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六海州界23
泛着銀色光澤的靈舟發出陣陣令人耳聾地嗡嗡聲,像神話中的鲲獸平穩地停在清虛宗的門柱前。
在場的人都帶着目瞪口呆地表情觀賞面前由最頂級的機關術打造的大成之作。
這種東西就是邵白也是沒有見過的, 他那個世界沒有這種東西, 在排隊登入靈舟的過程中, 他悄悄開啓了神瞳的第一層。
一瞬間,整個靈舟最詳細的結構都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銀色的瞳孔探測着靈舟的每一個角落, 他能看見最純真的法力從最底部通過複雜大小齒輪傳輸到靈舟的各個部分。
震撼!
這艘靈舟內所包含的機關齒輪遠比邵白所想的多得多, 而其中機械齒輪和機械臂的變換粗略算算都不下于萬萬中變化。
“真是財大氣粗, 這要多少的魔晶才能支撐這樣一個大家夥。”鄭富貴仰着頭望着面前的龐然大物感慨道:“看來還正是挺氣派的。”
“不是用的靈石嗎?”邵白有些詫異。
在他們那個世界裏一些小點的機關術都是用靈石作為動力的。
“靈石?看什麽玩笑?那玩意不是只能用來買東西嗎?”鄭富貴被邵白問得一頭霧水, 他轉過頭去卻發現在陽光下少年的眼睛竟然是極其罕見的顏色。
“兄弟, 你的眼睛——”
“怎麽了嗎?”少年轉過頭,一雙黑色瞳孔十分清澈。
“啊!沒什麽。”鄭富貴只當自己看花了眼, 有些尴尬地摸摸頭。
所有人都核對了身份按序進入了靈舟,說來也巧邵白位置旁邊正好是鄭富貴的。
靈舟內部的空間很大, 剛剛邵白通過神瞳觀察,整座靈舟一共有三層,而他們這的幾百人都位于靈舟的第二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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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整個靈舟開始劇烈的抖動,看來是發動了。
“很神奇是不是?嘿嘿, 我也是第一次做這個, 就是放眼整個三重下界大概也只此一座吧。”鄭富貴傻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邵白點點頭, 從印着清虛宗圖騰琉璃隔層望出去, 他能清晰地看見原本花花草草的景色轉變成最為廣闊幹淨的藍色。
“聽說這一整艘靈舟都是清虛宗自己造的。”
“不知道是何人設計?他的機關術實在厲害。”邵白誇贊得誠懇, 正是因為他擁有神瞳, 所以他比旁人更明白建造這樣一座靈舟有多麽的困難。
“好像是清虛宗一個很有名的供奉, 對了, 玄機!似乎叫玄機大師。”
玄機大師?蘇玄機?
這個名字是邵白沒有想到的,而他更沒想到的是他很快就看見了正主本人。
這次帶他們去天隐皇朝的人便是那神秘莫測的玄機大師。
“靈舟內禁喧嚣,還有一個時辰到達天隐皇朝,若有誰吵鬧,我便将他從這靈舟上扔下去。”蘇玄機的行事作風和他鬥篷下細膩的長相幾乎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格,用鄭富貴的話說蘇玄機看上去更像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土匪頭子。
而他們就像是一群被強行綁走的小肥羊。
一路上還算順利,蘇玄機在說完那讓人毛骨悚然的話後,便坐在了船艙的最前頭,黑色的鬥篷将他整個人完全蓋住,沒有人能看到他的神情,但邵白隐隐能感覺到到有隐蔽的目光注視着他。
靈舟內寂靜的環境讓邵白有種時間停止的感覺,這種感覺會讓他想到上輩子在天山的時候,他不喜歡這種氛圍。
不過好再這個氛圍并沒有持續多久,當靈舟帶着氣流仿佛要散架一般着陸後便消失了。
“天哪,真是吓死小爺了!我還以為我們都要葬送在那靈舟裏呢!我可不想死在異鄉,這樣我爹娘都找不到我。”鄭富貴不上道的本性幾乎暴露無疑,邵白聽着他滿嘴爛話只有蹙了蹙眉。
比起剛剛下降的颠簸,邵白更加在乎他們落地的位置,他環繞四周的富麗堂皇——
他們似乎直接着落在了一座皇宮的內部。
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
噠噠噠噠噠噠——
整齊劃一的步伐聲從遠處傳來,或者說是從四面八方傳來。
“這、這這是做什麽?我們被包圍了?我們只是來法紋覺醒而已啊!我們都是平頭老百姓啊!”鄭富貴有點慫地往後縮了縮,下意識躲在了剛認識不久的少年身後。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剛下靈舟的少年少女們就被一只突然出現的軍隊團團圍住。他們中每個人都穿着一樣款式的銀色軟甲,面目剛毅,手上都拿着一根金色的短棍。
“他們手上拿的是什麽?”邵白問。
這個世界不是已經将古武器淘汰了嗎?
