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溫和的氣澤,就像是從中世紀油畫躍出的貴族紳士。

托盤上是一杯牛奶,冒着薄薄的熱氣,被一雙修長的手遞到曉魚眼前。

她眨了眨眼,接過牛奶,臉上暈起星點紅暈:“謝謝。”

“職責所在。”祁言自然地接了一句,随後補充:“牛奶事先測過溫度,是38°,适宜入口。而且喝點牛奶有助于緩解痛經,也有助于睡眠。”

曉魚又點點頭,在對方的目光注視下一口口喝着牛奶。她不敢咽地太大口,感覺那樣狼吞虎咽的樣子一定會很難看,總不能讓祁言看到她那麽醜的樣子。

也不知為什麽要突然這樣小心翼翼,一個舉動一個眼神,曉魚都想在祁言面前表現的盡善盡美。

她一邊小心翼翼一邊又以幻想中最适合的姿勢喝光了所有牛奶,嘴角還殘留着丁點奶泡。

曉魚還沒來得及拿紙巾擦拭嘴角,祁言就撚住餐巾,俯身彎下腰來,替她擦去了奶漬。

曉魚被吓了一跳,她看見他纖長的眼睫似輕薄的小扇撲哧撲哧在她跟前顫動。祁言的鼻息近在眼前,咫尺之隔,偶爾那溫熱的氣息會落到她的脖頸,癢癢的,撩起一層汗。

只停滞了幾秒,曉魚就覺得如同幾小時那麽漫長。

祁言收拾好杯子,走出門去。

臨走之前,他低聲道了句:“晚安,一夜好夢。”

“晚安,你也是。”

曉魚縮着脖子将自己整個埋到被子裏面,想着之前的畫面,一顆心噗通噗通直跳,然後沉沉入睡。

祁言其實并沒有離開,他靜候在門外,眼神纏綿而又眷戀,滞留不去。

直到裏頭再也沒有什麽動靜,他才放下心,蹑手蹑腳回了房間。

他腦海裏還是少女微紅的臉頰,小心翼翼又具有依賴意味的眼神。

祁言的一顆心無端燥熱起來,一失先前的風度翩翩,蠻橫地扯開了襯衫領口的紐扣,露出線條明朗的鎖骨,倒在了床上。

他閉眼還未睡去,手機鈴聲就響起。

他接起電話,盡量壓低聲音,即使曉魚根本不可能聽到。

“你好,請問你是?”他謙遜而有力地對待這個未知來電。

來電的主人如祁言所想,能在晚上十二點不顧別人休息而打來電話的,定然是傲慢而自負的人。

對方的聲音懶洋洋的,偶有幾聲女人的媚笑傳來,來電人輕嗤一聲:“別鬧。”随後又在另外一端對祁言說道:“你是曉魚的管家對嗎?”

“您是?”祁言的眉頭蹙起,他其實已經知道對方的身份,但是出于禮貌還是詢問了一句。

“我是俞曉魚的未婚夫——沈暢,你是知道我的。”

☆、Chapter 4

祁言知道,沈暢是沈氏集團的繼承人,現已開始着手經營家中企業,在家族支持下,年紀輕輕就一手創建了花娛傳媒。

沈氏和俞氏是通家之好,不止是多年的生意上的夥伴,甚至私下關系也頗好。沈暢和俞曉魚從客觀條件上說也算是青梅竹馬,并且在半年前定了婚,等到俞曉魚完成大學學業再成婚。

祁言出聲:“沈先生,晚上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沈暢笑了笑,聲音輕佻而帶着調侃意味:“你把她占了兩天了,還給我怎麽樣?”

祁言還是平靜回話,波瀾不驚:“沈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俞曉魚,我說,你偷了俞曉魚。這丫頭失憶了對嗎?失憶了正好,你玩了兩天玩夠了吧?還是說,再給你一天時間?”

