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二天我去上班的時候,看到港口黑手黨總部大廈經歷過一場大戰、宛如廢墟般的一樓,馬上回想起昨天武裝偵探社跑過來搶森先生的強行突破。

雖說是雙方演戲,沒什麽人員傷亡,就只有幾個人被碎石打到受了點皮外傷,還有一個跑動時扭到腳的,但為了讓俄羅斯人上套,雙方都默契地沒有通知所有人員,打還是真打的,戰鬥損失也是真的損失。

——這得賠多少錢?

我的臉色不禁黑了下來。

這些財務問題都是A應該考慮的事,A*屏蔽的關鍵字*之後就全堆在了我的頭上。原本我就和其他人平攤了太宰留下的爛攤子,現在越來越多的事都得我親力親為,除開總是出外勤的中也,全港口黑手黨我都找不出第二個比我還忙的人了。

看來,得趕緊和森先生提公開招聘會計的事,要不然我就該組織內部的人培訓,挑幾個人去考會計證了。

“鏡大人,怎麽辦?”副手戰戰兢兢地問我。

“給武裝偵探社發戰損財務報表。”我的嗓子不是很舒服,自覺說話聲音有些沙啞,只是言簡意赅地發布了命令就閉上了嘴。

副手的表情有些為難:“之前已經聯系過了,但武裝偵探社說只有樓梯和大門是他們打爛的,剩下的都是梶井大人炸成這樣的,還有芥川大人……”

我不禁有些頭痛:“去給財務打報告,把梶井的研究經費挪出來填修理費,芥川這次戴罪立功,拿他的獎金抵修理費。如果有意見就讓他們去找森先生,不要和他們糾纏。”

“是!”副手接到指令立刻離開了。

我摸了摸喉嚨,覺得下次不能再讓中也一個人爽,脫了褲子就像喝了假酒一樣,男人都是這樣的嗎?雖說我自己也玩得挺開心的,但不管怎麽說,我的損失未免也太大了些,不太符合我的行事準則。

去看望森先生的時候,他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絲毫不見昨日虛弱無力的樣子,正拿着飛镖射靶子玩。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認真在投镖,準頭不太好,那些镖全釘在了牆壁上。我估摸了一下Boss的力道,頓時覺得辦公室的牆紙也是一筆大支出。

等我彙報完工作,森先生才停止殘害牆壁的舉動,轉而關切地問了一句:“感冒了?”

“昨晚泡澡沒注意時間,水冷了。”

他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拉長了語調“哦”了一聲,而我鎮定自若地無視了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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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做得不錯,沒事的話,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森先生體貼地說道。

如果森先生是真心體貼我,就不會絕口不提婚假的事了。不過最近港口黑手黨的确人手不足,我和中也都跑去休假的話,森先生的确無人可用,除了紅葉姐,總不能指望着芥川和梶井兩個賠錢貨能做些什麽。

為了港口黑手黨,一個婚假算什麽。

我面無表情地想道。

等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辦公桌上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包裹讓我的心情更加惡劣。

沒有人能夠不經過我的同意就給我送東西,還是沒有通知直接送到辦公室裏來,會悄無聲息地趁亂潛入港口黑手黨大樓跑到幹部的辦公室放東西,一看就知道是誰的手筆。

我拿起包裹翻到背面,果然看到了太宰治的便簽。

“原來是不想給鏡送的,但突然想起來新婚禮物還沒送出,所以拜托谷崎君幫我送了快遞,記得要認真研讀哦!——太宰治。”

什麽東西?

我皺着眉拆開了包裹。

裏面是兩本厚皮書,封面沒什麽花裏胡哨的圖案,看起來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說。放在上面的那本書名是該死的《夫婦善哉》,乍一看像是寫家裏長、家裏短的廢話合集,并不是我感興趣的類型。

我的目光落向書脊上的作者署名——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

自從當年幫太宰解決了Mimic事件之後,我就沒有聽到過織田作之助的消息,只知道太宰逃叛前安排織田作之助前往國外。

應了太宰的要求,這些年來我從沒去探查過織田作之助現在的生活,本來就是活在資料裏的陌生人,我也沒必要去打擾別人。沒想到,他不幹黑手黨這行之後居然真的寫小說去了,而且還出版了。

我随意翻了翻,在扉頁看到了織田作之助給我寫了一段話,大意是為了感謝我保護孩子的恩情,沒什麽好送的禮物,剛好小說印刷出版了,就特地寄了一本初版合集過來。

我特地看了一眼出版日期,兩年前。

果然,太宰這家夥克扣下了織田作之助給我的禮物,可能不止是兩本書,還有其他感謝信、特産之類的,顯然是不想讓我和織田作之助有任何接觸。

就是因為當初我說織田作之助是個好男人,想要認識一下,所以才這麽防備我嗎?

