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除夕
他們小時候就沒少下河撈魚，卡石頭縫，用網兜，用魚叉……能用的幾乎都用過，白銀楓沒覺得用魚竿怎麽就特別雅致了。
他納悶地看了唐曉霧一眼，忽然想起一事，從包袱裏拿了兩只用油紙包裹的燒雞出來：“快看，我帶了什麽給你！”
唐曉霧兩眼放光：“好香！”
“我自己鹵的，沒放蔥和八角這些你們不能吃的，只放了其他的佐料。”
三山觀的道士也是可以吃葷的，只戒“五葷四辛”，還有就是有道場法事和初一十五的時候要吃素。這座道觀是京城道觀，法事三天兩頭就有，所以廚房基本沒什麽油水。
白銀楓本來不知道他們戒五葷四辛，還是離開白家以後，想給唐曉霧補補身體，才發現自己之前做的梅菜燒餅不該放辣椒。辣椒是前朝時期從海外傳過來的，到本朝時，用的已經很廣泛了。
“只要口味沒有重到被人聞到了，稍微放些沒事。”唐曉霧含糊地說。
白銀楓有些奇怪，唐曉霧這想法有點危險啊，似乎不太像個道士。不過唐曉霧沒說他怎麽入道的，他也就不問。既然唐曉霧沒那麽忌口，那他以後做飯就容易多了。
練武需要耗費大量食物來補充，俗話說窮文富武就是這個道理，要養出一個高手出來，基本的花費根本免不了。白銀楓小時候在長生谷還好，長生谷從來不差錢，倒是他去到白家以後沒少挨餓，就半夜去廚房偷點，大了出去捕獵刺魚。白家給他發的月錢，他每個月都不夠花。
來到京城本以為能存些錢，但京城物價高昂，倉庫裏多人受了風寒，給生病的人平均每人支了三兩多，這一筆就花了一百多兩，再加上經常和唐曉霧出去下館子，有時略吃得多一點，兩三兩銀子就沒了。上次做的梅菜燒餅沒花多少錢，只是那一對兒十年陳的花雕酒花了十幾兩。
算起來肉疼，白銀楓根本沒敢細算。還好自己開夥做飯比較便宜，兩只雞，一些鹵雞蛋，也不過一百多文。唯一的困難就是不好帶上三山觀，他裹了好幾層油紙，包在包袱裏才沒被人盤問。
唐曉霧看到是燒雞，初時喜悅，随後又有些惆悵，喃喃道：“這可不夠風雅啊！”
白銀楓覺得唐曉霧有些怪怪的。
“你不吃，那我拿回去了？”
“這倒不用。”
雲濤不愛吃，他可以不拿給雲濤，自己受累多吃點把它吃完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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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曉霧把燒雞收了起來，又擺上茶水，對白銀楓道，“阿楓，我想吃什麽會自己下山去吃的，你不用這麽辛苦帶上來。”
白銀楓扯了扯嘴角，他本來想和唐曉霧出去玩的時候一起吃的，沒想到唐曉霧都收起來了。但是山上真的太冷了，唐曉霧也不像想出門的樣子，索性都留給他做幹糧。
“行，那我下次不帶了。”
唐曉霧眼睛發亮地看着他：“阿楓，你還記得咱們倆一起賣藝的時候，你彈三弦我吹簫麽？”
白銀楓來之前在家只吃了兩個鹵蛋，這時只能頻頻喝水，一邊回道：“記得。”
“要不咱們倆再合奏一曲？”
白銀楓嗆咳起來，好一會兒才停下：“這麽多年沒練，早忘光啦。”
“這麽重要的本事，你居然就忘了！”唐曉霧沒等他回答，便揮了揮手，“罷了，也不指望你幫忙，看來練簫只能我一個人練了。”
白銀楓自然是沒有全忘的，只是當初賣藝是迫不得已，要混跡于三教九流的場所，不得不如此。後來到了白家，沒地方練弦兒，自然而然地放下了。
唐曉霧不用他幫忙，他也樂得清閑。
看着唐曉霧撫摸一管洞簫，神情溫柔無限，他忍不住道：“幹娘曾經跟我們說，醫者不自醫，大夫通常治不好自己身上的病。”
唐曉霧疑惑地擡頭：“對。你想說啥？”
“你們道士是不是也這樣啊，自己中的邪沒法自己驅邪？阿霧，我看你真的有點問題，要不找觀主給你瞧瞧吧！”
“欠打！”唐曉霧舉起洞簫就要揍他。
白銀楓早有預料，搶先一步跳了起來，哈哈大笑。
唐曉霧追了幾步，忽然想起洞簫是自己辛苦做的，連忙放了下來，去找自己的佩劍。當他拔出長劍時，白銀楓已經往山下去了。
“走啦！回見！”白銀楓揮了揮手。