“沈暢!”祁言忍不住厲聲直呼其名,他抿着唇,眼底盡是深黑的怒意,翻翻滾滾,似狂風驟雨頃刻襲來。

他深吸一口氣,平緩自己即将呼之欲出的怒火:“俞小姐不是一件東西,請您放尊重一點。既然您是她的未婚夫,那麽請結束除了她以外的任何男女關系。否則……”

“否則怎樣?”沈暢的聲音有一種陰柔的質感,此時低低笑起來,嘲弄意味十足,“你是知道的,你沒有資格和我争。即使我不要,也輪不到你。沒失憶之前,這丫頭對我百依百順,失憶以後,心心念念的也只會是我一個。別白費工夫了,你是知道的。就算不是我,你也不可能得到她。”

祁言啞然失聲。

沈暢說:“所以,乖乖還給我,我還能看在你态度誠懇的份上不告訴俞父,哦,忘了告訴你,有人說看見你們在商場,還拍了一些親密的照片給我。你說,我把這些發給俞父怎麽樣?他這個人,最讨厭的就是員工對他的愛女有什麽私心。如果我說了,你确定你還能待在她的身邊?”

“明天早上,我親自送大小姐回去,不牢您費心。那麽,晚安,沈公子。”祁言直接挂了電話,他臉上的怒意平息下去,眼底依舊是一片陰霾。

他又撥了一個電話,低聲說:“深夜打擾,抱歉。”

對方回話:“祁總,您言重了。”

“山岡花園的項目,沈氏也插足了?”

“是。”

“那麽,盯緊他們。必要時刻,請不擇手段。你明白我的意思。”

雖說現在打草驚蛇還不是時候,但是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須再做點什麽。

電話那頭的人沉吟一聲,答:“是。”

對方是祁言安插在自己公司的一個替身,代替他出席不能出席的會議以及一些重大抉擇。但實際上,他才是幕後操手,新起的新星集團掌控人。

祁言挂了電話,又看了一些郵箱裏新傳來的文件,将一些抉擇以遠程的方式傳達給替身。

他想要爬到高處,雖頂在風頭浪尖,但他必須要爬上去。

這樣,或許能讓她的父親能夠接受他,也能獲得足以與沈氏抗衡的家財和勢力。

祁言只是很自私,自私到不止是滿足于守護一個人。

他不是一名博愛的紳士,他絕對不可能親手将公主的手交到王子的手中,絕對不可能。

直至今日,他也能夠想起自己剛看到俞曉魚的畫面。

那時候,她也才十幾歲的樣子。一面好奇,一面又害羞,她的眼睛像是貓兒一樣圓潤,水汪汪的,滴溜溜在他身上打轉。與他對視了,就抿出一個極為尴尬的淺笑,仿佛下一句就會怯弱而小心地“喵喵”出聲。

祁言微勾唇角,靥足地笑了一下。

這是他的,是專屬于他的小姑娘。

所以,他只能選擇殺死王子,以自己的手段,得到公主。

隔日,祁言早起,洗漱完畢就站到穿衣鏡前。

他的襯衫與西裝褲早已經由鐘點傭人熨好,此時整整齊齊擺在桌上。

祁言将襯衫套到身上,一手穿過袖子,扯好衣領。

他下颚微擡,折好領子,擰上袖扣。

他的動作極為流暢,一套穿衣流水線下來,處處整潔,一絲不茍。

祁言伸出中指蘸了一些液态香水,從襟口一路抿下去,撫平所有褶皺。那香水的味道不濃,不是花香,有點淡雅,能給人留下極為舒适的印象。

繼而,他從抽屜裏取出一副銀框細邊眼鏡,緩緩戴上。見一切妥當,祁言最後別上深黑西裝最中間的一枚紐扣,徐徐走出門去。

到了俞曉魚房門前,他擡手,屈指,輕敲三聲,靜候。

“咚咚咚。”

俞曉魚還在賴床,她懶懶地卧在被子裏,聽到敲門聲,反倒還往被子底下鑽了進去。

在敲完三聲,如果沒有主人家的回應,根據禮節來說,管家是可以推門進屋的。

祁言深受英國管家學院的禮儀課程影響,此刻也按部就班,按照傳統慣例來行事。畢竟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按照特殊情況,可以依照侍奉的主人喜好來改變禮節。

他推門而入,見床上鼓起小小的如同山丘一般的小包,頓時啞然。

俞曉魚聽到門被推開了,她從被窩裏鑽出一個頭,眼睛裏還迷迷蒙蒙的,含着星點霧氣。

這姑娘還沒睡醒呢。

俞曉魚清醒過來,她紅着臉,嗫嚅地說:“我……我馬上就起來。”

“早安,大小姐。”祁言托起她的手,虔誠地印上一吻。

俞曉魚整個人都被炸在原地,她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說:“大……大小姐?”

