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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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池邊的錦鯉妖怪們被這一聲巨響吓得紛紛啊呀啊呀地叫着,轉身噗通噗通跳進了荷花池,只剩下柳昀傻兮兮地被蒙了眼睛,還在荷花池邊轉悠。
趙茗兒被一掌拍得受了傷,趴在地上起不來。
玉瑤一步步,慢悠悠地走到了她面前,看着在地上癱成一團的她,憤怒的心情稍稍遏制下去,冷冷地喝問:“你好大的膽子!你的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門主?”
趙茗兒低着頭,一點點地爬起來,卻是直接跪在了地上。
“屬下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門主。”
“我倒是想聽聽,你是如何為了我,做下這種忤逆我的事情來的?”
趙茗兒仰起臉,一臉驚懼地看着玉瑤:“門主,一旦雬璃拿回右眼。他就能自動吸納天地靈氣,妖力很快就能恢複,以他一貫的心性,他不會不報當年的仇。門主,他雖然恢複妖力之後也不能奈何玉絕樓,但是他能傷害郡王啊!不如趁着他還沒找回右眼,将他控制住……”
玉瑤眸光一動,覺得她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你接着說。”
“刺龍蜂會讓人渾身不能動。會漸漸窒息而死,雬璃要是中了,就會陷入暫時的癱瘓,只要咱們用陣法困住他,再解了他的刺龍蜂之毒,然後咱們幫他拿回翅膀,他肢體找齊全之後,鳳羽錦衣就能發揮該有的作用,雬璃被咱們困起來,也不用擔心他報仇了啊!”
玉瑤睥睨地一笑:“我還怕了那麽一只扁毛畜生不成?”
“門主!”
趙茗兒忍不住跪得筆直,焦急地看着她:“您明知道,雬璃此番被您肢解,其實是在歷劫,一旦他拿回翅膀,奪回內丹,就算沒有一身鳳羽,他的妖力也足以和您抗衡了。”
玉瑤臉色漠然:“那又如何?”
趙茗兒有些不解:“門主一點都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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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擔心!”玉瑤轉頭看了看北方,也不知道是在看着什麽,只是語氣帶着幾分譏诮,“他想拿回翅膀和內丹,恐怕還沒那麽簡單。至于宮裏那顆右眼,沒有我的命令,你們不得阻撓。”
“可是門主……”
“放肆!”
玉瑤一甩手,又是一道強勁的靈力打在趙茗兒的心口,她被打得撞在倒塌的亭子上,将那完整的房頂砸得粉碎。
玉瑤卻絲毫不覺得心疼。
“茗兒,我想你可能是忘了,我才是師父選定的門主,而你,什麽都不是!你若是不打算聽我的吩咐辦事,那麽以後也不必再來見我!”
“門主!屬下……屬下知錯了!”
玉瑤揮袖轉身,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轉頭冷笑着看趙茗兒:“哦對了,雬璃并沒有中毒。至于他以後來不來找我尋仇,不必你費心了。”
趙茗兒捂着心口,看着玉瑤漸漸遠去,眼底一片怨毒。
荷花池邊的柳昀還蒙着腦袋在東轉西轉,像是沒頭沒腦的蒼蠅,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了,他卻好似一點都沒有察覺,只是傻呵呵地重複着:“我來抓你們啦!我來抓你們啦!”
趙茗兒從假山上走下去,看了看被夷為平地的亭子,嘴角不自覺地浮起一絲冷笑,随即擡步走到了柳昀身邊。
她拍拍柳昀的肩膀。他傻呵呵地站定了。
她動作輕緩地拆掉他臉上的綢帶,厭惡地看了一眼他肥碩衰敗的軀體,卻還是輕笑着問:“還想玩嗎?”
柳昀眼神毫無焦距,只是臉上帶着固定住了的傻笑,點點頭:“玩!玩!”
“你作惡的時候,想得到自己有今天嗎?”
柳昀卻笑着看她:“玩!玩!”
