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接下來,是兩人分手之後,第一次長談。

祁墨是越問越心驚,就像是被抛回了原來的時光裏,可是看到的感覺到的,都不是記憶中的樣子。

他喜歡楚安離,所以在他的心裏,她就是最好的,世上無人能及,但從她吐露的字句間,他才察覺,她當初竟然是那樣的自卑敏感,連吃醋都不敢說出口!而他仿佛被什麽東西蒙蔽住了雙眼,一點都沒察覺。

他跟楚安離解釋過對程雪梨好的原因,看她沒說什麽,便以為她能理解,他當年還一直覺得她跟程雪梨相處的很好。

可如今當頭一棒,他才知道自己當初錯的有多離譜。才知道程雪梨背着他,做了多少引起誤會的事。

他整個人如同下油鍋煎熬,非常難受,又有些崩潰,紅着眼睛問她道:“阿離,你對我到底有多失望?竟然一個字都沒跟我說過。”他不敢相信,他連這點安全感都沒有給予到她。

楚安離唇角微微扯動了一下。那時候的她,差不多已經被他的那些朋友洗腦了,而祁墨确實對程雪梨特別在乎,所以她的認知很清晰,那就是——程雪梨在祁墨心裏最重要,而對她這個女朋友,或許就是玩一玩。

她卑微又膽小,生怕不小心一句話就将他推遠了。

當時她身陷其中,千般萬般的苦楚一座山似的壓在心頭,讓她窒息讓她痛苦,一切不由自己。可時隔多年,再讓她用語言表述出來她那樣做的原因,就只會令人覺得矯情無語。

楚安離也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說,索性不開口了。

祁墨對上她沒什麽波動的眼睛,心都是涼的。所以,他是真的為程雪梨做得太過了,讓她覺得連吵架的必要都沒有,就直接将他踢出局,選擇離開他身邊。

“阿離。”祁墨為自己感到悲哀,“我有錯,但你……是不是對我太殘忍了點。”真的是一點機會都不曾給他。

一想到當年楚安離是把他當成是腳踏兩只船,游刃有餘欺騙感情的人渣,他就無法接受。怪不得,她離他越來越遠,怪不得她越來越奇怪,怪不得她會甩掉他跟顧廷均……

楚安離氣息陡然紊亂,輕輕眨了一下眼睛,想把那突然上湧的酸澀都眨回去。

其實,跟程雪梨的媽媽見面後那次,她已經決心找他對質了,就算要滾蛋,也要把事情一點一滴的徹底弄清楚了再滾。可是,世事無常。

當一個人心死如灰,也就什麽都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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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墨抓着她的手越來越緊,望着她:“阿離,程雪梨她媽當年找你都說了些什麽?”

“她跟我說……”楚安離把那個女人講的那些,大概都告訴他了。

祁墨臉色越來越沉,越來越可怕,指尖都在抖。

祁墨心間裹挾的怒火直沖腦頂,咬牙恨聲道:“她竟然,竟然對你說這些!游戲人生?尋求刺激?這個女人瘋了嗎?信口就來?!”他想到什麽,又急忙問楚安離:“那在我跟你解釋我為什麽對你隐瞞身份的時候,你其實,根本就沒有信我,覺得我在糊弄你是不是?”

楚安離道:“……是。”只覺得他這個故事編的實在離譜,卻還說的很認真,把她當成個傻子。

祁墨身體都有些脫力了。果然如此,他當年跟她解釋,而她沉默了半晌,說:“哦,我知道了。”他就一直感覺她反應有點過于冷淡。好像在認識顧廷均以後,她就對他的一切已經什麽都不在意了。

祁墨想跟她解釋:“我沒有騙你,我确實……”

“我知道了。”楚安離輕輕點頭,澀然道:“江亞的媽媽已經跟我說了,是我誤解你了。”

一個又一個的誤解,他不知道自己被扣了多少黑鍋。祁墨低了低頭,将臉埋在她的手心,片刻後才重新擡頭,看向她啞聲道:“我六歲的時候,被歹徒挾持,是程叔叔救了我,當時他被捅了十幾刀,滿地都是血,當場死亡……”

楚安離怔怔的聽着。她從前只知道程雪梨的父親對他有救命之恩,卻不知具體是這麽回事。

“程叔叔去世後,家裏剩下雪梨和她媽媽,她們因為我失去至親很痛苦,我心裏實在……”祁墨深吸了一口氣,才神色微微壓抑低聲繼續道:“後來,就把她們兩人接到祁家照顧,我跟你說把雪梨當妹妹,是真的當妹妹,我就想着程叔叔如果還在世的話,會為她們做什麽,我就為她們做點什麽,說白了就是在還債,在彌補,從小到大我都是這樣過來的。”

久而久之,對他而言就成了一種習慣,就跟吃飯喝水一樣自然。他的思維已經定性,再加上楚安離沒有表現任何異常,他根本沒覺得有哪裏不對。

祁墨道:“我當初沒跟你細說程叔叔的事,是因為……程雪梨說她爸爸本來就死的很慘了,讓我不要總把這事兒拿出來講。”然而拿程叔叔這事兒總拿出來說的,是她自己,還有她的媽媽。

他因為程叔叔的事确實是心裏頭的一個傷,所以信守承諾,沒有到處說,包括對楚安離也只簡略的提了一下,因為她看上去很理解,就沒再細細解釋。

有些事,真的從一開始就錯了。好幾個錯又疊在一起,就造成了後來的局面。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回到過去,打醒自己。

只可惜,兩人錯過的時光早就回不來了。

楚安離聽完祁墨的話,垂下長睫,掩住了眸光,眼角泛着濕潤的痕跡。

她靜思了許久。

将近七年認知被接連推翻,原來,祁墨沒有喜歡程雪梨,也沒跟她在一起過。

她卻沒有特別欣喜激動,有的只是神思飄忽,感覺像在不真實的夢境裏,腦子總還在想着,怎麽可能呢?

