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雲煙

雲濤話音剛落,大殿內無數點寒光,對準了唐曉霧。

“雲濤!”唐曉霧叫了雲濤一聲,雲濤腳步頓了一頓,最終卻沒有停下。

唐曉霧拔足欲追,卻讓弓箭手以為他想要行刺君主,登時萬箭齊發。

縱是他輕功高絕,在箭矢射來之時極力避讓,也只能躲掉一部分,用袍袖揮開一部分,仍有不少射入體內。

一陣陣疼痛透體而來,他幾乎站不直身子。

此時此刻,他終于明白,雲濤是鐵了心要殺他。一幕幕美好過往猶在眼前,卻是如同東流之水,再也不可回憶。

他與雲濤相識相知,不過僅僅半年,卻對雲濤的性格了如指掌。他們倆的骨子深處其實有一點十分相似,那就是都無法全然相信別人。他是自身身世的原因,而雲濤則是長于深宮,帝王心術用得多了。

他原以為,只要好感足夠,那這一點點的猜疑反而會成為彼此的情趣,畢竟神秘感也是增加感情的一種必要調料,卻沒想到,他們的感情竟然飛速枯萎。不知道走到這種結局,是他們之間的愛不夠,還是調料加多了齁得慌。

留戀地看了雲濤的背影一眼,他轉過身去,仿佛一只白鶴,飛掠出了門外。

彼時他身上中了幾十支箭,除了頭頸等他特意護住的致命部位以外,渾身幾乎被紮成了刺猬,沒有一塊地方是完好的。

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居然還能逃走,不得不讓弓箭手意外,紛紛道:“再射,再射!”

雲濤在殿外也布置了弓箭手,箭矢早已架上弓弦,一見有人出門,便開弓朝他射去。

卻見唐曉霧沖天而起,瞬間掠到了十餘丈外的樹頂,再一動,又去得更遠了。

羽箭在他身後交織成一片雨幕,也不知有多少箭射到他身上,卻始終沒能把人射下來。

弓箭手本以為十拿九穩的射殺,居然會被人逃掉,向皇帝複命時,首領不由得冷汗涔涔而下。

雲濤反手摔了一只杯子,冷冷道:“廢物!他受了重傷,定然跑不遠!給朕搜山,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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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侍衛躬身退下。

那蒙面黑衣人恭謹道:“陛下,微臣這些年苦習藥理之術,若是能生擒此妖人,所煉的丹必然藥效更佳。不如讓鎖魂陣一同用上,只要他落入陣中,便不會讓他便宜死掉。”

皇帝眯着眼睛看了他一會兒,沉聲道:“準奏。”

除了貼身太監和幾個禦前侍衛,沒人知道他對淩雲子不只是至交好友。此人應該也不知道,否則不會對淩雲子一口一個妖人地稱呼。想要保全淩雲子一命,大約是真的只是為了煉丹。

他被淩雲子蒙騙,還可能被他采補,帝王尊嚴大失,心中恨毒了他,只想把他砍了。本來淩雲子中箭,已讓他消了心頭的幾分怒火,但淩雲子居然沒死,可見這人真的藏了長生之秘。

他難道不知道長生對一位人君來說,究竟有多重要?這麽重要的事,居然不告訴他,分明目無君上,這就是徹徹底底的欺君之罪!

正月十五他和淩雲子纏綿一夜,他便趕回去早朝。當時他沒什麽感覺,幾日後,他精力旺盛,每晚夜批奏折,次日依然可以神采奕奕。

身體的異狀讓他懷疑是不是被人暗中下了虎狼之藥,于是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徹查了皇宮,宮裏人心惶惶,卻沒查出什麽。兩個多月後,他恢複正常,便只好暫時将這事放下了。又回想起淩雲子面目姣好,氣質拔群,便是在他後宮中容顏也可排在前三,便又冒險出宮尋他。只可惜淩雲子身份不對,不然他早已把他帶回宮,封一個貴人。

在皇莊那個月,他早已在心裏給淩雲子升了兩個位份,卻沒想到,淩雲子會這樣讓他失望!身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感情多半也是假的!