她忽然纖手一翻,柳昀那肥碩的身體立即不受控制地落進了荷花池裏。
水面一陣動蕩。
三個錦鯉在水裏露出人形的腦袋,有些害怕地看着她。
趙茗兒淡漠地看着柳昀臉面朝下地淹在水裏,輕笑着朝錦鯉說:“分食了他吧,不必再玩了。”
錦鯉們立即笑嘻嘻地應了,拖着柳昀沉入了水底。
她站在岸邊,看着水面漸漸變成了一團暗紅,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麽,眸光暗沉地站在那裏久久不動。
而荷花池外不遠處的一片樹叢後,一個年輕女子驚懼地看着這一幕,吓得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連渾身的發抖都死死地壓住,縮在陰影裏。一動不動。
第一卷 092 壽宴
章妍第二天清早醒來的時候,稍微動了動身體,就樂得睜大了眼睛,面前一張俊臉放大,居然看不到粗糙的毛孔,她羨慕嫉妒恨地拍了拍那張臉,雀躍地輕聲喊着:“阿璃,我好啦!我已經能動啦。”
雬璃低笑一聲,睜開了眼睛。
兩人四目相對,她紅豔豔的唇看在他的眼裏,就格外地鮮豔欲滴。
雬璃的眸光立即加深了。
她吓得趕緊擡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哎哎哎,早上沒有揩齊呢。”
雬璃噗嗤笑了一聲,在她手上輕咬一口,也就這麽放過她了,今天有正事要做。
“收拾一下,咱們進宮坑蒙拐騙去。”
章妍笑眯眯地應了,要掀被子起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衣裳早就被某個不知羞恥的男人給剝幹淨了扔在地上。
“我穿什麽?”
雬璃低笑着起身,腰間草草裹了一片薄被就下了地,她仍舊躺着,只是目光忍不住追随着他的身軀,啧啧,這副身材,光是看看,就能看一輩子都不膩吧。
雬璃早就準備好了坑蒙拐騙的道具,嶄新的道袍和拂塵,他一套,章妍一套。
“快擦擦口水,別在觊觎我的美貌了,起床吧!”
章妍羞得臉上一紅,瞪他:真不要臉,真沒見過能這麽一本正經自戀的。
“這個道袍怎麽穿啊?”
裏三層外三層的。不熱嗎?
雬璃低笑着拿過她手裏的袍子,嘴角微勾地看她:“來,我來幫你!”
說完,不由分說地拎着被角,把被子給掀了。
“啊!!讨厭!”
她像是一只剛被拎出水的魚,在土炕上蹦跶着,手忙腳亂地捂住重點部位。
雬璃看得哈哈大笑起來,一手抓住她的腳腕。把她拖着到了自己身邊,抱着她光溜溜的身子,只是笑得爽朗:“娘子,為夫的來幫你穿衣。”
她羞得不光是臉,連屁股都紅了。
卻被他半真半假地強抱着掙脫不開,只能認命地被他搓弄。
一身衣服穿好了之後的結果就是,她氣喘籲籲雙腳發軟,他俊臉通紅站得都不自然。極力掩飾自己身體的窘态。
她看見了,更是羞惱,捶了他一拳,就當先出門到了院子裏。
天色還早,空氣微涼。
她一身熱氣漸漸地冷卻下來了,才抱着胳膊笑眯眯地看他走出來,沒好氣地啐了他一口:“流氓!”
他不自在的輕咳一聲,漸漸化身仙風道骨的道長。低頭笑着看她:“這位道友,難道不喜歡貧道耍流氓麽?”
