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點紅的大沙漠
遠方的原野在秋天的寒風中茫茫蒼蒼,像是蟄伏着一只巨大的荒獸,夜間看不見少年的身後背着劍,巨大的劍身讓他瘦弱的脊梁的呈現一種異于常人的弧度,少年只有十二三歲,身上藍色的衣服不如說是衣服,還不如說是破布條。
他在沙漠裏穿行了半個月,終于在大漠深處一座小木屋停下。
他年輕且帶着風沙的臉上帶上一抹笑容,像是回久別的故裏,鄉愁不再,終得開懷。
“老頭,我回來了。”
下元沖着一豆燈光下的老人展開一個燦爛的笑,這個笑容帶着年輕,帶着活力,帶着一種意氣飛揚的自信。
老頭從燈火下的陰影裏擡起頭,他的整張臉上帶着一種與少年完全不同的年老與衰敗,生命枯萎的氣息像是傳染病毒一樣傳遞着。
“哦,你的房間準備好了。”
低沉嘶啞的聲音從石頭縫裏傳來,從快要死亡的生物帶着腐朽的味道而來。
他已經老了。
每年少年都會來看老頭,他從前曾受過傷,差點死在沙漠裏,一個人住在沙漠裏的老頭救了他。
老頭說,若是哪一年你來的時候發現我死了,記得把我葬在屋前第十四個坑裏。
他應下了,從此後,每年他都會來沙漠看看這個老頭。
老頭年輕時愛過一個姑娘,為了她成為了天底下最無懼剽悍的勇士,也曾是世上最傻的傻瓜,那姑娘雖不是金尊玉貴的人,但要站在她的身邊需要的身份地位是老頭那樣的毛頭小子所沒有的。
老頭就拼命地去獲取,一個只會武力的蠻夫想要又快又有效的獲得身份地位與金錢是需要他用命去換,去搏的,老頭的滿身傷痕就是那時候留下的,老頭說他傷得最嚴重的一次,身上被人刺了八刀,三劍,七處在腰部下,三處在胸前,一處對穿了他的右手,等到所有能站着的人中只剩下他時,他渾身已被自己身上流出來和從別人的身上流出來的血染紅了,他最後支撐不住倒在血泊,燦爛的陽光照在他身上,就像在烘曬着一塊腌肉,滋滋作響。
下元曾問老頭你當時躺在溫熱的血泊中想了什麽?有沒有想起你的姑娘。
老頭沉默了下,擡起頭笑了笑,我沒有想起她,當時太疼了,哪有空想那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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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元知道老頭一定在說謊,他也曾那樣躺在血泊裏,茫茫荒野沒有人煙,蒼蒼穹宇下無人可以求援,也無人将他收葬,母親的面容與那個男人的身影交錯,疼痛明晰到每一根毛發都在顫抖。
荒野中的烏鴉循着死亡的氣味飛過來,在他的身上徘旋不去,就像在舉行某種古老的祭祀,歡送魂靈進入另一個世界,身上的疼痛早就不值一提,親人的面容在他的眼前破碎不堪,最後的最後便只有偏執的恨,如果我這次不死,我一定讓那些人承受比之我更甚千百倍的痛苦。
“在想什麽?”
“在想老頭的姑娘看見你一身傷痕回去一定為你哭濕了她所有的帕子。”
“哈哈,小子你倒是很懂。只是她那樣堅強的人又怎麽會哭濕帕子,只會拿着劍威脅你,如果有下次,就。。。哎,她終究不是我的。”
下元覺得老頭的笑就像掉在地上爛掉的果子,黏黏的充滿讓人不舒服的違和。
為什麽?
其實還有什麽其他原因呢?
姑娘是好姑娘,只不過不是他的,是另一個人的。
曾經說想要的一生一世一代人也逃不過那人的花言巧語,曾說的我最愛錢,其次便是你,他信了,她卻背棄了,無懼任何東西執拗地和那個人在一起。
完了,便完了。
老頭守着這片荒野,荒野的小屋前埋了他十三個兄弟,還有第十四個坑卻是留給他的。
下元說,老頭,你真不會講故事,你就騙人吧。
說着拍了拍下擺沾上的沙土,跑到廚房準備晚飯了。
老頭笑,躺在搖椅中不肯起來,老頭其實不老,三十多歲穿着一身灰溜溜的長衫,長發随意地拿一根不知是什麽木頭的樹杈別着,臉上總是帶着淡淡的笑,眼中卻無悲無喜像個看盡世事,再沒有什麽活力,他的輪廓帶上年歲的腐朽,恍若枯木。
那個姑娘叫薛紅紅,嫁給了天下最風流的盜帥楚留香,生同衾,死同穴。
他們都說楚留香配不上她,風流多情的他配不上那樣好的姑娘,也有說薛紅紅配不上楚留香,貌醜無鹽好争愛鬥,怎麽值得君子如玉,只是配與不配有什麽關系呢?
他們在站一起是那麽契合,恍若神仙眷侶,悠游一世,永不分離。
而他們這些心存妄念的人也只不過是他們二人生命的過客罷了。
老頭,吃飯了。
诶,來了。
而他呢?屋前埋着虧欠了一輩子的十三個兄弟,而他守着他的兄弟,看着夕陽慢慢的落下,他已很久沒有拿起劍了。
那日之後的談話,兩人的關系并沒有改善太多,老頭依舊只管給下元做飯,餘下的時間靠在那張躺椅上望着天邊發呆。
每天每天,荒野裏的大風來了又去,每天每天帶着遠方空氣的味道。
少年依舊會離開,老頭會躺在躺椅上看着夕陽慢慢落下,等着少年每年帶來間或有關那人的事。
夕陽在沙漠裏是最美的,但夕陽卻慢慢在下沉。
天光不再!
作者有話要說: 和正文無關,當一點紅喜歡上我們家紅紅,然後果斷失戀之後的故事。。。。。。純屬惡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