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我送你回去。”
李兆銘說這句話的語氣跟平時一樣風輕雲淡的,但就是有種讓人不敢拒絕的氣勢。
盛夏軟性子,本來就不太會拒絕別人,碰上這種強勢的人,就更只有聽話的份了。
兩人坐上車之後,氣氛還很僵硬。
李兆銘不茍言笑的時候,莫名地讓人不敢惹他。
盛夏坐在副駕駛,偷偷瞄了他一眼,感覺他身上散發着一股冷冽的氣息。她雙手緊握,抿嘴心想:你要是讨厭我,幹嘛還要送我?這樣我也很別扭啊,男人何苦為難女人……
李兆銘知道盛夏在偷瞄自己,整個人還很拘謹。
他有點搞不懂這個女人,哪個女明星見到個窮編劇會這麽畏畏縮縮的?還是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可若是知道了,又哪會不解自己電話?欲情故縱嗎?她也不怕玩脫了?
明明就是個很單純的女人,為什麽能夠滿身問號?
李兆銘控制不住地滿腦子都在圍繞着她進行思考。
思考了一會兒之後,他感覺沒什麽意義,自己好像都被她傳染傻了,于是直接問:“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盛夏轉頭一臉懵逼地看他,“啊?你在問我嗎?”
要不是他現在雙手都握在方向盤上,耳朵上也沒帶着耳機,她真以為他是在跟別人打電話呢。
李兆銘瞥了她一眼,眼神有點嫌棄,似乎在說:除了你還有誰?蠢貨。
不過最後的兩個字是盛夏自己腦補的,她莫名地覺得李兆銘現在的氣場,就像軍訓時罰學生站軍姿的教官,讓她本能地服從命令,不敢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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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唯唯諾諾地說:“是你不肯加我微信,怎麽還反過來說我不接你電話?”
李兆銘回憶了一下,才想起她确實跟自己提過要加微信的事,可當時都被自己轉移話題了。
“我沒有剛認識人就加微信的習慣。”
他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兩人之間的氣氛稍稍緩和,盛夏也放松了些,脫口而出:“哦,那你不是讨厭我啊?”
李兆銘很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搞不懂她在想什麽。
“我為什麽會讨厭你?還是……”
他把話停在了關鍵的地方,引得盛夏像只小貓似的睜着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你做了什麽會讓我讨厭的事?”
遭到質疑,讓盛夏下意識地心一慌,滿眼寫着無辜道:“沒有啊!”
李兆銘輕笑,“那你怎麽會這麽想?”
盛夏心想:誰知道你怎麽總是陰晴不定的,一時主動給我講戲,一時又好像不願意搭理人似的。
不過吐槽都放在心裏,她可不好意思當着他的面,把話說得這麽直接。
馬路前方有個岔道,剛好拐進主幹道幾輛車。
李兆民暫時收起彎笑,專心開車。
車裏又變得安靜下來,但氣氛已不像一開始那麽冷,甚至還有些讓人臉頰發燙。
盛夏特意把手往空調風口一伸,确定風挺涼的,又把手收回,低着頭眼睛轉來轉去,亂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東西。然後鼓起勇氣,一邊兩手指尖互相纏繞,一邊問:“你給我打過電話?”
李兆銘盯着前方正在插道的車,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淡淡地“嗯”了聲。
盛夏心裏美滋滋地,低頭撥了撥劉海,擋住她忍不住笑起來的嘴角,又刻意壓低了情緒,小小聲地說:“平時騷擾電話太多了,所以看到陌生號碼,我一般都不接。”
李兆銘強調:“我還給你發了短信。”
這麽有誠意嗎?盛夏一時之間有點受寵若驚,拿出手機,準備去一條一條地去翻未讀短信。
插道的車排好了順序,路又順當了。
李兆銘有空分下心來,轉頭看她一眼,餘光瞄到了她的手機屏幕,被短信功能右上角四位數的未讀短信提示給震驚到了。
他突然特別能理解,為什麽她沒回複自己。這麽多未讀短信她看都看不到,怎麽回?