祁言開口,聲音不複昨日的溫柔與親昵,畢恭畢敬說:“請您原諒,昨日太過于匆忙,我隐瞞了您的身份。直到昨天深夜,和您的家人取得聯系以後,這才告訴您有關于身份的事情。”

俞曉魚說:“祁言,你是誰?你一開始就認識我嗎?”

他回:“我是您的貼身管家,被俞老先生從英國特聘回來照顧您已長達四年。”

“那我是誰?”

“俞氏集團千金——俞曉魚。”

她沒回過神來,就是覺得震驚。

她是失去記憶的人,所以一直以為自己大概就是那種最平凡的草根階級。但現在,她原來是俞氏集團的千金小姐,一直屬于上流的人。這樣的反差真叫人難以置信,不過,這真是……太好了?

俞曉魚還是呆呆傻傻,睜着一雙碩大而明亮的貓瞳注視着祁言。她還在消化之前的訊息,也不知是高興還是傷心。

不不,不對,她沒什麽好傷心的。

那麽,不就可以說明,祁言一直會待在她的身邊嗎?

俞曉魚深吸一口氣:“不過,我還是什麽都沒想起來。”

她曾經和祁言有着長達四年的回憶?難怪她會這麽依賴他,而祁言也了解她的全部喜好。

祁言走近一步,驀然間鼓起了什麽勇氣。他垂頭,在俞曉魚額上印下一吻:“英式禮節。”

俞曉魚錯愕地捂住額頭,低語:“是……是嗎?”

這是主仆間必備的禮儀吻?

“是的。還有,歡迎回來,大小姐。”

他唇角微勾,那一層矜持的假面仿佛被瞬間擊潰,落入了俞曉魚的眼中。

但很快的,祁言又恢複了疏離的态度。

就連遲鈍的俞曉魚都有所察覺,是因為祁言讨厭她嗎?

她笨拙地想和祁言說些什麽,但自從他開始驅車行往俞家,就變得話少冷淡,甚至一言不發。

好像是……在刻意避開她。

俞曉魚想了種種,最後篤定了一個原因:那肯定是因為她以前對祁言不好,非打即罵,所以他才一直對她客套冷淡。然後之前得知她失憶了,看她可憐,所以才對她好一些,現在知道要回俞家了,就開始下意識保持之前的态度。

祁言也的确說過,之前他是在同情她,所以才會讓她在他家叨擾這麽久的。

這樣一想,俞曉魚不免有些挫敗了。

大約過了近兩個小時,他們才開入市中心的佳燕花園,花園裏都是獨立的複式樓型別墅。

進去轉了一圈,才在一間外觀精致又色調淡雅的別墅前停下,開入偌大的地下車庫。

俞曉魚緊跟在祁言身後,剛進門,她就察覺到了某種熟悉感,心下安定。

很快的,他們來到客廳。

客廳裏有一名穿着花團紋飾唐裝的老人家,他精神奕奕,不過是雙鬓斑白,看見祁言笑了一下,等察覺到他身後的俞曉魚,更是眼前一亮。

老人開口:“曉魚?你可算回來了。”

“……”俞曉魚不怕他,只是沒有印象,下意識望向祁言。

祁言介紹:“這位是俞老先生,您的爺爺。”

俞曉魚低聲:“爺爺。”

“曉魚怎麽了?”俞老先生擔憂地上前,直到看到她額上包紮的傷口,算是全明白了。

他皺眉,方才和藹慈祥的樣子全部消失了,只擺手喚來一個垂眸旁觀的男人,低聲:“再給我去查鴻雁酒店,查不到,就給我挖後面的臺子是誰,總之給我收購過來。”

祁言畢恭畢敬:“大小姐是被水勢沖到下游,正巧那時我在附近,就将她帶回去養傷。也已經檢查過傷勢,沒有大礙。”

他頓了頓,接着說:“至于失憶……可能是受到某些沖擊或者是其他的什麽,暫時性失去記憶,醫生說可以恢複,但是具體恢複期限不知道多久。只要好好照顧她,應該不久就會恢複。”

俞老先生嘆一口氣:“祁言,當初将你聘回國是我的私心。但是現在,你也看到了,要不要考慮再回英國。你已經耽誤了四年,現在這個樣子,你正好放手離開……”

祁言打斷他的話,語氣依舊恭敬:“俞老先生放心,照顧俞小姐這份工作我很滿意,一切都是我自願的,談不上耽誤不耽誤。”

