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雬璃在她面前也笑了許多回,可是每一次都讓她覺得是皮笑肉不笑的,可是這一次呢,他的笑意已經直達眼底了!

她心跳突然咚地一下。明明白白地亂了一下。

“啊……啊,對,是你告訴我的!”

高元儀看着這兩人,只覺得心頭有火氣在蹿起來。

什麽樣的男女,會在大庭廣衆之下,這麽眉來眼去的?

“哼!巴紮王子的儀仗不允許平民靠近,別跟着我們,不然,到時候被打出來,小心丢了小命。”

他轉身,策馬揮鞭,馬後蹄揚起一陣灰塵,落了章小六一臉,揚長而去了。

章小六任由馬車緩緩地前進着,忍不住轉頭去看雬璃,他已經坐了出來,和她并肩,見她轉頭,忍不住也和她對視着,半晌,才沒好氣地一擡手,在她額頭彎起指頭砸了一下,低聲說:“看我做什麽?看着路,駕車!”

章小六甩手不幹了:“幹嘛老是拿我當丫鬟用?你駕車。”

雬璃無奈地低笑,伸手接了缰繩慢悠悠地駕着車,朝高元儀離開的方向追過去,馬車晃晃悠悠,章小六靠在他身邊,晃着晃着,忍不住開口:“雬璃,咱們還追過去嗎?”

“想看熱鬧嗎?”

“反正都要路過那裏,有熱鬧不看,不太好吧?”

雬璃一挑眉:“嗯,是不太好。”

兩人對視一眼。

章小六頓時有種一對賊公婆作案之前,不用多話,眼神交流就能确定對方想做的壞事。就是自己要做的壞事,的感覺!

她咧了咧嘴,龇牙笑了:“那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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雬璃似笑非笑地點頭:“去。”

随即立即揮鞭,馬車狂奔起來,追了上去。

章小六激動地拉住他的手臂,笑嘻嘻地說:“阿璃,你猜,巴紮為什麽會被圍攻?”

雬璃無所謂地搖頭:“大概,又是因為好色?”

章小六一想到那個該死的巴紮居然也有被圍攻的一天,真是……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慢了下來。

前方,密密麻麻的黑點,哦不,密密麻麻的村民圍成一圈。

章小六首先知道,這是個大村子。

目測一下,村民居然有一兩百人之多,男女老少,人人手裏都拿着武器,把巴紮那輛标志性的巨型馬車給圍在了中央。

馬車的輪子,居然都被人給拆了。

馬車歪歪斜斜地倒在了路邊。

巴紮巨大壯碩的身軀被村民們圍在中間,當先的幾個男人,被一個領頭的中年男人帶着,拿犁耙之類的圍攻,有些狼狽。惱羞成怒地用西番話叫罵着。

而馬車的邊上,一個女子披頭散發地趴在馬車上哭泣着,被衆人圍觀的時候,興許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到發現四周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了,那女子突然拿手捂着破破爛爛的衣衫從馬車上站了起來。

章小六就算是沒有經歷過人事,但是看到這一幕,也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皺着眉,看着雬璃。

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別沖動,看看再說。”

那女子站起來的一剎那,人群突然安靜下來。

那個領着衆人圍攻巴紮王子的中年男人突然慘聲喊道:“小英,你下來!跟爹回家!”

那個叫小英的女子站在馬車上。看着自己的爹,正要慢慢地走下來。

突然,人群裏爆發出一聲喝問:“小英,他是不是已經把你……把你……”

小英渾身一震,轉頭去看那個說話的男人。

章小六被面前的人擋住了視線,看到這裏有些着急,刷地一下站起來,越過衆人的頭頂看向小英。

她的臉被亂發遮擋根本看不清,但是大致能看得出來是個秀美的女孩子。

小英被這一聲喝問吓到,站在馬車上沒動,呆了一下,忽然轉頭。看着那個說話的男人:“是我對不起你!”

說完……

章小六立即跺腳:“壞了!”

說時遲那時快,小英話音一落,不等所有人有反應,就立即轉頭,惡狠狠地撞在馬車的車壁上了。

咚地一下,聲音巨大,力道也奇大無比,根本不像是那麽瘦弱的女孩子能爆發出來的力量,本來就歪歪斜斜的馬車,被這麽一撞,轟然翻到。

小英的身體軟綿綿地順着馬車翻到下去,被馬車上掉落的物件轟然一下砸在了下面。

“小英!!!”