“金剛杵,就是法器啊!我的媽呀,這是天隐皇朝的銀甲禁軍吧。聽說銀甲禁軍裏的每個人通過法器都能釋放出四重法訣,全部都有着神人級的實力啊!”鄭富貴小聲咕哝道,“我們這些還沒覺醒的廢柴和人家根本就是一個級別的啊!”
“在下銀甲禁軍統領,郭戰。來者何人?”一個粗狂的聲音從銀甲禁軍背後傳出,讓出一條路來,一個頂着大肚子的壯漢走了出來。
與旁人不同他的手中拿着兩根金剛杵。
他的臉上布着幾塊結痂的傷痕,只需一眼便知是從死亡裏走出來的人。
“清虛宗,蘇玄機。”
真當一群人六神無主之時,一個淡然聲音響起,裹着黑鬥篷的男人終于慢悠悠地從靈舟上走了下來。
“清虛宗!又是你們清虛宗的!怎麽每次都是你們?蘇玄機?你不知道天隐皇朝皇宮裏是不能迫降靈舟的嗎?你這是對無上皇權的藐視!其罪當誅!”
嘭的一聲,金屬猛烈撞擊之聲,郭戰兩手中的金剛杵相互猛擊,随後四周的銀甲禁軍皆暴呵一聲。
震天動地。
這些剛入門的少年少女哪見過這陣仗一個個吓得臉色發青雙腿發軟。
蘇玄機像是沒有聽到一般,手訣輕掐,一股靈光便将那龐大的靈舟團團包裹,接着不斷縮小,收入進一個手掌大的靈袋裏。
“包羅萬象?六重通用法訣。”郭戰的兇眼縮了縮,看來這鬼鬼祟祟的帶隊人實力也是非同一般。
媽的!怎麽每次清虛宗帶隊的都是些奇葩瘋子!
“你是天隐皇朝來迎接的人嗎?人已經帶到了,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你帶他們去吧。”蘇玄機像沒事人一般拍了拍郭戰的肩甲吩咐道,他甚至都沒有露出他那只獨眼看一看郭戰那張瀕臨發怒的面龐。
“你他媽——!”郭戰真的受不了來自清虛宗的混蛋了,遙想以前帶隊的都是正正常常的老古董,從去年開始來的就不知是什麽混賬玩意!
這目中無人的本事都是一脈相承的嗎?
“郭統領,不得無禮。”這時一個爽朗卻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
一個尊貴無比的年輕,穿着杏黃色的花衣,上面印着滿翠八團龍紋,雙佩美瑜,紅色絲組為纓,白色珠綴串半掩着他的真容,長期浸溺在權勢富貴中的氣質給人不怒自威的感覺。
當然就憑他這套穿着也沒人敢看輕他。
“明蒼殿下。”郭戰嘭的一聲跪在地上,又是一聲巨響,四周的銀甲禁軍動作整齊劃一統統單膝跪地。
“太子殿下德安!”
