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假公濟私
? 下次探望時,她便告訴了莊淩煙手機鈴聲莫名被換的事。
“換了什麽?”女人似乎一點都不驚訝。
“Everything I do,I do it for you.”她說。
女人默了半晌,竟滴下淚來。
“真是個傻~瓜……”
她喃喃自語,聲音低不可聞,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滾落面頰。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她哭,也是唯一的一次。
此後,不管是庭審,還是宣判,她都驕傲依舊,仿佛她還是那個光彩照人的莊家大小姐。
即使後來死刑複核下來,姚微最後一次見到她,她唇邊也仍然噙着笑意:“答應我,不要去找莊煜英。如果他找你,不論什麽事,你都不要應他。”
她面上雖應承,心裏卻早已下了決定。
早在二審時,就有相熟的法官悄悄跟她透了消息。
“其實這案子一審時內部争議就很大,很可能不會判死刑的,不過後來受到了些壓力……”
難怪她拼盡全力也沒能改變結果。
“壓力源頭是?”她小心地探問。
人家很是為難地壓低了聲音:“她自己親爸。小姚啊,這事兒你就別再管了。吃力不讨好,何必呢。”
如同一盆冰水當頭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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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她早就知道莊煜英是個自私的人,即使莊淩煙已經告訴她他會放棄自己,她仍沒料到他竟能狠到如此地步。
莊淩煙行刑那天,瓢潑大雨。
她明明到了海城,卻提不起勇氣去清點她的遺物。
坐在幾乎沒什麽人的咖啡廳裏,她盯着面前的那杯拿鐵,心裏五味雜陳。
直到那男人坐到了她對面。
瘦瘦高高,頭發有點長,懶洋洋地倚在椅子上,沒頭沒腦地來了句:“她喜歡卡布奇諾。”
她很确定自己沒有見過他,卻莫名地覺得有些熟悉。
然而她今天真的沒有心情去探尋他究竟是誰,只淡淡道:“抱歉,我今天沒有搭讪的心情。”
男人撇了嘴笑一笑,眸子卻沉得如同一潭深水:“不要難過,你已經盡力了。”
她盯了他一秒,忽然明白過來,問他:“你就是那個黑客?”
“嘿!”男人不滿地打斷她,“真沒禮貌,快叫姐夫。”
她忍不住有些好笑,氣氛似乎也沒那麽沉重了。
“所以,你們是戀人?”她好奇地問。她并沒聽莊淩煙提過他們的關系,但前後聯系起來想一想,他們的戀情就很明朗了。
“是啊。”他笑一笑,呷一口剛上的卡布奇諾,皺了眉,煞有介事地點評,“這家的不好,奶油味太重。”
見她似乎還在等他的下文,他擡了眉笑道:“我愛她,行了吧?”
她搖頭笑一笑,心裏仍然滿是惆悵:“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莊淩煙于她,是半道闖入的人。她從未想過要跟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有什麽交集,可相處日久,那女人卻是對她極好的。
沒了母親,卻多了個姐姐,一開始她有些無所适從,漸漸的,也就習慣了。等她慢慢開始接受她的時候,姐姐卻出事了。
如今,她還未離開,她便已開始想念。
他卻是她的戀人。
他的痛只會比她更多。
“我以後……”男人停了停,輕嘆一口氣,指指胸口:“愛一個人,是一輩子的事。”
她又一次紅了眼圈,再也找不到話來說。
兩個人默默喝完這杯咖啡,男人站起身來,沒有說再見,便轉身離開。瘦瘦高高的背影隔着玻璃門融入人海,再也找尋不見。
再一次見到他時,他也已深陷囹圄。
她終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尹明凱。心理醫生。職業黑客。連環殺手。
他為莊淩煙發起的連續複仇案震驚全國。
看着他的檔案,她有些明白了為什麽他會和莊淩煙是一對。同樣的童年陰影,同樣的高智商,同樣的漠視法律濫用私刑,同樣的真假難分善惡難辨。
見她坐到另一邊,他咧了嘴笑一笑:“你果然來了。”
她仍然很生氣,皺了眉道:“尹先生,我需要你簽下這份律師委托協議。”說着把協議書遞給他。
獄警就站在旁邊,冷眼注視着他們。
他帶了手铐腳鐐,費勁地把雙手挪上桌面,卻并不接那協議書:“多謝。不過我不需要律師。”
她壓住滿腔怒火,耐心勸說:“你這是重大刑事案,就算你不自己委托律師,也會給你指派律師的……”
他認真聽她講完,卻還是那一句話:“我真的不需要律師。”
她氣得瞪他,四目相對,他的眸子閃閃發亮,不再是初見那日的晦暗不明。
她忽然明了了些什麽,一顆心直沉到海底。
默了許久,她終于還是拿回了那份委托協議書。
他滿意地點點頭,笑道:“來,叫聲姐夫聽聽。”
她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卻還是低低叫了聲“姐夫”。
他笑得滿面春風。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他。
姐姐生日那天,他在看守所自殺身亡。
得知消息的時候,她剛剛從法庭出來,站在法院門前的臺階上,舉着手機哭成淚人。
不知道為什麽。只是覺得胸口好像壓了塊大石頭,沉沉的,根本透不過氣。
來來回回的人流驚訝地回望,頭頂上碧空如洗,白雲飄飄。 小小的u盤安靜地躺在她的掌心。
她淚眼模糊地立在原地。
手機正好在這時候響起。
她手忙腳亂地接聽:“喂。”
對方頓了頓才說話:“你又在哭?”