在他看來，唐曉霧此時雖然癡迷于一個姑娘，但這只是少年時的一時迷戀，等他以後成了家，不管是不是和自己的意中人在一起，這種迷戀終究會淡去，對那女子的情緒便會正常許多。
而他們倆是永遠的兄弟，這是一輩子不會變的。
唐曉霧回劍入鞘。
他們從小開始就經常這麽吵吵鬧鬧的，其實兩人都不會當真。以前鐘絮看他們打架還會緊張，但沒過多久，發現他們又勾着肩膀一起去玩，鐘絮便不管他們了。
就是白銀楓這麽快跑掉讓他有點郁悶，他還想和白銀楓讨論一下，怎麽追求一個自己喜歡的人。但轉念一想，白銀楓自己也是個雛，經驗說不定還沒他多，雖然他的經驗也不怎麽樣——看了幾套春宮圖，沒什麽感覺，進過妓院和小倌館，發現自己比較讨厭妓女，在小倌館玩過幾次，卻僅限于繩縛和鞭打，更深入的就沒有。
發現自己有這方面的癖好時，唐曉霧吓了一跳，趕緊不玩了。可是欲念噬心之時，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他猜測這種愛好就是因為可怖的欲望得不到纾解，所以逐漸變得扭曲，但卻沒有辦法去控制。
平時他只能靠打坐來清除雜念，實在忍不住了就悄悄跑到小倌館去發洩一點。所幸小倌館的少年們都比較嬌弱，不太合他的意，玩一小會就膩了。
雲濤各方面都很好，只是人如高山冰雪，孤冷傲氣，若是以後真的在一起，別說給他玩了，就連提一提估計他都要勃然大怒。
罷了，意中人總不能事事盡如心意，有九成是可心的，就已經是天上少有，地下難尋的了。
而且以後真的和他在一起了，欲望得到纾解，相信自己這點小小的惡癖會自然而然地消除。
他自覺這點癖好難登大雅之堂，所以從沒有對過別人透露，就連對白銀楓也沒說過。他害怕白銀楓知道以後，懷疑自己是不是對他有不軌之心，兩人陷入尴尬，那他在這世上這個最好的朋友就沒了。
不過現在自己已經有了喜歡的人，自己可以稍微給白銀楓透露自己其實喜歡男人了。想必他和雲濤在一起後，白銀楓也會替他感到高興吧。
對于雲濤也喜歡自己這一點，唐曉霧還是挺有把握的。如果不是喜歡，一個養尊處優的人怎麽可能大冷的天，辛辛苦苦地跑來，就為了見他一面？
他們還約好了，等河流化凍，就一起去凫水。
一化凍就去凫水，到底還是太冷了，但雲濤會提出這個建議，想必身體不錯，而且雲濤是個自律的人，想必身材也挺好，雖然穿得比較多，看不出什麽來，但唐曉霧可以想象，應該不比白銀楓差。
都怪白銀楓沒羞沒臊的在他面前露過胸，他一比較就忍不住拿兄弟來比，太特麽罪惡了。
雲濤沒練過武，唐曉霧擔心他吹了風容易受寒，加上雲濤的确挺忙的，有時候沒說上兩句話，又有人來尋他，他便匆匆而去。
唐曉霧估摸着應是大家族過年的事情多，便和雲濤十天半個月才見一次面。
他心心念念都是雲濤的身影，只盼着河水早些化凍，他和雲濤相見的次數能多一些。
就這麽盼望着，山上的瀑布漸漸有了水聲，山下河水的冰層逐漸融化，雲濤這次許久沒有到來，而除夕就已經先到了。
唐曉霧是挂單的道士，三山觀沒有很多要求，除夕做完早課便可以走了，初一早上會有祈福道場，所有道士都要來參加，因為京城很多達官貴人會來觀禮，屆時的香火錢可能多得數不過來。
像唐曉霧長得這般俊美又有神仙氣度的道士，是必須要到場的，但是觀主知道他不喜歡人多，而且三山觀靠他的丹術已經賺了很大一筆錢，得罪他沒什麽好處，也就強忍心痛放他下山了。
唐曉霧下山後，他知道白銀楓一切都會辦得妥當，所以什麽也沒買，空着兩只爪子就來了。
進門前，他看到大紅的春聯和福字都已貼上，屋裏屋外的雪被掃得幹幹淨淨，門裏傳來一陣勾人的飯菜香味，不禁笑了起來。
他們和娘親一起在山谷裏住，過年就是這樣過的。娘親放他們倆出去玩，玩回來了，家裏一切都準備齊全了。
現在除了娘親不在，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又好像一切都在變好。
明年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又是三個人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