中年男人慘叫一聲撲過去。

村民們也震怒了,随着這聲慘叫,朝巴紮打過去。

而那個喝問小英的男人,也露出一臉的悲傷,當先舉着鐮刀朝巴紮砍去。

鐮刀還沒挨到巴紮的身體,就被一把長劍當地一聲擋開了。

高元儀飛身越過衆人頭頂撲到巴紮身邊,護住了他。

巴紮的護衛損失慘重,卻又一路不停作怪,這次被村民們圍住,他的護衛再次遭了殃,眼看着沒辦法應付了才派人去向永安郡王求救。

永安郡王也不齊巴紮王子的德性,但是西番作為富可流油的大國,永安不能得罪了巴紮。

高元儀必須保住巴紮的性命。

“都退下!這是西番國的二王子。你們這麽圍攻王子,想沒想過後果?”

巴紮雖然聽不懂齊國話,但是知道這是自己的救兵,于是怒吼着站在了高元儀的身邊,把被高元儀擋住鐮刀的青年踹飛出去了。

而中年男人抱着小英的屍體,嚎啕大哭。

唯一的女兒,就這麽慘死。

他恨恨地瞪着高元儀:“後果?!我做了幾十年村長,到頭來,年輕時護不住自己的娘子,老了又護不住自己的女兒,我還顧慮什麽後果?我今天就是要殺了這個番狗!”

高元儀忍不住皺眉,他并不想護着巴紮。

他在大齊國境內奸-污大齊國的民女,害得人家自盡身亡,的确是罪過。

可是自古只有官辱民無罪的,沒有民殺官無過的!

“他是西番國的皇族,就算是有罪過,也該由我等押解進京,交由皇帝陛下裁定罪過!你們要是貿然殺了他,只會給整個村子的百姓找來殺身之禍!你們可想仔細了!”

村民們愣了愣。

他們出來打人的時候,只以為巴紮就是個西番國過來的,騷包又作惡多端的富商而已,哪知道卻是個王子??

這位大齊國的将軍說得沒錯。

要是打殺了一個王子,全村的人都要死。

為了一個小英,值得嗎?

“是他害死了小英。他憑什麽不償命?”

那個被巴紮踹飛的青年爬起來,惡狠狠地瞪着高元儀怒吼。

章小六站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氣得臉通紅,朝雬璃沒好氣地說:“害死小英的明明是他。”

女子遭受侮辱的确是極大的打擊。

可是往往壓垮她們的最後一根稻草,都是來自于最親密的人,無情的蔑視和進一步的侮辱造成的傷害,往往比那個施暴的男人,更具有毀滅性。

第一卷 084 公子救我

高元儀看着神情激憤的男青年,冷冷地說出了章小六心裏的所想:“逼死她的人,是你最後那句話!”

青年男子一愣,頓時有些慌亂:“你胡說什麽!”

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不是已經被這個該死的王子霸占了,要是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了,還娶她回家的話,豈不是要被鄉親們笑話?

章小六遠遠地聽到這句話,忽然就揚着腦袋,朝高元儀笑了笑。

他正舉着劍一臉寒霜地瞪着人群,忽然就感受到一陣火辣辣的目光,越過衆人的頭頂看過去,才恍然,居然是那個讓他想見又不敢見的女土匪,居然咧着嘴朝他笑得像個傻瓜。

哪有女孩子那麽笑的?

他忽然冷了臉,轉開目光。

章小六笑完就立即低頭,朝雬璃低聲說:“咱們走吧,在這裏看着來氣。”

“好。”

雬璃知道她這嫉惡如仇的性子,能在這裏站着旁觀而沒有跑上去動手揍人。已經是性子沉穩了不少。

高元儀看着章小六坐到馬車上和雬璃一起離開了,就低頭對着四周的村民朗聲說:“各位鄉親父老,我在這裏跟你們保證,我帶着巴紮王子去京都見陛下,務必會跟陛下說清巴紮王子這一路犯下的罪行!相信以陛下的英明,必會給大家一個交代!要是鄉親們不相信我。可以派幾個得力的村民和我一起去京都,做個見證如何?”

村民們見他一臉朗朗正氣的模樣,下意識地就覺得可以信任,再加上人家剛才也說了,他們不能把巴紮王子怎麽樣,他如今這麽一說。大家倒是立即覺着,有些道理!

“去了京都,皇上又能給我們做什麽主?這個巴紮王子就算害死了小英,也還是個王子,陛下就算是給個交代,也不會殺了他給小英做主!你這小子,少搪塞我們!”

