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己溫言細語循循善誘,用勸別人不要輕生的傳銷口吻,說服自己不要立即甩門。

門外的男人也愣住了,顯然沒料到跟“救命恩人”的重逢來得這麽迅猛。但可能是動辄跳河,慣經大風大浪的緣故,他居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猝不及防來,而是飛快地展顏一笑,巧啊,你也住這?

這一笑倒是粲然無比,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頗有幾分俊瞎人眼的本錢。但凡有靈智的生物,都能被他笑得沒來由地陡增好感。周瑜卻敏銳地捕捉到那個“也”字,莫名湧上一股窒息感,握着門把的手緊了三分。

自己別不是要被邪教組織纏上了吧。

他回以一個不動聲色的笑容,一半肯定一半疑問地“嗯”了一聲,音節的後半聲是沖向對方手裏行李箱的。

今天剛搬進來,相貌堂堂的男人拇指往旁邊一戳,你隔壁。

周瑜依然沉着冷靜沒接話,靜候他的下文。

不過忘帶鑰匙了……對方低低補了後半句,用食指撓了撓嘴角,一副完全不為此感到窘迫的笑容仍挂在臉上,上了萬能膠似的,怎麽撕都撕不下來,還把臉皮加厚了一層。

他就知道。

我能不能借你家窗臺用下?男人毫不吝惜地又甩出了一個笑容,看上去是最大限度地調動了自己五官的帥氣值,前一秒還一副沒帶鑰匙“哀莫大于心死”的凄楚委屈,後一秒便恢複了“帥莫過于我顏”的自信活力,繼續扶着門框閑聊似的散德性。房東電話跟我說一時半會趕不過來,只好自行解決——你家跟我家窗臺挨這麽近,從窗戶爬過去應該可以,你看要不然行個方便?

周瑜一怔說,這是四樓啊。

沒關系沒關系。男人大手一揮,對自己的攀岩能力表現出了充分的信心,在周瑜側身讓開一條道後欣然道謝,大大方方拖着行李箱走進了屋,邊走還邊回頭跟周瑜說,房東阿姨沒騙我,這棟樓的人素質果然高,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改天一定請你到我家做客。

聽他語氣認真,正準備領他去陽臺的周瑜聞言一笑,接受了他這句半開玩笑的對自己人格的贊美,主要是生怕他再往下得說出什麽“好人一生平安”之類誇張的話。不過他的微笑很快變作幾聲輕咳,這才反應過來這害人感冒的賬還沒算,自己怎麽不假思索地就把人給放進來了。

罷了罷了,這年頭誰沒接過幾個詐騙電話、放過幾個傳銷分子進屋啊。房東前兩天還在樓下“買雞蛋送玉镯子”的坑錢活動裏買了整整十三打雞蛋,周瑜幫她提上樓時內心只想捂臉,忍住了沒告訴她那個玉是塑料的。

他想得挺遠,兩人一前一後走過電視機前,男人顯然瞥到了那個潛水愛好者整蠱節目,周瑜有意觀察他的反應。誰知對方一怔,緊接着嘴角彎了彎,露出一個幾不可察的笑意。

不僅毫無愧疚之心,還看上去挺高興!周瑜眼角跳了跳,扭回頭去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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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他身後的男人突然由衷贊道,你家裝潢的材料市面上都很罕見啊,自己弄的?房東同意嗎?

就是房東讓我幫忙弄的。周瑜微頓一下後作答,這房子本來就是新的,我挺喜歡,就自己花了點功夫裝修了一下。原本考慮幹脆把它買下來,只可惜出于工作原因,難得在一個地方久待,就只好便宜後來人了。

男人瞥到茶幾上被感冒藥藥盒給壓住的幾本書,周瑜注意到他在那本封面是彩色珊瑚礁的《環球科學》上停頓了一下,很快又把目光放到旁邊的地理雜志和一些專業書籍上,不經意般開口問,學地質的?地質學家?

