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等到祁言去洗個碟子的工夫,她已經窩在沙發的某個角落裏睡着了。
祁言回來後,看見俞曉魚窩在角落裏的睡顏,下意識勾唇,眉目柔和。
他蹑手蹑腳走過去,想要将俞曉魚抱起送回家中。可等祁言一擡頭,看到窗外驟然下起的大雨,只能作罷。
他拿來一床毛毯,蓋在俞曉魚身上。随後,祁言蹲下,戀戀不舍地注視着小姑娘的睡顏,他用指尖不經意間勾去被小姑娘抿到唇邊的發絲,像是掙紮一般,低下頭,忍不住在俞曉魚的臉上印下一個淺淺的吻。
就一下,一下下就好了。
☆、Chapter 13
隔日,俞曉魚是被一陣鬧鐘的聲音吵醒的。
她睜開眼,茫然環顧四周。
等等,讓她好好想想,這是什麽地方?
祁……祁言家裏?!
她突然面紅耳赤,微咬了一下下唇,察覺到痛楚這才回過神來。
要命了,她還真的待在祁言家裏。
也就是說昨天晚上,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管家熬……熬夜加班照顧上司也是常有的事情。
反正她一定會給祁言加薪的,一定會!
“大小姐早安,如不嫌棄,需要在這裏用餐嗎?”祁言似乎也是剛睡醒,還沒來得及換上襯衫,只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毛衣,領口下垂,露出一節白皙骨感的鎖骨。
俞曉魚的目光像是鎖定了目标一般,無法從他身上移開,甚至還忍不住盯到他的領口處,想要窺視得多一些,再多一些。
完了,她好像發現一個事情。
她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手控?又或者是鎖骨控?
不過最要緊的一點就是,她是不是……有點顏控?
唔,顏控倒不成立,因為沈暢也長得很好看,甚至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
但是她就是不來電。
那麽,她就是對祁言來電咯?
有了這個認知,俞曉魚突然察覺到前所未有的亞歷山大。
她大概需要……假公濟私,利用自己職權接近祁言了。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會不會被讨厭呀……
俞曉魚又小心翼翼地瞥了祁言一眼,他正在煮粥,手抵在瓷盤上,骨節突顯,纖長而又硬朗,有一種難言的性感。
她覺得鼻尖湧動一股熱流,她果然栽了。
難怪自己記憶裏面也一直記得那個男人的手,似菱角分明的山峰,半曲起,扣在桌上,有一種聖潔的錯覺。
仔細一想,她甚至有種伸出小舌舔上去的沖動。
不過好像……她真的這樣對誰做過?
俞曉魚的記憶又飄到了遠方,她還記得,那是個下雨的天氣。
她獨自一人坐車去了郊區,根據某個地址來到一棟別墅前。
她按了門鈴,等待別墅的主人前來開門。
很快的,那個男人将門打開了,他似乎是很驚訝,還有些薄怒,低聲呵斥:“您獨自一人來這麽遠的地方?”
俞曉魚咬了咬下唇,怕的不敢正視他:“我只是和父親吵架了,所以才會選擇離家出走。”
“您覺得這樣做是對的嗎?”他雖沒有直面呵斥俞曉魚,但是從語調以及音色上來看,他的确是在生氣,而且在強忍着抑制住怒火。
俞曉魚有些後怕,倔強而又堅毅地說:“我就不該來你這裏,我走就是了。”
她倒退一步,跑到雨裏。
“你做什麽?!”
男人突然爆發了,沖到雨裏将她拽到懷中。
他小心地用手覆在俞曉魚的頭上,手托起她的臀部,将俞曉魚攬在自己的手臂上,随後急匆匆跑回屋裏。
雨水一齊洗刷着他們,一點點淋在俞曉魚的臉上。
她突然耳根發紅,察覺到了屁股坐着的區域溫熱而滾燙,情不自禁扭了扭,企圖逃離開。
男人察覺到了,身軀逐漸僵硬。他低聲說:“別動,不然會掉下去。”
“哦。”俞曉魚的倔強也只有一瞬,真被雨淋成了濕噠噠的小貓後就軟了性子,再也不敢炸毛了。
她怯弱地湊近男人,将手臂攬在他的肩上,然後緩緩地……抱住了他的脖頸。
男人渾身一顫,低聲詢問:“您這是……”
俞曉魚突然有種強烈的滿足感,她壞心一笑,在男人的耳側低語:“別動,不然我會掉下去的。”
“……”男人沉默了。
俞曉魚一低頭,看見他的手護在自己的肩上,手腕白皙,突起一個骨點,有種難言的魅力。
她忍不住往前湊,然後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唔,她做了什麽?!