她想了想,總是被他這麽調戲着也不是辦法,總要找回場子。
于是昂首挺胸地朝他抛了個媚眼,嬌聲說:“喜歡!非常喜歡!啵……”
還附贈一道飛吻。
吻完,她自己當先跑出了小院。
雬璃站在院子裏,回味着她的嬌媚,漸漸覺得一身燥熱簡直難忍,偏偏那個小妖精撩=撥完了他跑得比誰都快。
看來,以後還要好好調-教調-教她才行。
兩人出了巷子,一路彎彎繞繞地到了郡王府大門外,因為約定的時間差不多到了,永安郡王也正巧被近衛推着走出來,見了他們這膩膩歪歪的樣子,哪有不明白的。
等到走到雬璃身前,他才仰着頭朝雬璃低笑着說:“恭喜。”
章妍在一邊聽見,心頭一突突,有些羞澀了。
永安郡王轉頭看着她,也笑得儒雅:“章姑娘,請上馬車吧。”
“王爺先請。”
永安郡王也不虛禮客套了,被近衛扛着上了馬車之後,雬璃也拉着章小六上了另外一輛馬車,随行的人都只當雬璃是元成天尊的高徒,一路上也不敢怠慢。
只有永安郡王的那個近衛,始終警惕地,用懷疑的眼神看着他們。
雬璃一臉淡定,像是沒看出來。
章妍一路上每次掀簾子往外看都會看到那近衛的一張面癱臉,漸漸就有些不高興了。
馬車在晃悠悠地行進着。
他居然能始終保持随時和馬車齊平,每次她掀了簾子,他都精準無比地用一張黑黝黝的苦瓜臉堵在窗口。
第三次被堵住的時候,章妍終于忍不住發飙了。
“喂,苦瓜臉,你往旁邊讓讓,擋着我看風景了。”
苦瓜臉面如苦瓜地看了她一眼,沒讓。
她磨了磨後槽牙,随即一臉猙獰地跟苦瓜臉侍衛說:“喂,再不讓開我可叫你主子了啊,小心罰你半年的工資。”
苦瓜臉頓時一臉黑線,默默地落後兩步,窗口頓時空曠了不少。
章妍對自己的威脅很滿意。
看看。還是拿工資來說事兒比較靠譜。
雬璃一臉仙風道骨地看她一眼,眸光微亮,帶着難言的寵溺。
她嘿嘿一笑,伸手抓過他的大手握住,在馬車裏盡情地溫存,指着外面的大街:“阿璃,等你拿回所有屬于你的東西之後,咱們找個繁華的地方住幾年好不好?”
雬璃看她一臉向往。當然沒有什麽不好的,于是點點頭,握緊她的手。
馬車晃晃悠悠地一路到了宮門口,永安郡王拿了宮牌,雬璃和章妍也亮出了之前蘇皇後給她們的宮牌,跟着永安郡王帶來的一車賀壽禮物,慢悠悠地入宮了。
永安郡王算是朝臣,要跟着滿朝文武一起去前殿走形式地拜壽。
而雬璃和章妍則是作為皇後娘娘請來的高人,被內監帶着一路晃悠悠地去了蘇皇後的昭陽宮外求見。
蘇皇後一早上起來也要接見皇帝的一幫小老婆,還要接見文武百官的一幫大老婆。
實在心累的很。
一聽說元成仙尊的高徒帶着章妍進宮來了,擺擺手讓心腹崔嬷嬷下去辦事了。
皇帝的壽辰,皇帝自己是必須要出面的。
蘇美人作為最得寵的小老婆,哪怕平常不把皇後放在眼裏,這一天,該做出的樣子還是要做一做的。
于是蘇美人的清涼殿裏,就理所當然地空巢了。
崔嬷嬷卻宮門口見了雬璃和章妍之後。就帶着他們兩人到了昭陽宮的一處偏殿。
這偏殿早就被蘇皇後命人布置成了法堂,擺好了香案等一應物什。
雬璃淡定地領着章妍到了偏殿外,朗聲吩咐:“貧道要在這裏做法除妖,這位章姑娘因為體質特殊,可為我護法。你們在外不得打擾我們,萬一打擾了做法,妖物被打草驚蛇又不能得以清除,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崔嬷嬷以及身後的兩個小太監紛紛慎重地點頭答應了。
章妍目不轉睛地看着前方,也端着一身正氣的架子,自我感覺相當滿意。
雬璃帶着她進了偏殿,殿裏的閑雜人等早就清理幹淨了。
兩人在香案前站定,雬璃就轉身朝門外的崔嬷嬷點點頭,崔嬷嬷和兩個內監眼睜睜地看着雬璃和章妍瞬間消失了。
她吓得心口噗通一跳,就算是常年在宮裏訓練得不動聲色的人,也忍不住腿軟,朝着門內跪倒了。
結界裏。章妍無語地看着崔嬷嬷,問雬璃:“她為什麽要跪拜咱們?”
