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疑點
? 李澄秋清咳一聲,微有赧意的答道:“想在下葬前,來看看屍體和兇案現場。”
王珪嘆道:“你這孩子!也不怕吓着。”他話是這麽說,卻引着李澄秋在室內走了一圈,一一介紹給她聽,“李如峰就是坐在這張面向房門的椅子上被殺的。他被一刀割喉,傷口極細,卻噴出了不少鮮血在桌上,你看,現在雖已經幹涸了,也還是有痕跡。兇手就蘸着桌上的鮮血寫了這四個字。”
李澄秋站到桌前,見那四個字也已經幹涸凝結,顯示出暗紅色澤,在昏黃燈光照映下,似乎十分可怖。
“此人應是日常臨摹書聖的草書帖,筆勢流暢、不拘章法,又有自身風骨在,當是苦練過書法的。”劉石宏站在李澄秋身邊仔細看了半晌,忽然說道。
王珪訝異道:“劉壯士對書法還有心得?”
“幼時學過一點。”劉石宏道,“不過看這下筆的力道,此人應非習武之人,也絕不可能将一個成年男子如此精準的一刀斃命,這間屋子,當時肯定不是只有死者和兇手兩人在。”
王珪點頭道:“确實,單看丢失的寶物也不是一個人就能帶走的,不過兇手非常謹慎,在這間屋子并未留下腳印等痕跡。”
李澄秋插嘴問道:“既然兇徒非只一人,又殺人又奪寶,當晚就沒驚動府中諸人?”
“這間書房離其他幾處屋舍都遠,有些小動靜恐怕不會引起別人注意。死者是李大姐早起發現他不在房中,一路找到書房來才發現的。而且發現死者的早上,似乎李家的人起的都有些晚,伯元他們仔細問過,這些下人都說當晚睡的很沉,什麽動靜也沒聽到。李大姐還說,她入睡之時,李如峰就在她身旁睡着。”
這可真有些奇怪了,李澄秋垂眸深思,就聽劉石宏又說:“我仔細驗看了傷口,兇器應是一柄西域彎刀,薄如蟬翼。”
“仵作也是這樣說。”王珪越發驚奇,“怎麽劉壯士還懂驗屍?”
“我并不懂,只是見過的傷口多。”
王珪想到他武藝高強,應是江湖中人,看到的傷者多,也是尋常,便沒有多問。
李澄秋回想王珪先前說的話,問道:“伯父說這間屋子沒有留下腳印,那麽,別處有腳印麽?”
“是啊,密道裏有些雜沓的腳印,可是很難辨認,出口處那間屋子也被人清理過,只能隐約看出兇手是穿的靴子,卻看不出腳有多大。”
李澄秋又問:“丢失的寶物原來是收藏在哪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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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珪往屏風後面一指:“李如峰原本隐藏的很巧妙,也不知那些賊人是怎麽找出寶物來的!來,過來看看。”
李澄秋跟着他繞過屏風,見屏風後有一張羅漢床,下首兩邊則各有兩張交椅,椅子中間還擺了小幾,本該十分齊整,此刻卻都被拆掉了擋板裙圍,連羅漢床下面的腳踏都被拆成了木板——要不是巡檢司的人依原樣擺回去,李澄秋是無論如何也看不出那原本是個腳踏的。
“李如峰在打造這些家具的時候,都加了暗格夾層,應該是将寶物都藏在了裏面。也不知道那些賊人是怎麽找到的。”王珪解釋道。
李澄秋繞着圈子查看這些被損壞了的家具,并問道:“他既然藏的這麽仔細,按理說應該無人能預先知道這些寶物才是,難道賊人是從他本人口裏問出來的?還有那份清單,怎麽沒被人取走,竟還留了下來呢?”