高元儀回身看着抱着小英屍體的村長,皺皺眉,随即仍舊一臉正氣地說:“的确!陛下不會殺了巴紮王子,但是你們整個村子都會得到封賞,小英的死也有了價值!小英已經死了,你們難道想讓大家都死。才滿意?如果小英的死,能換來全村的榮耀,不好嗎?”

這種價值交換,總比因為小英一個人賠上全村的人,好得多吧?

他自小受的是最端正的世家教育,為了大義,賠上一兩條性命,沒什麽可惜的。

村長一聽他這話就知道今天當場給小英讨回公道的事情,怕是沒有希望了,因為村人們聽完這番話,齊刷刷地朝他看過來,一個個帶着滿臉的愧疚。

他知道,大家都心動了。

小英本來就不是他們的親人,可是,萬一因為小英的死,能給大家帶來好處,何樂而不為呢?

高元儀見大家都緩緩地放下了手裏的武器,心裏明白,大家還是能講得通道理的,于是朝自己的随行親衛點點頭,大家開始護着巴紮緩緩地往外走,村民們中雖然還有不甘心的,可是看到高元儀手裏的長劍,也就吓得不敢做出頭鳥先沖上去動手了。

“走吧,王子殿下。”

高元儀朝巴紮冷冰冰地做了個“請”的姿勢。

巴紮站在他身邊,知道自己死不了了,于是再次變得趾高氣昂,朝村民們惡狠狠地看了一圈,暗暗地發誓,到了京都。一定要叫人過來,把這該死的村子滅了。

不都說齊國的男女都軟弱無能嗎,這些該死的刁民,簡直讓他刮目相看。

他用西番話無力地威脅着這些村民們:“你們這些該死的齊國狗,等我回到西番,一定帶着千軍萬馬。踏平你們大齊國,到時候,看看你們還有沒有今天的能耐叫嚣。”

高元儀忽然看他一眼,冷冷地笑了。

但是,他也只是扯住了巴紮的手臂,帶着他越過還有些暴躁的村民,朝前走去,上了馬,高元儀坐下駿馬立即被壓得長嘶一聲,脾氣暴躁地就要把他甩下去。

巴紮這貨的身材實在是太壯碩了,騎在馬背上,倒更像是一頭大牛壓在馬背上。駿馬脊背都彎了,狂躁地轉了幾個圈,突然,只聽咔嚓一聲,駿馬的脊背居然被生生地壓斷了。

村民們爆發出一陣陣的譏笑。

“你看看,長的這幅樣子,還像是個人嗎?熊都比他好看。”

“怪不得人都說西番人長得像是野人畜生,你們還別說,真像。”

“不光是外面看着像,心地也像畜生呢。”

“就是,就是。”

高元儀嘴角帶着淡淡的笑,看着巴紮壓垮了駿馬之後在地上翻滾幾下狼狽不堪地爬起來,也沒人上去扶着他起來。

他轉頭朝小英的未婚夫說:“這匹馬受了傷,勞煩你帶回去救治,可好?”

随即走到青年的面前,掏出一塊碎銀子遞到他手裏,做足了感謝的姿态。

然而誰都知道,這匹馬給了小英未婚夫就是白給了。一匹馬在農村裏,可是一大筆的財富呢。

青年慘白着臉色,擡頭看着他,想把手裏的銀子甩掉,可是看到已經死去的小英,想到自己的巨大損失,最終還是接了銀子,轉身走到小英父親身邊,把銀子放在他身邊的地上:“三叔,小英的後事,您好好操辦,我要去京都。讨個說法。”

高元儀剛才說得沒錯,他問了那句話之後,小英才狠心撞死了自己。

他甚至都不敢低頭去看小英僵白的臉,躲閃開自己的目光,立即轉頭和自己的爹娘打了個招呼,就急急忙忙地走到高元儀身邊,生怕他不肯帶自己走似的。

高元儀自然是無所謂的,他的馬給了巴紮,被他壓垮,馬車也暫時修不好,索性在原地等待後方的隊伍過來,一邊讓人抓緊時間搶修巴紮的巨型馬車。

村民們漸漸地散了。只剩下村長抱着小英的屍體,有些蕭索地被高元儀和屬下們擋在外圍,無法接近巴紮,只能無力地痛哭着。

他眼見着沒希望殺了巴紮,大家也不願意綁着他冒險,也只能怨毒地看了巴紮一眼。抱着小英的屍體回村子了。

只是因為讓小英來農田邊給他送飯而已,就害了她啊……

…………

章小六駕着馬車,有些悶悶不樂地走了一段路,沒多久,雬璃就忍不住輕聲寬慰她:“巴紮王子飛揚跋扈,來大齊國的一路上害死不知道多少婦人,這件事情,相信高元儀不會隐瞞不報的。”

