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真英雄
? 王珪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長身玉立的男子,問道:“你剛剛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男子一身玄色錦袍,烏發用玉簪绾在頭頂,并沒有戴冠。他面如冠玉、風姿卓立,整個人神清氣朗,一看就非凡俗之輩。
“在下陳玘,前來向總捕頭自首,雲南王府鳳冠失竊案和當鋪掌櫃李如峰被殺一案,都是我派人做的。”男子不慌不忙的答道。
王珪再次聽他說了一遍這話,除了确認他的聲音有些耳熟之外,也從他的眼神和目光中更加深了自己的猜測,忙轉頭道:“你們先出去。”
孟橋生有些不放心,出聲道:“師父……”
“去吧,你守在門口。”
孟橋生不敢違抗王珪的命令,只得聽話告退,并從外關上了門。
王珪緩緩走到男子身邊,遲疑的問道:“你是不是……”
男子輕輕點頭,并微笑道:“總捕頭慧眼,我是劉石宏。”
王珪身在公門多年,辦過的大小案件不計其數,已算見多識廣,可此時此刻,仍是難掩驚訝表情,追問道:“那麽你是真的陳太子,還是……?”
“不管我是真是假,我這樣走進來,相信已足可讓真兇坐不住。”劉石宏神情不變,繼續微笑道。
王珪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子,他實在無法把眼前這樣一個風度翩翩、氣質高貴的人與平日跟在李澄秋身旁那個不修邊幅的灰衣夥計聯系到一起。
劉石宏一直挺拔的站在原地任他打量,并繼續解釋道:“那晚我帶了蕭若剛跳出牆外,就被人接應到了一間民宅,并探聽到他們做下這些事來,果然不單是為了傳國玉玺和陳國皇帝玉玺,還為了引出陳太子。只是我始終見不到幕後首腦,怕夜長夢多,讓他們再做下別的事來,便易容改扮,故意大搖大擺進了巡檢司,好叫他們知道訊息,從而有所動作。”
王珪至此時才長舒一口氣,說道:“原來如此。若非我習慣記住旁人特征,一時還真認不出你來。可是你确信這樣他們就會上當?你見過陳太子麽?知道他是一個似你現在這般的人?”
劉石宏眸光微閃,答道:“見過。總捕頭放心,您先把我關起來,他們很快就會有所應對的。”
“那蕭若呢?她現在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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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完全與她無關,您先不要管她了,只布置好人手,等真兇自投羅網吧。”劉石宏說到這裏,微阖雙眸,輕嘆一聲,“若是此計沒有奏效,您也只管拿我結案,我絕不喊冤。”
這話沒頭沒腦,王珪自然不能答應,追問道:“此言何意?我們巡檢司查案,怎能胡亂結案?”
劉石宏面上露出一點苦笑:“這個不急,總捕頭且耐心等上三日,若三日後,真兇還不露面,我再與總捕頭細說。”
王珪滿心疑慮,一時沉吟不答,劉石宏卻又說道:“還有一事,我冒陳太子之名來此投案,還請總捕頭不要告訴掌櫃的,免她擔憂。”
“可是她聽說此事,必會問起,我又要如何作答?而且你遲遲不歸,難道她就不擔憂了?”王珪反問道。
劉石宏劍眉微蹙,目光裏一時湧上許多情緒,良久後才答道:“請總捕頭也拖過三日,到時我自會面見掌櫃的,向她陳明實情。”
王珪左思右想,又審視了面前青年好半晌,才終于說道:“好吧,我就信你一次,試這一回!”說着轉頭叫人,“帶人犯去刑室,我要親自審問。”
孟橋生押着劉石宏去了刑室,王珪按慣例審問了一番,劉石宏知無不言,将兩件案子怎麽做的一一道來,乍聽之下竟沒有任何破綻。他還供認說為轉移巡檢司注意力,特意将李家夥計鄭七騙到貨倉殺害,嫁禍給蕭若,至于蕭若是被何人劫走,他卻不知。
王珪按例詢問過一遍,便命人收監,又出去吩咐梁伯元想辦法往外散播消息,将陳太子登門投案自首、承認盜寶殺人嫁禍一事散布的街知巷聞。
孟橋生分外不解,跟着王珪追問:“師父,不對勁呀!就算他真是陳太子,真的是真兇,這兩件案子也不是他一個人做下來的!那個盜取鳳冠的花匠呢?對了,字跡!兩處現場都留了字,且不同字體,咱們要驗證字跡的!”
