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用人不疑
? 客棧終于複歸寧靜,劉石宏回到房中,幹脆和衣躺倒。胡小三兒吹了燈,也上了自己的床,猶豫片刻,還是問道:“你去哪裏了?”
劉石宏先是沉默,半晌才答:“聽見動靜,出去看了看。”
“唔,”胡小三兒并沒質疑追問,應聲之後只說,“別連累掌櫃的。”就翻身睡了。
劉石宏聽着他呼吸慢慢變得規律綿長,自己卻始終沒有睡意,腦子裏許多事情來來去去,一時想去找李澄秋說個清楚,一時又覺得這等事實在不該叫她再多費心。
反複思量中,外面竟不知不覺就天亮了,胡小三兒翻身起床,收拾幹淨就出去院中打水洗臉。劉石宏聽着他與胡伯和王勵打招呼,聽着王勵劈柴生火,胡小三兒奔去店中開門,紛亂了半夜的心緒,終于漸漸寧定下來。
他起身換了一件外袍,到院中自己打水照了照臉上,然後取了梳子蘸水通開頭發,将一頭亂發挽成發髻簪住,又修剪了胡子。
徐二娘出門打水時看見他在收拾,不由啧啧稱奇:“今兒這太陽是打西邊兒出來的吧?怎麽紅石榴開始收拾自己了?”
李澄秋就跟在她後面,聞言也打量了一回劉石宏,見他梳起頭發、剪短胡須,隐隐能看出面容清俊、氣質朗逸,便微笑道:“這樣不是挺好?”
劉石宏凝目看了李澄秋一眼,低聲道:“掌櫃的,一會兒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唔,去吧。”李澄秋并沒多問,自顧打了水進去梳洗,等她出來吃早飯時,劉石宏已經走了。
這一日果然有很多客人退房要走,李澄秋自是留不住,和和氣氣跟客人們結算了銀兩,好言好語送走。
徐二娘跟在後頭,不住口的說:“過幾個月再來,案子破了,咱們昆侖鎮保準兒就如從前一樣了。”
一個上午忙過去,店中已是少了三成客人,又有捕快們張貼通緝告示,說昨夜有賊人夜闖巡檢司,救走了兇犯蕭若,現懸賞緝拿,剩下本不打算就走的客人,也忙去張羅着收攏貨物,要明日一早離開。
“這叫什麽事啊?”徐二娘跟李澄秋嘀咕,“怎麽案子沒查明白,還被人劫走了人犯?”
不等李澄秋回話,梁伯元就走了進來:“李掌櫃,總捕頭想請幾位掌櫃的去問問話,您這會兒要是不忙,就跟我去一趟吧。”
徐二娘蹙眉:“叫我們掌櫃的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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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伯元道:“例行問話而已,幾家客棧酒樓的掌櫃都要問問的。”
李澄秋便說道:“好,這就去。”囑咐徐二娘看店,自己跟着梁伯元去了巡檢司。
巡檢司諸人今日臉色都不太好看,個個眉頭深鎖、神情嚴肅,反倒是王珪見了李澄秋,仍一如往常。
“你果然沒有料錯,幕後真兇按捺不住了。”王珪屏退旁人,單獨對李澄秋說道。
李澄秋問道:“伯父查到線索了?”
王珪點頭:“昨晚人犯被劫走,雖脫離了我們的籌劃,卻也讓真兇露了馬腳。他們到了街上就有人接應,我抓了幾個形跡可疑的回來審問,發現都不是本地人,卻并沒在哪家客棧入住。我細細訪查過,這幾人分別租住在附近幾家民居。雖然這幾人什麽都不肯招,但我相信幕後主使一定就在鎮上,已經派人挨家挨戶問詢了,除非他們能上天入地,不然一定逃不脫!對了,我聽橋生說,劉石宏夜裏回去客棧了,他有沒有說什麽?”
“沒有,早上他說有事出去一趟。我估計,他已經跟真兇的人照上面了,咱們且耐心等等。”
王珪一時有些沉吟,問李澄秋:“這個劉石宏,可靠麽?”