俞曉魚趕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應該沒被發現吧?
而且還有雨,所以濕噠噠的感覺一定不是她的口水!
而且……她又偷偷窺一眼,而且男人完全就沒有發現她的可恥行徑嘛!
俞曉魚還想要繼續想些什麽,但是很快的,那團畫面就被祁言的聲音所打斷,再也無法與後續劇情連貫了。
“大小姐,綠豆小米粥行嗎?”他盛了一碗,擺在碟墊上,旁邊放着純銀色的小勺。
俞曉魚說:“你也打一碗來吃吧?不要和我客氣。”
“好。”祁言并不忸怩,也盛了一碗,擺到桌上。
俞曉魚一面看祁言,一面去吃粥。突然,她一個不留神,舌尖被滾燙的粥燙到了,她驚慌失措地放下了勺子。
祁言緊張地将她的下巴擺正,溫聲哄道:“張嘴我看看。”
俞曉魚聽話地伸出小舌,眼睛不自覺往下瞟。祁言的手指正貼在她的臉上,很……很燙。
等一下,她會不會有蛀牙?
要是被看到蛀牙了多丢人?
她含糊不清說:“好了嗎?”
祁言松開手,說:“沒有什麽事情,幾個小時後就會好了。”
“是不是吹一吹會好得快一點?”俞曉魚的心砰砰直跳,話不經大腦就講出了這樣調侃意味十足的話。
嘴對嘴吹,感覺就好像要接吻一樣。
不、要、太、羞、恥、了!
“不會。”祁言松開手,說:“如果您需要,我可以給你敷一些藥米分,會好得快一點。”
“還是不要好了。”
吃完早飯,祁言将俞曉魚送至學校,剛一下車,就發現蘇樂堵在車門前。
她今天還是穿着那身顯白的裙子,腳上是圈着一層白毛的薄靴,外套束腰,盈盈一握。
她湊上來,對俞曉魚說:“曉魚,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蘇樂害羞地看了一眼祁言,突然将一封信塞到她的懷中,說:“幫我把這個交給你表哥。”
居然是一封情書,姑娘你很好。
俞曉魚懷揣着燙手的山芋,看着蘇樂小跑離開,那随風翩翩起舞的裙擺,嘆了一口氣。
俞曉魚将信交到祁言面前,尴尬說:“那個,祁老師,這裏有一封信需要您批閱。”
祁言淡淡瞥了一眼,不知為何,臉色沉了下來。
他冷淡說:“您不介意我受到這樣的信件嗎?”
“這是你的個人自由,不用顧忌我的,我總不能讓你因為工作連女朋友都交不上……”俞曉魚的聲音低落,她似乎至今才回過神來,祁言不可能永遠待在她的身邊。
除了工作時,他會一心一意照料自己;平日裏溫柔體貼的他,也應該是備受矚目,備受女孩青睐的。
他低聲說:“大小姐如若不介意,那麽就撕了吧。”
俞曉魚詫異:“你不看嗎?”
“不看。”
“嗯!”她私心還是不想讓祁言看,總而言之還撕地挺利落的。
等到了教室,蘇樂湊上來問:“祁老師有說些什麽嗎?”
俞曉魚支支吾吾:“啊,那個……嗯,他說現在不是談戀愛的年齡呢。”
“這樣啊……曉魚,你有你表哥的號碼嗎?”
“他換手機號碼了。”
“你能不能幫我問問?”
“我……我不太清楚啊。”
蘇樂挑眉:“你是不是不想我接近你表哥?曉魚,你別看不起人……你是不是覺得我家境不好,配不上你表哥?”
俞曉魚一愣,這都哪跟哪啊。
祁言突然将教科書放下,話語間氣壓低沉:“蘇樂同學,希望你別浪費大家的學習時間,有什麽不滿可以去投訴,不用在課堂裏面大聲喧嘩。”
蘇樂抿唇,眼圈頓時就紅了。
俞曉魚不禁為她惟妙惟肖的演技所動容,內心鼓起掌來。
她見自己被衆人盯着,只能忿忿坐下,随後對俞曉魚小聲說:“你是不是在祁老師面前說了我的壞話?”
