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囊中之物
? “你甘心麽?”他啞聲問她。
“家世相當,年貌相當,長輩贊同,對方樂意,難道不是最好的選擇麽?”她輕聲道,“再怎麽不喜歡男人,我終究還是需要有個繼承人。”
他苦苦一笑:“為什麽不是我?”
她愕然看他,搖頭:“我已經騙過你一次,怎麽能騙你一世?”
“如果我說……”他艱難地開口,懷着萬一的希冀,“我願意讓你騙呢?”
“阿威……”她怔怔看他,低低嘆息,“你何必如此。”
“我願意被你騙!“他向前一步,紅着眼低吼。
她站在原地沒有動,聲音淡而輕:“我不願意。”
夜色濃重。她轉身離去,身上的白裙在黑沉的夜裏翩然飛舞。
他定定望着,望着,只覺自己像是失去了燈塔的航船,迷茫又無措。
罷了。後來他想,就這麽守在她身邊,就算得不到又如何呢
她願意騙石容,卻不願騙他,說明她更在乎他,不是嗎?他到底還是特殊的那一個。這就夠了。他一遍遍告訴自己。
又過了一年,他無意中撞破了她的秘密。
他知道她有秘密。她一直被莊煜英嚴密監控着,他回國之後,直接監控人就換成了他。
忙完公事,他總會看看她在做什麽。有時候她還在公司加班,有時候她在出席宴會,有時候她和石容在一起,有時候……她一個人倚在沙發裏,慢慢飲一杯紅酒。她的笑燦爛到炫目,她的美颠倒衆生,她的寂寞散在眉宇間,一點一點吸入他全部心神。
她是個有毒的女人,他想。他陷入她的迷霧裏無法自拔,總想看看監控裏她在做些什麽。每當夜不能寐的時候,看看她安寧的睡顏,似乎已經成了他戒不掉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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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半夜,他又睡不着查看她的時候,發現她奇怪地在監控裏消失了——不,準确地說,是她的影像被替換了。
畫面上,她仍然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勻。換一個人看這監控大概根本看不出問題。但,他不同,他夜夜注視着她,她的每一個夜晚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是前一天的影像。十二點剛過,她翻了個身,從平躺變成了側卧,長長的卷發淘氣地竄過她的肩頭,落到她的唇角,連角度都一模一樣。
他不是黑客,但他熟知各種黑客的手段,一看就覺得眼熟。
但那時他以為,她只是被莊煜英弄煩了,偶爾會耍些小脾氣——逃掉監控,找點小樂子什麽的。
他替她保守着這秘密,沒有告訴莊煜英,但為了她安全着想,時常會跟蹤一二。
很快,他發現自己錯了——她在獵殺強~奸犯,布置缜密,動作娴熟。
這發現起初讓他很是吃驚,但想起她幼時的悲慘遭遇,便又起了憐憫之心。
殺人又如何?他也殺過許多人。不同的是,她殺的人都該死。而他,只管殺人,不管因果。說起來,還是他罪孽更深些吧。 那天,她又一次甩開了保镖,在半夜出門。他以為她又是要獵殺,見她出門,便跟了上去。
一般她會在酒吧之類的地方接近她的獵物,那一晚她卻去了一個很偏遠的電影院看午夜場。這跟蹤結果讓他大跌眼鏡,鬼使神差地,他也跟着買了張票,走了進去。
午夜場的人不多。他不動聲色地找到了她,坐到了她身後兩排。視線的前方,她和一個男人坐在一起。那男人頭發有些長——顯然不是石容。
他開始心跳如擂鼓。
不要,淩煙。求你。千萬……不要啊。
昏暗的光線随着俗爛的電影情節不斷變幻,兩個相鄰而坐的人漸漸靠在了一起。
他看着她的頭靠上男人的肩,看着兩個人低着頭喝同一杯飲料,看着他們輕聲低語,看着他們在音樂響起的一刻擁抱、親吻,依依惜別。
燈光亮起。他怔怔坐在原地。前面兩排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
屏幕上還在飛快地走着字幕,低沉的音樂如泣如訴。
他緩緩站起身來,電影票皺皺地癱在手心,被汗液浸得軟趴趴的。
為什麽……她總是騙他?