可盛夏現在卻固執地一條一條地在找他發過來的那條短信。
李兆銘有點不忍心,“別找了,一會兒我重給你發一條。”
盛夏搖搖頭,“沒事兒,反正我現在也是閑着。”
好在短信就是當天上午發的,也不難找。
盛夏看着短信內容裏的“兆銘”兩個字,突然意識到,原來他并沒有騙自己,随便報了個假名字,而是自己搞錯了字。
哎喲,怎麽可以這麽糊塗嘛。
她心裏一邊譴責自己,一邊笑得忘記低頭拿劉海遮住。
李兆銘見她笑得這麽開心,也跟着笑了起來。
上午沒收到她的回複,李兆銘是真的覺得無所謂,不管是嫌他窮也好,還是純粹沒什麽興趣結識他也好。
女人的想法,對他來說,向來不重要。
但既然人家主動保持距離,那自己也別給人家造成困擾,所以晚上吃飯的時候,他才冷淡應對,以免女士産生誤會。
可一頓飯下來,她就靜靜地坐在那裏,卻還是莫名地讓他想要接近她。
不就是電話不接、短信不回嘛,在男人的心開始蠢蠢欲動之後,這都不是事。
現在看到她笑得那麽開心,李兆銘故意逗她,“收到我的短信就這麽開心?”
盛夏收斂了笑容,但還是看得出心情不錯。
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徹底解開枷鎖。
盛夏坦誠地說:“嗯,本來還以為自己被讨厭了,現在危機解除,自然開心。”
李兆銘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女孩,覺得她好像有點……不自信。
頭一次送人家女孩子回家,為了省略“要不要上樓喝杯咖啡”之類的容易引人遐想的步驟,李兆銘特意把車停在了小區門口。
盛夏手放在開車門的開關上,回眸道:“謝謝。”
李兆明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不自覺地笑着“嗯”了聲,再特意提醒道:“記得把我號碼存好。”
盛夏笑着點點頭,其實剛才找到他的短信時,就已經存好了。
她下車,關上車門,微彎着腰,笑容甜美地跟他搖手拜拜。
李兆銘跟着她笑,有提醒道:“進家門了告訴我一聲。”
盛夏笑得更甜了,露出潔白的貝齒,輕柔地說:“好。”
李兆銘把車開到可以停車的路邊,确認她進門了之後,才開車離開。
回顧言家的路上,李兆銘跟盛夏終于加上了微信。
盛夏的頭像是一只很萌的布偶貓,昵稱叫“咕嚕咕嚕”,是一種貓很舒服的時候,才會發出的聲音。
咕嚕咕嚕:我到家啦,謝謝你送我回來~
兆銘:不客氣,明天要工作嗎?
咕嚕咕嚕:不用哦~
某蠢直女很快地就把天給聊死了。
李兆銘想起她說過她上了大學之後,還逃不出父母的監管,再看看這麽耿直的聊天記錄,不禁唇角勾起。
不過他不喜歡跟人聊些沒營養的話,就沒繼續勾着她往下聊。
回到顧言家的時候,顧言正在擦拭着珍藏的相機鏡頭。
看到李兆銘回來,顧言先是一臉詫異,然後揶揄道:“想不到你竟然這麽快!”
李兆銘琢磨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走到沙發邊上的時候,罵了聲“操”,還往他腿上踢了一腳,才坐到沙發上。
顧言一把護住鏡頭,扭腰背對着李兆銘,回頭說:“你小心點兒!”看着李兆銘心情不錯的樣子,他又八卦地問:“跟盛夏進展到哪一步了?”
“加了個微信。”李兆銘順手打開了電視。
顧言故作嫌棄:“看來李大少爺的魅力也不怎麽樣嘛。”
不怎麽樣就不怎麽樣呗,像李兆銘這種超級自信的人,才不在意別人怎麽看自己。
他眼睛看着電視,可心裏還在想着盛夏,“我發現盛夏這人,有點習慣性的自我否定。”
顧言擦着相機的手一頓,“不能吧,像這種年輕又漂亮的女明星,哪個不是‘老娘天底下最美’的心态?”
李兆銘下意識地點點頭,“對呀,以她的外在條件和當紅程度,按理說不該有這種性格的。她會不會是有什麽童年陰影?”
顧言看着李兆銘微眯着眼認真思考的樣子,打趣道:“喲,沒想到你竟然這麽上心,都關心起人家的心理歷程了。”
李兆銘瞥了他一眼,沒反駁。然後靠在沙發上,雙手墊在腦後,放松了身體,自顧自地說:“我就是感覺,她挺不一樣的,可具體是什麽地方不一樣,我又說不上來。”
顧言順着他的話想了想,“明知道你是個窮編劇,還不嫌棄你,是挺特別的。”
想到盛夏的不嫌棄,李兆銘就像心頭被她溫柔地撫摸了一下。
他笑了笑,轉頭看到顧言把鏡頭舉到眼前,細致地擦拭着,忽然就想起兩人小時候在劇組的日子。
那時候顧言上初中,李兆銘上小學,兩個混小子皮起來的時候,能氣得大人恨不得把他們倆吊起來打。
李兆銘問:“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反光板那事?”