不敢妄稱家——是的,岩石礦物材料學。周瑜肯定地一颔首,邊自我調侃邊走過去把沒來得及收好的感冒藥放回藥箱。沒事就滿世界跑,哪裏的山窩窩都要去刨兩下,拿回來驗一驗是不是寸土寸金。

跟我差不多。你是往山上跑,我是往水裏鑽。男人笑了,呼啦一下拉開了窗子,雙手一撐就坐上了窗臺。周瑜沒來由地心裏一跳,想起他在橋上跳河前也是這個姿勢,雙眼被車燈映得發亮。可惜這回他背光,太陽風暴刮不起來,深海烈焰也毫無端倪。周瑜摸摸鼻子,有點想給那個不存在的燈光師一個差評。

踩下你家窗臺不介意吧?對方一掀衣擺,免得它礙事。這動作有點帥,像是俠客習慣性撩開擋住劍柄的衣角。

周瑜自然搖頭,男人征得同意,扳着窗戶半蹲了起來,慢慢直起膝蓋,跨過周瑜擺在窗戶上的盆栽,沿着窗臺往自家窗戶挪去。屋主站在客廳裏,觀摩一個大男人踩在自家窗臺上緩緩挪動,這場景實在有點神奇。

周瑜盯着他小心翼翼移動,沒來由地有點緊張。他暗贊這人的确膽大包天,窗臺窄得堪比獨木橋,背後就是數層樓的高度,一般人光是站上去就腿抖,還真不敢想出這奇招。同時又有點後悔,覺得自己這回真該向他要一封遺書,萬一他一個失手從自家窗臺信仰之躍了,自己豈非百口莫辯,得賠上下半輩子吃牢飯?

只見男人好容易成功抵達目的地,撲在他自己家的窗戶外推了推,發現推不開,又扳了幾下窗戶鎖,拍了拍玻璃,然後沉默了一下,再次往回挪動過來。

他家窗戶鎖了。周瑜這回真的捂臉了,單手覆住自己額頭,實在是不忍直視。

男人只得又再度橫向移動回來。然而去時一帆風順,回時卻陡生變故。只聽一聲瓷器和水泥摩擦的異響,周瑜家窗臺上的那盆盆栽被男人腳跟一碰,往外就是一個滑鏟,直接躍向萬裏晴空,不出一秒樓下便傳來一道“嘩啦”的落水聲。

周瑜:“……”

何其多舛的一天。他覺得自己應該拉着男人一道去街上找個擺攤算卦的算算生辰八字,肯定會讓人家大師拍案而起,說你倆八字不合,命裏犯沖啊!

禍不單行,只聽一聲巨響,男人握着的窗戶邊緣直接脫框而出,他整個人往後仰了仰。周瑜心髒停跳一拍,本能地伸出手去……

一把攥住了他的褲腳。

眼疾手快抓住了上邊窗沿的男人:“……”

這是什麽招,打算在他掉下去時拎着一只褲腳把他整個人提起來嗎?

咳。男人面上鎮定,低下頭慢條斯理地輕咳一聲,恩人,我今天穿的褲子,是不系皮帶的那種。

周瑜嘴唇顏色都給他抿得淡了一層,也不知是驚的還是尴尬的。他語氣不怎麽溫柔,帶上了點命令口吻,朝男人伸出一只手道,下來。

太危險了,自己真是鬼迷心竅才會答應這個奇葩方案。自家玻璃給對方卸了就算了,人掉下去他真付不起這個責。

好好,這就下來。男人沒有絲毫猶豫,握住了周瑜的手。幹燥的掌心相抵,像是細砂掠過心間,又周身淌了一遍,打磨出一水的溫暖柔軟。

他從窗臺上一躍而下,下一秒周瑜松手,細砂也從指間簌簌流走。

抱歉抱歉,我賠你一盆。你這花叫什麽?男人滿臉愧疚地跳下來,動作利索地幫他把窗戶塞回窗框,衣服上的灰也不拍一拍,就撲到窗臺前往樓下張望。小區樓下的人工湖正泛着動蕩的漣漪,方才一頭栽進去的盆栽顯然是已經沉底了。

不用了。周瑜握拳抵在唇邊清了清被黏液糊成一團的嗓子,無奈笑道,這花随便買的,關鍵是盆裏的土特殊,你也買不着。

土?什麽土?男人下意識好奇。

落基山脈上的一種稀有砂土。周瑜心疼地撥了撥窗臺殘留的晶亮細砂,可惜大部分都随盆栽跳崖殉情去了。他想了想又解釋了兩句,前段時間去那邊做科研項目,我自己挖來的。

男人閉上了嘴巴,顯然沒料到這一個盆子幾把土意義還挺重大,一時有點手足無措。隔了半晌才神情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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