若不是有密探在前幾天傳來消息,他還一直被淩雲子欺騙!

密探告訴他淩雲子乃是奸邪之輩,靠采補之術,延年益壽,保持容顏不老。他回想起當初相識,便悚然一驚。

他那次可能并不是中毒,而是淩雲子在別處采補來的陽氣度給了他,給他一點甜頭,以後可能要被他連本帶利榨回去。

想到密探告訴他,淩雲子曾經去小倌館,和那些美少年有過茍且,每晚關着門和他們鏖戰到天亮,每個人事後都是紅着臉,一身酸痛,卻又無限滿足,雲濤便覺得淩雲子所謂的一片真心,真是可笑至極。

要不是他有潔癖,而在場的人又不少,他和淩雲子對峙時,差一點就問出口。

……

唐曉霧跑到僻靜處,渾身衣裳已被鮮血浸透。幸好他的要害都沒事,不然即便他是長生谷血脈,流了那麽多血,要害又受傷的話,早就已經死掉了。

他強忍着痛楚,将一支支箭拔了出來,面色已然蒼白如紙。

心口處沒有中箭,衣裳卻有破洞。

他忽然想起什麽,從懷中掏出了那塊白銀楓交給他的令牌。這塊質地十分堅硬的令牌,只刻了一個篆體的“雲”字,如今已裂成兩半,裂痕從雲這個字中間劃開,再也不能複原。

這個雲字刺痛了他的眼睛,眼前已被一片水霧遮住。

雲濤居然要殺他?不,這不是真的!

這應該只是一場噩夢,只要夢醒,他就能回到之前,那個時候什麽事還沒發生,雲濤還等着他十五相見,他推開門,白銀楓嘟囔着對他說:“你怎麽才回來呀?”

只是……這似乎并不是一場夢。陸清風沒必要騙他,阿楓多半是沒了。而雲濤也已對他翻臉無情。

他永遠回不到過去了。

忽然,遠遠傳來踏上枯枝的腳步聲。

他定下心神傾聽,只聽得一個特意壓低的聲音道:“小心些,這裏有血跡,可能人就在附近。”

他現在在密林深處,常人根本難以涉足,沒想到追兵竟然跟到了這裏。

他的冷汗登時冒了出來,先前心緒混亂,沒有注意自己一路滴落的鮮血。剛才咬牙拔了箭頭,身上盡是血窟窿,鮮血更是淌了一地。

為今之計,是找到一家藥鋪,撿些藥吃了,不然這麽重的傷,要靠他自身愈合能力的話,恐怕不易好。

他将衣裳撕開,裹住了流血比較厲害的幾個血洞,便展開輕功,離開了原來藏身的地方。

……

雲岚急匆匆地進了禦書房,向皇兄福了一福。

雲濤擡眼看了看她,沉聲道:“闖禦書房這種事你都幹出來了,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皇兄?”

雲岚咬了咬唇,道:“皇兄恕罪。岚兒只是聽說,皇兄全城戒嚴,捉拿妖道淩雲子,讓人搜了三山觀,把他原來的住處都拆了,還讓人潛伏在京城所有藥鋪……岚兒就想知道,他到底犯了什麽錯?”

雲濤冷冷道:“怎麽,你看上他了?”

雲岚忙道:“岚兒不敢。岚兒只是想知道,他那個表弟,就是那個叫白銀楓的,他……他應該沒有犯錯吧?”

“那個小癟三?他擅自喝了朕禦賜的蓮子羹,已然毒發身亡了。”

“皇兄,你……你怎麽可以這樣?”雲岚顫聲問道。

多年受到的宮廷禮儀教導,不允許雲岚對已經繼承了大統的胞兄有僭越的言行舉止,說完這句,她只能默默流淚。

“堂堂一個金枝玉葉,哭成這樣,成何體統?”雲濤一拍書案,“朕為了讓你們不必像先帝在位時一般,與番邦和親,不知費了多少心血,你居然還有心思沉溺兒女私情?朕是不是對你太寬容了?!回去反省三個月,朕給你指一門婚事,盡早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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