顧言一邊笑一邊說:“怎麽能不記得,那時候我們倆裝模作樣地說要幫燈光組拿反光板,然後一等action之後,就立刻把光從演員身上挪開,害得我爸拍廢了不少膠片。”
李兆銘像還沒作夠似的,一臉遺憾:“可惜呀,後來顧叔就不讓我們幹這個活了。”
顧言咬牙切齒:“你還好意思說,是誰後來還嫌惡作劇不夠,非要拉着我,拿鏡子晃演員眼睛的?明明都是你想出來的馊主意,可我爸卻把我們倆怼一塊兒揍!”
所以盡管李兆銘長大後相貌堂堂,卻瞞不過顧言的眼睛,他深知李兆銘的芯子,黑着呢。
李兆銘回憶起挨揍的日子,竟一臉向往,“你說小時候多好,幫上忙了有人誇,做錯事了有人打,世界黑白分明,我就是我。哪像後來我爸把生意做大了,不管我是對是錯,換來的都只有周圍人的阿谀奉承,真惡心。”
顧言放下手裏的鏡頭,拍了拍李兆銘的肩膀。
他懂李兆銘。
有的人窮極一生,就是為了追求被衆星捧月,哪怕只是虛僞的奉承。
可李兆銘喜歡真性情,嬉笑怒罵也好,酸甜苦辣也罷,他最看重人和人之間的真摯感情。
不過他遲早要面對他父親締造的商業帝國,真摯的感情對他來說,怕是要比女王皇冠上最大的那顆鑽石還要奢侈。
**
自從盛夏加上李兆銘微信好友之後,看手機的頻率明顯增加。只是她總是期待地拿出手機,又失望地放下手機。
紀萱雖然不是總跟在她身邊,但很快就發現了她的不尋常。
上午拍完廣告之後,紀萱帶着盛夏和小蘑菇走到停車場,邊看工作安排邊說:“從這裏到盛夏家,再到公司,剛好順路……”
盛夏忙道:“不用送我了!”
紀萱擡頭問:“你要去哪兒?”
盛夏當然不會說,自己要去找李兆銘,于是搬出了一個大義凜然的理由:“上次言哥說的新節目,我還挺有興趣的,所以想去他公司,在了解了解。”
嗯,一切都是為了工作,多麽冠冕堂皇!
紀萱佯裝什麽都沒發現的樣子,笑着點點頭,“好。”接着轉頭說:“小蘑菇,你一會兒跟我去趟公司。”
本以為可以提早收工的小蘑菇,哭喪着臉“啊?”了一聲想抗議。可看到紀萱冰冷的眼神後,卻打起精神說:“好!”
回到辦公室後,紀萱讓小蘑菇先關上門,再拉上窗簾。
小蘑菇乖乖地照做之後,回頭看到紀萱背着光,靠在辦公椅上,一臉冷漠地問:“盛夏最近是不是總去顧言那兒?”
小蘑菇照實說:“也沒有總去,一個星期頂多也就去一兩回。”
“她都去那幹嘛?”
“呃……不知道,她去的時候沒帶我。”
紀萱回憶了一下各種細節,然後發現小蘑菇一臉探究地看着自己,于是她轉過辦公椅,背對着小蘑菇說:“你可以出去了。”
“哦……”小蘑菇不安地離開紀萱的辦公室,生怕自己說錯話,會害了盛夏。
下午的時候,紀萱來到紀莫的辦公室——
“哥,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說一下。”
紀莫笑得溫文爾雅,“嗯,你說。”
“盛夏最近跟顧言走得有點近。”
紀莫的笑瞬間冷卻了幾分,手指在辦公桌上緩慢地敲了敲,“盛夏需要去外地工作一段時間了。”
紀萱問:“我安排她去國外讀個課程?”
紀莫搖搖頭,國外太遠了,不方便他“照顧”盛夏。
他想了一會兒,點開電子郵箱,然後将屏幕轉給紀萱看。
紀萱先是不敢置信,然後轉化成生氣,質問道:“你就算不給盛夏接好戲拍,也不用讓她拍這麽個玩意兒吧?”