“大概是因為我設下的結界,他們從此看不見我們了吧。”
她來了興致,伸出手戳了戳身邊,只覺得一道無形的阻力,将她的手指擋回來了。
“你的妖力能支撐多久?”
“不太久!咱們走吧!”
他拉着她就趁着崔嬷嬷關門之前,從大門中大搖大擺地走出去了。
崔嬷嬷跪了一會兒,見殿內沒什麽動靜,只以為雬璃是在安安靜靜地做法,于是更加不敢打擾,趕緊起身帶着兩個內監關好門,吩咐內監看守好四周,轉身急匆匆地去跟蘇皇後彙報工作了。
雬璃拉着章妍一路快步出了昭陽宮,就朝清涼殿跑去,他用妖力維持着結界,時間越長越吃力。到了清涼殿正殿大門外的時候,他已經額頭冒汗了。
章妍看見他額頭豆大的汗珠,忍不住擔心,卻又不敢開口詢問,只能悄悄握住他的手,一臉的擔憂。
他安慰地笑笑,拉着她躲開清涼殿內三三兩兩的宮人,一路順着大殿內那股詭異的氣息往殿內走。
越是往裏走。章妍也覺得心口那股撲騰騰的亂跳越來越強烈。
大殿深處,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呼喚着。
吸引着她一步步往裏走。
雬璃卻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臂,指了指面前:“這裏有結界。”
她自然是看不見的,只能壓低聲音問:“撞到了會怎麽樣?”
“這在妖法裏算是中等,用自身的精血設下結界,如果有別的妖力沖撞,設下結界的妖物就能知道,并且迅速趕來。”
章妍想了想,問:“這和大黃走到哪裏都撒泡尿是一個道理吧?”
都是劃下道來,告訴別人:這裏是我的地盤,你丫滾遠點!
雬璃黑線,想了想,居然只能無奈地點頭:“嗯,對。”
她于是再次請教:“你的妖力打不破這結界嗎?”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要是鬧出動靜來。比較麻煩。”
大齊國皇帝的壽辰,當世三大名門,三清宗,玉絕樓,雪山派都有門衆子弟前來西京城給齊王賀壽,要是這裏因為妖法鬧出什麽陣仗來。
那些修仙門派的人,可斷然不會任由他們活着離開的。
“是因為你用了妖力的話,會引來那個妖物?”
“嗯。”他低着頭看她。有些無奈,“我身上有無息香,要進結界也不難,只是不能動用妖力,要是有什麽危險……”
章妍立即拍着胸脯保證:“我會保護你的。”
雬璃:“……”
他其實想說的是:你先跑,不用管我。
這女人,真是一點都不給他表現的機會麽?
他無奈地失笑,點點頭:“好,那我就靠你保護了。”
他撤了結界,和她立即躲在了大殿的一角。
他對自己的右眼有着強烈的感應,就在結界裏。
可是結界裏還有一種強烈的鬼氣,像是有什麽東西被他的右眼困住了。
“阿璃,你的眼睛在哪裏?”
雬璃平心靜氣一會兒,才指了指不遠處的一道隔門。
“門後應該有密室之類的東西,去看看。”
她叼着匕首,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後,殿內有宮人端着盤子急匆匆地走過,她吓得縮在角落裏沒動,雬璃看着她縮成一團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等到她跟上,才捏了捏她的手心。
“害怕嗎?”