☆、Chapter 5

“你啊你……”俞老先生突然笑了起來:“和你爺爺一樣,犟脾氣。哎,那個刨木頭的,走的比我還快,老咯老咯,我也不行了。”

祁言說:“爺爺去世那年,曾和我說起您。他說他還記得和你合資創建的第一間沙發公司的名字,叫做旗魚,正好取了祁姓和俞姓,寓意兩家之好。”

俞老先生的眼角有些濕潤,他想說些什麽,搖搖頭,複而又笑起來。

他說:“我最虧欠的就是他了,要不是我當時也手頭緊。如果能再幫他周轉資金,說不定現在也不會……”

俞老先生擡頭,視線與俞曉魚對上,還是嘆了一口氣,說:“祁言,等明年那個時候,你就回英國去。你答應過我的,可別欺負我一個老人家。”

祁言彎唇,說:“好。”

他當然知道明年的哪個時候,只要他親眼看着她成了別人的所屬。

祁言不自覺握拳,手背青筋畢露,複而,又松開。他的眼底一片淡然。

可……怎麽甘心?

俞曉魚聽不懂,只乖乖坐在沙發的一角,下意識看看地面。

她還沒有那麽多印象,但是直覺告訴她,她與爺爺的關系也極好,甚至極為親昵。

她下意識又喊了一句:“爺爺。”

俞老先生轉頭看她,慈祥的“嗳”了一聲,打趣:“就算想不起來,和我還是一樣親,比你哥那個野猴子好,都半年不來看我了。”

“那我常常來看您。”

“好,好,乖了。”俞老先生很是滿意。

祁言啓唇:“俞先生可能還不知道消息。”

俞老先生哼了一聲,拄着拐杖狠狠砸了一下地磚,厲聲:“這個逆子!”

而很快的,祁言的手機就顫動着響了。

他在工作時并不會打開音量,而是調成振動以防不時之需。

祁言朝俞老先生點了一下頭,得到允許以後就點開手機,以手掩唇,低語:“您好,我是俞小姐的貼身管家——祁言。”

“我是俞小姐的父親。”對面傳來中氣十足的聲音,語調平穩微啞。

祁言聲音弱了下來,說:“俞先生,請問有什麽事嗎?”

俞父怒不可遏,厲聲說:“有什麽事?你還有臉問我有什麽事?我希望你能馬上辭職,立刻!馬上!”

祁言并未被對方的言語所激怒,他是俞小姐的私人管家,只聽命于俞小姐一人。

他低聲回複:“抱歉,辭職事宜,請允許我請示一下俞小姐。按照合同來說,她才是我的直屬上司,而您,只是上司的家屬。”

俞父語塞,他縱橫商場數十年,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是他孤陋寡聞了。

俞老先生早就在旁邊連喊了三個好,輕聲笑開。

而祁言無動于衷,反倒真誠向俞曉魚請示:“大小姐,您想要辭去我嗎?”

俞曉魚現在最熟悉的人就是祁言了,聽到電話那頭的怒聲呵斥,反倒對這個印象裏并不熟稔的父親産生了一絲懼意。

她連連搖頭,說:“不要。”

俞父在電話那頭也聽到了俞曉魚的聲音,他欣喜地喚:“曉魚?”

祁言澆他一頭冷水:“俞先生,大小姐現在失憶了,可能不記得您,您确定要和她通話嗎?”

俞父一聽到祁言的聲音就哪都不舒服,他震怒之餘,又無奈:“祁先生,我不知道你給我父親灌了什麽迷魂湯,讓他那樣袒護你。但是你要清楚,我女兒是我的命,你要是敢碰她一根手指頭,我一定會讓你不得好死。沒錯,是不得好死這樣嚴厲而殘酷的詞,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一下。”

祁言抿唇,并不出聲。

俞父怒極反笑:“我不聽你那些花言巧語,我只告訴你。我女兒和沈暢兩情相悅,都已經訂婚了,希望你不要做出毀壞她名譽的事情,那些照片我也看到了,我希望那只是你所謂的英式禮儀,但我們中國不吃那套,希望你不要有第二次,如果又下次,我會讓我女兒同意和你解除主仆關系。就這些,祁先生務必銘記于心。”

祁言的神色仍是淡淡,聲音波瀾不驚:“好的,那麽……再見。”

他擅自挂了電話,将手機收入懷中。

俞父險些跳腳,他在那頭深吸幾口氣,還是沒回過神來,直接喊了秘書訂下回國的機票。

俞老先生很頭疼:“我這孩子就這個脾氣,祁言你別和你伯父置氣。”