“……”俞曉魚選擇沉默。
“俞曉魚,你別看不起人,你早晚會後悔的。有錢就了不起嗎?”
俞曉魚掙紮了一下,啓唇:“有錢還真挺了不起的,你有錢嗎?沒有吧?所以我的起點本來就比你高。”
“……”這次輪到蘇樂沉默了,這劇本不太對啊,不應該是她怒斥豪門女,順利在俞曉魚身上再潑一盆墨水嗎?
“所以,以後別來找我了。祁言老師,你還真配不上。”俞曉魚嘆了一口氣,徹頭徹尾教育了一下這個腦子拎不清的白蓮花少女。
随着下課鈴聲響起,她跟着祁言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中離開。
午飯時間到了,該吃飯了該吃飯了。
“大小姐今天想吃什麽?”
“随便吃什麽。”當然是……想吃你呀。
☆、Chapter 14
吃過午飯,又上了幾節專業課。等到了晚上七點,俞曉魚就回家了。
她坐在車內,将臉貼在玻璃窗上,天氣已經漸漸冷下來,到了夜間霧霭深沉,呵一口氣都有回應,眼前會湧出一團團白色的熱氣。
俞曉魚隔着車窗朝前遠眺,突然看見一座在夜間閃現着藍光的燈塔。
燈塔坐落在海岸邊,似距離這裏不遠,還有一些霓虹小燈閃爍在旁邊,像是纏繞着荊棘薔薇的古城。
她感覺那裏很漂亮呢。
俞曉魚突然對祁言說:“我想去那個燈塔看看。”
祁言沉吟一會兒,似在想什麽。許久,他才出聲:“你确定嗎?”
“嗯。”
“好的,那裏是由廢舊的燈塔改造的餐館,您如果喜歡,還能在那間餐館用餐。”
很快的,車就抵達了這間名叫“snk”的餐廳門前。
祁言将俞曉魚的車門打開,領她下來。
祁言在前臺點了餐之後,就随着好奇的俞曉魚一步步行至燈塔之上。
俞曉魚推開門,入目是蔚藍的海,底下有無數夜間排擋,點綴着萬千燈火,暖意湧上她的心頭。
不知怎麽,她突然頭暈目眩,一個沒留神就踉跄跌到了祁言的懷中。
“砰砰砰。”
她的耳側緊貼在對方的胸口上,可以聽到祁言蓬勃躍動的心跳。
“我有點頭暈。”
祁言說:“可能是風吹的,大小姐要下樓嗎?”
“不用了,我想再待一會兒。”
她的心底突然湧起一陣難言的沖動之意,借着深黑色的暗夜背景,她用手指緊拽住祁言的西裝領口。
俞曉魚的太陽穴愈發疼了,她好像想到了什麽,就在這樣海霧茫茫的燈塔之上。
這裏,是不是曾經有發生過什麽?
……
“您要下樓用餐還是在樓上用餐呢?”又是那個男人。
這一次,俞曉魚好好回憶了對方的手,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漂亮手指,當他的手抵在心口的時候,就好像是握住俞曉魚的手抵在他的心口上一樣。
好想……接近他。
俞曉魚這樣呢喃着。
記憶中的她似乎緩緩湊近了,然後伸出手,做出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俞曉魚摟住了眼前這個男人。
男人僵硬地詢問,語氣中盡是恭敬:“您喝醉了嗎?”
“你讨厭嗎?”
“……”男人沉默了。
“你讨厭對吧?嗯,我喝醉了,所以,請送我下樓休息一下。”
“好的。”男人低聲又補充:“我并不讨厭您,只是不合适。”
“我知道了。”
……
俞曉魚清醒過來,她忍不住按照記憶中的軌跡,伸出雙手,擁住了祁言。
祁言有些手足無措,只能生硬地将手掌覆蓋在她頭上,低語:“大小姐怎麽了?”
俞曉魚有些尴尬,她匆忙松開:“沒事,我只是冷了。”
“好,我送您下去。”
她不知為何,突然問了一句:“祁言,你讨厭我抱你嗎?”
祁言似是笑了一下,極輕極淡:“我并不讨厭,只是不合适。”
他頓了頓,又說:“您現在只是失憶了,所以過于依賴我,或許之後恢複記憶了,您就會覺得難堪,和我有過親密接觸之類的。至少,我不想讓從前那個大小姐讨厭我。”
俞曉魚問:“祁言,你覺得我愛沈暢嗎?”