“天哪!那是天隐皇朝的太子啊!未來的帝王啊!我們要不要下跪啊!”鄭富貴已經驚得口齒不清起來。
邵白沒有理他,他們是六海州界之人自然是不用向天隐皇朝的人下跪的。
“起來吧。”明蒼嘴角微揚擡了擡手。
“玄機大師,久仰大名!今年怎麽沒有見到楚道友”白色珠綴下的英俊面容,笑得十分随和。
“清虛宗不會再放他來了,畢竟上次他焚燒了貴國獵場中心方圓十幾裏,劈死珍禽野獸無數,火勢還差點蔓延到皇家廟宇釀成大禍,我以為你們不會再想見到他了。”蘇玄機聲音平靜,毫無遮掩的意思,似乎在他眼前就是貴為太子也沒什麽不同的。
“玄機大師說笑了!怎麽會呢!楚道友天縱英才,至少本殿下很期待與他見面。而且他上次來了一趟我們國庫也因為他充裕了不少,今年的征繳民稅都降低了,我們天隐皇朝的百姓歡迎都來不及的。”明蒼的聲音帶着笑意,說話給人一種如浴春風的感覺,好像天大的事在他面前都不算個事,“當然了,我們也十分歡迎玄機大師的到來。”
明蒼能言善辯,蘇玄機愛搭不理,氣氛卻看起來極其融洽,可見這太子殿下待人接物的本事。
“我們已經給玄機大師安排了上好的客房,大師可以先行休息,剩下的事便交于我們。”說完,明蒼拍了拍手。
很快就有帶路的美婢走了過來。
這次黑色鬥篷下終于輕“嗯”了一聲。
蘇玄機居然真的就這麽走了,被銀甲禁軍圍在中間的少年少女頓時就慌了神了,一個個面上都無所适從起來。
“郭将軍,這些孩子就麻煩你在法紋覺醒前帶他們去一下祭壇了。”白色珠綴下的目光像是掃視貢品一般從邵白他們身上劃過,面上卻一副溫和的模樣。
“是,明蒼殿下。”郭戰雖然心裏賭得慌,但也只有依令辦事。
“我們就這樣被扔在狼堆裏了?”鄭富貴抓着邵白的袖子不松手,看上去無助又可憐。
邵白不是很明白鄭富貴所說的話,不懂哪裏來的狼。
“不過明蒼殿下真是長得風流倜傥,又在天驕榜名列第二,對得起當朝太子的身份,我也是極其崇拜他的!”鄭富貴說得極其狗腿。
“天驕第二嗎?”這倒是引起了邵白的注意。
如果他沒記錯,楚師兄在天驕榜上位列第五。
竟然排名在楚師兄的前面?
“是啊,不過今年明蒼殿下便不能位列天驕榜了,真是可惜,我還一直很看好他超越凜冬冰原的百裏冰封的。”
“為什麽不能?”邵白問。
“什麽為什麽?因為年紀到了啊!十五歲擁有上榜資格,過了二十五歲便自動出榜了啊!”鄭富貴茫然地答道,他怎麽覺得他身邊的這個兄弟像是隐居山林的什麽都不知道。
唰的一聲!
一道金光閃過,邵白眼神一凜,暗中伸手将身旁的鄭富貴推開。
金色的金剛杵裹着火光從邵白的臉邊擦過,滾燙的高溫甚至夾帶着蒸騰的熱氣。
“倒是個有膽色的小家夥。”郭戰厚重的眼皮擡了擡,見面前的消瘦少年不動如山,倒是心裏有了幾分的驚訝。
“叽叽喳喳!再廢話一句,這一杵便開了你們的腦瓜。”郭戰冷哼一聲,雙眼怒瞪,随後收起金剛杵回到了隊伍的最前面。
邵白彎下腰,将跌坐在地上的鄭富貴扶了起來。
被這麽一吓,原本和話痨一般的鄭富貴也不再開口了。
在郭戰的帶領下,包括邵白在內的幾百個才十五歲出頭的少年少女來到一個巨大的圓形祭壇。
帶到這裏郭戰便算完成了任務,示意邵白他們自己沿着曲折的臺階走到祭壇中間,便帶着人馬在皇城內巡邏了。
而此時祭壇中間已經有不少的人了,加上邵白他們些人,人數已經逼近兩千了。
邵白的個子不高,在浩浩人群裏他基本什麽都看不到。
過了會兒,他只發現周圍的人忽然寂靜下來,接着一個蒼老嚴肅的聲音念叨起類似于神文禱告一般的句子。
而念叨至“恭請天道賜福”時,邵白便有模有樣的學着周圍人的動作伏在地上。
接着好像就什麽都沒有了。
邵白站起身,他發現除了他以外其他身邊的人都是一副容光煥發、神采飛揚的模樣。
就連剛剛吓慘了的鄭富貴也恢複如初。
“這便是天道的賜福嗎?真是太舒服了!感覺身上充滿力量、暖洋洋的!我整個人都和脫胎換骨了一般。”鄭富貴眯着眼說道,面上一副在回味的模樣。
鄭富貴說得神乎其神,什麽暖洋洋,什麽脫胎換骨,邵白什麽都沒有感覺得到。
“我們的法紋已經覺醒了嗎?”邵白問。
“嗯,接下來,只要按序飲下聖水,法紋便能顯露出來。”
“下一個,鄭富貴!”
