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失竊現場
? 事到臨頭之際,李澄秋卻又忽然變卦,說劉石宏這副尊容實在難以見人,除非他好好把頭發束起來,再修整了胡須,否則絕不帶他去。
劉石宏似乎很是為難,默默轉身走掉。李澄秋以為他已放棄,自顧收拾好東西,正與徐二娘交代事情之時,他卻又忽然出現了。
“你,你是老劉?”
李澄秋看着面前整齊利索的陌生男子,十分難以置信的問道。
除了那一身熟悉的灰袍和相似的身高,眼前此人實在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叫人認出他就是劉石宏。頭發用木簪整齊绾在頭頂,唇上颔下的胡須修剪整齊,露出從來沒人見過的平凡的臉……。
“你易容了。”
不等李澄秋看出端倪,徐二娘已斬釘截鐵說道。
李澄秋詫異:“是麽?你怎麽看出來的?”
徐二娘指着劉石宏的顴骨說:“他顴骨沒這麽高!額頭也沒有這麽寬!還有鼻子,好像鼻翼兩端墊了東西,顯得鼻梁低了。”
“你怎麽好像很懂似的?”
徐二娘道:“行走江湖,這等把戲見得多了!說起來,紅石榴你既然會易容,早這樣不就好了?這幾年都是那副樣子,把我們眼睛都快毒瞎啦!”
“我不會,這是胡伯教我的。”劉石宏面無表情的答道。
李澄秋默然,她店裏還真是藏龍卧虎。看起來只會撒嬌哄客人、身嬌體軟的徐二娘能一眼看穿易容;整天就喜歡呆在廚房,多一句話都不肯說的老實廚子胡伯竟懂得易容術,還教給了不修邊幅、喜歡呆在房頂的劉石宏……。
扶額,還是不要深想了,她最後交代徐二娘:“只管如常做生意,記好帳,遇見解決不了的難事……”
“就讓王勵揍他們!你放心好了,我在店中五六年,總不會連十天半月都支應不下來!”徐二娘已不耐煩,直接催她走,“你以前出門,不都是我看店麽?”
李澄秋只覺更不放心了,“如今正是繁忙之時,我怎能放心?還有,王勵出手沒輕重,把人打壞了,還得出銀子給人治傷,這等賠本買賣不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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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不要緊,店裏忙不開,我會去清韻茶樓借人的!快走吧走吧。”
李澄秋總覺着近來鎮上風向不對,實在不想這時候離開,可是王珪是她父親的至交好友,這次雲南王府發生如此大案,必定也正焦頭爛額,既然這時候遣了孟橋生來,就必定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不能推辭,便只能懷着些許擔憂,出門踏上旅程。
昆侖鎮距大理路程不到四百裏,騎快馬早起晚歇,四天可到。但李澄秋騎術平平,只能坐車,路上只好不眠不休,讓車夫一直駕車趕路,在五天後,終于抵達了大理城。
等馬車到了巡檢司衙門之時,李澄秋整個人已經颠的快散了架,臉色蒼白難看,眼窩處滿是青影。
王珪一見到她便先道辛苦:“……王爺震怒,事情緊急,我也是實在想不出辦法來,只能把你叫來,去看看有沒有我們忽略的地方。”
李澄秋自小心思細膩,擅于觀察周圍環境,總能發現別人發現不了的細節。八歲之時,就曾經在王家解了一樁府內失竊案,将王夫人失落不見的玉镯找到了。
王珪因此發現她很有查案天賦,曾笑言若李澄秋是男兒,必将收為徒弟,将自己一身本事傾囊相授。不過李澄秋的父母只有她這一女,從來只盼望她快活長大就好,并無他心,對此事也就一笑置之,并請老友不要聲張。
王珪理解為人父母之心,卻仍覺李澄秋是良材美質。每次見她,都忍不住與她說說新添案例,給她講講破案心得。随着李澄秋逐漸長大,見解也越來越深刻犀利,王珪竟屢屢從她這裏獲得提醒幫助,便更加惋惜她是個女兒身了。
四年前,大理城發生了一樁滅門慘案,在追尋兇手之時,無論是現場跡象、還是作案動機,都指向這一家唯一存活下來的兒媳婦,兒媳婦也對自己罪行供認不諱。
