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打草驚蛇
? 吳人傑仍是一身青色儒衫,手裏拿着一把折扇,只是這樣的天氣不冷不熱,并不需要扇扇子,他也沒有打開,只握在手中擺弄,笑吟吟的與李澄秋說話。
“早就聽聞西南邊貿繁榮,各族民人商賈往來溝通,一片盛世繁華景象,在下心儀已久,早想到西南一游,開闊眼界。正巧前些日子又聽說雲南連發兩件大案,都與當年的陳太子有關,我等吳越人士都久慕陳太子盛名,在下一時好奇心切,便動身啓程,趕來雲南。”
李澄秋神色始終如常,等他說完,才笑道:“是麽?可算起日子來,從鳳冠失竊那日起,到如今也不還不到三個月,從揚州到雲南,恐怕路上就至少要兩個多月,吳公子倒是消息靈通的很。”
吳人傑笑道:“是在下沒說清楚,聽說這個消息之時,在下正在湘西訪友。”
“原來如此。可惜倒讓吳公子失望了,這兩宗案子都已結案,巡檢司查實,兩案實為前陳朝中書侍郎之子羅丞所為,與陳太子并無幹系。”
吳人傑點點頭:“在下也曾聽說。不過,之前不是也有陳太子登門自首麽?”
“是啊,那一位卻是總捕頭有意安排下的誘餌,并非真正的陳太子。”
吳人傑笑道:“看來李掌櫃對此案十分了解,不知能不能說給在下聽聽?”
李澄秋道:“我所知的也不過就是這麽多,尚不如坊間傳聞。”
吳人傑點頭表示了然,也并沒有追問,只是環顧四周,誇了幾句李澄秋經營得當,然後說道:“這樣大一間客棧,怎地夥計只得兩個?其中還有一個女子,髒活重活可不好辦呢!”
李澄秋微微苦笑:“想必吳公子也聽說了,我店中最壯的那一位夥計,惹上了點是非,如今人在巡檢司裏關着。還有一位因私事告假了。”
“李掌櫃真是大度,這樣繁忙還允準夥計告假。依我說,招惹是非的夥計,裁了也罷,還有那位為了私事許久不歸的,都該裁了,另招可靠勤快的人來。做生意嘛,若是太心善,總難做的長久。”
李澄秋笑道:“多謝吳公子良言,我會好好考量。聽吳公子說話,似乎也是家大業大的,不知公子家中作何營生?”
“家大業大談不上。”吳人傑笑的很謙遜,“家父原也在陳國做過官,後來賦閑在家,就置了田地,如今不過耕讀傳家罷了。”
“原來吳公子還是官宦人家子弟,怪不得如此與衆不同。”李澄秋也恭維了他幾句,看他說話滴水不漏,卻有意無意打探陳太子之事,還有自己店中情形,心裏狐疑更重。
吳人傑與她談了一會兒,就說要出去走走,李澄秋送他出門,回頭就進後院問胡小三兒:“有沒有看見早先來的客人有與他攀談往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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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談自然是有的,我看他們互相問了來處姓名,還聊得挺投機。”胡小三兒說了幾個客人的名字,然後又說,“就昨晚上,有一位山西客商還請了吳公子去他房中吃酒,許是因為太吵鬧,惹的邊上姓厲和姓鐘的那兩位不高興,還闖進去吵了一場,是我上去勸開的。”
李澄秋眉頭一皺:“你是說,那兩個不與旁人攀談往來的大漢,闖進山西客商房裏和他們吵了一架,當時吳公子在場?”
胡小三兒點頭:“是啊,掌櫃的,有什麽不對麽?”
“太不對了,以那兩位的脾氣,若是真的惱了,會闖進去只與人吵架?”
胡小三兒細想一回,也狐疑起來:“是啊!他們大聲吵嚷,我上去的時候,那兄弟倆就站在桌子前面,擡手撸袖子罵人,卻一點要動手的意思都沒有……難道他們是在做戲?可是給誰看呢?”
李澄秋一笑:“自然是給你看。你上去之前,有人吵吵嚷嚷,保不準就有人在私下傳遞消息。這兩天你多往樓上走走,看看他們在做什麽。還有貨倉那邊,那些人帶來的貨物,至今都沒有出手,也沒聽說出去接洽,真不知他們帶了些什麽過來。”
“掌櫃的,要不,我晚上偷偷去探查一番?”
他們二人站在院中說話,四周沒有旁人,卻想不到突然有人插嘴:“你身手不利落,還是我去吧!”
李澄秋和胡小三兒都吓了一跳,回頭看時,竟是胡伯站在門邊。
“這點事兒哪用勞動義父?”
