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顯靈
? “還能有什麽閑話?寡婦門前是非多呗。”
李澄秋皺眉,她最不愛聽這話,便說:“難道王勵不去,他們就不說柳大嫂了?不過是看她樣貌好,故意糟踐。”
“你說得對,所以我更要跟着去,好好教訓一下那些長舌婦!”徐二娘揚着下巴說道。
李澄秋失笑,敢情她是閑着無事,想去找人吵架了,便也不攔着,只說:“快去快回。”
徐二娘和王勵出去了,李澄秋就去了櫃臺裏坐鎮,蕭若從外面回來,看見她便打招呼,“李掌櫃今日清閑。”
“是啊,聽說蕭公子的貨物都出手了?這一趟收獲不錯吧?”
蕭若走過去隔着櫃臺與她說話:“還好,我第一次來,也不敢帶太多貨物,還沒多謝李掌櫃提供貨倉呢。”
“蕭公子太客氣了,我們就是做這個生意的,您付了錢,還道什麽謝?”
“花錢也得有人提供這個便利才成。我還想問問李掌櫃,您在這裏開店,見識也多,您說我帶些什麽貨物回去賣好?”
李澄秋笑道:“這我可真不知了。只看着往來客商,多是販些香料寶石,也有毛皮藥材的。不知蕭公子要販貨去哪裏?”
“自是回京城長安。我看中的東西太多,身邊卻沒有那麽多銀子,只能酌情擇選,一時還真拿不定主意。”
蕭若滿口生意經,與李澄秋說起京中景象,舉凡衣食住行、玩樂消遣,竟都說的頭頭是道,倒真像個京中長大的富家公子。
兩人聊得興起,李澄秋便從櫃臺後面出來,請她到桌邊坐下,又叫胡小三兒送了壺茶來。
“我到此地之前,從未喝過白茶,沒想到竟另有一番滋味。”
李澄秋道:“白茶平淡隽永,與我們西南的氣候相得益彰,難得蕭公子會喜歡。”
蕭若頻頻點頭:“李掌櫃說的是,我到此地後,也覺此處果真四季如春,不濕不燥,當真極适人居,等我老了,也來昆侖鎮養老。對了,李掌櫃是本地土生土長之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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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我四歲時随父母遷來此地,這間客棧是我父母的産業。”
“哦?那令尊令堂現在不在鎮上麽?”
“對,他們出門雲游去了,只留我在家看店。”
其實蕭若早就聽同行客商說過,客棧老李掌櫃幾年前就與妻子出門了,将偌大一間店丢給了年紀輕輕的女兒,也不給女兒招個女婿一同經營,實在是奇哉怪也。
她雖有心探問,卻見李澄秋溫和誠懇,似乎并無什麽不可告人之處,便轉而說道:“原來如此。李掌櫃獨自支撐經營,可真是不容易。我還有些好奇,此地明明四季如春,常年不下雪,怎地客棧卻叫做‘照雪’?”
“只因家父家母本是北地人,雖到了此處定居,卻常常懷念北方的大雪,便取了‘照雪’之名,以示心中仍懷戀故地。”
蕭若笑道:“這個名字取得甚妙,比之什麽‘高升’、‘平安’、‘悅來’等等雅致許多。不過本地雖無雪,掌櫃的倒可以買一幅踏雪尋梅圖挂起來應景。”
李澄秋道:“多謝蕭公子建言,我會留意,若真有這樣好的畫,必買回來挂着。”
兩人從生意說到客棧布置,蕭若只覺非常愉快,就算并沒探聽到什麽有價值的消息,也不由對這位年輕女掌櫃好感倍增。
李澄秋并不是一個看起來熱情備至的人,但面上總有恰到好處的溫和笑意,說話不遠不近,語速不快不慢,如同清淺流過的小溪,讓人不知不覺便卸下防備,也不會因她是個女子就生輕視欺侮之心。難怪往來客商都對她和這間客棧贊不絕口。
“我也就能在這點上提提想法了,李掌櫃經營有方,便是尋常男子也難以企及,真讓在下佩服。”蕭若誠心誠意的稱贊,又把話題轉到幾個夥計身上去,“就連用人都這麽不拘一格,廚子做的一手好菜;兩個跑堂夥計,一個八面玲珑、能招攬住客人,一個機靈細致、處處周到;還有那麽一個高手壓陣,讓人不敢來搗亂。”
李澄秋面對盛贊,神色始終如常:“不過是我運氣好,遇上了這麽幾個能人罷了。”
蕭若卻道:“那也得李掌櫃有容人雅量,別個不說,似那位劉大哥那樣的,別處可未必肯用。”她在客棧住了一段日子,總算見到那位劉石宏的真容,第一次還真被他頭發胡子連在一起的樣子吓了一跳。
李澄秋發覺蕭若對劉石宏格外感興趣,但她既不知劉石宏來歷,也不願探詢,便簡單回道:“高人總有些特立獨行。”
話說到這裏,又有遠道客人上門,李澄秋說了失陪,便起身去接待。蕭若若有所思,特意出後門去到後院石榴樹下站定,往房頂上四處掃視,果然發現北面小樓屋頂上躺着一個人。
她細細留心了好幾天,才終于發現,這位“高人”果然很高,沒什麽事要他忙的時候,多半都是在房頂上呆着。
蕭若真的很好奇,他是在曬太陽睡覺呢?還是在高處看風景。只可惜她不好也飛身上去與這位高人聊一聊,只能先這樣觀察了。
等到徐二娘和王勵帶着洗好的物品回來時,正遇見從後院回來的蕭若,她便抽空去與李澄秋嘀咕:“這位蕭公子愛好很特別呀!紅石榴那樣的,他居然興致勃勃的跟着偷窺,我這樣的美人,他居然理都不理!”