紀莫一臉“我也不想這樣”地推了推金屬框眼鏡,“沒辦法,除了這部戲,其他的我之前都推掉了。”
胳膊扭不過大腿。
紀萱拿紀莫才是真的沒辦法,可大家偏偏又坐在同一艘船上。
她無奈地接受了這個決定之後,離開了紀莫的辦公室。
與此同時,在顧言的辦公室裏——
盛夏和李兆銘心照不宣的面對面坐在沙發上,中間是口若懸河地忽悠着盛夏參加新節目的顧言。
“你不會唱歌不要緊,來參加這個節目的都不是專業歌手。但是專業的音樂團隊,會把你的歌聲包裝的很漂亮!”
盛夏等于流量,像她這樣的明星,不管唱得好不好,反正對壯大節目聲勢好。
“好的言哥,我回去會跟我萱姐好好商量的。”
盛夏的工作向來由紀萱做主,所以她沒辦法立刻答應下來。而且她也不想這麽快就定下來,不然她就沒有理由來顧言的公司找李兆銘了。
李兆銘并沒有經常聯系盛夏,他随心所欲管了,來興致了才會給盛夏發個消息。但聽說她要來公司的話,他肯定也會過來。
聊完工作的事情後,李兆銘會主動送盛夏回家,盛夏等的就是這一刻,總是客氣地說謝謝,然後習慣性地麻煩他。
她還以為自己把小心思掩藏的很好,殊不知大魔王和月老早就看穿了一切……
本以為自己跟李兆銘的進展雖然緩慢,但時間長了,總會有所突破。
可沒想到,當她跟紀萱說,想嘗試一下顧言的新節目時,紀萱竟然冷若冰霜地說:“不行,我給你接了一部戲,跟這節目的檔期裝了。”
一聽說有戲拍,盛夏頓時眼睛一亮,什麽李兆銘啊、新節目啊,統統抛在腦後,開心地問:“什麽戲呀?”
紀萱看着她充滿期待的眼神,越發地難以啓齒,“是……之前就找你拍的……”
盛夏的眼睛越來越亮。
紀萱的聲音越來越小。
“……《當性感影後穿成不孕皇後》。”
盛夏:???
“萱姐,你在跟我開玩笑的吧?”
紀萱低頭沉下一口氣,再擡頭時一本正經地說:“盛夏,這部戲你就先當積累了。說不定等播出後效果不錯呢?萬一有好導演看到了你的進步,說不定就會請你拍戲了。”
盛夏抗拒地搖搖頭,她之前看過熱搜,這部戲的制作班底比上次網評1.9的神坑劇還爛。
她要是拍了,只怕是自己打破自己的最低記錄了。
“萱姐……要不我再等等吧……我好好練唱歌,參加言哥的新節目不是挺好的嗎?”
紀萱心酸地想:傻孩子,就是怕你跟顧言走得太近,才要把你支開呀。
“這部戲公司已經替你接下了,顧言那邊我會幫你拒絕的。”
紀萱的語氣不容拒絕,說完就走了,絲毫不給盛夏有反駁的機會。
盛夏像個犯錯的孩子,站在原地低着頭,有點想哭。
為什麽,她都拿了《演技》的亞軍,還要去拍爛片。
**
紀莫給《當》劇組回完郵件兩天之後,對方還沒個信兒,于是他讓紀萱去跟進一下。
紀萱百般不情願地給《當》劇組打了個電話,萬萬沒想到,居然被當成了詐騙犯……
“喂,你好。我是盛夏的經紀人紀萱。”紀萱的聲音冷淡至極,讓人聽了都仿佛在吹太平間裏的冷氣。
可是電話那頭的人聽完之後,居然笑了,還笑出聲了,“哈?你說啥?哈哈哈哈哈……我還是盛夏的導演呢!”
紀萱皺起了眉頭,手握着筆,筆尖不耐煩地敲着辦公桌面,“我司領導同意了盛夏接演貴劇組的戲,請們你們收到電郵了嗎?”
