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楚安離直直地盯着秦桑,逼近一步,秦桑心裏莫名打了個突,往後退,神色戒備:“幹嗎啊?這樣看人,我欠你錢了嗎?”

就這樣,一進一退,兩人都進了屋。

楚安離身體擋在門口。秦桑走不了,道:“你幹嘛擋我的路,我還要去參加聚會,別耽擱我時間,快讓開。”

魏淑君正拿着剪刀剪線頭,看到楚安離來了,招呼了一聲,然後繼續手裏的活兒。

秦淮聽到外面的動靜,濕着手從衛生間出來。

楚安離就這樣看着秦桑,目光沉沉不說話。秦桑卻已經嗅到了那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險味道,想裝作若無其事繞過楚安離走,卻被一把用力的拽了回來。

換做以往,秦桑早就炸了,可是今天她已經預料了什麽,整理了一下被拉得垮下肩膀的衣服,語調有些虛張聲勢:“有話就說,別動手動腳的。”

“怎麽了這是怎麽了?”魏淑君見勢不對,忙丢了手裏的針線站起身來,上前攔到秦桑身前,斥責道:“阿離,有話好好說,上手幹什麽,傷了和氣。”

秦淮也沒摸清狀況,不想她們吵起來,便對楚安離道:“阿離,快進來坐。”

楚安離卻恍若未聞,掃了眼面前的母女二人,開口道:“我問你們,買這房子首付的錢,是從哪裏來的?”

毫無防備聽她這麽一問,魏淑君色瞬間就慌亂了:“這,這……”

“不是告訴過你嗎?”相比來說,已經預料到她來意的秦桑淡定些,不過她根本就不去跟楚安離的眼睛對視,低眸撥弄着自己的指甲慢,悠悠道:“我爸的接工程賺的錢,又加上家裏的積蓄,你問這些幹嗎?”

魏淑君也立馬道:“是啊,阿離,你突然問這些做什麽?”

楚安離強忍着心中的鈍痛,聲音微顫地問:“秦桑,你嘴裏,有一句實話嗎?”

并不是程雪梨說了她就會輕信,只是,她太了解這個妹妹是什麽樣的人。

當初秦桑瞧不起祁墨,喜歡顧廷均,就是因為顧廷均有錢,出手大方。在她回國之後,秦桑還是不聽勸阻,三番五次的聽顧廷均的話,跟他走得非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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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前就想着,不能再讓秦桑跟顧廷均繼續接觸了,否則,如果能用她換取利益,秦桑絕對會毫不猶豫賣了她。

卻沒想過,或者說,是不願意朝着那個方向想,秦桑其實早就已經把她賣了。

秦桑之所以不斷的給顧廷均透露她的消息,并不是多想讓他當姐夫,而是因為有把柄落在他的手裏,或者繼續有了新的利益,所以,這才又從中作梗,好讓她離開祁墨身邊。

在回國沒多久時,秦桑就曾經詢問過她跟祁墨之間的狀況。她不是關心她的感情,而是擔心自己暴露。

因為沒有暴露,所以繼續出賣。

“實話怎麽了,不是實話又怎麽了?我們家裏的每件事需要跟你報告嗎?你真的很奇怪诶,跑來劈頭蓋臉的一通質問,搞清楚,是你欠我們家的,我們家可沒有欠你。”秦桑已經做好了打死不認的準備,擡起眼睛看她,又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了:“總之,我們的錢都是合法來的,我不想,也沒有必要告訴你。”

魏淑君似乎也覺得她說的非常在理,找到了點底氣,挺起腰杆沖着楚安離道:“你這孩子怎麽回事?久不聯系,就跑來像是興師問罪,要嫁給有錢人了,眼睛就長到天上去了,舅舅舅媽也不放在眼裏了,還不是我們給了你一個家,把你養大的!”

最後句話一出,她仿佛站在了道德制高點上,氣勢凜然,不容別人再質疑一句。楚安離表無表情瞥她一眼,心中頓感無限諷刺。

那些年,她就是被這句話壓着,放棄了自己,奉獻自己,喘不過氣。因為她表現的如此看重,而她們,也似乎将之當成了金科玉律,當成了能随便處置欺壓她的法寶,仿佛将她賣了殺了也是應當。

秦桑抱起雙臂冷呵,道:“誰還記得你這些恩情啊,人家現在可是風耀集團少奶奶,呼三喝四慣了,哪裏還能與我們這些窮親戚為伍,那不是掉了人家的身份麽?

