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六海第州界24

“玄機大師,你鼻子流血了, 眼睛也是, 沒事吧。”少年手持着劍, 轉過頭來望向已經半跪在地上的蘇玄機。

“你——”蘇玄機想開口,但他才說出一個字, 喉嚨裏湧出的污血的便将他的聲音吞沒了, 只能發出咕嚕咕嚕的雜音。

他露出的獨眼死死注視着不遠處站在靈舟桅杆上的少年, 像是要将對方盯出一個窟窿來。

他現在全部的心神都在少年的身上, 任由着黑血從他的七竅中緩緩湧出。

此時, 他的面前出現了太多的匪夷所思,他根本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少年是如何不受到花粉影響的?

他想不明白少年是如何掙脫天隐皇朝特制的手铐的?

他想不明白一個剛剛才法紋覺醒且天資極差的少年是如何抗下面前魔獸全力一擊的?

蘇玄機相信真實, 他将一切真實作為自己行事的準則。

可是這一刻他覺得他所一直依賴的真實在欺騙他。

這個名為邵白的少年像無比鋒利的劍刃将他從小建立起的精神世界斬得七零八落。

“這靈舟上居然還有落網的小雜魚?”龐大的獸軀發出厚重嘶啞的聲音,震耳欲聾。

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眼見為實的, 對于頭腦簡單的魔獸來說,他們更容易将這瞬間的不真實感歸結于錯覺。

就如此時的墓骨,他将少年無意擋下那一擊當作了玄之又玄的巧合。

開什麽玩笑!

就他面前這個少年連他塞牙縫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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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攔得下他奮力的沖擊!

嗷嗷!——!

墓骨發出兇狠的嚎叫,他縱身向後躍去, 随後巨大的獸爪踩踏在崩裂開來的地面上, 再次發出猛烈地沖鋒, 向站在靈舟桅杆上那弱不禁風的身影攻去。

墓骨的動作極快, 猶如黑色旋風過境, 所到之處石塊都會被強大的氣旋沖起, 從地面迸發而出。

勢不可擋!

這次他要将那整座靈舟還有那小雜魚一起毀成稀巴爛!

噔!

清脆的撞擊聲。

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帶着毀滅之能的撞擊不該發出這樣輕巧的聲音, 待墓骨緩過神來, 他龐大的身軀已經停了下來。

他無堅不摧的利爪再次被那本該粉碎的劍脊阻攔了下來。

靈舟無事,少年無事,他的致命攻擊甚至連一絲火花星都沒有激起。

這時就算腦子再不好,墓骨也發現了面前這少年的不是一般的小角色。

“很不錯,看來你不是一般的人類少年,你和那些廢物不一樣。能接下我墓骨的一擊你有資格做我的對手。”泛着血色的獸眼滾動着,墓骨緩緩擡起了他被震得有些發麻的前肢。

“你很強,你值得我發揮出真正的實力。”

唰的一下,墓骨已經退出十尺之外,只見他的軀體開始膨脹起來,獸眼也泛起了紅光,而包裹着他身軀的光滑外皮也變得堅固起來。

“吾乃黑金蝾螈之王!是無上獸王的最勇猛的部下!日後會是這個世界的霸主之一,我将掌控奴役你們這些低賤的人類!所有阻擋獸王霸業的人吾都會全部粉碎!”

“原來是你沒拿出真正的實力啊!”少年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有些明了的點了點頭,“怪不得剛剛的攻擊會這麽弱。”

“小……心!他已經完全獸化,失去理智了!”蘇玄機掙紮着從地上爬了起來,用盡最後一點法力将靈舟的外表加固了一些。

他已經透支到極限了,或許他的所做的并沒有作用。

但現在他能做到的只有這一點事了。

“原來所有的魔獸都會變大的嗎?”邵白擡起頭,他現在已經完全被掩蓋在了對方如小山般的陰影之下。

這個場景有些似曾相識。

一聲狂暴的怒吼!

徹底瘋狂的墓骨身上充滿着毀天滅地的力量,赤紅的獸眼牢牢盯着自己的獵物,利爪已經嗜血難耐。

他揮出狠厲的利爪向少年襲去。

飒。

寒光一閃。

嗒嗒嗒嗒嗒嗒——

一只巨大的獸爪不知何時跌落在了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了下來。

洶湧的黑血從龐大軀幹的切口處噴射而出,灑的滿地都是。

剛剛發生了什麽?

蘇玄機的獨眼裏夾雜着茫然,還有藏得極深的恐懼。

他什麽都沒有看清,唯見寒光過後,濃烈的血色。

少年真的出手了嗎?

“嗯?”

忽然少年發出了疑問的聲音。

過了會兒,天色昏暗了下來,一陣不知從哪吹起的飓風在整座林子裏游走,詭異非常。

那飓風如有神智一般将之前被蘇玄機滅殺的妖獸屍體卷了起來,随後又像是将那些屍體碾成了碎末攪和在了一起,卷入其中,來到了失去神志的墓骨身邊。

“他在愈合!”蘇玄機立馬發現了其中的變化。

這很不可思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條全新的前肢長了出來,那鋒利的切痕很快便被新長的肉芽愈合了起來。

“黑金蝾螈——咳咳咳,”蘇玄機的眼神慢慢沉下,“蝾螈之王?怪不得,可怕的愈合能力。”

随後,他對站在那裏的少年說道:“沒用的,你這種劍傷是無法殺死他的,至少……至少要七重法紋才有可能将他轟殺!”