章小六嘟着嘴:“我從接手鳳鳴寨就和官府的人在打交道,上面的人不會為了一個民女,影響兩國關系的。”

雬璃點點頭:“沒錯,可至少,該有的補償不能少了。”

章小六還是高興不起來:“再多的補償也換不回一條命。我難受的是,女子在這世上活着,要面對的不公實在太多,你看,不光外族的王子欺負小英,連自己的未婚夫也不肯寬慰她,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啊!”

雬璃無奈地看着她的側臉。忽然伸手輕輕拉過她,将她半抱在懷裏:“世人膚淺,你不能指望這世上所有男人都豁達通透,至少,守得住自己的本心,不為不相幹的外人而自苦,才是最重要的。”

章小六眨眨眼,暗暗唾棄自己,什麽時候起,她居然也學會了傷春悲秋。

于是擦擦眼淚,仰起腦袋朝雬璃笑了:“就是,最起碼你和他們都不一樣!”

雬璃黑線。只得無奈地笑了。

再不一樣的男人,也不會豁達到希望自己在意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欺負。

只是,她既然高興,愛怎麽說怎麽說喽。

“那邊就是西京城?”

章小六突然又在車轅上站起來,馬車奔騰中,指着前方綠水山丘之下的城池。漸漸興奮得難以自已。

雬璃目力驚人,自然早就看到了西京城的所在。

越是靠近,他和自己的右眼感應越是強烈。

“是啊,這就是西京城。”

章小六刷地張開雙臂歡呼起來:“哇哇,我來到京城啦!我終于也是到過京城走一遭的人啦!”

來京城走走,是打小的夢想了。

她只知道她爹的爹。以前是京城裏還挺了不起的人物,後來帶着他爹到了邊塞的鳳鳴縣落草為寇,他爹以前總是會一臉向往地跟她說:“小六兒啊,等你長大了,有機會一定要去京城看看,去見識見識,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子。”

她打小就知道京城好,山好,水好,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樣樣都好。

她前一刻的低落心情,頓時一掃而空。

西京城作為大齊國的國都。坐落在泰河之畔,東雲山之南,依山傍水,占地數百畝,城池極大。

來往商隊繁多,經濟發達,南來北往的旅人絡繹不絕,齊國人和異國他鄉人,在西京城內,空前的和諧融洽。

章小六駕着馬車進城門之後,順着直通南北兩城門的歷陽大街往城裏走。

“哇,你看那邊幾個人。長得好黑啊。”

“哎哎,那幾個人為什麽是黃毛?”

“阿璃,阿璃,我好喜歡那幾個女孩兒的發式,好看,真好看!”

她叽叽喳喳地看着,說着,雬璃眼角帶笑地看着她,輕輕點頭,時不時地應和一聲,看着她歡呼雀躍,只覺得自己的心情竟也空前地振奮起來。

這世界忽然變得別樣美妙了。

“咦,這個撷芳小館是什麽意思?為什麽這些女孩兒都站在樓上看着你笑?”

章小六指了指街邊的一座三層小樓。

雬璃擡頭一看,立即黑線,捂住了章小六的眼睛。

“別亂看。”

那是青樓。

章小六卻非要亂看,撥開他的手,目光剛落在樓上一個女孩子身上,就覺得身邊香風一陣。

一個穿着亮紫色衣裙的女孩子,居然嬌笑着直接從二樓的憑欄之後跳下來,直直地朝章小六的懷裏跌落下來……

“哎呀!!!公子救我!”

第一卷 085 死氣一片的巷子

章小六只覺得一團香噴噴的紫色朝自己的腦門上砸來,下意識地就想一腳給踹飛了,但是腳剛伸出去,雬璃就按住了她,随即朝着那團紫硬輕輕一撥拉,來人嬌笑一聲,就咕嚕嚕地順着雬璃的手臂落進了……

章小六的懷裏!