她龇了龇牙:“不怕。”
為了他拿回眼睛,怕字怎麽寫?她并不知道。
他點點頭,輕輕伸手推開了隔間的門。
門後是一處書房。房內擺滿了書簡,雬璃打眼看了一圈,居然都是醫書,看來這蘇美人,倒真的是個對醫術有些心得的。
“不在這裏?”
她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雬璃搖搖頭,随即順着那股強烈的感應,伸手按上了其中的一面牆……
…………
齊王壽辰,各國的使臣加上各大門派的代表團們。外加文武百官,濟濟一堂,全是大老爺們,自然少不了歌舞助興的。
領舞的,是個容貌清麗的女孩子,看上去十八九歲,穿着一身翠綠的舞衣,伴着樂聲旋轉起舞,舞姿輕靈。
如果單看這女子的相貌,只讓人感嘆,好一張青春靓麗的臉,雖然是微微有些粗黑的眉毛,眼睛不大不小,齊子不算高挺,嘴唇也不算豐滿,可是拼湊在一起,居然是恰到好處,無一處不彰顯着女子的青春和單純。
齊王坐在禦座上,看着舞池中央的女子,漸漸地眼神迷離起來,嘿嘿笑着,朝身邊的大太監打了個眼色。
而宴會廳的偏殿裏,蘇皇後正帶着一衆嫔妃接待文武百官的家眷們。
蘇允兒作為蘇皇後的親侄女,容貌性情才學,在西京城的閨秀裏,自然算是出挑的,坐在蘇皇後的身邊,吸引了各家正室夫人的目光。
蘇允兒收羅了一大堆的贊美,正有些得意,卻聽蘇皇後低聲問了她一句:“允兒,我聽說你回京途中險些早了土匪,到底是不是真的?”
兩人坐的位置離那些命婦和各家小姐們有些遠,蘇皇後的話,也只有蘇允兒能聽見。
她頓時臉色一白,想起在那個小酒肆裏的一切,忍不住雙手絞緊了帕子,勉強朝蘇皇後一笑:“姑姑,的确是有山匪意圖打劫,不過,正巧遇上一位武功高強的大俠救了我們!”
“大俠?可留了姓名?”
蘇允兒垂着臉搖搖頭:“沒有!大俠雖然救下我。我身邊的仆從卻都遭了難,只剩下一個嬷嬷和一個護衛……姑姑,我……我每每想起那天的事情來,還是心有餘悸的!”
蘇皇後對這個最小的侄女一向疼愛,這不,連婚事都是定了門第不高但是家世清白的青年才俊,只希望這個侄女以後能過得和和美美才好。
“好孩子,也是吓壞了吧。你放心,姑姑會讓人找到那日的俠士,好好打賞的!對了,聽說,那高家的嫡次子今天也會進宮來賀壽。本宮讓人去知會了那高公子一聲了,待會兒,讓宮人帶着,你們見見面……”
蘇允兒煞白的臉才漸漸有些羞紅:“姑姑,這……這樣合适嗎?”
“怕什麽。姑姑好歹是皇後。這點主都做不了麽?你随宮人去禦花園……”
第一卷 093 地牛翻身
密室外面的牆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蛛網樣的東西,章妍靠近一看,就覺得渾身像是有蟲子在爬,難受得菊花一緊。
打小看到這種密密麻麻的東西,她就想伸手給弄亂了不可。
雬璃看着她伸手,立即拉住了她,低聲說:“別亂動。”
他一手按在牆壁上,不用動一絲一毫的妖力,也給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躁動,支離破碎的肢體,正在叫嚣着回歸原位。
不要着急,不用着急!
章妍看着他的側臉,有些緊張,突然忍不住打了個嗝。
雬璃滿臉黑線地看她,這一緊張就打嗝的毛病,得治一治了。
密室裏突然傳來一陣凄厲的叫聲,強勢有什麽東西,被關在密室裏不得逃脫。
章妍咧咧嘴:“這是你右眼在喊你?”