七重法訣——

蘇玄機甚至覺得自己預估還不夠準确,因為那古怪的飓風似乎讓那魔獸的實力變得如虎添翼。

即使是他全盛的狀态下——

“原來是這樣。”少年喃喃地說道。

一股淩厲肅殺的氣息猛然生出,幾乎同時,蘇玄機瞳孔收縮,他的身體甚至在這股氣息下甚至都無法動作。

那把帶着金屬光澤的普通古劍,似乎也變得與之前不同了。

它的劍身折射出的光暈讓蘇玄機似乎看見了死亡的真容。

劍動了。

這次蘇玄機看清了少年将劍揮出的瞬間。

嘭!

蠻橫無比的氣流向少年的揮出的方向湧去。

就在那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了,如夢一場。

蘇玄機愣愣地望着他面前寸草不生的荒蕪,在前一刻那裏還是茂密的叢林,還有一只愈合能力非同凡響的宇級實力的魔獸。

什麽……什麽都沒有了。

“玄機大師,你怎麽樣?”邵白将劍收回劍鞘中,來到癱坐在靈舟旁邊的男人面前。

他伸手想去扶,卻發現男人的身體在輕微的顫抖。

“我沒事。”蘇玄機咬着牙,終是讓聲音恢複了平穩,他骨子裏的驕傲讓他不想任何人看見自己這幅狼狽的模樣。

但目睹了那般恐怖的力量,他根本就沒有辦法控制身體本能的反應。

那一劍是怎樣的威能?

八重?還是九重?

蘇玄機不知道,因為他沒有目睹過八重九重這種等級法訣的威力。

不過最讓他心悸的并不是剛剛那一劍。

而是這個站在他面前的少年。

十五歲,法訣廢物,卻擁有這般可怕的毀滅力量。

看起來還游刃有餘。

這不可能是一時掌握的。

這個少年究竟隐藏了多少?

這個力量是他的極限嗎?

他怎麽得到這樣的力量的?

他有着這樣的力量為什麽要扮出廢物的模樣待在清虛宗裏?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之前這個少年還被幾個記名弟子欺淩過,明明當時他還是一副毫無還手之力的樣子。

從來沒有這麽多的疑問盤旋在蘇玄機的腦海裏,要知道在不久前他還覺得這個世界在他面前是沒有不可知的。

這個少年的出現像一個異數,将蘇玄機認識的常識都打破了。

蘇玄機沒有意識到他的七竅依舊在不斷的流血,他之前為了阻攔那萬斤重的靈舟內髒早就破碎了,現在症狀終于攔都攔不住一起迸發了出來。

直到少年提醒,蘇玄機才緩過神來,從靈袋裏拿出靈藥服用。

之後又補充了好幾顆魔晶,蘇玄機的臉色才稍微緩了過來,七竅也終于不再流血了。

“怎麽樣好點了嗎?”少年坐在他旁邊,一只手撐着腦袋,另一只手的指尖晃動着那銀光閃閃的手铐。

“嗯。”蘇玄機的臉沉了沉,一時間他不知該用怎樣的态度對待面前的少年。

這個随時都能要了他命的人。

不過在他糾結的時候,少年倒是率先開口了。

“玄機大師。”少年十分恭敬地喚了他一聲。

若是平常這樣喚一聲也沒什麽,可在知道少年的真實實力後,蘇玄機只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要翻騰上來了。

“今日之事還請玄機大師不要說出去。”

蘇玄機微微蹙眉,這是要封他的口?

他現在還有說不的權利嗎?

“為什麽?”黑色鬥篷下,薄唇微動。

“因為我還想待在清虛宗。”少年嘴角微揚,也沒有隐瞞自己的想法。

“這清虛宗裏有你想要的東西?以你的實力要什麽得不到?”蘇玄機眼神微沉,語氣裏帶了些試探。

“東西?不,不是的,是有想要的人。”清澈的眸子帶着缱绻的溫柔。

蘇玄機的愣了愣,他能感覺到少年身邊的氣息變得溫和起來,猶如盈盈秋水,清洌可鑒。

想起剛剛讓人膽寒的死亡氣息,蘇玄機一時間有些恍惚。

完全相左的兩面,這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還請玄機大師幫我隐瞞一二。”少年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語氣誠懇。

“我知道了。”蘇玄機低垂着頭,神色不明,“大師?不必叫了吧。”

被面前的這個人如此稱呼,聽上去有些諷刺。

“為什麽?玄機大師的機關術巧奪天工,設計玄妙,當得起大師二字,邵白很是欽佩。”

少年的聲音像一顆憑空出現的石子投入了蘇玄機心中那片一成不變的死水裏,一圈圈的漣漪蕩開,有一刻這片死水似乎像是要複蘇了。

“你……你真的不像這個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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