導演按了免提,食指比在唇前,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讓他家客廳裏的人,一起欣賞他是如何調戲詐騙犯的。
他的小弟聽到紀萱的話之後,憋着笑打開了筆電,登上了好幾天沒看過的郵箱。
導演假模假式地說:“嗯,收到啦。不過呢,我們劇組預算不高,怕是給不了盛夏太高的片酬哦。”
電話詐騙不就是為了錢嗎,這下看看對面怎麽說。
紀萱依舊用着沒有溫度的語氣例行公事地說:“沒關系,片酬按你們郵件裏說的數就行。只希望你們能夠把戲拍好,別把原本預計一個多月才能拍完的戲份,偷工減料地縮短成一個星期就好。”
在紀萱看來,像這種亂七八糟的業餘小劇組,基本上都是圈錢的。估計他們的戲讓盛夏拍幾個露臉鏡頭,其他就都找替身來演了。
導演見這個詐騙犯居然連他們的預計拍攝期都查到了,看來還是很下功夫的,于是他不勝唏噓地說:“妹子啊,你說你有這勤奮勁兒,幹點什麽不好,為什麽非要當詐騙犯呢?現在祖國發展的這麽好,你把心思用在正經事上,一定能有所作為的。別再做違法犯罪的事了!”
紀萱把手機拿遠,莫名其妙地看着屏幕,搞明白對方想什麽之後,冷哼了一聲。
導演聽到還以為是詐騙犯不服氣,還想繼續勸對方回頭是岸。
突然,一旁的小弟顫抖着聲音說:“哥……哥!華立娛樂的老板回我們郵件了!他們居然真的同意盛夏拍我們的戲了!”他把電腦屏幕轉向導演,“你看!是真的!這人不是詐騙犯!”
導演脖子一伸,都快把眼睛貼到屏幕上了,然後手一抖,手機掉到了地上,“啪嗒”一聲,摔黑屏了。
小弟看着已經石化的大哥,使勁兒搖晃他的肩膀,反複地跟他确認着這個好消息:“哥!馬爸爸說得對!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導演捂住半張臉,流下激動的淚水,泣不成聲地說:“我就知道,上天不會埋有才華的人,真是天助我也!”
擦幹眼淚之後,導演撿起自己的手機,發現手機摔壞了。然後滿屋子找牙簽或者別針之類的東西,好不容易把手機卡摳了出來,放進了小弟的手機裏,才滿懷敬畏地給紀萱回了電話。
雙方溝通好了之後,《當》劇組迫不及待地在微博官宣了盛夏,可是根本沒人信。
冰淇淋一看這個垃圾劇組又來蹭盛夏的熱度了,很快就集結稱號,攻向了劇組官微——
【蹭完一次熱度嘗到甜頭,就上瘾了是吧?現在居然還學會造謠了。別怪姐姐沒提醒你,轉發超過500的話,就可以判刑了哦。】
【康寧精神病院的地址已經私信給你們啦~妄想症是重病,得治!記得按時就醫,千萬別耽誤治療了哦!】
【有沒有尿黃的來滋醒來這個垃圾劇組?】
【抱走我夏,真是人紅是非多!】
眼看着《當》劇組又要被罵上熱搜了,原本想低調處理這部戲的華立娛樂,不得不配合着,也發了個官宣。
這下一石激起千層浪,從冰淇淋罵劇組,演變成了冰淇淋和路人一起罵劇組和華立娛樂,再到最後冰淇淋又把炮火集中在了紀萱的身上。
【垃圾經紀人!盛夏又美又紅,為什麽要給她接爛片!】
【讓我來陰謀論地猜想一下,是不是紀萱吃了劇組不少回扣,所依寧願頂着罵名,也要提盛夏接下這部戲?】
【QAQ紀大媽,我給你打錢好不好!求求你把這部戲推掉吧!我夏拍這玩意兒實在是太掉價了!】
被罵得最慘的劇組和紀萱都沒什麽感覺,劇組是巴不得熱度更高一點,紀萱是心如鋼鐵。
只是華立娛樂原本想讓盛夏悄咪咪地把這部戲拍完就好,沒想到現在居然鬧得人盡皆知。
盛夏的第一部戲被罵的太慘,所以心裏對拍爛劇特別排斥。
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公司和劇組合同都簽好了,她只好顧全大局,發了條平息衆怒的微博:每一次新的嘗試都讓人充滿了期待,《當》的題材很新穎,希望自己能把角色演好!
愛豆本尊都這麽說了,炮火猛烈的冰淇淋像是被人燒了糧倉,火力接不上了。
不管是粉絲也好,還是路人也好,都對盛夏接爛片感到很失望。甚至還有少部分冰淇淋表示,不想追這麽沒上進心的偶像了,要從此脫粉!
