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秦桑的話落音,整個屋子裏一片沉寂。
楚安離漸漸松了手,放開了秦桑,秦桑擡手擦了擦鼻子,血糊滿嘴都是,其它幾人神色各異,魏淑君正待說什麽,倏聽得楚安離陰沉着嗓音道:“脫下來。”
“脫……什麽脫?”魏淑君護着秦桑,結巴了一下。她本來就心裏有鬼,被楚安離打人時狠厲的樣子吓到之後,也不敢再強詞奪理刺激她。要知道她那爸爸是殺了人的,她肯定多少也遺傳到了,如果真出了什麽事,後悔都來不及。
楚安離沒理她,看着秦桑,雙眸如含霜雪,“讓你脫,沒長耳朵?”
秦桑腦子都被打木了,頭發亂糟糟,臉頰腫起,還糊着血跡,模樣很是凄慘。李平山看不下去了,他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是從目前來看,好像是秦桑不對。可再怎麽不對,都是姐妹,不至于下手這麽狠。但他不敢開罪楚安離,只得好聲好氣,想當那個圓場的人,對楚安離道:“有話咱們坐下來好好說,大家都文明一點。”
說罷還要伸手去拉她,結果沒能碰到,楚安離徑直越過他們,走到客廳的沙發邊。魏淑君剛在就坐在這兒做針線活,楚安離拿起擱在簍子裏的剪刀,對準了秦桑,“還想讓我說第三遍嗎?”
魏淑君看到她拿剪刀,魂都快吓飛了,想拉着秦桑逃出門去,這時候,卻有人猛地拉開半敞的門,心急火燎的沖進來,是祁墨。
他找人快找瘋了,大冷天的滿頭都是汗,當目光在越過衆人看到楚安離好好站在那兒時,這才跟活過來似的,長長吐了口氣。
他已經瞧見了楚安離手裏的剪刀,也感受到了這裏不尋常的氣氛,哪裏還不知道可能是發生了什麽,當下心裏就是一痛。
當他聽楚安離說從未跟顧廷均在一起時,他就知道當年被秦桑給騙了。
但他那時候還未想得太深,因為秦桑本來就極其讨厭他,不喜歡他跟楚安離在一起,以她那惡劣的性子,故意說出那種話來挑撥,确實是她能做出的事兒。
可是後來,楚安離告訴他,顧廷均喜歡的是程雪梨,當年那姓顧的接近她是有目的的,就是為了拆散他們兩個。
祁墨記起那回楚安離出差去了外地,秦桑突然跑來住在他們家,他聽到秦桑在房間裏打電話,才知楚安離其實已經回來了,可是寧願住在外面也不回家。
他當時又驚又慌又怒,找秦桑逼問出了地址,親自前去找人,卻正好看到了楚安離和顧廷均在一起。從那以後,懷疑的種子在心裏埋下了,他越來越焦躁,越來越疑神疑鬼,兩人之間也越離越遠。
當年他不知道顧廷均那些鬼蜮伎倆,如今都清楚了,哪裏還弄不明白?恰好那天秦桑去他家,恰好被他聽到打電話,恰好去了看到她跟顧廷均在一起。哪裏來的這麽多恰好?
一切都是秦桑跟顧廷均配合,算計好了的,就是等他鑽入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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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利不起早,秦桑費盡力氣又是演戲又是挑撥又是诓騙,肯定是收了好處,出賣了楚安離。
祁墨後來又問了楚安離一些細節,才知原來她當初在餐廳無故被投訴被辭,又聽人介紹找到的那份助理的新工作都是顧廷均的圈套。祁墨就更确定了,秦桑肯定也是這圈套中的重要一環。楚安離才回國時,秦桑還一直幫顧廷均,必定是一直都有牽扯。
祁墨想通了這些,卻實在不知如何跟她開口。她是多麽看重那些親人,要是讓她知道真相,該多難過!
他只得借着秦桑來吃飯,敲打她,讓她以後自覺遠離楚安離,別再惹事。
可是,事情終究會有敗露的一天。
祁墨往門口一站,反手把門給帶上,沖着就差抱成一團的秦桑和魏淑君冷笑道:“跑什麽?都給我站回去。”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秦淮一臉悲哀,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李平山一看祁墨來了,登時也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把秦天駿拉到旁邊站着。
前有祁墨,後被楚安離用剪刀指着,秦桑又惱又恨又怕,轉過身嚷道:“脫脫脫,我脫!”