聽到傳喚,鄭富貴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随後慌慌張張地跑進了一頂白色的紗帳中。
過了會兒淡淡的金光便從白色的紗帳裏透了出來。
“哈哈哈哈!五行自然金行!法力玄級,我總算是沒給爹娘丢臉!哈哈哈!” 白紗帳掀了開來,随後便見鄭富貴欣喜若狂的跑了出來。
因為高興,他的聲音聽起來咋咋呼呼的,周邊的人也聽得一清二楚。
一道道羨慕眼紅的沒目光望向了這喜出望外的身影。
接下來陸陸續續出來被叫到人出來的人都無疑是錘頭喪氣的,甚至還有的一出來便抱頭痛哭起來。
“真是可憐,肯定是旁門左道,黃級。”鄭富貴有些憐憫地搖了搖頭。
“旁門左道是什麽?”邵白問道,上次葉朗與他解釋的時候刻意避開了這個詞。
“就是一些除了金木水火土這些自然法力外其他亂七八糟的法力,據說有些能控物、讓人産生幻覺什麽的,反正基本就是廢了的意思。”
“為什麽?聽起來挺厲害的。”邵白不是很明白。
他從來不覺得世界上有什麽是天生沒用的。
“聽起來厲害,但法紋為旁門左道的人基本都是黃級法力。哎,黃級法力能幹什麽啊!火行法紋還能多放幾個小火訣用用,若是旁門左道就更加夠嗆了。”鄭富貴有些感慨地說着,而邵白卻在一旁聽得熟悉親切。
他摸了摸鼻子,連小火訣都夠嗆,這好像就是他的現狀啊。
“下一個,明豔!”
白色的紗帳裏再次傳來了傳喚聲,明是一個極其特別的姓氏,只有極少尊貴的人能用,比如剛剛邵白他們所見的明蒼殿下。
在衆人的矚目之下,一位穿着灰雪色緞繡長裙的少女從人群中慢慢走了出來,烏色的長發垂至腰間的蘭紋團繡上,猶如幽谷空蘭,不識人間煙火。
或許是皇室的血脈傳承,名為明豔的少女與剛剛那位的明蒼殿下長得有五分像,到毋庸置疑的是等其張開後肯定是沉魚落雁的美人。
待到那白紗帳放下,不少人才将念念不舍的目光收回來。
“是公主殿下啊!明豔公主!長得也太美了吧!你說是不是!邵白!我還沒見過這般好看的女孩子!”鄭富貴用胳膊捅了捅身旁的少年,聲音極其興奮。
“還行吧。”邵白沒有任何感覺。
這叫明豔的少女确實賞心悅目,不過在他看來還是楚師兄最為好看,只是想想,少年的眉眼便不由變得柔和起來。
半天未見,他好像就有些想楚師兄了。
一陣極為耀眼的青色光芒從白色的紗帳中迸發而出。
“這種光芒——難難道是天級!五行自然木行,天級!皇室的資質果然恐怖!”鄭富貴眼裏帶了些許敬畏,吞咽着口水。
待到青光消失,名為明豔的少女便從白帳中走了出來。
明明是覺醒出了如此傲人的天資,少女确實一臉淡然平靜,好像這些對于她來說都是理所當然的。
“今年天驕榜上又要有大變化了。”
“可不是,天級法力!這三重下界裏有這種資質的兩只手都數的出來啊!”
“這明豔公主以後的法訣修煉之路肯定是平步青雲,真是羨慕不來啊!”
天級法力嗎?楚師兄便是天級吧!
楚師兄果然很厲害啊!