眼看着盛夏在《演技》裏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一點觀衆緣,馬上就要消耗沒了,紀萱大半夜地殺到了紀莫家裏,一臉凝重地說:“哥,我懂你一直以來為什麽想限制盛夏的發展,但這次這麽做,會不會對她傷害太大了?”
紀莫讓紀萱坐下,給她到了杯水,心平氣和地說:“沒關系,我會安慰她的。”
紀萱仰頭看天翻白眼。
她發現了,紀莫不在乎盛夏的感受,他只在乎盛夏對他的感覺。
**
盛夏在家裏關着燈,坐在床頭上,一條一條地看着粉絲脫粉說的話,心裏委屈的要命,抱住膝頭,埋着頭哭。
手機響了一下,她拿起來看,是李兆銘發來的微信:有空嗎?去看看夜景?
見是他,盛夏嘴角微微勾起,擦了擦眼淚,回複道:好啊。
兆銘:半個小時後到你家樓下。
咕嚕咕嚕:嗯!(≧▽≦)
其實盛夏不是一見到李兆銘,就心情變好了。只是兩人還沒熟到可以互述心聲的程度,所以盛夏在他面前,還是盡量掩藏住真實情緒,尤其是負面情緒。
李兆銘今晚開的是一輛紅色的敞篷車。
盛夏想,這車應該是顧言的。
她戴着墨鏡,任憑迎面而來的夜風把發絲吹亂,也不問他去哪兒,只希望他能帶自己暫時逃離喧嚣。
李兆銘帶她到了山頂的風景臺上。
這裏被設計成了一個大圓盤,周圍有防護欄和望遠鏡,專門讓人來看風景,圓盤四周有爬山上來的石階路,還有出租車和私家車各自的路口。
盛夏趴在防護欄上,山頂的風也不小,繼續吹亂她的發絲。
她把頭發攏到右邊的肩膀上,左邊脖頸暴露在空氣中,冷風一吹,凍得她一哆嗦。
李兆銘用高大的身軀幫她遮擋住吹來的風。
盛夏朝他笑了一下,妩媚動人。
李兆銘只覺心跳漏了一拍,視線往下移,避免跟她對視,卻又看到她白皙的頸窩。
他看得有些心猿意馬,直接擡頭看向了遠處。
還好風确實挺涼的,讓他逐漸升溫、越來越躁動的心,能夠保持冷靜。
往常見面都是盛夏先主動跟他說話,但今晚她心情實在不好,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就安靜地看着繁華夜景。
李兆銘問:“你為什麽要接爛片?”
盛夏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而且還問的這麽直接,她像犯了錯的孩子,低頭看着地面,心想怎麽還是逃不過這個問題。
“公司幫我接的。”
李兆銘眉頭一皺,“公司幫你接你就答應了?你怎麽這麽聽公司的話?知不知道拍爛片對演員影響多不好?”
盛夏本來心情就不好,他又句句話都戳到痛處,讓她一下就濕了眼眶。
她怎麽會不知道影響多不好,她從一出道就是因為演技不好,被人一路罵過來的。
只是……
她滿心委屈又無奈地說:“我能怎麽辦嘛。”
李兆銘無語,“拒絕呀。”
盛夏瞪了他一眼,眼神不兇,還有點嬌氣。不是她故意的,只是她壓根兒就不會反擊。
她心想:你說的倒容易。
李兆銘這種天之驕子,是很難理解一個人的性格,怎麽能鹌鹑成這樣的。所以盛夏的逆來順受,在他看來就是她覺得拍爛片也無所謂。
他有點恨鐵不成鋼地問:“你進娛樂圈是不是為了玩呀?”