胡伯哼一聲:“你不用逞能,我說我去就我去,你好好留在店裏,警醒着點,聽掌櫃的話,多往樓上去瞧瞧。”
胡小三兒恭恭敬敬答應:“是。”然後就去前面堂中看店了。
李澄秋就把自己剛剛跟吳人傑的談話大致與胡伯講了一下,胡伯聽完就問:“小劉那邊還沒有消息?”
“沒有。也不知道蕭姑娘走到哪裏了。”
胡伯想了想,最後說:“等我今晚去探過再說。”
李澄秋沒見過胡伯施展身手,不免有些擔憂:“要不還是讓小三兒去吧。”
胡伯笑道:“怎麽?看胡伯老了,怕胡伯誤事?放心,小三兒沒行走過江湖,還太嫩,我去吧。要是小劉在就好了,我是絕不用出手的。”
他既然這樣說,就肯定是有把握,于是李澄秋沒再阻攔,只是嘆道:“就怕老劉趕回來,是真的自投羅網。咱們真得早作準備,免得做了他人的魚餌。”
如此計議停當,到了晚間打烊之後,胡伯就換了夜行衣,獨個飄出牆外,去了鎮北。
李澄秋心中有事,又怕胡伯發現什麽,回來即刻要找她商量,便幹脆和衣而卧,聽着院中動靜。
這天恰是月中,明月漸漸升高,一片清輝透窗而入。李澄秋側身躺着,目光落在映着月華的紗帳上,心裏種種猜測交錯出現,她一時計算了這段時間住進來的生面孔客人的人數,一時又覺得不可能這些人都是宋子英安排來的。
而且這是在雲南地面上,昆侖鎮又有三千駐軍,難道他還敢大動幹戈不成?除非他已經跟雲南王府打好了招呼,那就……。
正想到可怕處,窗外忽然傳來點聲響,李澄秋立刻起身,低聲問:“誰?”
“是我。”胡伯的聲音自窗外傳來。
李澄秋忙穿鞋下地,走到外間開了窗子,讓胡伯翻身進來。
今夜月光明亮,李澄秋也沒有點燈,只先打量了一下胡伯,見他一身黑色夜行衣完好無損,略略放心,只有些奇怪,不知他何時置辦下了這一身。
胡伯進來自己先倒了杯茶喝,然後才說:“幸虧沒有叫小三兒去。他們在貨倉裏留了人看守,還很警醒,幸虧我閃得快,沒叫他們瞧見。”
留人看守不稀奇,李澄秋沒有插嘴詢問,等胡伯下文。
“我一連進了幾間貨倉探查,發現他們箱子中都做了隔層,上面有的裝了茶葉,有的裝着絲綢,下面一層,卻是鋼刀弓箭。”
李澄秋驚訝的瞪大眼:“他竟然這樣大膽?”
胡伯嘆道:“是啊,我也很意外。我順腳又往高升家的貨倉裏走了一回,竟也有不少這類貨物。掌櫃的,那後路……”
李澄秋神色凝重,輕嘆道:“我上次已經通開了。近些日子不太平,我只盼用不上。不過,若真有事,牽累其他客人……”
“咱們自身難保,旁的也真是顧不上,只能想法提醒巡檢司,最好叫楊都督那邊也多派人上街巡察。”
“巡檢司……,胡伯,你說,我暗自通知小梁,叫他帶人去貨倉抽查怎麽樣?”
胡伯有些驚訝:“你是想打草驚蛇?”
“是啊,他們一直暗中行事,不想叫我們察覺,那就說明他們還沒有完全把握,并未真的準備好。而且,我就怕他已經暗中與雲南王府打好招呼,只要不明着鬧出來,恐怕楊都督都不會插手。但是,若巡檢司查到了那些違禁武器,楊都督就不能不管了!”
胡伯思慮一回,點頭同意:“那好,就這麽辦。我先回去,你早些睡吧,明日一早就去巡檢司。”
兩人說定此事,胡伯就翻窗出去,回去睡下,李澄秋也進內室上了床,一時卻沒有睡意,反複思量該當怎樣去與梁伯元說。
好容易熬到早上,她起來随便洗了把臉,換了身衣裳,與胡伯使了個眼色,就出門去巡檢司找梁伯元。
說來也巧,她剛出門走了不遠,就遇見了在街上吃馄饨的梁伯元,李澄秋幹脆坐下來與他一同吃了碗馄饨,然後跟他回巡檢司,将這件事說了。
“你也知道,我店中最近來了些可疑之人,連同那些貨物都有些不對勁,也不出手,就在貨倉裏堆着。昨日我那看貨倉的夥計說,這些裝貨物的箱子似乎有隔層,箱子還特別重,裏面不知裝的什麽,我心裏不安,要不,你帶人去抽查一下。對了,聽說高升那邊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