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真心
唐曉霧随手将那令牌放入懷中，正待跟上，忽然感覺到身後有輕微異動。
他驀然回頭，只見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的王公公手指幾不可查地動了動。
沒死？
他迅速轉身，走到王公公身旁，一把将王公公拽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王公公屏息不語，唐曉霧急躁起來，正反手就是好幾下耳光，打得王公公血沫混着牙齒都吐了出來。
他張開眼睛，看着唐曉霧冷笑：“可惜咱家功……功虧一篑，沒能殺了你這小崽子煉丹，你運氣比你爹是好點兒。”
“你說什麽？”唐曉霧顫聲問道，“什麽煉丹？你拿了我爹的屍身煉丹？大羅仙丹就是你們煉出來的？”
王公公咳嗽幾聲，艱難地道：“小崽子……挺聰明啊！不過也不難猜，除了長生谷的血脈，天下間再也沒人能長生了，你能想到大羅仙丹和你們家人有關，也是……是在情理之中。可惜，這丹藥開始服食，便需每月一枚，一旦停用，便暴病而亡。”
他說的急了些，血沫子嗆上咽喉，又咳嗽起來，“若不是咱家手中丹藥漸少，難以為繼，又豈會冒險行事？倒教那姓白的小崽子，壞了我的好事。”
唐曉霧面色陰沉：“你們……将我爹煉成了多少顆丹藥？現在誰的手中還有這藥？”
王公公咧嘴一笑：“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唐曉霧從腰帶中抽出一條細長的銀鞭，銀鞭上生着無數倒刺，輕輕一抖，鞭身在王公公身上留下一道血痕，王公公登時慘叫出聲。
從未有人知道，這條長鞭才是他真正練的功法，危機時刻，不得不使出來了。王公公傷勢嚴重，若是他不肯開口，很多秘密很可能就被他帶到棺材裏。
……
白銀楓追那侍衛出門，只覺得腳步越來越虛浮無力，內力似乎逐漸被體內劇毒侵蝕，而且他奔行得越快，內力流失得似乎越嚴重。
就在他即将一劍刺中那侍衛背部，一柄長劍從旁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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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風？”白銀楓定了定神，才看清眼前那少年的模樣。
那侍衛也是大內的一流好手，卻在白銀楓劍法下處于劣勢，得到陸清風相助，便精神一振，不再退後，和陸清風一同圍攻白銀楓。
白銀楓立時不顧陸清風的攻勢，先來斬殺那侍衛。那侍衛登時心神混亂，連連露了好幾個破綻。
白銀楓打架的經驗不知凡幾，自然知道，功力相若時，能分出高下的就靠一股狠勁和決然。他不顧陸清風揮向他左肩的一劍，硬是奮力一刺，将那侍衛一劍斃命。
幾乎是同時，他左邊肩膀一痛，已是鮮血淋漓。
陸清風冷笑道：“白銀楓！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只會在長公主面前賣乖弄巧，騙取長公主的注意，老天有眼，那牽機毒被你吃了。此毒乃天下奇毒，無色無味，天下無藥可解。初時能讓你雙目不能視，随後毒入丹田筋脈，讓你功力全失，最後滲入四肢百骸，受盡痛苦而死。哈哈哈哈！”
白銀楓心中知道，陸清風并沒有誇大其詞，他此時眼前已經一片模糊不清，只能憑借劍身帶起的勁風，判斷陸清風的方位。
他武功原本就比陸清風高出一截，即使目不能視，只要專心分辨劍的方向，仍然游刃有餘。
陸清風自然看出了他的困境，一邊打一邊移動腳步，引他往瀑布的方向而去。
他們原來就在瀑布旁邊的岸上游鬥，越是靠近瀑布，轟鳴聲就越響，也就越來越聽不清劍鳴了。
白銀楓一個不慎，踩到了滑石，登時落入下風。
此時耳朵基本上聽不到陸清風的劍從何處來，忽然腳踝一痛，他兩邊腳筋已被挑斷，立時站立不穩，摔了一跤。
手中的長劍緊緊握着，他拼命想要站起來，卻是四肢無力，無論如何也支撐不起，反而跌入激流裏，整個人被湍急的流水沖下了瀑布。
……
唐曉霧最後只逼問出了大羅仙丹一共三百多顆，煉丹的人另有其人。一部分丹藥進貢給了先帝，先帝當年藥吃完後，沒能尋找到新藥，便暴病而亡。王公公自己這些年一直在搜羅江湖上散落的大羅仙丹，也只不過找到寥寥無幾的幾顆。
唐曉霧還想逼問其他，王公公已然血竭而亡。
他當日親眼看着爹爹慘死，只顧拉着白銀楓逃命，沒顧得上他爹的屍體，卻不想居然被那群人生生煉作丹藥，他爹一世風流，最後真可謂死無全屍，不能瞑目了。
此番事了，他便出門尋找白銀楓。