其時恰好李澄秋身在大理,聽王珪說了案情,總覺有哪裏不對,便求王珪帶着她去了一次案發現場,結果竟就給她發現,現場除了死者和兇手,還有另外一人來過的痕跡。
王珪依照她的發現和推理繼續追查,最後果然查到那兒媳婦其實是替人頂罪,真正的兇手卻是她的情夫。只因□□被撞破,情夫在與丈夫搏鬥中失手打死了他,又引來家中其餘人等,最後情夫一不做二不休,痛下殺手,将一家五口俱都殺死。
這是李澄秋唯一一次介入王珪在查的案子,但也讓王珪對她有了足夠的信心。此次王府中丢失鳳冠,王爺限期一月破案,時間不知不覺就過了半月,王珪卻未能查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不得不急忙把李澄秋找來,想帶她去新房看看有無遺漏的線索。
李澄秋知道若非緊急,王珪不會找她,便直接說道:“伯父與我還客套什麽?咱們現在就去吧。”
王珪也是覺着越早去越好,便點點頭,等出門時發現劉石宏跟在後面,意帶詢問的看向李澄秋。
“這是侄女店中夥計,身手不錯,侄女叫他來幫忙的。”
王珪知道她客棧裏用的人都有些特異之處,便沒有多說,帶着他們一路去了黎王府求見長史,将自己要再次勘察現場的要求說了。
黎王府中為了這樁失竊案,氣氛一直很是凝重,長史等人巴不得巡檢司早些破案,因此王珪一提出要求,他便親自引着幾人去了曾經那間新房。
老王爺迎娶新王妃,所選的新房并不是正常一府主人所居的中軸線正房,而是設在了正房東面一處院落。據說因新王妃喜愛牡丹,這新院落裏便在廊下階前擺滿了牡丹盆景,院牆處又依照新王妃喜好架了葡萄架和秋千,雖富貴軒昂處不及正院,卻別有鮮活青蔥之氣。
只可惜,在這個院子啓用的第一晚,便發生了震驚世人的盜竊案。
李澄秋進到院中,并不急着往屋子裏走,而是先四處打量,看清各處出入口。
“這院子只有這一個月亮門供出入,前面這三間是敞廳,後面便是新房。”王珪的徒弟孟橋生看李澄秋駐足,便介紹道。
李澄秋點頭表示聽到,自己邁開步量了一下敞廳到月亮門的距離,然後才與衆人一起穿過敞廳,又估算了一下敞廳到廊內房門的距離。
“這院子裏沒有植樹啊。”李澄秋站到門口,忽然回身看了一眼,說道。
孟橋生道:“是沒有,據說王妃不喜歡。”
李澄秋點點頭,終于跟着衆人進了新房房門。此刻這間被無數人津津樂道的新房堂內,還依舊擺設的如同新婚當晚,正對房門的幾案上供着沒有燒完的大紅龍鳳喜燭,室內所挂帳幔也都是緋紅之色。
幾案兩旁各有一把紫檀木雕花太師椅,下首兩邊雁翅排開各四張同樣花色的四把交椅。正堂與東面內室以雕花槅扇隔斷,西面則是做了通透的飛罩,只用一面絹畫落地大屏風間隔開。
“鳳冠就是在東面內室失竊的。”孟橋生又介紹道。
李澄秋跟着他進了槅扇門,眼見這間屋子只擺了坐榻、多寶格等家具,便知只是起居室,那晶瑩剔透的多彩琉璃珠簾裏面,才是正經寝室。
而孟橋生也并沒停留,直接撩開珠簾走進去,指着正對着門的梳妝臺說:“當晚王妃卸妝後,就把鳳冠放在了這裏。”
梳妝臺一樣是紫檀木雕琢制成,上面的鳳穿牡丹圖樣栩栩如生,只可惜此刻上面除了一面寫着“物歸原主”四字的銅鏡外,再不見九龍九鳳冠。
這間卧房很寬敞,布置的也富麗堂皇、充滿喜氣,而那張精雕細作的婚床,與梳妝臺只相距七八步遠。能在這樣近的距離下,不驚動床上的兩人取走鳳冠,确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澄秋一直不曾出聲,在新房內仔細查看過後,又去西面的書房內轉了一圈。西面兩間與東面不同,并沒有再做隔斷,只依着牆放了書架、琴桌、書案、躺椅、盆景等物,只要繞過屏風就能一覽無遺,似乎并沒什麽不同尋常之處。
李澄秋卻直走到屋子當中站定,四處掃視過後,擡頭望了望屋頂雕飾了花紋的房梁,又走到窗邊查看了窗子,然後忽然說道:“老劉,你攀上房梁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