“我知道,他孤身一人前來投案,其中必有蹊跷,就算他是主犯,也要有從犯才能成事,所以我才叫小梁去散布消息,好引來從犯。”王珪如是解釋,并囑咐梁伯元,“你記得加上一句,就說此人供不出從犯所在,巡檢司急于破案,要動大刑。”
梁伯元是昆侖鎮土生土長的人,不一會兒就将消息通過地痞們散布了出去,李澄秋自然也很快就在照雪客棧裏聽到了各種版本。
仇非凡倚在櫃臺前說的眉飛色舞:“……誰能想到堂堂陳太子竟會出現在咱們邊境小鎮呢?那可是傳聞中能文能武的陳太子啊!有幾個有幸看見他進巡檢司的,都說生平從未見過如此出衆人物,啧啧,只可惜總捕頭不肯通融,否則我一定要去瞧瞧他到底是何模樣!”
徐二娘給客人送了酒菜,走到他跟前嫌棄道:“瞧你這德性!還沒見過人呢,就拜服了,一點男子漢的傲氣豪情都沒有!你要是個小娘子如此說話也就罷了,真是,啧啧。”
她說完不給仇非凡回嘴的機會就柳腰扭轉,繼續招呼客人去了,留下仇非凡被旁邊客人幫腔取笑,他不甘心,猶自強辯道:“拜服怎麽了?我不信你們沒聽過陳太子的事跡!他以太子之尊出使北周,在北周朝堂上舌戰北周百官,免了兩國交兵,連北周老皇帝宇文恒都欣賞不已,甚至起了殺心要他不能回國。可他偏偏在國宴上大醉之後,就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了長安城,還在驿館留下一幅墨寶諷刺北周君臣,這等事換成你我可能做到?”
有些第一次聽聞這樁轶事的不免要追問:“還有這回事?不知那陳太子寫了什麽?”
“三馬同槽事可疑,不知已植晉根基。曹瞞空有奸雄略,豈識朝中司馬師?①”仇非凡搖頭晃腦的吟誦完這一首詩,故意停頓了一下,才解說道,“陳太子以宇文恒比那三國曹孟德,說他朝中重臣勢大,卻不自知,早晚要如曹氏一樣,被司馬家奪了天下!
“宇文恒見了這首詩,自是勃然大怒,可心裏也少不得疑心朝中幾位重臣,一時竟沒有功夫再想南下進攻陳朝。而北周重臣聽說此事,也是人人自危,要防範老皇帝動手。你們想想,那楊嚴當初既能害了宇文恒兄長宇文泰的性命,扶持宇文恒上位,自然也能再害了宇文恒,要知道當時周國小皇帝宇文重可才十歲!這陳太子不過一幅字就挑撥了北周君臣,你們說,了不了得?”
衆食客跟着感嘆一番,都說陳太子确實有本事,又聽仇非凡說彼時陳太子年方十五,不過是一小小少年,便又更加肅然起敬,啧啧稱奇。
就在一片贊嘆聲裏,忽有一人冷冷接道:“再少年了得又如何?還不是栽在了一介弱女子手裏?再說,就算此計奏效,也不過是詭謀之道,只拖了北周兩年而已,若非宇文恒臨出征前忽然病死,陳國還要早亡兩年。”
仇非凡不服氣:“那也不能全怪陳太子,是陳國皇帝陳宗賢太過昏庸無道,只信重小人,卻猜忌太子和朝中能臣,不然有這幾年的功夫,陳國勵精圖治,未必不是北周的對手!”
他義憤填膺,旁人卻已被那人轉移了注意力,紛紛說起陳太子和北周公主的風流韻事,仇非凡幾次想接話都被忽略,最後憤憤的一捶櫃面,對李澄秋道:“李姐姐,給我一碗酒喝!”
李澄秋失笑搖頭,從櫃中取了一小壇子女兒紅遞給他,說道:“又不是說你,你這麽氣憤做什麽?”
“我只是恨世人有眼無珠,不識真英雄!”
李澄秋只微笑聽他嘟哝着發牢騷,并未接話,腦子裏卻一直在想:怎麽老劉還沒露面?那個自首的“陳太子”又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