“我不知道。”
“那麽,祁言,你想我愛上沈暢嗎?”
俞曉魚也不知怎麽了,這些話其實問祁言并沒有什麽用,他可能根本就不了解從前的自己。而且她也無法按照現在的心情去背叛從前的自己,說不定以前她是真心實意愛着沈暢的?
可是為什麽現在一點都不心動,反倒是……有點在意祁言了。
她究竟在想什麽,完完全全搞不懂了。
只是……俞曉魚只知道,她自己的內心深處仿佛很渴望得知這個答案,想要得知祁言的心情。
想要……接近他。
俞曉魚锲而不舍:“所以呢,你呢,想我愛上沈暢嗎?”
祁言擡頭看了一眼那個在風中站立的小姑娘,曾經她還是那樣小的樣子,做事怯弱,甚至會躲在他的身後。
可不知不覺,已經長這麽大了。
似乎她就要在他無法抓到的地方悄悄溜走了。
祁言感覺自己再怎麽自私也無法欺騙俞曉魚,她曾經很愛沈暢,而且現在沈暢是她的未婚夫。
總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就剝奪她愛人的權力。
而且他知道,他是騎士,并不是王子。
一切以公主的心情為重。
祁言輕聲說:“如果您感覺到幸福,那麽我覺得愛上沈先生也是不錯的選擇。”
至于沈先生的一些陋習,就交由他來處理。
如果無法使公主愛上自己,那麽能夠讓公主在自己的羽翼下庇護過完一生,也是不錯的選擇。
“這樣啊。”俞曉魚覺得自己真是丢人現眼,這樣的話就好似婉拒了自己一般。
她低下頭,急匆匆從祁言的身側穿過,跑到了樓下。
俞曉魚的心跳還是無法平複,明明是很正常的對話。
她不了解從前的自己,所以詢問了一下身邊的人。這樣的對話再正常不過了,真的。
可又為什麽……
俞曉魚曲起手指,忍不住撫上胸口。
她深吸一口氣,讓空氣充斥在肺腔裏。
可又為什麽,她覺得這裏……有點疼呢?
有點心疼。
俞曉魚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步踏下臺階,她動作遲緩,像是在等什麽人,單腳立在臺階上頓了頓,忍不住回頭看一眼。
上層空空蕩蕩,并未有人追上來。
她長籲一口氣,一下子小跑到樓下去。
沒過多久,她的手機就響了,是沈暢發來的信息。
這厮還真是陰魂不散,她咬牙切齒地想。
偏偏在她和祁言鬧別扭的時候來找茬,唔,其實也算不上鬧別扭,祁言根本就沒當一回事?
只是她一個人在生悶氣而已,至于具體因為什麽生氣,俞曉魚還真的說不上來。
只是心頭像是焗了一把鹽,又鹹又澀。
她絞盡腦汁想要将那種隐隐的失落感抛在腦後,但怎麽都做不到。
煩煩煩。
俞曉魚将短信打開,上面寫着:在哪?
俞曉魚還未來得及打字,就有人打來電話了。
是沈暢。
她接起來,聲音啞然:“喂?”
沈暢笑了一聲:“誰給我們家小公主不痛快了?”
“……”俞曉魚欲言又止,他怎麽什麽都知道。
“別不說話,說出來,我幫小丫頭報仇。”
“沒什麽。你找我有事嗎?”
沈暢愣了愣,突然笑起來,聲音清朗:“你這是什麽話?小丫頭是不是忘記了,我是你的未婚夫,嗯?我不找你誰找你?哦,難道……你想出軌?”
俞曉魚像是被戳中心思那樣,窘迫地紅了臉,她心虛地說:“我……我沒有。但是,我并不喜歡你,就現在這樣的我和你結婚是不公平的。”
沈暢沉默了,許久才問:“你有喜歡上其他人嗎?”
“還沒有。”她說的是‘還’,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那麽就行了,你只要試着只喜歡我一個人就好了,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我們還能好好培養感情。”
“……”俞曉魚不說話了,她不知道拒絕了沈暢是不是在背叛以前那個深愛他的自己,可是她如果答應了,就是背叛了現在按照本心對祁言有一絲好感的自己。
這是兩難的選項。
“對了,你現在在哪?”
“我在燈塔餐廳。”
“就是我們以前一起去過的那個?”
