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窟兔】變生

貓咪一走就是大半個月,付雲一開始還挺不習慣,時間久了竟也變得耐心起來。

等待是有希望的等待,便不算折磨。

付雲計劃着等貓咪回來之後,怎麽跟他談扯證的事情。

床頭櫃的深處有一只舊絨盒,暗紅色顯得很蒼老,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對銀婚戒。

付父付母從前的感情很好,父親還在世時囑咐他将兩枚戒指留下,一只屬于他,另一只則歸他的伴侶。

他希望戒指能代他們看着兒子長大成人,重新擁有自己的家。

付雲找了個時間去将兩只戒指重新融掉,打成兩只一樣的素銀環,內圈刻了藏文。

現在這份隐秘的禮物就靜候在角落裏,和付雲的殷殷期待一起,等着那個人回來。

自月初抄查了東坊實驗室,茅韞逃出國外之後,特控局上下度過了黑白颠倒的兩個星期。

案件牽扯得太大,甚至将幾名包庇的官員拉下了馬。

除此之外,生物實驗也使得人心惶惶,特控局的部門發言人這兩周都在舌戰群儒。

局內部就更不用說了,受影響的獸人各個身體機能下降或者突增,并發症發作時往往痛苦不堪,忙壞沈玥和“句芒”一衆。

不過情況終究在慢慢好轉,該抓的人除開茅韞外都已緝拿歸案,獸人們的治療也逐漸找到了突破口。

付雲帶着“猙”抓了半個月流竄在外的人,都快忘了獸人長什麽樣,又恍惚找回一些曾經在特種隊裏的感覺。

是以重新回到安置區時,他甚至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

被關在乙區以及部分甲區的從馬戲團裏拯救出來的獸人,今天已經正式降級,被批準搬到丙區生活。

而相應的,在丙區住滿了時間,也學會了生存技能的獸人,在同局裏報備之後便可選擇收拾行囊離開,又或是申請租住丙區周邊的小公寓。

非檔局會定期按時去拜訪他們,一來是确定他們是否仍安全,二來确定他們無違法違紀行為。

最後一位獸人也已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歡欣雀躍地排到隊尾,同付雲打了個招呼便欣喜地前往新住處。

付雲也笑着沖他揮了揮手。

這匹黑色的小馬剛來時身上的馬具很華貴,但裏裏外外都是傷。

不輕易近人,也不讓別人近,後來還是付沉打開了他的心結。

付雲有些詫異,但付沉咬死了口什麽都不說,他也只能當這是兩頭獸一個奇妙的小默契。

黑馬的變化很大,看得出來他原本不是沉默寡言的角色,但問起在馬戲團時的遭遇,他還是只字不答。

不說就不說吧,付雲想。

只要能好好活着就行,快樂地活着。

乙區的觀察房一下空出好多間,趙漢東同付雲打了聲招呼:“付哥,我和老杜去把甲區那幾個家夥帶過來。”

“行,注意安全,多帶點人手去。”

老杜一邊往甲區走,一邊揣度着問趙漢東道:“東子,‘刑天’今天的執勤人手去哪了?”

“聽說去訓練場操練一下,很快就回來。”趙漢東安慰道,“估計是站太久閑得發慌,畢竟這次拉出去的人太多了。”

“那也不至于全都去了?”

