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見鐘情

雲姓青年往外走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在下雲濤,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唐曉霧粲然一笑:“貧道俗家姓唐,道號淩雲子。”

雲濤微微一皺眉,沒多說什麽。一行人簇擁他而去。

唐曉霧才發現,除了身邊那少年,他還帶了不少門客,只是唐曉霧眼中并無旁人,因此沒有注意到而已。

唐曉霧有些神思不屬,假做無意地問了孤煙此人的來歷,孤煙笑道:“雲是皇族姓氏,他自然是皇室血脈了。據說他是楚王的嫡子,很是得寵,大概以後可以繼承郡王封號吧。”

唐曉霧點了點頭。他其實已經做好了雲濤身份過高,自己可能匹配不上的準備,但聽到他的身份可能是郡王世子以後,仍然有些沉重。

看來以後大約是不能帶自己心愛的人回谷定居了,最大的可能是,他跟着雲濤去封地,兩人天高皇帝遠,小心避開下屬,還能做些羞羞的事。

想那些太遙遠了,還是把握好下一次的棋局吧。他感覺雲濤這個人的勝負心很強,回家很有可能去翻棋譜甚至找高手幫忙,要是輸給他,說什麽都完了。

……

雪化以後的天氣更難捱,但是白家的冬衣臘月才發,現在離臘月還有幾天,再加上他們出門在外,更是拿不到冬衣。

白福說等白定遠來了再處理,于是只給他們買了一車炭,并且讓他們省着點燒,不然火星子點着貨了,就讓他們賠。

一個商隊百來人,只能烤那麽一點火,他們把衣服都穿上了還是冷。白銀楓練武之人,體內真氣自成烘爐,自然不會被天氣影響。但是看到同行的人除了跟随白福的那幾個心腹可以吃香喝辣,其他人都苦不堪言,他仍是找了白福理論。

白福苦着臉地道:“銀楓少爺,提前買冬衣不是不可以,只是京城物價高昂,這賬目不好出啊!”

白銀楓冷笑一聲:“你當小爺不知道棉花幾錢一斤,粗布幾錢一尺?我不管你們那些雞零狗碎,東家寡婦西家婆娘,但你也別想欺負小爺不知道價錢!以前不跟你計較也就罷了,随你做假賬,現在是人命關天,你還作妖,就別怪我這雙拳頭!”

白福心神一凜,縮起了脖子,應聲答是。

府裏的人都知道白銀楓小時候剛從外面回來,被塞進白氏家學,白氏是以儒商傳家,四書五經和算盤同等重要,那段時間先生正好教怎麽打算盤,偏偏白銀楓每次都是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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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因他不堪造就,便把他發還了家,讓他嫡母管教。

她嫡母說他頑劣,并不知道他從外面學了一身好武藝,竟來欺負自家人。一群家丁都困不住他,只能任由他在府裏來去,每天混跡于市井,累了就回家睡覺,把白家當成客棧。

他只當白銀楓是個武功高強的混混,對白銀楓表面敬着,再給他塞些錢敷衍他。這次倒不是白福心狠,只是看出白銀楓心軟,便想着讓他擔保給衆人買衣裳,自己從中克扣些,把在他身上浪費的錢都賺回來。卻不想白銀楓在市井中也不是白混的,底層東西的物價是別想瞞過他了。

白福被他拽着的胳膊像被鐵鉗夾住,動彈不得,亦是怕他輕輕一撂,自己這條老命就交代在這了。當下連忙讓人去采買縫衣。

白銀楓因為唐曉霧沒來找他,閑極無聊,就差沒下個蛋來玩玩,更是盯緊了白福去做這件事。

白福一點油水沒能撈到,還陪了許多好話,深深後悔為何在白銀楓這混小子面前玩弄心計,像之前那樣,大家一起掙白家的錢不好麽?

京城做冬衣的作坊到這個時節都很忙,要按期趕制只能加錢,要麽就只能等着。願意千裏迢迢來京城的白家下人,要麽是剛進白家不久,沒人扶持的;要麽就是家裏有拖累,實在缺錢的;要麽就是賭徒輸得一幹二淨,浪子回頭,想要重新開始的……

很多人願意自己縫制冬衣,只希望能快些穿上。

白銀楓自小就跟唐曉霧浪跡江湖,縫制冬衣這種活計簡單會一些,當下便教給他們。他和白福之間的争鋒不知道怎麽的傳了出來,大家都對他感激涕零。

他正色道:“大家都是一起出來混的,我希望大家都能像來的時候一樣,再完完整整地回去見家人。以後,只要有我白銀楓一口吃的,就絕不會讓兄弟們餓死。得了風寒的兄弟們也不必擔心,我有個兄弟醫術很是高明,我會讓他來給大家看看,大家的湯藥費我包了。”

“楓少爺!”“楓少爺以後有事叫一聲,我馮二絕對風裏來雨裏去,絕無二話!”……

開辟商途的商隊,多的是有血性的男兒,特別是病了的幾個,更是激動不已。

白銀楓觑得門外隐約露出一個淡黃衣角,便和衆人作別,出來一看,果然是唐曉霧。他沒有添衣,還是穿的先前那一身,肩頭落了不少雪花。

唐曉霧笑吟吟地道:“給人家包了湯藥錢,你那二百兩夠不夠花?”