盛夏呆呆地看着李兆銘,原本濕潤的眼眶都慢慢幹了。
她又想起了當初自己堅持要進娛樂圈時,爸爸媽媽也以為自己是貪玩不懂事,甚至為了阻止自己,不惜說出要斷絕母女關系。
盛夏站在冷風之中想:哦,原來你也是這樣的。
——我始終還是那個可以被輕易抛下的人。
她就靜靜地看着他,一句話也不說。
李兆銘沒想到自己無心的一句話,竟然對盛夏刺激這麽大。
兩人明明近在咫尺,可她看着他的眼神,卻仿佛越來越遠。
李兆銘下意識地想要拉住她,可才伸出手,就見她往後退縮了一下。
她的眼中早已沒了平時仰望自己時,那種崇拜愛慕的眼神,而是像看着陌生人一樣。
李兆銘只覺得心難受。
盛夏此刻冷靜的都不像她,“我自己回去。”說完轉身就走向了出租車。
李兆銘追上去。
可她走在前面聽到了腳步聲,擺了一下手,示意他別追上來。
李兆銘眼看着她坐上了出租車,再看着出租車下了山。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踱來踱去,為自己說的話後悔。
雖然他并沒說什麽過分的話,但盛夏的性格使然,肯定內心很敏感,自己應該溫柔些才是。
過了一會兒,想着盛夏應該情緒緩和些了,他給盛夏發了條微信:到家了告訴我一聲。
盛夏沒回。
估摸着她應該差不多到家了,他又發了條微信問:到家了嗎?
還是沒回。
從那以後,不管李兆銘是打電話還是發微信,盛夏都不搭理他……
**
三天之後,盛夏要去B市的影城,跟《當》劇組一起開劇本研讨會。
導演幾乎帶着全部主創,拉着橫幅,前來接機。
“你們好!你們好!我是這部戲的導演韓森,英文名Handsome!”
韓森半鞠着身子,過來跟盛夏一行人打招呼,熱情到讓人有點尴尬。但盛夏這人也好哄,見他們對跟自己的合作充滿了期待,連帶對這部戲的排斥也降低了些。
可紀萱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從機場前往酒店的時候,韓森好說歹說地跟她道歉:“紀小姐,對不起呀,之前把你當成詐騙犯了……”
紀萱懶得理他,到了酒店的會議室,看都不看投影儀一眼,一直劃着手機安排自己的工作,根本不關心研讨會的內容。
反正爛劇一部,拖足時間拍完就得了。
盛夏坐在韓森邊上,聽他繪聲繪色地給自己講這個劇本裏的故事。
雖然導演确實不是專業出身,整個制作團隊都顯得很業餘,甚至男一號還沒自己的演戲經歷多,但是這個故事真的很有趣。連郁悶了好些天的盛夏,都被逗得頻頻笑出聲。
研讨會從下午一直開到了晚上,中途紀萱嫌吵,就離開了會議室,在外面打電話,聯系工作。
女boss一走,韓森和諸位主創似乎更放得開了。
他甚至還跟攝影師大哥演起了男女主,把劇本裏好玩的點,一一演給盛夏看。
盡管對這個團隊還是沒什麽信心,但盛夏開始喜歡這個劇本了。
研讨會結束時候,韓森對盛夏說:“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讓你同意接演了我們這部戲。我也知道我們以往也沒什麽成績,很難讓人信任。但我們想要拍出一部好劇的心是真誠的!起步低不要緊,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哪怕前路還是漆黑一片,但上天給了我們希望的曙光!而你——盛夏,你就是那道曙光!”
韓森說得慷慨激昂,吐沫橫飛。
盛夏盡管覺得他有點太激動了,卻還是被他的情緒所感染。
對呀,自己起點也不高啊,一切不都還是為了追求夢想。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嫌棄這部戲,跟大家一起把戲拍好才是硬道理呀!
盛夏徹底被韓森鼓舞起來。
紀萱當天就要回A市,盛夏還要留下來試裝。
送紀萱去機場的時候,盛夏滿心期待地說:“萱姐,你說得對。這部戲說不定會獲得不錯的效果呢!”
紀萱一臉茫然:我不在的時候,會議室裏發生了什麽事?
又過了三天,盛夏回到A市,但再過一個多星期,她就要正式去B市的劇組報道了。
喬茜聽說盛夏回來了,邀請她和小蘑菇一起來家裏做客。
喬茜不僅漂亮,廚藝也一流,做了一桌子好菜,小蘑菇一口氣吃了三碗飯!
吃飽了之後,小蘑菇在餐桌前,摸着圓鼓鼓的肚皮說:“徐老師,你是怎麽做到跟茜茜姐住一起,還能保持身材的。”
喬茜小聲嘀咕:“因為劇烈運動也沒少做。”
盛夏和小蘑菇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含義,徐志剛就假咳了兩聲,然後一本正經地轉移話題。
“盛夏,恭喜你接了新戲。別管外界說什麽,演好自己的角色,才是最重要的。”
徐志剛總能在表演的道路上,給盛夏正确的指引。
盛夏重重地點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