽說。

她淺淺笑了笑,對他伸出了手:“那麽,再見,希望下一次我能認出你。”

兩只手輕輕~握了握,既禮貌又友好。她輕輕颔首,轉身離開。

月光下,她的影子長長地拖在地面上,單薄又寂寥。

他心裏那點莫名其妙的歉疚又回來了,直攪得他心煩意亂。

“等等。”他驚訝地聽見自己開口,“你上次的提議還有效嗎?”

老天!他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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