“阿離……”

“嗯?”楚安離擡起臉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祁墨能察覺她眼神和聲音都似乎沒剛才那麽生硬了。抓住她的手親了一下,祁墨又喚道:“阿離,阿離。”他有千句萬句話要說,可是這時候,只想一聲一聲的喚她的名字。

楚安離目不轉睛的看着他,他眼眶泛紅,看起來快哭了,“阿離……”聲音也哽咽了。

被他這樣喚着,楚安離心頭的酸楚也再難抑制,淚水滑落。伴随着一聲苦嘆,她抽出一只手,輕輕觸上他的臉頰。

一場誤會,維持了這麽多年,不知是可悲,還是可笑。

兩人聊的太久了,等洗完澡已經淩晨三點多了。都這時候了,楚安離就沒去黃姐那兒抱孩子,躺到床上準備睡了。

她閉着眼睛,能聽到身側之人的呼吸聲。

當一只手臂搭上她的身體,将她半摟住時,她睜開眼睛,一動不動。

祁墨把臉埋在她的肩頭,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脖頸間,然後就維持這個動作。

這注定是個不眠的夜晚。

兩人相擁在一起,不像熱戀時期的親密無間,反而都有點小心翼翼。

清晨六點鐘,祁墨手臂緩緩拿開,他起身去洗漱穿衣,楚安離坐起身,抱着膝蓋坐在床上發呆。

祁墨收拾好了之後,走到床邊,讓她歪靠在自己懷裏,抱了抱她,“阿離,今天你在家陪寧寧,我出去處理點事。”

祁墨走出卧室,碰到黃姐抱着正嗷嗷大哭的祁寧過來。

祁墨面無表情,眸子裏一片暗無天日的幽黑冰冷,黃姐猝不及防被他吓一跳,心裏直打突。

“祁、祁先生。”黃姐緊張道:“寧寧一直哭,應該是要媽媽了,所以抱過來找夫人。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休息了?”

祁墨在看到孩子的瞬間,面色頓時柔和了不少,接過祁寧親了親他胖嘟嘟充滿奶香味的臉蛋,就還回去了,“她醒了,你把孩子抱進去吧。”

祁墨大步下樓去了,黃姐在原地又站了會兒,才心有餘悸的長吐一口氣。剛才那表情怪吓人的,不會是小兩口吵架了吧?

程雪梨這天跟她媽媽跑回祁家大宅,看望受傷的祁媽媽。

因為程雪梨接連爆出兩個負/面新聞,祁墨的媽媽好像對她有些失望,網上那些洗白的說辭網友都不會信呢,更何況是祁媽媽。

程媽媽心急,影響事業倒不怕,怕就怕在祁墨媽媽這裏跌了份兒。而且還聽說那個姓楚的已經生了孩子,如果她真的能進祁家的門,那她女兒眼瞅着就要被排擠,不會有好日子過了。祁家這棵大樹,她還打算牢牢攀附一輩子呢。她打算趁着當年的事情還沒敗露,來先下手為強。

祁媽媽看着坐在自己旁側得那對母女,她們一個紅着眼睛,一個直嘆氣,心情很複雜。程雪梨也算是她看着長大的,在她面前從來都是一副乖巧伶俐,單純天真的模樣。所以當看到她打人的那個視頻的時候,她真的有點被那惡狠狠的表情吓到,簡直跟鬼附身了一樣。她也算是什麽人都見識過了,沒想到卻一直沒看透這個小姑娘。

祁媽媽看人,最看重的不是能力,而是品性。她現在對程雪梨,已經有了不同以前的看法。

程媽媽慰問了祁媽媽的傷情之後,醞釀片刻,準備開場了,“我聽說,小墨身邊的那個,已經生了?”

祁媽媽不動聲色放下茶杯,“是啊,生了。”這些年,對于程媽媽的某些昭然若揭的心思,她清清楚楚卻裝着糊塗,因為祁墨感情的事,她不會插手。

程雪梨突然擡手抹了抹眼睛,祁媽媽注意到了,沒出聲。

程媽媽愛憐地拍了拍女兒的胳膊,搖搖頭對祁媽媽道:“我看你這反應,估計以後小墨娶她進門,你也不會反對了。可是,你我交好這麽多年,有些話,我還是不得不告訴你。”說到這裏,她神情尖刻,語氣铿锵有力起來,“其實,小墨當時跟那個姓楚的談戀愛時,背地裏對雪梨做過很過分的事,虧得雪梨心底柔善,一直忍着,沒跟她計較,也沒去告訴小墨。那個女人,根本就是表裏不一,十足十的壞心腸。我這個做長輩的,實在擔心小墨被她騙,所以在當年,我就……”

“在聊什麽呢?”一道清清冷冷的聲音突然打斷了程媽媽的滔滔不絕。

三人回頭,看到走進來的祁墨。

他冷銳的眸子一掃,程媽媽霎時間變了臉色,心中感覺不大妙,屁股都有點貼不住沙發了。程雪梨睜大眼睛,欲言又止,雙手緊緊交握住,不知所措。

原本聽得直皺眉的祁媽媽見了他,開心的笑起來:“小墨,你回來了。”

祁墨點點頭:“嗯,回來看看你。”

他緩步走近,漆黑的眼睛在程雪梨跟程媽媽的臉上掠過,突然就勾起嘴角笑了,“很好,都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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