“我知道。”他依然進退有度。

俞老先生又說:“還有學校的事情,我會幫曉魚安排一下,你既然知道她的人際關系。我會特地和校方申請一個監護人的權力,讓你陪她在校學習。”

祁言點點頭,不再多言:“那我們先回去了,老先生早些休息,有什麽事記得打給我。我二十四小時開機,私人號碼。”

俞老先生被逗笑了,心下舒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不說什麽,你自己處理。你一向比你父親有主意,可惜他們倆……要是你父母看見你現在是這個樣子,怕也是會高興。”

祁言微笑,和俞老先生辭別,帶俞曉魚回到她在失憶之前最起初住的那所公寓。

公寓裏面除了祁言還有一名傭人,平時幫忙清理一下房間以及做飯,必要時刻才是祁言親自上陣。

俞曉魚離開的時間不長,她的公寓還是如最起初那樣,并無任何變動。

祁言将她的紗布拆開,換上新藥。原本猙獰的傷口現已結痂,露出一點淺米分的嫩肉。

他小心翼翼處理傷口,如獲珍寶。

俞曉魚絞着手指,心裏有些暖暖的,滿滿漲漲,某種依戀的情緒情不自禁地溢了出來。

她深吸兩口氣,也無法将這種感覺平複下來,反倒是擡起頭,怯弱地又看了祁言一眼。

他認真的樣子也很好看,即使和她的關系冷淡。但是俞曉魚依然能夠感受到他無微不至的照顧與貼心。

俞曉魚花了一晚上理清了她現在所就讀的大學以及一些同學的資料,至少她失憶的事情不能讓那麽多人知道。

結果發現……她雖然讀的是名牌大學,但是本人還是比較蠢笨的那種,是勉勉強強夠到了分數線,然後還是吊車尾。

這個消息……似乎不太妙啊。

俞曉魚有些挫敗,她看了一下自己挂科的科目,忍不住懷疑:真的确定她當時不是因為考試太差而生無可戀去自殺的?

除了有錢,她好像也沒有什麽優點了?

那就做一個有錢的無腦大胸女好了,嗯!俞曉魚的志向很遠大。

咦?等等,她也沒胸。

“……”俞曉魚再次陷入了某種謎一般的沉默。

隔日,俞曉魚和祁言一起去了學校,她現在是大四,所以可以外住。

等到停了車,俞曉魚剛想和祁言道別,結果他也長腿一跨,跟着她走了下去。

“咦,你怎麽也下車了?”俞曉魚出聲詢問。

可沒過多久,她又想起來了:“是了,爺爺說你作為我的監護人,可以特許陪同。”

難怪他今天沒有穿平時工作所用的西裝,而是一身純白的襯衫,下身牛仔褲。他的領口解開一枚紐扣,鎖骨若隐若現,讓人忍不住想窺視很多。

她好像又被美色迷惑了,這可不好!

祁言探指,扶了扶眼鏡,低聲回答:“大小姐猜錯了,您專業的老師請了産假。我作為特聘的新任代課老師,去您所在的班級代課,為期一個月。”

俞曉魚愣了,要不要這麽狗血?

她雷了一臉,說:“您不是管家學院畢業的?”

“閑暇無事,也修了xx博士。”

“……”極強。

祁言一手插在褲袋裏,另一手托着教學資料,俯下身,鼻尖恰好抵在俞曉魚的額頭上方。

他炙熱的鼻息噴灑在俞曉魚的耳尖,她的臉不自覺燒了起來,嗫嚅地啓唇,想說什麽,一下子啞巴了,又不好意思開口。

這是學校裏,他的英式禮儀可不能在這裏用啊……

俞曉魚望了望四周,可此處偏僻,并沒有什麽人。

她閉上眼,咬咬牙,心想:如果他真的要吻她的額頭的話,那麽就來吧,不過只能一下下!

俞曉魚做好赴死的準備,也感受到他愈發靠近,可是許久,都沒有半點動靜。

她忍不住擡頭,看祁言。一雙貓瞳圓圓滾滾,讓人心生憐愛。

祁言已經退開了,他淡然看她,唇角似有弧度,并不明顯。

他,他這是在欺負人!

好暴躁,好暴躁,好暴躁!