什麽不愛男人,什麽政治婚姻……都是騙人的……
她愛男人,只是不愛他。不但不愛他,還一次次地欺騙他,利用他。
“一個對你無情的人,你為何還要維護?”多年前,莊煜英曾這麽問他。
“她利用我,并不代表她對我沒有感情。”那是他多年前的回答。
呵。多麽可笑,多麽天真。
他把那張電影票一點點揉碎,碎片随着他的腳步緩緩飄落地面,像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然而,他還是放不下她。每一個夜晚,他跟着她穿梭在城市的夜裏,漸漸發現了更多端倪。
她和那男人每次見面都很小心,從來不會同出同入,她總是會變裝打扮,他猜想,那男人應該也一樣。
見面結束後,他試着跟蹤過那男人,但對方警惕性很高,總能借助地利脫出他的視線。跟蹤了好幾次,他仍然無法确認那個男人的身份。
很顯然,這一次,她并不是逢場作戲。
他耐着性子,搜查了她的秘密基地,用上了自己多年錘煉的特工技巧,在別墅書房的暗角發現了她的假護照,還有她和那男人的假~結婚證。
這個被她護在身後的神秘男子終于露出了真面目。瘦瘦的,頭發長長,樣貌普通,笑得很開心,實在看不出什麽出奇之處。
他不懂自己到底輸在了何處。
可是假護照……他盯着婚姻狀态那一欄,那裏赫然寫着“已婚”。翻一翻,簽證都已辦好。按照這簽證的有效日期,她最多再過三個月,就會飛到大洋彼岸,消失在人海裏。
她要走?和那男人一起走?新的事實擊碎了他殘存的理智。
不行。他不能放她走。他怎麽能放她走?
她是莊氏的大小姐,怎麽能為了這麽一個平凡的男人放棄一切?怎麽能為了這麽個男人……放棄他……
監控畫面輕輕抖動了一下,把他從回憶裏驚醒。茫然四顧,他終于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
還是在那間公寓的地下停車場。他仍然守在車裏,對着監控畫面,主角卻已換了人。
連帶着公寓,連帶着莊氏,都将成為莊家二小姐的囊中之物。
莊家大小姐已經不在了。
他的淩煙……已經不在了。
男人攥着拳頭,重重喘息,額上青筋畢露。許久,才平了呼吸,低了頭繼續看監控。
畫面上是一間裝飾精美的卧室。
牆上的油畫是價值不菲的珍品,受難的耶稣無力地垂着頭,滿眼悲憫。純白的羊絨地毯上,男人和女人的衣物混在一起,扔得七零八落。寬大的床~上,隆~起的被子阻隔了他的視線,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男人結實勻稱的肩膀和被角若隐若現的雪白肌膚,引人遐想的嬌笑聲夾雜着急促的喘息聲,源源不斷地傳入他的耳膜。
駱威面無表情地看着,好一會兒,終于擡了手關掉監控。
夠了。他想。他實在沒有心情再看下去。
反正目前的信息已經足夠他做出判斷。一如他的推測,他們果然已經進入了沉迷肉~欲的階段。
這位莊二小姐比她姐姐的段位更高。她不會犯這麽簡單的錯誤,不會愛上一個不該愛的男人。
她和沈家大少不過是一場交易——一場看似情深意切的交易。就像當年淩煙對石容那樣。
莊家的女人啊,總是愛騙人。他沉沉嘆口氣。
也好。他再也不必對她留手。
被翻紅浪。滿室春光。
一只白~皙的手臂伸出被子,纖長的手指止住男人的唇,女人的聲音微微帶着些喘息:“監控關掉了。”
“你确定?”男人的聲音低沉悅耳,難得的嚴肅。
女人從被子裏鑽出頭來,側側頭,拿掉耳機:“不要懷疑Shield的穩定性,它可從來沒有出過錯。”
沈霆均輕笑一聲,翻個身,仰躺到床~上:“累死了。這場戲難度可真高。”
他這麽仰躺着,被子只搭在腹部以下,緊致的肌肉~根本就是一覽無餘。
姚微聞言瞟他一眼,又觸電般移開視線,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你覺得是誰在跟蹤?”
“能動用監控,肯定是莊煜英的人。”他皺眉道,“明明有監控還跟蹤……疑心這麽重,行~事目的又很模糊,我有些懷疑是那個線人。”
“你也這麽覺得?”她喃喃道,“回頭跟秦醫生碰一下吧,我覺得如果做個心理側寫,說不定就能鎖定這個人。”
“也好,畢竟這個人敵友難分。”他說,“你現在有懷疑對象嗎?”
她點點頭:“莊煜英有個特助,叫駱威。Shield有反監聽功能,每次我試着反監聽,似乎都是他在另一端。我覺得他應該就是我的監控人。既然這個人也能動用監控,就有很大機會是他。”
“駱威?”沈霆均低低重複了一遍,“我會讓三叔查一查這個人。”
“但如果他就是警方的線人,他的主要目标應該是莊煜英才對。他跟着莊煜英似乎很多年了,應該對內~幕了解不少,按理說,他應該知道我目前還沒有接觸到販毒集團的事啊。跟蹤我~幹什麽?”姚微有些疑惑。
“線人和卧底不同,他們跟警方只是臨時合作關系。”他搖搖頭,道:“很多時候他們有自己的目标,如果跟警方目标不一致,甚至有可能臨陣倒戈。小心些,我覺得這個人不簡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