二人的聲音逐漸遠去,付雲有些無所事事,便進了乙區值守的瞭望塔上站着。

……嗯,今天天氣還挺好的。

他看了一會兒,正要下樓時,卻忽然聽到一陣金屬嘩啦的聲音。

乙區內電流聲大作,只聽轟一聲巨響,通往各個區的重型閘門放下,截斷了所有通道,乙區內霎時變作一個孤島。

堅固的鐵門拉開,所有收押室門戶大開,獸人們驚疑地走到門口張望,不敢相信自己獲得了自由。

付雲心下大震,冷汗頓時順着背後冒了出來。

溫順的、殘暴的,現在都不加任何禁锢,能夠肆意游蕩在區內。

值守的“刑天”幹員立刻湧出來,将獸人逼退回去。

尖爪和獸牙之間,沖突一觸即發,鮮血如煙花般炸開,朵朵散落。

乙區頓時成了鬥獸場。

甲區。

三分鐘內,甲區已成煉獄。

“菜鳥!快讓‘句芒’查清楚怎麽回事!”老杜咆哮道。

他一邊說着,手上射擊的速度仍是不減,槍口隐約可見白煙冒出。

甲區共收押着重點監管對象一百四十四名,其中極大部分為兇狠無恃之徒,紅犬基地的二十二頭狼犬并馬戲團百來名打手皆收押于此。

裏面甚至有未這般危險人物。

而值守的幹員,包括老杜和趙漢東在內,整個甲區僅僅三十餘人。

現下三十餘人由看守者轉瞬變成獵物,依傍瞭望樓圍成一個緊密的防守圈。

安置區所有的分區內紅燈大閃,警報如奪命似緊急,刺耳不斷。

獸人不斷撲上來,特控局駐守的常備彈藥絕大部分為普通彈藥,打到這群訓練有素的獸人兵身上不痛不癢,地低落鮮血,但傷口沒兩分鐘便急速愈合。

好在通訊沒有中斷,對講那頭付雲冷靜的聲音混雜在一片槍聲中傳來。

“先不要慌!‘句芒’已經在派人處理了,在甲區的同志注意自身安全,一旦發生意外,優先幹員生命安全!”

殷翔:“我在‘谛聽’的總控室,特控局方才被人搞了,有人黑進系統把牢門全部打開,防禦系統為了安全把每個區的閘門都鎖住了,現在只能靠人手動打開!”

老趙額角青筋暴起:“怎麽搞的!甲區的兄弟們都被圍了,現在根本出不去!”

他一個疏忽,一個獸人兵頓時化作狼犬大張着嘴撲過來,利齒森森。

老杜一時瞪大了眼。

只聽呯一聲巨響,狼犬瞬間倒地。

老杜向上望去,瞭望塔上趙漢東端着狙面色沉着冷靜,眼睛透過瞄準鏡鎖定目标,毫不猶豫又開一槍。

離老杜最近的獸人應聲倒下,頸項處穩穩紮着一支強力麻醉針。

趙漢東抿着唇,穩穩換上彈藥,又開始新一輪狙擊。

老杜頭也不回朝他吼道:“東子,槍法不錯!”

“全國冠軍可不止菜鳥一個。”趙漢東勾起一抹笑,鏡頭瞄準後毫不猶豫再次又扣下扳機!

麻醉彈藥不多,但他能保證每一發都放倒一個獸人。

“同志們撐住!外面已經在想辦法開門了,我們就死守在這裏,一頭都不許放出去!”

“是!”

一片混戰之中,有個身影穿着收押服,緩緩出現在遠處。

未擡起頭,蓬亂頭發下一雙青灰色眼睛直勾勾鎖定了塔樓上的趙漢東,眼神淡漠卻堅定,仿佛只有這一個目标。

趙漢東隔着錨準鏡與他對視。

這匹牡馬要來報仇嗎?

那就來吧!

另一邊,乙區的情況稍好,正好有技術幹員在場,過了一會兒便恢複了部分片區鐵門的控制權。

乙區A級大多為沒經過訓練卻犯過事的獸人,不似“悲喜神”那般有組織紀律。

付雲協同值守的“刑天”幹員,費了好一番功夫C才将危險分子全部逮入收押房中,牢牢鎖上了鐵門。

乙區內不敢惹事,或是想惹事卻見着形勢不好的獸人紛紛舉手投降,頗為配合地進到收押房裏。

收押房以手動形式形式恢複了控制權,是以短時間內絕不會再被人以遠端電腦控制打開。

衆人終于得以稍喘口氣。

但付雲完全不敢放松,通訊系統中仍是一片刺耳槍聲,甚至隔着老遠都能聽到甲區內傳來的激戰聲。

重閘門的控制權仍未恢複,從通訊頻道中實時對講的情況來看,綜合大樓通向甲區的閘門應當會最快打開,“句芒”的人已經在搶修。

“刑天”大部直接在閘門口待命,只待門一開便一擁而上。

而在此之前,甲區內衆人只得血戰。

正想指揮着衆人強奪閘門控制權,忽然自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似是牆體被爆破的聲音。

付雲震驚,還未來得及詢問,便又是一聲巨響。

轟!