她先脫棉襖,楚安離拽了就扔地上,秦桑後又将裏面的那件外套給脫下,楚安離從她手裏奪過來,剪刀紮上去,咬緊牙關用力的往下劃,嗤啦一聲。
從小,只要她喜歡的,自己能給的就給。因為她是妹妹,她是舅舅舅媽的女兒,她要對她好。
但是以後,這種蠢事永遠不會再發生了。
周圍沒一個人敢動,就這樣看着楚安離面無表情用剪刀将原本質量上佳的一件衣服劃爛了,徹底報廢了。
屋內沒開空調,秦桑就穿着一件薄薄的針織毛衣,冷得渾身都發抖,襖子也不敢去撿,眼淚流下來跟血混在了一起,狼狽至極。魏淑君将她抱着,心驚肉跳。
她只覺得楚安離那狠狠的一刀一刀,就像是在撕扯着她身上的皮肉,此時已經皮開肉綻了,鮮血橫流了。
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楚安離将衣服劃爛砸到秦桑臉上,然後轉頭對滿臉驚悚的李平山言簡意赅道:“把小宇和天駿帶走。”
李平山心裏頭有很不好的預感,倉惶張望了一圈,跑進房裏将小宇用小被子包好了,然後果斷的拉着天駿出門避難了。
楚安離胸腔裏那股暗黑的烈焰越燒越旺,此時的她沒有任何的冷靜的可能。
她只需要發洩。
從客廳開始,楚安離只要是手能碰到的東西,全砸了,椅子,玻璃杯,水果盤,電視,水壺,盆栽……屋內登時轟然連響,恍如狂風過境。
楚安離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臉色蒼白,胸口起伏重重喘着氣,眸中仿佛聚集了陰雲,壓抑到讓人心驚。
她左右張望了一圈,又推開房門進去了。緊接着,又是哐啷巨響。
秦淮頹然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腦袋。魏淑君又是怕又是心疼,拍着大腿連聲叫“哎喲”,試圖去阻止楚安離,免得自己損失更多。
祁墨冷眼掃她:“給我老實呆着!”之前為了不讓楚安離多想,尚能對這家人留有幾分表面客氣,但是現在,他無需再給好臉色。
他威勢逼人,仿若她敢去阻攔,遭殃的就是她,魏淑君只得縮了回來,聽到房間裏的摔砸聲,心都在滴血。秦桑站在原地,咬着牙神情暗含憤恨,卻不敢造次。
祁墨怕楚安離誤傷到自己,之後都随在她旁側,直到這個房子裏除了幾個大活人,幾乎沒有完好的了。
腳邊全是碗盤的碎瓷片,楚安離愣愣的站着,突然一陣無力的悲哀洶湧而上,眼眶發紅。
祁墨握住她的手腕,給她輕輕揉了揉,又将她抱進懷裏,在她耳側低聲道:“阿離,跟我回家吧。”
祁墨攬着她,帶她離開。魏淑君拉着秦桑趕緊閃到一邊,她現在看到楚安離,就覺得不寒而栗,生怕她還沒砸夠,又來打人。
然而,楚安離眼睛木然,看都沒看她們一眼,就出去了。
等電梯的時候,秦淮追了出來,他眼角濕潤,朝着楚安離伸了伸手,“阿離,是舅舅對不起你。”
楚安離看向他,淚珠無聲滑落,這個木讷老實的男人,給過她能救命的溫暖,她記着這樣的溫暖,以前覺得自己一定會一輩子都對他好。
可世事難料。
他到底跟秦桑才是一家人。
瞞着她這一切是情理之中的事。她能理解,但不接受。
楚安離嘶啞道:“舅舅……你以後,保重吧。”
此話一出,秦淮看起來有點無措,想說話卻又說不出口,人都瞬間蒼老了不少。
電梯來了,祁墨摟着她進去,楚安離背着身,電梯門關上之前,沒再往後看一眼。
這天過後,楚安離就很少外出了,經常捧着用紅繩穿起來的那顆珠子,一坐就是大半天,有時候是發呆,有時候就對着珠子說話。
一會兒叫阿森,一會兒叫寧寧,秦芸和祁墨都沒有打擾她。她沒有發瘋,她只是太需要一個寄托。
其實,孩子離開,祁墨沒有比她好到哪裏去,可是他現在不能倒下,他只能憑着一口氣硬撐着,時常半夜醒來,枕頭都是濕的。
江亞也常來看楚安離,雖然她都不怎麽說話,但多一個人陪着她,總是好的。
關于程雪梨,她那天被當街打臉的事在網上熱鬧了一陣,導致楚安離被程雪梨的粉絲瘋狂攻擊,甚至人/肉,不過很快有楚安離正臉的視頻都被删掉了,那些粉絲也被打臉,因為有人錄到了前情,聲音調最大貌似聽到程雪梨在詛咒人家生一個孩子,就死一個。輿論反噬,将程雪梨噴得體無完膚,特別是許多當了媽媽的女網友更是憤慨:誰敢這樣咒我孩子,打死算輕的!何況是幾個耳光。
風耀集團直接将那兩萬的生活費也給停止了,程媽媽狗急跳牆,四處召集聯系記者哭哭啼啼開了個記者會,就是想把事情鬧大之後好利用公衆的壓力讓祁家繼續賠錢。她自己思想歪了,就以為公衆都和她一樣。可大家并不是傻子,有道德觀,有最基本的分辨能力,網友們通過八卦和一些內部消息大概理清了些事情,祁家也并不會随她污蔑,微博上安排了一個賬號以知情人的身份爆出了這些年祁家贈予程家母女的千萬房産,每月不菲的生活費,各項大頭的花銷,提供給程雪梨的豐厚資源。
這還是不完全的統計,但也那巨額數字已經令吃瓜群衆都咋舌了。紛紛議論,這風耀集團也也太他媽良心了?這比養親女兒還上心啊。據說程雪梨出道以前就跟真正的富家千金似的,過得別提多滋潤了,出道後也順風順水,原來是靠着親爸在吸人家的血!