俞曉魚突然覺得呼吸不暢,他說了什麽?以前去過?
難道……
沈暢輕聲說:“嗯,我忘了你不記得了。以前,我們一起去過。小丫頭還抱了我,不記得了嗎?”
“是你嗎?”
“嗯?”
“沒什麽,那……待會兒見。”
俞曉魚挂了電話,她的手心裏都是汗,一時間呼吸不暢,抿着下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個男人……是沈暢對嗎?
所有經歷過的溫暖事情,都是和沈暢一起的對嗎?
那麽以前俞曉魚喜歡上沈暢就有理由了,怎麽可能……不會喜歡這樣溫柔的人呢?
與此同時,沈暢正驅車往餐廳開來。
他拿起副駕駛座上的照片看了一眼,突然嘲諷一笑。
沈暢低語:“祁言,呵,好樣的,敢碰我的項目是嗎?你有種。行,我就陪你玩玩。”
他熄火,停車。擡頭看了一眼燈光缤紛的燈塔,微微一笑。
随之,沈暢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那些照片,照片上的俞曉魚摟抱住祁言,一起在絢麗的火焰中,化為灰燼。
☆、Chapter 15
俞曉魚還沉浸在那個令人震驚的消息中久久不能自拔,連之前落寞的情緒都顧及不上了。
她抿唇,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
所以,這一切都是她弄錯了嗎?
她現在這樣親近祁言,其實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像記憶中的那個男人。
那個會包容她,會照顧她,印象中十分溫順,可一旦觸碰到底線就會異常霸道的男人。
總覺得,能帶給她很多的安全感呢。
那個人是沈暢嗎?
原來,一直都是她弄錯了。
她僅僅是記得男人的手,就誤以為那是祁言。
因為祁言的手也很好看,他也是自己失憶以來一直接觸的人。
可如果要拿僅僅十幾天的相處與之前陪伴自己十幾年的深愛之人比,顯然是不公平的。
這對沈暢也是不公平的。
如果沈暢真的如同記憶中那般愛護她,那般體貼她的話。
俞曉魚覺得腦子很亂,心底某種隐蔽的情感一下子就被埋到了土中,再也不見天日。
她似乎應該和祁言保持距離了。
至少,不能背叛自己喜歡的人不是嗎?
這對祁言也是不公平的,她也不該再有意無意撩撥他了。
因為記憶中的男人回來了,就是沈暢。
俞曉魚還想要确認一次,她一路小跑到餐廳,祁言已經候在那裏了。
祁言朝她微微一笑,溫聲:“大小姐晚上好,我給您點了炸魚排以及一些中式小炒。如果您想的話,還可以點一份西班牙海鮮燴飯以及不加香草葉的螺旋型意大利面。”
“這樣就很好了,我不是很餓。”俞曉魚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她小心地坐到位置上,突然反應過來沈暢和自己約好了時間。
俞曉魚出聲提示:“等一下沈暢會來。”
祁言的反應慢了片刻,就連手中的勺子都不經意敲在了盤沿,發出一聲細微的騷動。
“抱歉,我出神了。”祁言回話,“那麽,要替沈先生點些什麽嗎?”
俞曉魚想了一會兒,從善如流說:“就點victr的紅酒,年份你選,我不懂這些。還有……他好像喜歡吃西班牙海鮮燴飯。”
“是……這樣嗎?”祁言啓唇,低聲呢喃。
“嗯,他似乎喜歡吃。”俞曉魚遲疑點頭,反正,她記憶裏面的男人很喜歡吃西班牙海鮮燴飯。
“好的,您稍等。”祁言并不多話,轉身就退下了。
俞曉魚低下頭,盯着盤中的食物,突然心神一顫。
她開始思念那個男人了,明明是連臉都忘記了的人,卻能輕而易舉左右她的心神。
她的确記得那個男人愛吃西班牙海鮮燴飯的,至少在她記憶中是這樣。
俞曉魚當時應該是偶然看見的,她記得自己曾去過男人的單身公寓裏,一推開門,就發現他連飯都沒燒,直接點了一份外賣——溫熱的鋁箔盒裏就是盛着西班牙海鮮燴飯。
當時,俞曉魚還問了:“你每次回到家都這麽忙嗎?”
