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始末
? 再後來，他出國了，回來時她已經念大學。去她的學校看她，遠遠地就看見她一個人站在校門口，長發被風揚起，遮住臉頰，他突然感到一陣難過。
他請她吃飯，和她聊在國外的趣事，她就那麽默默聽着，不發一言，偶爾輕扯嘴角。飯吃到一半時，她忽然出聲，“朝哥哥，我找了陳軒柟做我的男朋友。”還沒等他問陳軒柟是誰，她就自顧自繼續說，“我讓他放棄他的志願，和我報考一所大學，然後等他愛上我後就甩了他。他很難過，我看得出來，我應該是開心的，可是為什麽我卻笑不出來？”
高朝當時沒想太多，随口就說，“被你甩過的男生太多了，你這狠心的丫頭，早就麻木了吧！”
柳清眉擡起眼，“他不是別人，他是費雅琴的兒子。”說這話的時候，手指握着酒杯，扣得緊緊的，關節微微泛白。
高朝心裏嘀咕一下，忽然想通了整件事情。“小柳葉，你，唉，你怎麽這麽傻！你不是答應我要好好生活嗎？”
“我沒有辦法，我想不到其他辦法啊！”柳清眉縮着肩，沒有平時的意氣風發，像個無能為力的小女孩。“朝哥哥，你知道嗎，爸爸真的不要我了！”
“別胡說，你一個小丫頭整天瞎想什麽呢，柳伯伯就你一個女兒。”高朝急忙勸慰。
“不是的，你不知道。”她搖搖頭，“媽媽死後我很恨他，恨他不顧夫妻情意把媽媽逼上絕路。後來有一天我沒有去學校，偷偷包了輛車跟蹤了他一整天，就跟到了費雅琴家，我去她家大鬧了一場，罵她、指責她，卻被爸爸扇了一巴掌。哼，多可笑，那麽久沒有管過我，居然為了那個女人動手打我。那一刻，我看到了費雅琴眼睛流露出得意的光芒，同時我也明白了一個事實，不僅媽媽在他心裏沒有地位，就連我也不是昔日的掌上明珠了。也就是從那時起，我才真正的把那個女人當成敵人，我要報仇，為媽媽，為我們破碎的家庭。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她的兒子是我一個學校的，叫陳軒柟，在理科班。于是我直覺得就想，讓他愛上我再狠狠甩掉他，然後告訴他是我這麽做是因為他媽媽的緣故，這樣就可以離間他們母子的感情，也能讓他傷心。我的确是做到了，可是又有什麽用呢，爸爸依然不會回頭看我，媽媽也永遠不會回來了，我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我在學校連一個能說知心話的朋友都沒有，曾經有過一個，卻是喜歡陳軒柟的，我原本是知道的，可還是把他搶過來了，而她卻依然祝福我們，你說我是不是很壞？其實當一個壞女人挺不錯的不是嗎，費雅琴就比我媽媽幸福啊！呵呵”說着說着冷笑起來，笑中帶着凄楚，讓人心酸，只是一個二十歲的女生而已啊。
高朝看着她，感覺她好似中邪了一般，任何話都聽不進去，只盼她能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成熟，“小柳葉，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你還沒有打開心結。逝者已逝，你必須要想開，好好生活啊！你還這麽年輕，今後還有很美好的時光等着你，你不能把心思全放在這些事情上面，這樣只會讓你更不開心。”
柳清眉沉默一下，看着他，緩緩說道，“你開心嗎？好不容易學成歸來，卻突然冒出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本來該由你接手的公司現在卻讓一個二十幾年沒有出現過的人大權在握，有誰看到你的努力了，你開心嗎，你甘心嗎？”