雬璃默了一默,才輕輕咬牙:“不是!陣法裏困了魂魄。”
“這和柳家當時那個鎖魂陣一樣嗎?”
雬璃在密室外摸索了一陣,找到一處方磚輕輕按下去,密室的門咔噠一聲,他試着推了推,石門輕輕地移開,露出了裏面的光景。
章妍伸出腦袋透過雬璃的咯吱窩看了一眼,瞪大了雙眸:“這是什麽鬼?”
雬璃看着密室裏深不見底的一口井,皺了皺眉:“在下面。”
“走,下去!”
她不等雬璃把她攔在上頭。當先順着井口往下爬。
雬璃一不留神就看不到她了,趕緊追下去,一下了井,只覺得四周冷風嗖嗖的,明明外面已經是初夏,這井裏卻像是寒冬。
章妍在他下方哆哆嗦嗦地說:“唉,早知道帶個棉襖下來了。這井裏居然這麽冷。簡直跟冰窖似的。”
他神色一動,對,這地方或許就是連着宮裏的冰窖呢。
“這下面好深啊。”她被凍得瑟瑟發抖,牙齊打顫地在下方說話。
雬璃越往下走,只覺得那股感應越強烈。
章妍當先順着井壁跳到了井底的實地上,有些驚訝地擡頭去看雬璃:“這裏居然都結冰了!”
一邊說,一邊上下牙打架。
雬璃趕緊也跳下去。把她抱在懷裏。
“你看!那裏!”
他指了指前方,章妍或許看不見,可是他看得明明白白,那裏是一處偌大的空地,四周擺着密密麻麻的冰塊,組成巨大的方陣。
而陣法當中,以他的目力。只能看見一片片的黑霧在其中缭繞,偶爾能看得出,是一個個的人形,可見這其中也拘押了魂魄,不知道做着什麽勾當。
“阿璃,這冰塊擺放的形狀好奇怪。”
透明的冰塊以一種詭異的旋轉圖形擺放着,看上去神秘又吓人,她搓了搓手,擡腳踢了一下腳邊的冰塊。
當地一下,居然沒有踢到冰塊上,她的叫被一道無形的勁力打回來,腳趾頭火辣辣的疼。
她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裏也有結界?居然連凡人都進不去?”
雬璃站在結界外,看着結界中那一顆月白色的珠子,神情難免有些哀傷,他的眼睛正在陣法中掙紮着,像極了被玉瑤親手挖出來的那一天,在她的手中掙紮逃脫的樣子。
章妍摸了摸面前那道結界牆,一咬牙,用匕首劃開了自己的手掌。
她可記得當時在柳家池塘的鎖魂陣裏,是用她的血拿回了他的左眼。
結界果然晃了晃。
四周的冰塊居然立即移動起來,轟隆隆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激蕩,震得兩人齊齊後退了半步。
她倒在地上,被雬璃拉過去抱在了懷裏。
他低頭就這樣看着她,眼神像是帶着千言萬語。
她居然突地一下就猜到他的心思,笑嘻嘻地握緊了受傷的手,朝他無所謂地咧咧嘴:“哎呀,還真疼。回去後你要給我炖麻辣豬蹄吃。”
雬璃沒有說話,轉身站在了陣法的邊緣。
冰塊的移動迅速極了,像是四周有強大的力量在指引着它們,陣法上空那些濃厚的黑霧立即分化開來,居然是一個個彌散狀的骷顱頭,只露出空洞洞的眼眶和大張的嘴巴,嘶吼着朝陣法邊緣的兩人撲殺過來。
“小心,這些鬼魂是被拘在這裏守護陣法的。”
章妍臉色有些發白,一手握着沾了自己鮮血的匕首朝那些撲過來的鬼魂揮舞着。一邊推了雬璃一把:“去拿你的眼睛!”