王珪道:“這一點我們也很疑惑,賊人将這屋子洗劫一空,為何單單放過了他身上?留下這份清單,我們就有了追查方向,他們出手贓物之時,風險豈非更大?且李如峰被發現身死之時,身上佩戴的玉佩、扳指、金七事等物都在,雖然不是頂珍貴的物件,卻也都價值不菲,又只是順帶就能拿走的物事,他們竟然放過了不拿,可見并非單只為圖財害命。行兇動機,還要着落在那四個字和李如峰的身份上。”
三人在這間屋子裏反複又勘察一回,梁伯元便匆匆自門外進來回禀:“總捕頭,那地道果然另有岔路通往李如峰卧房。屬下等押着于氏進去,發現李大姐昏睡不醒,于氏說一定是,”他說到這裏看了李澄秋一眼,“是李掌櫃和老劉所為。”
“叫人去請個大夫來,我們過去看看。”王珪轉頭對李澄秋二人說道。
李澄秋點點頭,跟着他出去,從書房外東面一個月亮門穿過,就看見有一座二層木樓,“就是那裏了。”引路的梁伯元說道。
幾人一同進了木樓,等在門邊的孟橋生就滿臉懊惱的迎上來說:“這婆娘屢次撒潑,想借機藏起來她懷中的盒子,還,還嚷着,嚷着‘非禮’……”
王珪此時也聽到了那于氏如同唱戲一般的哭鬧聲:“……你這個死鬼為什麽死的那麽早啊?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受人欺辱,嗚嗚嗚,我也不活了!”
王珪進到廳中時,正看見于氏彎腰低頭向着昆侖鎮捕快章敏撞去,他正打算沖過去阻攔,就聽身後李澄秋一聲招呼:“老劉!”
随即一個灰色人影自身旁閃過,那急速沖向章敏的女子就被人拎着後脖領提了起來。
“放手!你這個混蛋!非禮啊!總捕頭,這個人非禮我!”于氏邊罵邊扭動身體掙紮,只是她不敢放開手裏的東西,所以只能淩空蹬蹬腿而已。
王珪走過去,冷着臉道:“我親眼看見你毆打官差,于氏,你再這樣胡攪蠻纏,不要怪我把你先送去巡檢司大牢!”
于氏見了王珪總是有幾分害怕,不敢再撒潑,卻仍叫冤:“總捕頭,民婦冤枉啊,您平日不在昆侖鎮,不知道這鎮上的捕快們是什麽貨色!他們可是連地皮都刮薄了的人!”
此刻在室內的昆侖鎮捕快梁伯元和章敏都立時臉色鐵青,梁伯元嘴上伶俐一些,立刻道:“你說這話可得有憑據!”
于氏還想再說,王珪已經先開口道:“劉壯士,你先放下她來。”然後又對于氏說,“你現在是要指證昆侖鎮捕快徇私枉法麽?可有人證物證?”
于氏腳上踏了實地,立刻轉身倒退幾步躲開劉石宏,聽了王珪的話,她略有些心虛的嘀咕道:“我一個婦道人家,怎好去掰扯這事?再說民告官,哪那麽容易?”
“那你就不要胡攪蠻纏!李大姐到底是怎麽回事?”
于氏好似終于找到了新的立足點,立刻擡頭嚷道:“我怎知道?必是這兩個人害的!”她說着就把手指向李澄秋和劉石宏。
王珪冷冷看向她:“于氏,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若是自己說出來,此事還有轉圜餘地。你要知道,你自己剛剛承認是從這間屋子的密道入口去的兇案現場,那麽李大姐毫無所覺、昏睡不起,卻是別人所為,你想想這話說出去,好不好笑?”
于氏答不出來話,眼睛只骨碌碌亂轉。她人生的有幾分姿色,身材嬌小玲珑,又穿着寡居的素淡衣着,本來該有幾分楚楚可憐之意,可于氏此刻頭發已經散亂,臉上神色詭異,那過分靈活的眼睛更讓人覺得心術不正,于是衆人便都冷眼看她如何繼續瞎編。
室內安靜了一忽,就在于氏嘴唇微動、要再次開口之時,李澄秋忽然開口:“是你吧?”
衆人都是一驚,齊齊轉頭看向她,面上均是不解之色,連于氏都似乎很是驚訝。
“是你把密道和藏寶處告訴賊人的吧?”李澄秋緩緩走上前,在距于氏五步遠處停了下來,她盯着于氏的眼睛,語調緩慢而篤定,“你懷裏的這個匣子,是漏網之魚?是兇徒讓你回來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