“所以,今後也請多多指教。我的大小姐學生。”祁言有意逗她,盡管語氣還是疏離而沉靜,但他慵懶散漫的姿勢已經暴露了他的內心所思。

“好吧,請多多罩我,管家老師。”

俞曉魚識時務為俊傑,特意将“關照”二字去了一個字,意思截然不同了。

☆、Chapter 6

為了不惹人懷疑,祁言很快就與俞曉魚分道揚镳,徑直從圖書館的陰暗小道走向教學樓。

俞曉魚也理了一下思緒,深吸一口氣往要上課的教室走去。她記得大學的構造,也記得各種道路的走向,奇怪的是,有關于所有人和事,她都一概不記得。

偶有印象,也是出現記憶中那個手極為好看的男人,具體他說了什麽,其實模模糊糊記不真切。但是他的聲音柔軟而溫柔,緩慢的語調并不令人生厭,反倒有些纏綿的質感。

俞曉魚一想起有關那人的點點滴滴,她就會心生暖流,情不自禁笑起來,像是戀人間常有的默契微笑。

“喂,思春少女,想什麽呢?”

有人搭上俞曉魚的肩,對她嬉皮笑臉說道。

來者是俞曉魚為數不多的閨蜜——何喬,她是俞曉魚的發小,也是某制藥公司的千金,從小和俞曉魚一起長大,關系特別鐵。

不過說起來,還是略有不同之處。

何喬是有錢人,想要結識她的人就趨之若鹜。甚至會嫉妒俞曉魚與她的關系好,偷偷陷害一下她。但這一切都是因為俞曉魚在校內是隐瞞身份的,這是俞父自作聰明的保護做法,結果搞得俞曉魚就像是一個攀上金大腿的草根女一樣,實際上誰攀誰還說不定。

對此,俞曉魚表示:有趣,非常有趣。

“沒想什麽。”俞曉魚怕露出破綻,轉作熟稔地和何喬打招呼。

何喬今天也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短發利落,截到下颚。她提着一只香久的包,市上最新款,logo也很鮮明。

何喬說:“你知道你暴露了嗎?”

她手賤,彈了彈俞曉魚額上的傷口。

疼得俞曉魚連忙捂住額頭,一雙貓瞳瞬間蓄滿了淚光。

她知不知道什麽是為姐妹插敵人兩刀?這刀怎麽都倒着插啊!

不過很快的,俞曉魚又意識到了何喬的話。

什麽?暴露了,她……她失憶的事情衆所皆知了?

“什麽事情?”她心虛地問。

何喬說:“你的身份啊,之前新聞上吵吵鬧鬧,照片都拍出來了。你是不知道,之前捧我臭腳的幾個妞臉色都要青了,嚷嚷着要和你道歉,做一生一世不分離的好閨蜜。”

俞曉魚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

而就在此時,突然有幾個女同學成群結隊走過來,為首的那個好像是大學裏封的校花——蘇樂。

蘇樂這個人啊……等等,她有點想不起來了。昨晚理人際關系網的時候還記着呢。

她下意識說:“蘇樂?”

何喬:“可小白花了,你家沈暢不也被勾搭過?那小妞小裙一擺,高跟鞋一踏,比啥都管用。那群屌絲不就吃這套?這會兒看她主動投誠,不知道是不是在暗地裏為女神心疼,編排你呢。”

“你等會兒,沈暢?”俞曉魚的腦子快要轉不過來了,一下子蹦出這麽多個人,她還怎麽記得清楚?

“曉魚,你是不是摔傻了?”

俞曉魚疑惑看她,不明就裏。

“我靠,你老公你都不認識。”何喬顯得比她還激動,好像俞曉魚老公就是她老公一樣。

俞曉魚一口氣憋在喉嚨裏差點沒提上來。

她老公?這都什麽跟什麽呀!

如果她有老公,再怎樣,祁言也應該和她提起來啊。而且就連蘇樂這樣可有可無的三流角色她都了解了,偏偏她老公她不知道?

“你別吓我啊……”俞曉魚說。

“好吧,我吓你的。你未婚夫啊,你是不是真傻了?”

“沒,我就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吵架了?”

“沒……”俞曉魚很心虛。

何喬愣了一下,突然用一種“噢,我懂的”的眼神看俞曉魚,她擠眉弄眼:“是不是他想那啥,你不肯,所以就鬧別扭了?”