李澄秋有些驚訝的望向徐二娘:“你不會現在還沒看出來吧?”
“看出什麽?他有斷袖之癖?”
“……她是個女子!”
徐二娘先是斷然道:“不可能!他身上沒有脂粉味,個子不矮,行動也挺胸闊步——胸還是平的!”
李澄秋道:“胸可以纏。她雖然說話行動都不似一般女子,但她沒有喉結,面龐光滑細致,手掌纖巧白嫩,而且細腰豐臀。”
徐二娘立刻往後一躲,滿臉警惕道:“你也看得太仔細了吧?她穿那樣寬松的袍子,你都能看出她細腰豐臀?”
“走動起來就能看出了,這還要特別仔細看麽?我瞟一眼就看到了。”
“誰像你似的,什麽到你這裏都無所遁形!”徐二娘雖然仍覺着意外,卻一貫相信李澄秋的觀察判斷,末了道,“怪不得她遠着我,這是嫉妒我長得美呢!不過紅石榴又不是俊俏後生,她盯着他幹嘛?”
這一點李澄秋也不明白,不過她也并不關心在意,甭管蕭若是劉石宏的舊識還是仇家,劉石宏自己都應該能夠處理,并不需要她操心。
她記着梁伯元的話,之後一直留意往來客商,卻并沒發現異常,而事情就像她和梁伯元預計的那樣,沒過幾日,市井中就傳開了鳳冠被盜的消息。
“此事說來當真蹊跷,你們想啊,老王爺新娶嬌妻,正在紅绡帳中鴛鴦戲水,鳳冠端正放在梳妝臺上,居然就無聲無息的被人盜走了,嘻嘻哈哈!”
一個個食客酒徒就跟身在現場一樣,說的活靈活現,末了還都要配上幾聲或猥瑣、或意味深長的笑,引得堂內一陣哄然大笑。
笑過之後,還有人透露更多細節:“聽說盜賊藝高人膽大,不但取走鳳冠,還在銅鏡上用螺黛寫下四個大字,你們猜寫的什麽?”
有中年男大聲回道:“保重身體!”
堂內又是一陣哄笑,接着有人再猜:“王爺神勇!”
徐二娘聽不下去,笑罵道:“都胡說八道什麽呢?當這是哪裏了?再說都趕出去!”
食客們嘻嘻哈哈笑過,都正經了起來,有猜“到此一游”的,也有猜“多謝惠賜”的,最後還是由最初那人揭露答案:“你們都猜錯了,那銅鏡上啊,寫了‘物歸原主’四個字。”
大夥聽了此言,一時不解,俱各怔住,堂中頓時寂靜下來,還是徐二娘先道:“原主?莫不是陰皇後顯靈,帶走了鳳冠?”
此言一出,滿堂客人又笑起來,但短暫笑過,大家卻又都覺得莫名脊背發寒。
細想想,雲南王王府是什麽地方?在西南之地,雲南王黎思明就是土皇帝,他雖然對周朝稱臣,卻自治西南,一應軍隊将領、州府官員都是黎氏親信,可謂說一不二,無人敢違。
雲南王王府,幾乎就是與兩京皇宮一樣的戒備森嚴之地,更何況鳳冠失竊地點就在黎王爺迎娶新妻子的新房之內,那可是連雲南王世子都不能輕易到達之處啊!
再想想門窗都從內闩住的傳聞,衆人便更覺汗毛豎起,雞皮疙瘩冒出,幾乎同時抖了一抖,不會真是鬼魂顯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