再者,說句非常現實的話,祁家出的錢賠幾條命都夠了,還一直照顧她們,真的極其厚道了。可程媽媽在面對記者哭着說起自己的訴求時,言辭間的意思是程雪梨的爸爸為了祁家後代而死,那麽祁家應該對程雪梨負責一輩子,就差沒直接說讓程雪梨嫁入祁家了,生動的演繹了什麽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萬千網友都被她的厚顏無恥驚呆了!更令人驚呆的是,她好像覺得大家都會幫她讨回一個公道!
公道是有,但那是對風耀集團,大家紛紛表示同情,這麽大一家企業被兩個神經病女人纏上了,怎一個慘字了得。而程媽媽也不負衆望的得到了如潮湧般的謾罵嘲諷。程雪梨之前在宴會上故意貶低祁家未來的少奶奶,還有咒人家孩子,也終于有解了,原來是因為企圖以恩相挾嫁入豪門未果,惱羞成怒了。程雪梨的名聲更加臭不可聞了,所謂的女神早已經成了回不去的人設。
因為不只是娛樂新聞,涉及道德觀,讨論得多了,于是又多了一個流行詞:做人不能太sherry。
總之,這對母女,是丢人丢到全國人民皆知了。
祁墨這天接到了個電話,打算出門一趟。
楚安離抱着孩子的照片躺在床上睡着了,祁墨在床邊凝視了她一會兒,跟秦芸交代了幾句,就輕手輕腳走出卧室,下樓開車出去了。
顧廷均為了一個比賽,出國進修準備了許久,他回家将車停下,剛下來,一道身影閃過,他的臉上已經挨了一拳。
他身子磕在車身上,用手扶了一把,才沒滑到在地上。
祁墨抓住他的衣服,惡狠狠又是一拳,顧廷均這次有防備,開始還手。
兩人如同兇猛的野獸般悶聲纏鬥在了一起,最終是顧廷均占了下風,他臉上青紫,嘴角都裂口了,流着血,伸手格擋住還欲上前的祁墨,他喘着氣,冷笑道:“祁墨,你打我是因為當年的事情感到氣憤?你覺得,是我逼走了阿離?”
顧廷均沒跟程雪梨聯系,但在國外時也有關注國內的新聞,他知道程雪梨肯定是被祁墨揭了老底。
祁墨這時候來找他,那就說明,程雪梨将他也給供出來了。
祁墨森然的盯着他,“當年逼走她,你,還有程雪梨,一個都跑不了!”
顧廷均聞言哈哈哈大笑了幾聲,倏地死死看向祁墨,聲色俱厲道:“錯!”
顧廷均逼近了些,對他道:“跑不了的,還有你!最對不起阿離的,就是你!你對程雪梨那麽好,難道是別人逼的嗎?要不是你那樣表現的在意,阿離會誤會你嗎?祁墨,你才是那個真正的罪魁禍首!”
祁墨臉頰肌肉狠狠抽動,撲上去再次揮手,顧廷均受了他一拳,嘴裏吐出了口血沫,被抓着衣領也沒反抗,他對着臉上布滿寒意的祁墨冷呵了一聲,“怎麽了?這麽兇?聽我說實話不樂意了?”
顧廷均微微挑眉道:“那你去問問阿離,她當初到底是因為發生了什麽事,才決定要徹底離開你身邊的啊?”
祁墨一怔,冷然問道:“顧廷均,你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呵,她離開你之前一個月,程雪梨舞蹈工作室所在的那層樓,是不是因為電路事故發生了一場大火?”
祁墨沒吭聲,看着顧廷均那哂然的表情,開始莫名心慌。他為什麽突然說這個?
顧廷均繼續道:“我跟你一前一後沖進火場救人,程雪梨就被困在了裏面,你看到她暈倒,緊張得快瘋了,抱起她就往外跑是不是?”
顧廷均注意到了祁墨神色的變化,又湊近了些,放慢語調,帶着一股報複的惡意,吐字清晰的問他道:“那你有沒有發現,你口中深深愛着的女朋友,你的阿離,也虛弱地倒在一旁向你求救啊?”
祁墨抓着他的手如同被火舌燙到了,他猛地縮回來,踉跄着往後退了兩步。
他震驚,顧廷均剛才,在說什麽?
“是我護着她,是我拼了命把她救出去的!所以,祁墨——”顧廷均表情極盡諷刺道:“我對不起阿離,可是,你又有什麽資格來譴責我?!”
祁墨雙目爆紅,整個人都僵在那兒。
作者有話要說:
收尾了收尾了,終于要結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