男人見到她的第一眼是驚訝,而很快的,眼底就浮現起某種不易察覺的柔情,溫聲說:“嗯,而且這家店的西班牙海鮮燴飯比我做的味道要好。多吃幾次或許能偷師過來。”
她盯着色香味俱全的炒飯,一時間食指大動,低聲說:“我能不能嘗一口,就一小口。一眯眯就好了。”
俞曉魚還用拇指與食指比了個小範圍的動作,示意自己絕對不會饞嘴多吃。
男人啞然失笑,說:“您不介意的話,可以全部吃光。不過顧及到您胃不好消化這些,就只許吃幾口。”
“嗯!”
男人用勺子打了一點,觸到她的唇上,輕輕說:“張嘴。”
俞曉魚頓時臉紅了,她絞着手指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你……你你喂我?”
男人微笑,不置可否。
“我……我自己來吧。”
“就一口。”男人低聲哄她,不知是在提醒她只能吃一口還是只能喂一口。
俞曉魚擡起頭,望向男人的臉。她的視線突然蒙起了一層薄霧,逐漸變得模糊,像是将全世界都蓋上了一層斑駁不堪的玻璃,無法辨析事物的感覺令人心焦。
她眨了眨眼,突然有眼淚落下來,跌到自己的盤子裏去。
而此時,她記憶中的臉與正在前來的沈暢重合了。
沈暢勾唇,玩味說:“怎麽?看到我來了喜極而泣?”
俞曉魚這才緩過神來,她擦了擦眼角,将那種苦澀的思念之意壓制下去。明明已經知道了男人是沈暢,但是看到他的出現,那種相思相念的感覺卻沒有半分消減。
至少對于俞曉魚來說,那個記憶中的男人還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就算知道是沈暢,她也無法立刻将男人代入自己未婚夫的身份。
大概是因為還未适應,她總覺得還有哪裏不對。
俞曉魚笑了一下,說:“我給你點了西班牙海鮮燴飯。”
沈暢瞥了一眼,并不動勺,只淡淡說:“我用過晚餐了。”
“我還沒有吃。”俞曉魚回答。
他笑:“那看在小丫頭的面子上,我再陪你吃一點。”
沈暢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炒飯喂到嘴裏。倏忽,他皺起眉來。
俞曉魚見他這樣,心底有點緊張,忙問:“怎麽了?”
“沒事,我只是不太吃蝦。”沈暢說。
“是嗎?”俞曉魚說:“我記得你愛吃海鮮燴飯,這才點的。”
沈暢沉吟一會兒,說:“嗯,以前愛吃。現在口味變了,我更喜歡吃牛排。”
“那要不要重新給你點一份?”
俞曉魚覺得他說的沒錯,人都是會變的,至少她對現在的沈暢無感,要說起來,只對以前的他心懷愛慕。
就連祁言,也是因為一雙手像記憶裏的那一個人,所以她才情不自禁想要接近。
不過真好,這樣似乎就能證明記憶中的男人是與現在的沈暢截然不同的存在,是屬于她一個人的隐蔽的秘密。
很快的,祁言就從後廚走來。他手裏拎着一瓶白葡萄酒,墊着白色方巾給沈暢倒了一高腳杯的酒。
沈暢執着酒杯,細嗅了一下,轉而看俞曉魚,說:“要是我喝醉了,能不能和小丫頭一起睡?”
俞曉魚猛地擡起頭,紅潤的臉頰通紅。不知為何,她下意識看了一眼祁言,想要從他的臉上找到些什麽。
但是祁言只是靜靜站在背光的陰影裏,他微垂頭,并不直視餐盤,斜薄的發絲蓋住眉間,斂去那一點落寞。
“怎……怎麽可能。”俞曉魚不太擅長應對這樣火熱的撩撥,她既不擅長于争辯,又不知該怎麽将這種問題抛回去,只能低頭看餐盤,想要沉浸在忘我的進食之中。
“小丫頭以前不是老想着和我睡嗎?怎麽又不喜歡了?一喝醉就喜歡往我身上粘,你都忘記了?嗯?”沈暢眯起眼睛,纖長的睫毛蓋在眼瞳上,擋住其中狡黠的光。他的側顏一直給人一種陰柔的錯覺,手撐着下巴,斜眼看你,就像是一種奸猾狡詐的老狐貍。
嘤,作為小白貓的俞曉魚險些要炸毛了。
“我才沒有過。”她想了半天也只能回出這一句,其實心底窘到不行。
在什麽時候說都可以,只是現在還有祁言在場呢!