忽然日光大盛,乙區東南側的牆體被強行炸開,破口自一樓開到二樓半層,當場将乙區炸得人仰馬翻!

爆炸産生的沖擊波将人擊飛出去老遠,距離爆炸點最近的收押房已被轟開,獸人被壓在廢墟下奄奄一息,暗紅色的血頓時順着地板緩慢爬開。

付雲被狠狠砸在收押的鐵門上跌落下來,喉頭一陣腥鹹,直嘔出一口血。

他只覺腦內劇痛,似是上一次腦震蕩又複發,耳內轟響得厲害,眼睛發昏。

付雲踉跄站起身來,想看看身邊的戰友情況如何,卻正巧見着一男一女先後通過爆破的缺口躍上二層。

男的身形矯健,眉眼狠戾,一條傷疤如虬龍般斜過鼻梁,盤踞了半張臉;女的一頭白色短發,身形似銀環蛇般靈活,卻帶着死亡的氣息。

辰的目光掃視一圈,看到近處的付雲,嘴角忽然勾起邪笑。

“嗯?真巧。巳,你看看這是誰。”

巳明顯也看到了,她從腰間抽出兩把短匕:“速戰速決。”

二人忽然化身騰龍游蛇,身形如鬼魅般朝着付雲撲來!

另一邊的甲區,戰鬥卻悄然結束。

空氣中很安靜,地上潑滿鮮血,空氣中有嘶嘶的氣音,似是人背氣前無助掙紮的喘息。

甲區內的照明燈被打壞,撲閃着連帶室內變得昏暗,在陽光燦烈的爆破口處,一個碩大的影子将手上提拎的人随意甩出去。

趙漢東渾身是血,被扔在一邊如破麻袋,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未皺了皺眉,斟酌着語氣問道:“您為什麽不殺了他?”

那個背着陽光的身影看不清模樣,他稍稍活動一下手指,略微沙啞的聲音自喉間滾出。

“我不殺人。”

他說話的聲音似人語中混雜着野獸的咆哮,顯得突兀而刺耳,喉嚨仿佛在砂紙上滾過。

老杜趴在地上,掙紮着擡起頭來,頭上的血流得滿臉都是。

他透過鮮血,吃力地望向那個站在洞口的身影。

“這裏還有一個,需要我來幫您解決麽?”

“閃開,這是我的游戲。”

未颔首,微微躬身退至一旁,神色裏是絕對的敬畏和順從。

那個身影朝前幾步,老杜拼命将身子擰高,才堪堪能看清他的模樣。

好似電影中走出來的狼人,灰狼身形高大,比未大出整一圈,棕褐的眼瞳裏閃着冷光,全身蓋着漸變深灰的毛發,肌肉遒勁,全身都散發着進攻的氣息。

他是卡在人和獸之間的怪物,是夜的夢魇,是埋伏的黑蛛,是游過咽喉的尖刀,是黑暗森林裏的絞殺植物。

他是……

“‘醜’生,多謝您施救。”

醜打量了會兒老杜,确定他不會構成什麽威脅,于是開口指示。

“三爺的意思,無關于我。現在走吧,他們已經沒有反抗能力。”

醜既決定放過特控局衆人,未自然不好說什麽,雖然他覺得斬草應該除根,但上級親自營救,已是殊榮。

未順從,醜緩緩轉過身,打算離開。

老杜掙紮着,踉跄站起身來。

“站住……你們不許走……你們誰都跑不了。”

醜回身看去。

老杜一條腿抻直,大腿處鮮血淋漓,他吃力地扶着鐵欄起身,握着槍的手顫抖,槍裏早已沒有子彈。

他啞着嗓子吼道:“你們要走,除非把我殺了!”