她了個去,這人好污。

俞曉魚臉紅紅的,還不大能适應這個話題。

她從小包裏掏出礦泉水瓶,灌了一口。喝水喝水,還是喝水好。

何喬嘿嘿笑說:“我懂的,你不要害羞嘛。反正就胯下一點紅,都訂婚了有什麽不可以的。”

“……”這水好像有點甜,她得再嘗兩口。

不過,如果按照何喬那樣說。難道她記憶裏看見的那雙手是沈暢的?那種溫柔和煦的感覺,也是沈暢給她的嗎?

她想不通,還是先不想了。

而此時,蘇樂已經被這兩人一唱一和無視很久了。

她鐵青着臉,嬌滴滴說:“曉魚,你終于回學校了。傷好一點了嗎?”

俞曉魚瞥了一眼蘇樂,有點尴尬:“那個,我和你……熟嗎?”

不熟不說話,說多了露破綻啊!

何喬說:“你誰啊,我也不認識你。”

蘇樂抿唇,臉色有點青。

蘇樂身後的幾個女同學看不過去了,朝前跨了一步,嘀咕:“有錢就拽啊?”

蘇樂善意地笑了笑,伸手攔下那幾個人。她側過頭去,一頭長發被風吹起,遮住眼睫,有種恬靜的美感。白皙的指尖一勾,露出微紅透亮的耳尖,陽光下,幾乎透明。

蘇樂長得的确很美,擔得起校花這個稱謂。

她也不惱火,把手裏的巧克力遞給俞曉魚:“我是蘇樂,一直坐在最後一組,你可能沒怎麽注意看。不說那些了,那我們今天就算認識了。給,這是送給你的禮物,歡迎回學校。”

俞曉魚接過,道了一句:“謝謝。”

何喬也沒吭聲,目送她們走了。

這才開口:“巧克力扔了,姐給你買個整個巧克力工廠。”

俞曉魚扔倒是沒扔,就只塞包裏去,跟着何喬一起到了教室。

蘇樂果然就坐在她後面一排,見她見門。

蘇樂彎唇,朝她微微一笑,如若春風拂面。

俞曉魚報之一笑,坐到何喬旁邊。

不一會兒,門外走進來一個人。

深黑發,發梢少而薄。戴着細邊眼鏡,鏡片下的一雙眼被映得澄澈,灼灼有光。

是祁言。

而此刻,全班的視線都被他的臉吸引過去。

祁言轉身,在白板上用黑色油筆寫下娟秀的二字——祁言。

他啓唇:“我的名字,做個介紹,我是你們的代課老師,任教的科目是xx。”

有女生舉手:“老師,你有沒有女朋友?”

衆人哄笑,紛紛拿出手機拍照,上傳到微博。

又有人舉手:“沒有的話,我當你女朋友呗?”

祁言開口:“這兩位同學自告奮勇的精神可嘉,自願在全班面前展示高超的答題技巧。好了,上來,我出題。”

“……”同學焉巴了。

祁言的教學很有一套,舉一反三,循循善誘。

俞曉魚很佩服他,可她也不負所望,真的一點都……聽不懂。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祁言把她叫住了。

他說是說:“同學,我不認識食堂的路,能不能帶我去一下。”

但是實際上,只是為了履行一名管家的職責,護送大小姐前去吃飯而已。

祁言與她并排行走,步伐稍慢半拍。

他寬厚的肩膀擋在俞曉魚的身後,碩長的影子抵住她的,就像是一面為她遮風擋雨的牆。

祁言斟酌開口:“大小姐,想吃什麽?”

俞曉魚想了想,說:“我都可以,你下午還有課嗎?”

“還有一節。”

“我也是。”

“俞老先生安排的時間很巧妙,您回去的時候,我也一起回去了。”

“這樣呀。”

他們到了食堂,尋個偏僻的位置坐下。

祁言起身,朝她弓了一下身子致意,随後去做飯師父那拿了個開小竈的便當盒,又刷了飯卡。

他将吃的在俞曉魚面前羅列開,親自布筷,燙了熱水,再交疊着遞到俞曉魚的手中。

他們的菜色外在看來沒什麽特別的,但做的方式不同,是俞老先生特別安插了一個廚師專門負責平日俞曉魚在學校裏的用餐。

俞曉魚戳了一個獅子頭丸子喂到口中,軟滑的肉與豆腐完美結合,一下口就迸射出濃郁的醬汁,充斥整個口腔。

好好吃!

俞曉魚在美食的驅使下,滿足地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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