邵白聽着旁人陣陣議論聲,默默想着。
“下一個,邵白。”
“到你了,兄弟。”見邵白還在愣神,鄭富貴連忙推了少年一把。
邵白這才反應過來,撓了撓腦袋,快步走進白色紗帳裏。
“邵白?”一個蒼老嚴肅的聲音。
“嗯。”邵白應了一聲,坐在了面前空着木椅上,而他的對面是一個頭上披着紅布的老頭。
老頭擡了下眼皮,渾濁的目光在掃到少年身後那把劍器時停了一下,随後又默默收回了目光。
“将這個喝掉。”老頭從一個骨瓷龍口的茶壺中倒出一道泛着淡淡靈光的水流,注入邵白面前與茶壺想配套的花瓣形杯口的瓷杯裏。
邵白沒有猶豫,端起那瓷杯一飲而盡。
有點茉莉花茶香的味道。
“把手放在你面前的石頭上。”老頭又開口道。
邵白依言照做。
随後便是寂靜的等待,過了一會兒邵白發現自己的手腕緩緩浮現出了一個黑色的印記,由簡單的弧線和直線構成。
有些難以形容,邵白沒看出這印記代表着什麽。
若硬要說,大概有點像一只流淚的眼睛。
除此之外,無事發生,并沒有像鄭富貴或是其他人那般放出光芒。
“旁門左道,黃級。”老頭幾乎沒有擡頭,他負責法紋覺醒一事已有幾十年了,基本不用細看就能判斷出一個孩子的法紋天賦。
沒有五彩的靈光,那便是旁門左道,黃級,毋庸置疑。
“哦,我可以走了嗎?”邵白嘆了口氣,雖然他已經對自己的法紋覺醒不抱希望了,但他還是微微有些沮喪的。
當他聽鄭富貴描述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和旁門左道,黃級的标準極其附和。
也算是不出所料了。
“可以了。”老頭有些詫異,旁門左道黃級這般差的資質是少見,但知道後像少年這般如此平靜的卻是真的罕見。
這些年來,因為資質不如意要死要活的他都沒少見過的。
誰讓這裏是法訣至上的世界呢!
大概是故作堅強吧。
老頭如此想着,見少年轉身離開,他正準備叫下一個人進來,
這時他突然望見桌上的那塊石頭,瞳孔猛地收縮了。
他将那石塊捧在手裏,揉了揉眼,仔細看了半天,随後慌忙跑出了白紗帳。
“站住!站住!站住!那個叫邵白的!站住!”頭披紅布的老頭大聲喊道。
“有什麽事嗎?”邵白聽見後面急促的呼喊聲,停下了腳步。
“你!不許動!所有人遠離這裏!然後趕快去喊銀甲禁軍将這個少年控制起來!快點!”老頭大聲喊道。
“若昂天官,您這是怎麽了?不過是個旁門左道的黃級少年——”因為騷動,旁邊站崗的護衛趕了過來将邵白攔下查看。
“蠢貨!是天級!天級!這個少年很危險!快去叫銀甲禁軍來!!”若昂老頭情緒十分激動,手上握着石頭,他的目光死死鎖在站在那的少年。
他知道在場的人大都無法相信,若非他親眼所見他也是不信的。
這世上竟然有天級的旁門左道!
“若昂天官,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天級的旁門左道!”護衛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親眼所見!向天道發誓!”若爾老頭的神情極其嚴肅,眼底帶着淡淡的恐懼。
見若昂天官竟然搬出了天道誓言,那些護衛便也收起了玩笑的态度,連忙将人群與站在那裏的少年分開。
接着他們又釋放了多層三重的水牢術将邵白困在其中。
從始至終邵白都一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麽。
不待他想出個所以然來,蜂擁而至的銀甲禁軍已經将他圍了個水洩不通了。
而郭戰也拎着兩根金剛杵站在了他的面前。
嘭的一聲!
厚重的門被鎖上。
邵白被關押進了一間昏暗的屋子裏,這屋子的四周都是由銀色的金屬鋪滿的。
那銀色的金屬邵白十分熟悉,因為萬法玲珑塔的修煉室裏用的也是這種材質。
這種材質能有效抵禦法力的強大威能,而銀甲禁軍身上的銀色軟甲亦是用的這種金屬打造。
他低下頭來,望着被铐起來的雙手。
這才意識到他似乎被軟禁起來。
邵白不知道自己在這呆了多久,他對時間的流逝并不敏感,也許是一個時辰,又或許是兩個時辰。
而當他面前的石門終于開了,來接他的人是蘇玄機。
黑色鬥篷下的獨眼帶着深深的疑惑,邵白自己也很疑惑,所以他也就那麽望着蘇玄機。
“據天隐皇朝的天官所說,你的法紋測出是——”蘇玄機蹙着眉聲音頓了頓,“旁門左道,天級。”
顯然蘇玄機并不怎麽相信這個測試結果。
“有極大的可能失控,危險難測。再确保你能夠完全控制前,我會用一些手段控制你的自由。”
蘇玄機緩緩走向少年,指尖勾起對方的手铐在上牽了一條鐵鏈,随後握在手心裏,“現在商量下來的結果是先由我将你送回六海州界。關于你接下來的安排回去再商議。”
“怎麽會?可是我連最低級的法訣都掐不好。”比起被控制自由,少年似乎更加在意測試出來的結果。
“不用擔心,不過是做做樣子。我們其實都更傾向于那位神官過于勞累出現了幻覺,天級的旁門左道是根本不可能的。”蘇玄機說得極其篤定,随後他又望了望邵白手上的黑色印記,“你的測試結果就是黃級的旁門左道,你是一個沒有法訣能力的廢人。”
蘇玄機的話很真實,聽起來太過殘酷。
他打量着少年面部表情的變化,然而對方并沒有表現出他意料中的不甘悲傷。相反,少年看起來平靜如常。
“意思是控制我是暫時的嗎?回清虛宗就不用被拷着了?”