讓她這麽突然一反問，高朝竟突然覺得這個小女孩真的變了太多，居然還要考慮一下才能回答，“他說到底也是高家人，老頭子當年犯的錯誤也不能怪到他的頭上，畢竟他也是無辜的，據說他小時候跟着大媽也吃了不少苦，而且他的确很有能力，公司交到他手上……”
“那又怎樣？”柳清眉有些不耐的打斷，“這些就是你說服自己的托詞嗎？哼，算我看錯你了，高朝。”
高朝楞了一下，自嘲的笑笑，像是自言自語道，“我又能怎樣”。好像就是從那時起，柳清眉便直呼他名字。
高朝想起自家的麻煩事，一時沒有說話，而柳清眉也靜靜的，似乎她剛才說的話絲毫沒有關系。高老太爺和高朝的母親是家族利益婚姻，他們之間沒有愛情，而在結婚之前他有一個戀人，就是現在認祖歸宗的高巍的母親。很老套的故事，高老太爺沒有辦法只能和父輩定下的人結婚，而原來的戀人在那之前就不告而別，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面的人，在老太太病危之時帶着兒子認祖歸宗。高老太爺看着病榻上命不久矣的初戀情人 ，當下就把高氏大權交給高巍，老太太去世後，他更是把這份歉意轉化為對妻子的不滿，愈發的看不慣妻子的兒子高朝。
高朝一怒之下，幹脆就整日吊兒郎當，故意惹老爺子生氣。其實自己也不甘心啊，也不平啊，都是兒子，為什麽差別那麽大！上一輩的事情憑什麽硬加到下一代身上？反倒是高朝的母親看得開，反正和老頭子也沒什麽感情，眼不見心不煩，幹脆搬到美國投奔早年移民過去的妹妹一家了。高朝每年都會去美國探望，母親身體挺好，心情比在國內時更舒暢，對家裏的事從來不聞不問，只是淡淡的一句你爸身體還好吧，然後就說其他的事情。開始高朝還替母親鳴不平，畢竟高家也是有母親家這邊的財力，可是看母親這麽淡然，也就漸漸不再那麽憤然。只是他還姓高，不會就這麽離開的！
不知過了多久，柳清眉突然出聲，把陷入沉思的高朝微微吓了一跳。“我們都是沒人要沒人愛的人，從今天開始，我要為自己活，為自己戰鬥！”
高朝看看她，想不出什麽話來，只好摸摸她的頭頂，笑笑說，“好，一起奮鬥！”
在那之後，沒有見她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高朝也就逐漸放心，畢竟他自己這邊還是棘手事一大堆。再後來柳清眉畢業，沒有繼續深造，而是去職場學習、搏殺，積累了經驗之後，羽翼豐滿的高調進入世清，直接坐上經理的位子。衆人只看到憑借柳世雄的勢力一路順利的柳公主，一樁接一樁的戀情八卦，卻沒有人想過她在入主世清之前，從未打過柳世雄的名義，一個人在外艱難闖蕩，才成就了今天可以勝任經理職位的柳清眉。
因為高朝知道，所以才會時不時來找她，并非真的沒事做，而是來找她放松，他知道她繃得比誰都緊，表面的風光卻是擔負着更大的壓力。也因此，他從未幹涉過她的戀愛态度，相似的狀況讓他深知，有時候随意的戀愛會減輕一些壓力。再者，關于愛，他實在也不知說些什麽。其實有時候，他都會懷疑自己或是柳清眉在這種環境中成長的人是否會真正去愛。不過在他看來，似乎柳清眉要比他強，至少那個陳軒柟或多或少的都逼出了她的真心，只是她不一定會體會到，而将來也許也不會很順利。
可是至少她還是有這麽一個人呢！高朝有些悶悶的想到，腦子裏忽然就浮現出小冒嬌憨的笑臉來。
一低頭，發現柳清眉不知何時已經停止哭泣，閉着眼睛靠在自己懷裏，臉頰還有淚水劃過的痕跡。“小柳葉”輕輕喚一句，“上去休息吧。”高朝扶起難得乖順的柳清眉上樓上卧室，也是精疲力竭了，柳清眉就由着他把自己扶回卧室，看自己躺到床上，還體貼的為她蓋上被子。興許是特殊情況，她竟也放松下來，慢慢睡去，連高朝是什麽時候離開的都沒有發覺。