醜定定地打量了他一會兒,而後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老杜甚至沒反應過來醜做了什麽,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醜将擡起的腿放下,那個不識相的幹員被他踢飛出去,狠狠撞在牆上。

牆上頓時飛濺鮮血。

“現在沒事了,走吧。”

身後無人應答,醜奇怪地轉過身去。

洞口不知何時被一個陰影遮住小半,未跪倒在地上,一只手扶着他的肩。

那只手松開,未撲倒在地上,醜眯起眼看到他脖子上插着一支麻醉标。

用量極大極狠的那種。

那個身影矗立在洞口,如一道城牆堅不可摧。

“有只小狗把這裏弄得一團糟。”

那人走進來,醜微微瞪大了眼。

同他一般的不完全獸人,吊睛白額的猛虎左眼斜下一條傷疤,身上純黑的制服下肌肉隆起,虎尾在身後随意擺動着。

他似随意地踢了踢未,确認未已完全陷入昏迷後,忽然不聲不響地發動了襲擊,速度力量淩厲至極!

醜如臨大敵。

乙區內,付雲被節節逼退,背後猛撞到牆上,牽扯到身上的傷又是一陣鑽心的疼。

腦內仍舊劇痛,估計這次舊傷新傷一起來了。

付雲咬着牙,拼命使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敵人身上。

辰和巳的進攻無懈可擊,他完全無法找到突襲的機會,光是防守就已相當吃力。

戰友們同“悲喜神”的打手纏鬥在一起,人人拼得你死我活,周圍滿是傷員和死者。

必須要找到一個反擊的機會。

付雲咬緊了牙關苦苦支撐。

他的餘光忽然掃到巳臉上神情,那裏似出現了一抹詭計的笑。

下一瞬間他便看到巳刀尖調轉,朝着離他最近的一名戰友而去。

付雲想也不想便攔過去。

手臂上卻忽然被紮了一下,有液體快速注入體內,付雲心一驚趕忙退開。

手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似有千蟲噬骨,付雲的右手一下失力,刀哐一聲掉到地上。

“你們給我注射了什麽?!”

辰跳開,将空的針筒随意丢棄一旁;巳佯攻得逞,閑閑将短刀的刀背搭在肩上。

“卯先生送你的小禮物,你毀了他一個研究中心,這是給你的謝禮。”

是茅韞!付雲眼中閃過恨意,随即又被疼痛扭轉了注意。

“我們的目标已完成,就不多叨擾,先告辭了。”

辰臉上滿是得意的鄙夷神情,正要攜巳離開,重閘門出卻忽然傳來響聲。

大門拉開,一頭不完全化形的獸人出現在通道口,身後跟着黑壓壓一隊“刑天”幹員。

犀牛龐大的身軀有兩米多高,身着黑色特控局制服,鼻子噴出粗重鼻息,每踏一步都仿佛都引得地動山搖。

巳面色一沉:“快走!”

辰不耽誤,二人轉身便欲逃。

犀牛目光億一凜。

“想逃?”

一塊沉重的金屬以極快速度砸出,辰大驚,巳反應迅速将他推開,自己卻因躲閃不及時而被砸中左腳。

“巳!”

“先別聊了,快走!”

辰不再耽擱,扶起巳便從二樓躍下,剩餘的“悲喜神”打手正想跟着撤離,卻被“刑天”的人迅速控制住。

犀牛低聲罵了一句,将武器收好,趕忙過去察看付雲的情況。

“付雲,你怎麽樣了?”

付雲跪在地上,意識已經開始消散,聽到老朋友的聲音才擠出一個打招呼的笑。

“你們風控組……來得有些遲啊。”

“還不是為了開那破門。”犀牛嘀咕。

他小心将付雲抱起:“我帶你去找‘句芒’,你撐住了。”

付雲被他輕輕托在掌心就像個孩子。

貓咪要是知道自己被別人抱,又得大鬧一通了。

希望貓咪看在他滿身傷,回來後不要和自己鬧脾氣。

付雲想都沒想完,腦內劇痛終于占了上風,将他僅剩的意識盡數刮走。

貓咪……

作者有話要說:  報社人渣茅韞:今天是教師節,大家記得對老師道聲節日快樂~我已經為老師送上了一大捧鮮花,願他早日康複。

本章又受傷的付雲:雖然我已經工作但每年教師節都有打電話回去給老師哦,絕大部分老師都是嘔心瀝血育德樹人,願你們的老師健健康康,也願你們學業進步,這是對老師最大的褒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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