熟悉至極的男低音。低而淺淡,問得似乎漫不經心。
“沈總。”沒有旁人在場,她也懶得再裝,“什麽事?”
“姚律師,啊不,莊小姐。”男人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嘲諷,“別忘了你現在是我女朋友。”
才怪!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裏的情緒:“所以呢?”
男人的聲音裏有了更多的不爽:“所以為什麽叫我沈總?昨晚不是叫得挺好的嗎?以後任何場合,都要叫我霆均。”停一停,又道,“還有什麽叫什麽事?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姚微耐着性子握着手機,等他說完了,才淡聲道:“到底什麽事?”
男人滞了滞,似乎也被她磨沒了脾氣:“收拾一下過來陪我吃飯,雲頂會館。”
她懶懶應了一聲:“就你自己嗎?”
“還有朋友在,正好介紹你認識。”他說得平淡,她卻有些意外。
假戀愛而已,有必要裝得這麽逼真嗎?
還是他根本就是想假公濟私?
想起那晚他站在臺下定定看着她的樣子,她心下一軟,道:“行吧。”
男人挂了電話,得意地挑眉:“她說過來哦。”
“但人家在哭哦。”顧安然十分不給他面子,“還叫你沈總,啧啧。”
一群人都笑了。
沈大少臉都紅了,顧安然卻還沒說完:“阿彌陀佛,可算是有人能治住你了。”
沈默朗笑着捉了她的手:“好了,不許欺負你侄子。”
明着是說未婚妻不對,暗裏還是在嘲笑他自個兒的親侄子。
沈霆均直搖頭:“三叔你也太偏心了。”
沈默朗不以為忤,回得那叫一個快:“那是,自己的老婆自己疼。”
沈大少又沒話說了,恨得直咬牙。
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拉了秦韬道:“對了,我還有件事想問你。”心理醫生終于派上了用場。
“什麽事?”秦韬奇道。
“出去說,出去說。”沈大少不顧大家的起哄,愣是把秦韬拉出了房間,期期艾艾地問,“女人要是随身帶着避~孕~套,說明什麽?”
秦韬挑了眉看他,忍不住好笑:“誰啊?姚微?”
“咳咳。”沈大少顧左右而言他,“你就告訴我說明什麽。”
“這個很難說啊。”秦韬看他窘迫,雖覺得好玩,倒也不再逗他,“尤其是她還在國外長大。随身帶……有可能是潔癖,也有可能是她很不想懷~孕。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她可能有些缺乏安全感。”
“但不管怎麽說,都不能說明她性~生~活的頻率。”見沈大少聽得認真,他幹脆攤開講。
沈大少臉直紅到脖子根:“哎,我不是問你這個。”
秦韬笑一笑,也不戳破他。
姚微到的時候,菜都快上齊了。
她報了沈大少的名字,侍者便一路領着她過來。輕輕敲了敲門,他朗聲道:“莊小姐到了。”
她略感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他卻只是禮貌地一躬身。
門開了。一個高個子女人探身出來,眼裏滿是好奇,上下看了她兩眼,正要說話,就被沈大少擠到了一邊:“來,進來。”
他伸手便牽了她,大概是昨晚已經牽了一次,這次他牽得理直氣壯輕車熟路,直接就是十指相扣。
她被他拽進去,還記得回頭跟那女人打了聲招呼:“你好。”
那女人嘟了嘴進來,道:“小侄子,你這麽霸占你女朋友是不對的!”
哄笑聲中,她頭昏腦漲地搞不清狀況。
小……侄子?
這女人看着也就跟她差不多大啊。
擡眼看去,滿屋子的俊男美女都在笑,看起來誰都認識她,她卻一個都認不出來。
簡直就是臉盲症患者的噩夢。
沈霆均見她一臉迷茫,趕緊插話:“我來介紹。”
“這是我三叔,他叫沈默朗,你叫他三叔就好。”他指着背脊挺直淡淡點頭的男人說。
“三叔。”她乖乖跟着叫,心下恍然,所以剛才那女人是他……三嬸?這年齡差還真是看不出來。
不過這名字為什麽這麽熟悉?沈默朗……
“覺得有些面熟?”男人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淡淡道,“上次律協會議我們照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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