女子身-嬌-體-軟的,這要是落進男人的懷裏,估計立馬都能被撲倒,産生一段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

然而章小六的內芯以及外殼,都是不折不扣的女人,所以,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一把扔了那女人。

女子看上去二十來歲的模樣,并不是小女孩的樣子。倒是有一股成熟女子才有的風韻,眉目倒是沒什麽特別紮眼的特質,彎眉大眼,有些肥厚的齊子和豐潤的嘴巴,五官單看并不出色。甚至還有點醜。

但是組合到一起,加上風流妩媚的眼神。

章小六只看了一眼,都忍不住覺得被吸引,更別說男人了。

她立即轉頭去瞪着雬璃。

眼神很明擺着在告訴雬璃:不要看。

雬璃也真的沒怎麽看,只是輕瞟了這女子一眼。就冷了臉色。

“下去!!”

“哎喲,公子怎麽這麽兇?吓到奴家了。”

雬璃冷着臉,一臉寒冰地再次說:“下去!”

紫衣女子立即笑嘻嘻地在章小六的身邊坐直了身子,還輕佻地伸手在章小六的臉上摸了一把,然後跳下馬車了。仰頭朝章小六嬌笑着:“公子進來玩玩?”

章小六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了。

雬璃看着紫衣女子,目光冷冷地落在她手腕背側的刺青上,那刺青被衣袖擋住,但他還是看得出來,那是玉絕樓的九等弟子才會有的刺青标記。

呵呵,自稱仙門的門派裏。居然開始有弟子做起青樓生意了麽?

玉瑤為了給永安郡王做事,還真是有些心急了。

“雬璃,咱們快走吧,這些都是壞女人。”

雬璃點點頭,冷着臉警告地看了那紫衣女子一眼,駕着馬車離開了撷芳小館的門口,紫衣女子笑嘻嘻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們離開,随即嬌笑一聲,扭着腰肢進了小樓裏,找到自己的貼身丫鬟,悄聲吩咐了幾句。

因為是下午,還沒到小館裏正式開門迎客開始繁忙的時候,丫鬟得了吩咐,就悄悄出門去報信了……

雬璃駕着馬車帶章小六一路順着大街走,輕聲問她:“住客棧嗎?”

章小六想了想:“客棧很貴吧?咱們也不知道要在西京城呆多久,不如找個能長住的地方?”

雬璃看她一眼,才無奈地低聲說:“我要的東西在宮裏,怕是要想點什麽辦法入宮才好。”

“當江洋大盜直接進宮偷出來不行嗎?”

雬璃扶額,無奈地嘆氣:“宮裏那些暗衛的功力,我是打不過的,你也是打不過的。”

章小六想了想,也只好皺眉了:“總不能我進宮去做娘娘吧?”

雬璃似笑非笑地看她:“這個有點難度,你還是不要想了,先住下,我來想辦法。”

章小六點點頭。兩人先是找到一個車馬行,把馬車和馬一起賣了,雖然價錢不高,好歹換了現銀。

又在車馬行裏打聽了一下有沒有能租房的地方。

哪知道車馬行的夥計還真知道一家有意找租客的人,章小六用十文錢收買了夥計。得了地址。

兩人從車馬行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地晚了。

他們一路晃晃悠悠地到了夥計給他們的地址,那是在西京城城北的一家普通住戶。他們到巷子口的時候,整個巷子裏已經滿是晚飯的香味了,勾得章小六口腔裏滿是涎水,只恨不得聞着那味道就流哈喇子。

巷子口有些鬧騰,有幾個總角小兒在胡同口的小路上蹦蹦跳跳地玩耍着。

只是,越往巷子裏走,越是安靜。

這種安靜,總讓人覺得有幾分詭異了。

章小六不自覺地扯了扯雬璃的手臂:“雬璃。我怎麽一走到這個巷子,就覺得不大舒服?有點瘆人……”

雬璃看看四周的環境,冷淡的臉上忍不住有些無奈,她說得沒錯,這巷子的确瘆人。

“這巷子裏有一團死氣。”

當然,他說的死氣,不是形容詞,而是實打實的名詞,這巷子裏的的确确四處都飄散着沒有凝聚成形的死氣。

只有在人剛死不久,而且還死了不少人的地方,才會有這麽大量的彌散的死氣經久不散。

章小六渾身一抖,有些害怕地拉過雬璃:“咱們……咱們還是快走吧,這巷子咱不住了吧?”

雬璃自然是無所謂的。

兩人轉身往巷子外走的時候,巷子裏突然響起令人牙疼的嘎吱聲,兩人面前不遠處。距離巷子口較近的一戶人家院門被慢悠悠地推開了。

說是慢悠悠,倒不如說是詭異地,一點點地,推開了。

章小六看着那被推開的院門之後,居然是空蕩蕩的,被吓得頭皮發緊,握緊了手裏的大刀!