“若是讓白家出這個錢,又是一陣的扯皮,而且只能從醫館請大夫,不一定見效。若是找你就方便啦,藥到病除,想必也不會費我多少錢。”

唐曉霧心情極好,笑道:“你倒是不會跟我客氣。去拿紙筆來,我診了脈就開方子。”

白銀楓便去取了紙筆。

他若是嫡子,這麽收買人心,以後必然有大用處,但他只是個庶子,白家的家業輪不到他來繼承,最多只能待五叔叔白定遠過來,把情況跟他說說。若是他願意幫忙給他報了這筆賬就還好,不能就只好離白家遠些了。

唐曉霧開的藥方都是選的便宜合用的藥,一副藥并不貴,但蓋不住人多,按兩天的藥量來算,二百兩沒剩多少了。

煎藥就放在院子裏煎。兩人都不喜歡聞這味兒,索性走遠了些。

唐曉霧取笑道:“就這點錢,還打腫臉充胖子!”

白銀楓無奈道:“這些年一直吃住在白家,不管怎麽說,還是回報一二的為好,再說這二百兩也是白家給的,花了也不心疼,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別人病死吧。”

“說的也是,以後你就要跟白家分開了。要不哥哥幫你出了這筆錢?”

白銀楓瞪他一眼:“都說了大家互相不占對方便宜的,我叫你‘阿霧’,你叫我‘阿楓’,這不挺好的嗎?”

唐曉霧郁悶:“別叫‘阿霧’了,聽着好像狗在叫,你不尴尬嗎?”

白銀楓道:“不尴尬,別人可能以為我在叫狗。”

“狗在叫。”

“叫狗。”

“狗在叫。”

“叫狗。”

“……”唐曉霧撇了撇嘴,“你贏了。”

白銀楓有些詫異:“你怎麽今天這麽早就放棄了?”

唐曉霧不想告訴他吵到最後自己總要多說一個字,在氣勢上就弱了,最終肯定要輸掉,還是趁早放棄。于是道:“因為我今天高興。”

“什麽事這麽高興?”白銀楓好奇地問。

雖然唐曉霧每天都笑吟吟的,但像今天這樣,整個人神采飛揚,還是挺稀罕的。

“阿楓,你相不相信世上有一見鐘情這種事?”

白銀楓呆滞:“嘛玩意兒?”

“就是你見到一個人,心裏好像煙花炸開了一樣,煙花消失了以後你還一直想,想着還有幾次機會……”

白銀楓插嘴說:“就像幹娘當初給咱們從外面帶回來的爆竹煙花一樣,咱們放完以後,你天天瘋狂地學陣法,就為了想學會怎麽出谷去找那山下貨郎買煙花。等你終于學會了,咱們倆跑出去,結果年都過完好久了,人家早就沒賣啦?”

“對,對,就是這種感覺!”唐曉霧激動地說。

“你看上的,是個開雜貨店的姑娘?”白銀楓試探地問。

“怎麽會?我說的是一種感覺!他出身高貴,氣質端莊,人又極為好看。只可惜他每次出入都一堆人跟着,我都沒法和他說更多話。”

白銀楓看着兄弟癡迷的模樣,心裏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要是真的喜歡,我幫你去準備三媒六聘?”

“不不,媒婆不行的,他不是尋常人,我不能這樣幹。而且我還不知道他對我是什麽感覺。唉,阿楓,以後,萬一你看上的人也是這樣,親戚朋友一大堆做官的,你會不會下跪?”

白銀楓傲然道:“我白銀楓除了天地、父母和幹娘,誰也不跪!”

“以後你娘子也不跪?”

“你是說成親的時候夫妻對拜嗎?這當然也算,但也只有一次。”

“那可不一定……”唐曉霧嘀咕道。

“你在說啥?”

“沒啥。唉,阿楓,我大概是得了相思病了,吃不好,睡不香。”

“要不要我給你做點飯菜?”

“阿楓最好了,我現在就想吃你做的梅菜燒餅,皮酥酥的,裏面油汪汪的,一口咬下去,又香又酥,鹹裏帶甜,好吃得不得了。”唐曉霧可憐兮兮地說。

上次和雲濤下棋,最終結果是平局,雲濤還是把棋譜給了他。他還以為雲濤對他挺有好感,沒想到後來幾天他都沒出現。唐曉霧整天惦記着那個人,又是興奮又是擔憂,這幾天一直沒好好吃飯。

白銀楓沉思道:“真的有這麽想吃?我還以為你更想買一串爆竹,一顆顆拆下來,去郊外點着玩。”

“行!咱們做好了燒餅,就帶着燒餅去!”唐曉霧振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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