她的小手按在結界上,支持嗤啦啦兩聲,空氣中有一陣焦糊味傳來,結界卻肉眼可見地撕開了一道縫隙。
雬璃被他一腳踹了進去。
他凝聚一身妖力,在陣法中,和四周的鬼怪還有設下陣法的妖力相抗衡,一步步地朝中央安安穩穩飄在半空中的那顆右眼走過去。
右眼四周有火紅的光升騰起來。
雬璃周身也燃起了強大的火焰。
他脖頸上挂着的無息香香囊立即被燒毀。鳳骨的氣息頓時在陣法中暴露出來。
無數的鬼魂被這強大的氣息吓得尖聲嘶吼起來,開始漫無目的地四下沖撞起來。
鬼哭狼嚎,不忍耳聞。
章妍被鬼叫聲吵得腦袋都要炸了,下意識地捂住耳朵,眼見着雬璃被陣法中的妖力逼得露出了鳳骨,心知不好。
這麽強大的氣息,皇宮內外赴宴的仙門中人怎麽可能不知道?
“阿璃!快拿了右眼出來!”
雬璃卻站在陣法裏久久不動。
他站在陣法裏。
卻又像是不在陣法裏。
四周的光景分明不是皇宮的地下冰窖了,而是幻化成了玉絕樓的後山,那個常年煙霧缭繞梧桐林中。
他被浩瀚的降妖陣法困住,化了原型,在陣法中垂死掙紮。
而那個一身月白色仙袍的女子,手持利刃,一步步地朝他走來。
她的臉上,帶着千年如一日的淡笑。表情絲毫不變,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只随随便便養大了的山雞,宰了也就宰了。
“小雬璃,不要怪我,他生病了,需要你的一身羽毛做一件錦衣,你既然不願意主動獻出來,那我只有親自動手來取!”
利刃一下又一下地割着他渾身的肌膚,每一根鳳羽,都被生生地拔下,扯着皮肉,鮮血四濺。
“啊!!”雬璃忽然痛苦地跪倒在地,脊背上傳來錐心刺骨的痛。
那是翅膀被生生斬斷的劇痛。他臉色慘白地跪在陣法中央,耳邊忽然聽到一陣急切的喊叫:“阿璃!阿璃!醒醒,你怎麽了?!”
他的神智漸漸被這陣叫喊強行從幻覺中拉出來。
他低頭看着自己面前的地面。
居然有一小片血跡,嘴角微甜,居然是不知什麽時候吐了血。
章妍被一團厲鬼纏着,拿出和人類打群架的架勢,用沾血的匕首打退了一個又一個的惡鬼。
這些惡鬼都是被強行取走了陽魂的人類,在陣法中拘了許久,已經有許多都生了怨靈,就算沒有實質,沖在她的身上,也讓她遍體生寒陽氣受損。
她照着雬璃之前教她的心法,默默地念動咒語,配合着自己的至陰之體。打着打着,居然也就沒那麽吃力了。
鬼就是鬼,看上去再吓人,也是沒什麽法力,在陽間做不了多少怪的鬼!還沒有人來的可怕!
章妍有了這個認知,頓時有了底氣。
她随手就囚住了一個面目猙獰的骷髅頭,兩手一拍。那骷髅慘嚎一聲就灰飛煙滅了。
她一點點地靠近結界,朝結界裏的雬璃大叫着:“阿璃!快拿了眼睛,我們沒時間了!”