還真是小氣的男人啊。

事到如今,還說什麽送給我作為新婚禮物……切,真是太讓人不爽了。

既然是織田作之助寫的小說,特地給我送過來,那我還是要看一下的。

我拿着書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把工作暫時先放一邊,翻開書頁認真從序章開始看。

我的閱讀方式是典型的理科生讀題模式,閱讀過程中掐頭去尾,省略大部分烘托氣氛的修飾和描寫,在腦海中縮句,僅剩最簡潔的主幹。雖然有些囫囵吞棗,但可以令我的閱讀速度大幅上升,在吃午飯之前我就翻完了第一本書。

正如我之前的第一印象,一看這個名字就知道大致講的是家裏長、家裏短的瑣事。

這本書講的一個叫維康柳吉的男人與年輕美貌的藝伎蝶子私奔的故事,中幕風卧床的父親得知柳吉的醜事後,和他斷絕了關系,于是夫妻兩個很快陷入了生活的困境中……吃喝拉撒,生老病死,一般人的生存狀态不過如此。

呃,雖然我知道織田作之助本人沒有什麽影射的意思,只是單純地虛構了一對夫妻生活,借此來反映自己的內心世界。但在我和中也剛結婚沒多久的時候,這本書被太宰送過來給我,我總覺得他在含沙射影——小氣的男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

“很厲害啊,織田先生。”我不禁感慨了一句。

我不是什麽文藝的人,讓我寫篇讀後感、說出點人生哲學來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只能說織田作之助寫的東西和“*屏蔽的關鍵字*”、“黑手黨”之類的詞完全聯系不起來。他真的如同文豪那樣,用他冷靜的筆觸寫起了我無法具體描述出感想的文學作品。

要是讓我來寫小說,估計能把橫濱的勢力紛争寫成三流的豪門恩怨,比如說逃跑的浪蕩公子太宰治之類的……嗯?好像也挺不錯的樣子,太宰這個人應該有很多內容可以被寫進小說裏吧,哪天有空一定要給織田先生寄封信告訴他這個想法。

這麽想着,我打開了包裹裏的第二本書。

第二本書封殼是空白的,沒有書名,也沒有織田作之助的筆名。我原本以為這是為了設計得更有特色,沒想到打開來裏面也都是空白的,一個字也沒有,總該不會是印刷錯誤。

所以說,一本空白的書?

我忍不住撫摩了一下質感極好的書頁,心中浮現了一個荒謬的想法。

之前我就說過,在橫濱都市傳說中,那本能實現一切願望的書就像是彭格列的指環,如果不承認你的資格,就算拿到手也會被拒絕。相反,如果有緣的話,它就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可我也沒想到這本書會真的會自己出現在辦公桌上,總該不會是織田先生或者太宰送的吧?不,說不定只是一本普通的記事本,太宰寄過來耍我的?

我不敢對書擅自做實驗,畢竟“能實現一切願望”這種充滿誘惑力的形容詞本身就容易造成*屏蔽的關鍵字*煩,我在書上寫下的一切,哪怕是世界和平的願景,也很容易被一件道具所曲解。

我拿着書驚疑不定,一時不知道怎麽處理比較好。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實木門被敲響了。來者也只是作為提醒,敷衍地敲了兩下,沒等主人回應就把門推了開來。

“鏡,一起吃午飯——嗯?”中原中也維持着推門的動作,打量着空無一人的辦公室,“不在嗎?到底去哪裏了啊,電話也不接……”

他自顧自走了進去,寬大的辦公桌上除了兩大疊公文以外,還擺着一本《夫婦善哉》的小說。中原中也拿起來翻了翻,忍不住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就知道看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要是在現場,我肯定會反駁中也,織田先生送的小說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亂七八糟的東西明明是那本空白的書才對。

前腳我還在辦公室裏摸魚,後腳我就穿越了。

——喂,我什麽都沒幹啊?

這種異世界穿越的爛俗輕小說到底是誰寫的啊,而且不管怎麽說,異世界穿越的開頭也不該是面前的場景吧?

遠處橫濱的霓虹燈亮起,黑發男人站在港口黑手黨大廈頂樓的邊緣,皮鞋已經踏出去半邊,瘦削的身形搖搖欲墜。

我飛快打量了一下他的着裝——黑色襯衫,深灰西裝,脖子上還挂着一塊眼熟的紅圍巾。

“太宰治?”

他聞聲驀地回首,面容俊秀,但臉色透着沒休息好的蒼白,繃帶纏了半張臉,唯一露出的那只眼睛目光死寂,此時正帶着莫名的情緒看着我。

“還真是……”他喃喃道。

他的聲音破碎在呼嘯的夜風裏,微微卷曲的黑發被吹亂了,暗紅的圍巾也舞出一道長痕。

“為什麽是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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