那侍衛武功雖然不錯，但白銀楓定然是可以勝過他的，卻不知怎麽白銀楓還沒回來。
白銀楓雖然中了毒，但想必下毒的人身上多半帶有解藥，即便沒有，白銀楓解決了那人，自然會回來與自己商量。他略通醫術，普通的毒不在話下。
讓他意外的是，那羹湯果然如白銀楓所說的有毒，他當時心神混亂，後來聽到王公公洩露口風，便着急逼問實情去了。
雖然他對他爹沒有多深的親情，但畢竟這事和他自身相關。
大羅仙丹的事他一直暗中打探多年，他一直以為是長生谷有流落在外的血脈，沒想到，找來找去還是他爹。還長生谷呢，現在統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初時他見到白銀楓中毒，以為是雲濤想要對他不利，不由得慌亂失措，現在看來，也有可能是王公公是主謀，雲濤被瞞在鼓裏。若是雲濤早就對他有加害之心，只要在床笫之上下手，自己勢必無法反抗。
這麽一想，他便飛快冷靜下來。
剛才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快了，他完全不能明白白銀楓在想什麽。如果白銀楓認定了蓮子羹有毒，更不應該喝那蓮子羹才對。
他順着足跡，追蹤到了瀑布旁邊，便找不到痕跡了。
游目四顧，沒看到什麽，隐約遠處的草叢似乎有輕微聲音，是往前殿的方向去了。
他連忙往前殿急行而去。
當初處處可見的道士現在一個也沒有，四周空空蕩蕩。
大殿內，一個錦袍玉帶的青年負手而立，靜靜地看着他。
唐曉霧忽然間似乎明白了一切，只覺得心中大痛：“怎麽是你？你怎麽這樣心狠，要下毒害我！”
雲濤淡淡道：“你不也防着朕，沒喝下蓮子羹麽？”
“你怎麽這麽說？”唐曉霧只覺得雲濤冷漠得令他陌生，他明明差一點就喝了那碗蓮子羹。
雲濤擡了擡擡手，旋即，一個少年從裏間出來，跪在在雲濤面前：“陛下！”
雲濤道：“把剛才對朕說的話，再說一遍。”
陸清風道：“是！王公公和周劉兩位護衛一同去送禦賜蓮子羹，淩雲子推三阻四地不肯喝，讓那白銀楓替他喝了。連禦賜之物都不放在眼裏，其心可誅。王公公質問他們，一時不慎，反倒被那姓白的斬殺了，連周劉兩位也淪陷在他手中。卑職本來在外邊待命，沒有王公公的許可，不能入內。結果救援得遲，只能将那姓白的殺了，丢下山去，也當是給王公公他們報仇。”
雲濤轉頭看着唐曉霧：“你聽到了嗎？”
唐曉霧只覺得耳邊一陣轟鳴，逼問陸清風：“你說什麽？阿楓死了？就憑你，也能殺得了他？”
陸清風只覺得他一張俊美容顏微微扭曲，不由得下意識地退了一退：“他中了牽機毒，即便不死于我手，也會毒發身亡。”
雲濤淡然道：“如果你喝下蓮子羹的是出自長生谷的你，他豈不是就不用死了？說到底還是你防着朕，居心叵測，可見一斑。”
唐曉霧雙目通紅：“雲兄，你怎麽這樣說我？我從來沒有對你有過歹意！”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人！”雲濤低喝一聲。
随後，便有一個黑衣蒙面人，從殿外大步進來，走到雲濤面前，跪倒在地：“屬下見過陛下！”
雲濤擡手道：“你把查到的真相說一說。”
那黑衣人躬身道：“是！”
他雙目注視着唐曉霧，緩緩開口：“這位淩雲子道長，俗家姓唐，本是武林一個聲名不顯的邪派中人，那邪派名叫長生谷，谷中人都擅長采補之術，通過采補可以長生不死，青春永駐。這位唐道長的生父，就曾經染指了将近兩千的女子，可謂淫邪可怖至極。屬下當年誅殺其父以後，這些年一直在查長生谷餘孽，沒想到這人竟然如此大膽，潛入陛下身邊，妄圖對陛下行那采補之術……”
“夠了！”雲濤打斷了那黑衣人的話，面色鐵青，問唐曉霧，“他說的沒錯吧？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唐曉霧此時已然認出，眼前這黑衣人，就是當年他在那名妓初雪房中見到的那個神秘人，當初帶走他爹屍首的應該也是他。長生谷一個隐匿門派，亦正亦邪，他為什麽要這樣惡意中傷長生谷？是誤會，還是故意？
聽到雲濤質問，他連忙道：“不是的，我不會什麽采補之術，對皇上也從無欺瞞之意……”
雲濤冷笑一聲：“從無欺瞞？認識了那麽久，你從未對朕說過一次真話。朕給過你機會了，上次你說你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可是你卻忘了自己曾經對朕說過，那白銀楓是你的表弟！不記得往事，卻還能記得表親，合着你這記性還是挑着來記的？”
“雲濤，我待你是真的……”唐曉霧凄然道。
雲濤失望至極：“你滿口謊言，朕和你沒什麽可說的了。”
他轉過身，往殿內深處走去，口中道：“放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