雬璃被幻覺纏繞,眼前的光景忽而是玉瑤拿着長劍生生宰割他的樣子,忽而又是章妍在結界外跟厲鬼打架的樣子……
他突然伸出手,朗聲念了句悠遠古老的咒語。
四周的冰突然間被融化。
寒冰遇烈火,雬璃站在漫天揚起的水汽中,嘴角帶血,卻拼死抵抗着幻覺的幹擾,半空中那團白霧一點點地消散,露出當中一顆黑白分明的珠子。
他朝着珠子伸手:“過來。”
珠子顫了顫,在半空中轉動了一下,随即劇烈地抖動起來,朝着雬璃飛馳而來。
珠子周身燃氣火光。和雬璃周身的烈焰相遇,像是在大火中澆了一把桐油,烈焰轟地一聲燃燒得更加旺盛。
章妍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周的結界消散,半空中那些煩人的厲鬼被蔓延開來的烈焰燒成了齊粉。
火紅色的火光這一次卻沒有傷害到她,到了她身邊,卻像是有意識一把,圍着她打了個圈。
她頓時覺得四周暖洋洋的。真舒服。
“咦,這……”
她看着在自己身周環繞的火焰,有些驚奇,随手抓了一把,火焰居然像是有實質似的,被她抓在手裏,居然還調皮地跳了跳。
“你身上現在有我的氣息,火焰再也傷不到你了。妍兒,我們走吧。”
章妍擡頭不放心地盯着他看:“右眼呢?”
他笑着眨眨眼,抓過她的手撫了撫自己的右眼:“在這裏了。”
她的手指按在他的眼睑上,能感受到輕微的脈絡跳動,這麽鮮活,讓她啧啧稱奇:“啧,你這眼珠子不小啊。”
雬璃:“……”
他默默地咬緊了後槽牙,抓住她的手就帶着她往冰窖另一端走:“原路不能走了,咱們去看看另一頭通向哪裏。”
章妍被他拉着走,回頭看了看被破壞的冰窖,還有些難以置信:“就這樣拿了眼珠了?”
太容易了些吧?
“我的右眼只是為了拘住那些魂魄守衛密室的大門,後面還有東西……重頭戲在裏面。”
冰窖的陣法被破掉之後,露出旁邊一道石門,那裏或許是唯一的出路。
章妍握着匕首在石門上敲了敲。聲音空洞悠遠。
“後面果然有路。”
雬璃點點頭,在她背後擡手,去夠石門上的一個火把,火把架在一個燈座上,他纖長的手指捏住燈座,試了試,果然能轉動。只聽咔嚓兩聲。石門後面傳來渾厚低沉的轟隆聲,隐約有鐵器的碰撞聲。
章小六聽得眉頭大皺:“這是有機關嗎?”
他低頭在她頭頂揉了揉:“聰明。”
她擡頭看看那燈座:“你怎麽知道機關的開關在這裏?”
“因為別的地方沒東西。”
章妍深以為然。
就在這時,章妍的肚子居然咕嚕嚕叫了兩聲,在幽閉的地下,顯得尤其的響。
雬璃低頭看她一眼。
她立即舉手發誓:“我不是拉肚子,我是餓了。”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這都快過了晌午了,她一直沒吃東西,對于一個吃貨來說,的确是種折磨。
還好他和這個吃貨在一處之後,身上總是會備着點吃食。
于是章妍就眼睜睜地看着他神奇地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地給她:“地瓜幹,剛才在香案上順手拿的。”
她雙眸發亮地接過,正要打開,就聽到石門咔噠噠地開了。
石門後面黝黑如夜,看不清實況。
她覺着,這麽嚴肅又認真的時刻,吃零食,好像不大好。
于是默默地收好了這一小包地瓜幹,捏着匕首朝石門後努努嘴:“咱們先去看看那邊有沒有出路。”
雬璃打着火把,一手拉過她,順着幽深的走道一路向前,身後的石門被他輕輕拉過來堵死了。
…………
蘇美人在宴廳裏正在百無聊賴地和一個命婦閑聊着今年西京城裏時興的花樣子和流行的着裝款式,正覺得無趣,忽然就感應到了清涼殿裏出了事。
她急得刷地站起身,連和蘇皇後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轉身就往宴廳外疾步跑開了。
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滿廳的命婦,都覺得前一刻還好好的呢,怎麽下一刻這位最得寵的美人就跑得像是家裏着火了似的?
只有蘇皇後高深莫測地看了一眼蘇美人的背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道長那裏做法有了成效,只希望這妖物能趕緊鏟除了才是。
蘇美人跑出宴廳,身邊跟着伺候的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