“誰在後面,出來!”

院門之後探出一張瘦弱的小臉,滿臉的泥灰,是個小孩子。也根本看不出男女。

她,或者是他,站在門口木木地看了章小六和雬璃一眼,忽然開口,慢悠悠地說了一句:“我聽到你們說要住這裏……你們是從外面來的嗎?要租住在我們家嗎?便宜,一個月十吊錢!”

章小六一聽前半句還挺高興,聽到最後一句就不樂意了:“你家院子是金子做的啊?哪有這麽貴的房子?”

一個月租金就要十吊錢,搶錢的這是?

小孩子看着她,仍舊是木木的,問:“那你說多少?”

章小六想也沒想地答了句:“三吊錢。”

“八吊錢。”

章小六:“四吊錢。”

“六吊錢。”

章小六:“好。租了。”

雬璃:“……”

剛才誰被吓得要跑來着?這會子覺得便宜就不怕有鬼了?

他低頭無奈地看她:“不害怕有鬼?”

“這不是有你麽……再說了,為了錢,我可以克服自己的害怕。”

這裏距離歷陽大街并不遠,這個價錢算是很公道了,再說時間也晚了。她還快餓死了。

雬璃低頭看着她笑,主要是因為,他對那句“這不是有你麽”很滿意。

“進來吧。你們住右邊廂房,我和我娘住在左邊廂房。先給我三吊錢吧?”

章小六正捂着錢袋要讨價還價,可是忽然就聽到了左邊廂房裏傳來的咳嗽聲,聲音暗沉,聽上去不太好。

“你娘生病了?”

小孩子點點頭:“嗯。”

章小六于是很爽快地掏出四吊錢遞過去:“給你吧。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小孩子把自己臉前亂糟糟的頭發撥開,木木地朝章小六看了一眼。

一瞬間,她居然看得出來,這小東西是在朝她翻白眼。

“我不是女孩,我是男孩,我叫嚴峻。”

“那我們叫你峻兒?”

嚴峻小朋友還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不要這麽叫我!”說完,小大人似的指了指廂房旁邊一個稍微低矮些的三間小房子,“那裏是柴房和廚房。”

說完。又指向另一邊,介紹了茅房的位置。

章小六憋了一路了,此時看見茅房,簡直像是看見了親人,可是當着雬璃的面又有些羞澀地不太好表現得太過急切,于是點點頭,說:“我去看看茅廁符不符合我的習慣。”

于是淡定地先去了茅廁。

雬璃失笑地看着她有些慌亂的腳步,轉頭看着顏駿,小聲問:“這附近最近是不是死了許多人?”

嚴峻這回倒沒有再面無表情,而是有些驚訝地看着他:“你怎麽知道?”

“聽說的。”

嚴峻小小的臉上滿是不符合年紀的深沉:“不是死了許多人。是許多人一夜之間就不見了。根本不知道是不是死了!我爹也這麽不見了!他們一定沒有死!”

雬璃低頭看他一眼,想了想,沒有多說什麽,轉移了話題:“你娘親生了什麽病?”

“大夫說,是胃裏長了除不掉東西。現在已經開始咯血了……”

雬璃嘆了口氣,看着這個只有十歲左右的小孩子,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見章小六出來,也就沒再多問。

兩人在這裏住下。當晚仍舊是一個睡大覺,一個打坐,一夜平靜無事。

第二天一早,嚴峻出門去買米的路上,就聽到一件大八卦,回來就小大人似的找雬璃說了。

“咱們的七皇子殿下,就是永安郡王,帶着一個快有咱們家堂屋這麽高的怪物,綁到了紫薇廣場,請求陛下發落呢!”

章小六一聽就來了興致。

快有堂屋那麽高的怪物。她這輩子只見過一個,那就是作惡多端的巴紮王子啊。

“走,咱們去紫薇廣場看看熱鬧,說不定還能找到入宮的門路。”

她目前知道的,和宮裏能搭得上關系的,只有永安郡王了。

雬璃皺皺眉,心底裏是不想去湊這種熱鬧的,有永安郡王出沒的地方,一定少不了玉瑤。

可是見她一臉的八卦,心想着那就随她去吧。

沒曾想。這麽一去,還真讓章小六同志找到了入宮的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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