“你還想回清虛宗嗎?帶着這樣的測試結果。”蘇玄機企圖擊垮少年面上的鎮定。到目前為止少年的一舉一動在他看來都透露着他看不懂的東西。
蘇玄機不喜歡這種未知的感覺。
“為什麽不想?”邵白反問。
“你身為邵家的人卻覺醒出如此差的法訣天賦,你難道不感到無地自容嗎?你還有顏面登上清虛宗嗎?要知道就是最差的記名弟子也至少是五行自然黃級的水平。”蘇玄機自認為所說得是一個正常十五歲少年該有的反應。
“可這不是我的錯,這是生來就決定的東西吧,就像一個人的相貌一樣。玄機大師,你會因為相貌自卑嗎?”少年的聲音平穩,不慌不忙,絲毫不被外界的情緒影響。
蘇玄機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被眼罩遮住的眼睛,一時間他也些拿捏不準面前的少年是随意亂說,還是意有所指。
如果真的是意有所指——
那有可能他自己早就被人看穿了。
蘇玄機沒有再開口,他拎着鐵鏈牽着少年走在前面,一切看似都隐藏在了他的黑色鬥篷之下,但他仍沒有放棄觀察身後少年的一舉一動。
明明平凡無奇,卻是那般反常。
即使他當着衆人的面以鐵鏈牽着将少年帶上靈舟,少年的表情也沒有半分動搖。
莫非真的是一個傻子?根本沒有禮義廉恥的意識。
蘇玄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坐在位置上摁着自己兩只手的關節,咔嚓咔嚓直響,聽着他周邊的人寒毛直豎。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煩躁了,他讨厭自己的領域裏有他不了解、看不透的東西。
真是相當糟糕的感覺。
蘇玄機有些無法忍耐了,他站起身來,将手上的鐵鏈随意綁在了靈舟的設置的把手旁,而被綁着的少年依舊阖着眼毫無所覺。
強烈的氣流将黑色的鬥篷吹着獵獵作響,鬥篷上的兜帽也被吹了下來,黑色的長發随風飄揚。
蘇玄機站在巨大靈舟的夾板上,感受着強風帶來的沖擊,想以此讓自己鎮定下來。
忽然蘇玄機蹙起了眉,将手擡了起來在空中輕輕晃了晃。
點點的晶瑩的粉末浮現在了他的指尖和手心上。
這是什麽?
他将手上晶瑩靠近指尖,一股淡淡的花香飄進了他的鼻子裏,幾乎是同時他的眼前竟然有一瞬恍惚。
花粉?讓人致暈的花粉?
為什麽刮來的風裏會夾雜着這樣的東西。
糟了!
蘇玄機神色一沉,他正準備回到靈舟艙中,腳下忽然猛烈的颠簸起來!
靈舟在下沉!
“看來操縱靈舟的人全都中招了。”蘇玄機自言自語,而他的雙手已經在快速的變化着。
五重金系法訣,銅牆鐵骨。
六重金系法訣,天羅地網。
失去控制的靈舟飛速的下墜,而在這般慌亂的情況,黑色的的聲音卻穩穩地屹立在劇烈搖晃的夾板上。
如果此時有人便能發現的蘇玄機全身皮膚都泛着金屬的光澤,而他的雙腳下的地面也與他的皮膚一樣,兩者似乎融為一體,牢牢固定在了一起。
很難想象竟然有人能夠用一雙手同時掐出兩個級別不低的法訣,這不是普通的一心二用能夠做到的。
這需要強大的法力去支撐,簡直是無比瘋狂。
而這正是蘇玄機現在在做的事情。
一道金色的大網在空中編織而成,往下墜落的靈舟的正好落在了大網的中央。
蘇玄機不由皺起了眉頭,額頭間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這艘承載着幾百人的靈舟重量将近十萬斤,在加上是從高空墜落強大的重力要想阻止可以說接近癡人說夢。
金色的大網只能将靈舟墜落的速度減慢。
嘭的一聲!