其實高朝并沒有馬上離開，他就靜靜坐在角落裏的沙發上看着她，想着一些事情，她的，或許是他的，誰也不知道。他想起即使是兩人假扮情侶的那段時間，他也未曾踏入她的閨房，不是兩人交情不好，而是柳清眉對男人的态度似乎只有兩種，不屑和戒備。又想到陳軒柟，那個男人，溫吞的像一杯溫水，可是不知為什麽，總覺得他像一根軟繩，總有一天會把柳清眉纏得傷痕累累。嘆一口氣，很無力。
他們這些人中，最終會有幾人真正幸福呢？大哥高巍已經三十六七，可是還未娶妻生子，高老爺子似乎也不着急，也許是自己年輕時的經歷緣故，他倒也不強迫安排聯姻給高巍。老大倒是沒有壓力了，可是他這高家二公子卻沒有那麽命好。自己一夜之間從高氏唯一繼承人變成不受重用的昔日太子，雖然平時風流韻事老爺子從不過問，但是卻把聯姻的擔子丢給他，似乎這個沒用的兒子只有換取利益這麽一點作用了。可是偶爾也會想，執掌高氏的高巍感到幸福嗎，滿足嗎？忙碌到幾乎沒有私生活的人，整天不茍言笑，空降到高氏搖身一變成大公子，其實背後收到的指點和壓力也是不小的吧。不知道是同為身不由己之人的緣故還是什麽，雖然高朝有時會有些情緒，但是他其實從未真正恨過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或是想要奪取什麽的想法，也許自己最在意的只是老爺子對自己的看法而已吧。
那個陳軒柟，家道中落的富家子弟，真是沒生對時候，攤上那麽一個不堪一擊的父親。一個連自己的生命都不要的男人，還談得上什麽對妻兒老小對家庭的責任呢。又有一個工于心計控制欲強的母親，讓他不得不放下單純的生活，回到國內跳進這磨人的深坑之中。也難得他成長為一個謙謙君子，頗有涵養，當然那次初次見面就揮拳相向除外，這麽看來倒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真性情人。只是如果他真心愛小柳葉的話，光是他的母親就是一個相當大的阻礙，否則也不會出現趙惢平。這個趙惢平，之前以為和一般富家千金無不二至，那天在宴會的接觸卻告訴他，她絕不是看上去那般溫婉簡單。他們三個人将來如何發展，還真是很難說呢！
至于陳小冒，高朝不自覺的勾起一抹笑容，她就像一個冒冒失失闖入這個圈子的人，從未沾染勾心鬥角的是是非非，仿佛一只不谙世事的小動物。按說即使是在國外成長，但是像陳家這樣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家教也應是嚴格的，即便沒有教導成為大家閨秀，也至少應該是位淑女，而不是那樣單純沒有心機且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一般女孩子的模樣。這個小女生必定在國外過着受人寵愛無憂無慮的單純生活，畢竟在他們這種家庭成長的孩子很難得擁有單純的心思的。不過一回國就被費雅琴當做籌碼利用，不知道她的單純會維持多久。
聯姻嗎？高朝回憶那日宴會上的陳軒柟和趙惢平，哼，只怕這對被多數人看好的金童玉女并非如外表一樣溫順呢。費雅琴，你的如意算盤是否打得過早？
想到這位不簡單的陳太太，高朝便有些擔心起柳清眉。小柳葉報複心切，可是無奈姜還是老的辣，費雅琴畢竟無論是人脈還是心思都更廣更深。而且柳世雄對她的迷戀，在城中早已不是什麽秘密，只是大家都不會端到臺面上明說罷了。再加上陳軒柟又是她的獨子，小柳葉身邊卻沒有這樣親密的人做後盾，可謂是孤軍奮戰。真不知道到時候陳軒柟會選擇站在哪一邊，一邊是母親，一邊是心底深愛的女人，況且還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女人，那邊還有堂堂正正的未婚妻趙惢平以及她身後的趙氏，真是個爛攤子啊！
事态會如何發展，誰也無法預料，只能靜觀其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