能不能不要說這些暧昧的……
她也說不清楚是私心不想讓祁言聽到,還是将他當做了外人。
而此刻,祁言突然出聲,說:“已經九點了,再過半個小時,大小姐可以考慮回去了。明早還有課。”
沈暢說:“可以讓曉魚和我睡,我明早送她去學校。”
祁言微微抿唇,單薄的唇瓣含出一道淺淺的白線,泛着青灰色。
他不自覺手指屈拳,隐忍着,再次提醒:“沈先生的工作應該也很忙碌,我聽說您最近正在安排一個花園項目的相關事宜,怕是沒有那麽多時間照顧大小姐。不如安排下次會面,今晚讓大小姐先回去休息。”
這是在提醒沈暢還有項目的争鬥,如果他再逼一步,大不了玉石俱焚。
沈暢“啊”了一聲,突然笑了起來,低語:“尾巴終于露出來了。”
俞曉魚問:“什麽?”
“沒什麽,我今天還有點事,先回去了。小丫頭,我下次再來找你。”
沈暢站起來,俯身,朝俞曉魚的額頭湊去,就在快要貼到肌膚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他擡頭看了祁言一眼,笑了一下,享受着對方淩厲的目光。
“逗你玩的,小丫頭。我走了。”沈暢沒有下一步動作,就這麽正人君子地走了。
俞曉魚還呆在原地,她下意識摸了摸額頭,心想:奇怪,這次是未婚夫吻她,她為什麽要躲。連祁言做英式禮儀的時候,她都沒躲。
糟糕,又想到了。
俞曉魚捂臉,渾身發燙。
☆、Chapter 16
俞曉魚與祁言一起從餐廳走出來,兩人享受着呼嘯的夜風,走了一段路。
俞曉魚笑了一聲,逆風倒退着往後跑。
她望着祁言,跑得越遠,越能将他整個人收入眼底。
俞曉魚突然停下了,她漸漸斂去了嘴角的笑容,定定地望着遠方。
祁言一手覆在腰側,人站的筆直,乖巧地待在燈火闌珊處。
仿佛沒有俞曉魚的命令,他絕不會往前走近一步。
俞曉魚低聲開口:“我……最讨厭你了!”
凜冽的風将她的話吹向遠方,裹在獵獵作響的寒風之中。
風大,夜深,她的話并沒有被聽清。
俞曉魚張嘴,汲取一點冷意,她突然覺得眼眶發熱,說不清道不明。
她似乎想到了什麽,脫口而出:“愛你……”
俞曉魚捂住嘴,小臉燒紅。
她似乎想起了漫長而遙遠的過去,那個男人就像是現在站在遠處的祁言一眼。保持距離,觸手不可及,一直是言論溫柔、氣質儒雅的樣子。
他就這樣站在遠方,微微勾起一點嘴角,笑看着俞曉魚。
可只要她往前進一步,對方就會往後退一步。
從來都是維持着這樣的距離,隔了千山萬水,無法擁抱。
俞曉魚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從前對祁言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情,她給他的備注是秘密,這其中有什麽深意嗎?
只是,已經确認了那個最思念的男人是沈暢,所以她就必須做出一個抉擇了,要為自己曾經朦胧愛慕的心情做一個了解。
要開始……遠離祁言。
俞曉魚擡頭,望向祁言。
他逆着光,整個人被縮在光影裏面。他略帶陰霾的側臉也好看到不行,漸漸的……像是和記憶中的某個人重疊在一起。
俞曉魚覺得頭疼,她蹲下身子,捂住額角。
她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有什麽畫面逐漸清晰,席卷着她的心。
先想到的是男人的聲音,他在ktv裏面穿着筆挺的西裝,顯得格格不入。
男人局促地拿着話筒,低聲唱着蘇打綠的《我好想你》:
“
開了燈,眼前的模樣。
偌大的房,寂寞的床。
關了燈,全都一個樣。
心裏的傷,無法分享。
生命,随年月流去,随白發老去。
随着你離去,快樂渺無音訊。
随往事淡去,随夢境睡去
。
随麻痹的心逐漸遠去。
我好想你,好想你,卻不露痕跡。
我還踮着腳思念,我還任記憶盤旋。
我還閉着眼流淚,我還裝作無所謂。
我好想你,好想你,卻欺騙自己。
我好想你,好想你,就當作秘密。
我好想你,好想你,就深藏在心。”
一曲唱完,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