塵土飛揚,地動山搖。
猶如小山的靈舟終于落地了,船底雖有些龜裂,但沒有支離破碎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一個黑色的身影從靈舟的夾板上跳了下來,成功阻止了墜落的靈舟,蘇玄機的臉上卻沒有半點的放松。
“滾出來。”
淩厲的獨眼望向茂密的叢林,随即一陣陣沉重的腳步聲由地面的震感傳至蘇玄機的腳下。
砰!砰!砰!砰!
面前合抱粗的大樹被一泛着黑光的利爪捏成了粉碎,龐大的黑色軀幹終于完全顯現在了蘇玄機的面前。
“魔獸?”而且級別不低。
“成為獸王進階的養料,你們當感到無比榮幸!”沙啞粗糙的聲音與人類完全不同,只是開口,便能聞到濃烈的血腥惡臭。
“獸王?那是什麽?”蘇玄機問道,他隐隐感覺到了不好的預感。
“他将是三重下界的最強者!我們魔獸最為尊貴的王!正是因為他的存在讓我們魔獸團結在了一起,他代表着你們人類的終結,而我墓骨便是他最勇武的左膀右臂!”墓骨沉聲說道。
而他剛說完,一雙雙藏在叢林間的獸眼都顯露了出來,情況比想象的還要糟糕的多,來的并不只一只強大魔獸。
整個靈舟早就被魔獸群團團包圍起來。
“是嗎?有點意思。”蘇玄機的手慢慢擡起。
“不要再負隅頑抗了人類,我知道你只有一個人,而且法力殆盡。除了你之外靈舟上所有的人都已經中了我手下迷疊花粉完全失去了意識。你根本就不是我和我最強力的部下們的對手。”
“這可不一定。”蘇玄機的手心猛地捏緊,就在同時,他身後靈舟的周身猛地迸發出無數金色光束,猶如天神制裁射向四面八方。
金色的光雨下是撕心裂肺的嚎叫,藏在密林之中的魔獸軀體都被光箭所傷,冒出了濃濃的黑煙,他們的修為不如宇級的墓骨,一時間竟然八成就在這光雨之中灰飛煙滅。
剩下的竟然毫無再戰之力了。
“啊!啊——!卑鄙的人類!卑鄙無恥!”墓骨望着死的死傷的傷的部下,獸眼通紅,巨大的身軀顫抖起來。
“孽畜,不要小看人類的智慧啊!”蘇玄機勾了勾嘴角,表情高傲諷刺。
“我要将你撕成碎片!”巨大的身軀帶着可怕的力量直面襲來。
蘇玄機快速掐出防禦法訣抵擋。
嘭!
火光四溢,蘇玄機防下了墓骨的攻勢,但他面前的防禦陣法也徹底破碎成了點點靈光。
好大的蠻力。
“我看你還能擋下幾次!”說完墓骨便又向黑色的身影發起了強力的沖鋒。
蘇玄機只有咬牙應對。
魔獸智慧雖不敵人類,但身體強度遠超人類太多,這便是種族優勢。
而且墓骨有一句話是沒錯的,那就是蘇玄機的法力已經快耗盡了。
蘇玄機之所以還能抵抗,都是他在與墓骨對話時偷偷吸收了幾個魔晶的法力進行了補充。
然而這終究是杯水車薪。
“你為什麽不躲開!”再又結束了一次沖鋒後,墓骨忽然明白了什麽。
“哈哈,可笑的人類,你想保護後面的靈舟!你們人類真是太多的弱點了!”
蘇玄機面上的鎮定終于繃不住了,他最大的軟肋終是被墓骨揭穿了。
而這時墓骨巨大的身軀已經飛快地向靈舟襲去!
“我看你這次怎麽擋!”
“該死!”
嘭!
一聲巨響。
待灰塵散去,靈舟并沒有被龐大的身軀沖成粉碎。
靈舟毫發無傷。
“這、這……怎麽可能?”蘇玄機望着靈舟獨眼有些失神。
墓骨低下頭,他可怕強力的利爪居然被一把脆弱的金屬鐵劍攔了下來。
少年消瘦的身軀緩緩從塵埃中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