李澄秋道:“他來店中三年,雖一向少言寡語、獨來獨往,卻并沒什麽鬼祟之處,為人沉穩踏實,侄女既然推薦他來辦此事,自是對他毫無懷疑之處的。”
王珪聽着點頭,卻還是說:“我只是覺着,這個劉石宏太過博聞多才了些,他武藝高強,又懂書法,實在不似個尋常人。”
“但他一心只想做個尋常人,就像父親母親一樣。”
王珪聽了這句話,神情一暖,目光帶着慈祥之意望向李澄秋,安撫道:“你別太擔憂,吉人自有天相,你娘一定會沒事的。”
李澄秋微微一笑:“侄女也這樣想,娘一定會好起來。伯父這兩樁案子,也一定會破。只不過如今鬧到這個地步,恐怕要驚動王府,不知道伯父會不會受到責難。”
“這些我早有準備,秋兒不用擔心,再說王爺對我還是有幾分信重的。”
王珪又安慰了李澄秋幾句,就讓她先回去,說好了等劉石宏那邊有什麽消息後再聯系。
誰知李澄秋回到店中,一直等到晚上打烊,劉石宏也沒回去。胡小三兒關了店門,看李澄秋似乎有心事,終于忍不住告訴她說:“老劉昨夜裏出去過,也不知道……”
李澄秋開口打斷他:“我知道,放心好了,他不會做什麽壞事的。”
胡小三兒有點不好意思,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怕萬一有什麽,牽累了您……”
“不會。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睡吧。”
李澄秋安撫了胡小三兒,自己回去房中,心裏卻并不似表面那樣平靜。這個引蛇出洞的計謀是她出的,臨到實施時出了意外發展,并不算什麽,他們也已讨論過怎樣随機應變,可是劉石宏昨夜獨自回來,卻什麽都沒說,今日又一整天不見人影,卻讓她不免擔心劉石宏是遇上了難處。
她叫劉石宏假扮陳太子劫獄,然後假裝失手被捉,是想借此引出真兇,好一舉擒獲。也曾考慮到真兇會一直盯着巡檢司,興許會中途出手相幫,到時只需叫劉石宏編個身份,混入真兇其間,伺機找到罪證,通知巡檢司捉人就好。
所以昨夜孟橋生大張旗鼓來查,說蕭若果真被劫走,李澄秋也并沒有多驚訝,又見劉石宏鎮定如常,只當一切順利,為免節外生枝,今日早上便沒有多問。
可劉石宏至今未歸,一點消息都沒有,卻讓李澄秋難免擔憂他被人識破,陷入危險境地。
晚上李澄秋毫無意外的睡的極不踏實,一早起來,顧不得別的,先出門去問胡小三兒:“老劉呢?”
“他沒回來。”胡小三兒看着她的臉色有些不安,“一晚都沒回來。掌櫃的,會不會有什麽事?”
此時廚子胡伯正站在院中洗臉,他身材矮小,不胖不瘦,容長臉上留着稀疏的胡子,看起來約有四十多歲,聽了胡小三兒的話就斥道:“能有什麽事?這鎮上安安生生的,他興許是在哪裏喝了酒,醉了睡着了才沒回來。”又安撫李澄秋,“掌櫃的莫擔憂,小劉身手好着呢,沒人能奈何得了他。”
李澄秋聽他後一句,莫名聽出了些深意,不由細細看了胡伯一眼,然後才笑道:“我倒不是擔憂,只是他向來不會這樣沒有交代的。”
胡伯道:“掌櫃的既知他是什麽人,更無需挂念了,不出今日,他必定會回來的。”
李澄秋聽了這話心中大奇,胡伯又不知道劉石宏在做什麽,怎會打這個包票?他平素又不是信口開河之人,難道胡伯察覺了什麽?
正在思量間,徐二娘出來打水,恰好聽見胡伯最末一句,便問道:“誰會回來?”
胡伯不答,擦幹了手臉就去廚房做飯了,李澄秋一時也覺得心中擔憂輕了不少,聽見牆外有人叫賣豆花,叫胡小三兒去買了兩碗來與大夥吃。
這一日又有許多客人結賬離店,李澄秋忙活到午間,吃午飯的時候才想起來劉石宏還沒回來,巡檢司那邊似乎也沒什麽消息,不由嘆了口氣,有些後悔自己叫劉石宏去做了誘餌。
下午店中冷清許多,李澄秋看着王勵和胡小三兒去打掃空下來的客房,還一直留意街巷外面,卻始終并無異狀,直到傍晚時分,堂中來了吃酒的客人,才帶來些新鮮消息。
“嘿!你們聽說了沒?就剛剛,那位傳言中的陳太子,親自登了巡檢司的門,投案自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