魏淑君嘆道:“即使如此,養了她一場,也該顧念一點情分。”

秦桑陰陽怪氣接道:“還情分,媽,你就別把自己太當回事,你……”

“夠了!!”一聲怒喝打斷了這對母女愈發來勁的一唱一和。

吼出聲的那個人不是楚安離,而是從剛才開始就沉默不言的秦淮。

秦桑和魏淑君都吓了一跳,回頭看向秦淮,就連在房間裏打游戲入迷的李平山都跑出來看是什麽狀況,不過暫時沒靠近,怕禍及自己。

楚安離目光轉向秦淮,秦淮胸口起伏一陣,濕着的手搓了搓臉,眼睛發着紅。

他回望住楚安離,滿目的滄桑,嘴動了動才道:“阿離……這房子首付的錢,有一部分是秦桑出的,三十五萬,那錢,是一個姓顧的男人給她的。”

秦桑跟魏淑君瞪着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李平山撓了撓頭,因為秦桑都沒跟他說過這些,所他根本不明白三十五萬是什麽情況。

魏淑君還在垂死掙紮,罵秦淮道:“你個老東西,胡說些什麽!什麽三十五萬!什麽姓顧的!”

秦淮的話一出,楚安離內心好像瞬間有什麽東西轟然崩塌了,濺起了一身塵灰,眼淚驟然落下。她不敢相信,哽咽着問秦淮:“舅舅……你一直都知道?”

秦淮僵立,半晌才低低嗯了一聲。

其實,也不算一直都知道,他是前兩年不小心聽見秦桑跟她媽說起這件事才知道真相,秦桑當時拿錢出來的時候,說是買彩票中的,秦淮知道憑自己女兒上班十年都不可能一下賺這麽多,也只有買彩票了,魏淑君還作證,說一起去領的獎,他當時信以為真,高興了一陣。

在得知這錢是怎麽來的之後,秦淮發了好大的火,要給楚安離打電話,要賣掉房子,可他還敵不過妻女的又哭又跪又鬧,魏淑君說他要是敢告訴楚安離,就帶着天駿從樓上跳下去。

秦桑結婚前邀請楚安離回國,魏淑君耳提面命,交代又交代他,讓他不要說漏一個字。楚安離固執一根筋,要是被她知道了,以後就不會把他們一家當親戚了。

秦淮陷入了兩難,他不說,心裏煎熬難受,說了,又怕楚安離怪罪于他,為什麽不早點說出來,怕她就這樣跟他斷絕了關系,生分了。

好幾次看着她,嘴都張了,卻始終吐不出一個字。

就這樣,這樁心事隐藏得越來越久,直到今時今日,再也無法欺瞞下去。他也真的不想再瞞下去,他也很痛苦。

他那一聲嗯,讓楚安離眼前陣陣發黑,身體發着抖。擡手抹了抹不住從下巴滑落的淚珠,傷心到了極處反倒是笑了起來,“……好,知道,原來都知道。”

她在來之前都以為,舅舅肯定是不知情的,否則,他不會騙她瞞她。因為,他是舅舅啊。

卻原來,他也是知道的。

這就是她千辛萬苦一直維護,一直珍惜的親人們。三十五萬,将她賣了。

他們不知道她跟祁墨分開了是怎樣的痛苦,她失去了孩子是怎樣的絕望!她們就為了三十五萬。

楚安離看着屋內的這一張張臉,他們這些年以來到底是如何做到如此心安理得,安之若素?是如何做到在面對她時,面不改色,穩如泰山,從不露出分毫破綻?

好啊,真好,這就是她所謂的親人。

魏淑君觑了觑楚安離的臉色,事情已經被秦淮捅破了,她沒辦法再辯駁,和秦桑對視一眼,口風一轉,便親親熱熱去楚安離的手,“阿離啊,其實秦桑她只是不想讓你跟着一個窮小子受罪,當年那麽做也是為了你好,只不過順便接受了一點別人的饋贈罷了,你可不能不懂她的苦心啊。你看你,早點說破祁墨的身份不就好了嗎?大家都歡歡喜喜,是不是?”

楚安離狠狠甩開她的手,厲聲道:“別碰我!滾開!”事到如今,她竟然還冠冕堂皇,真是令人惡心!

魏淑君被她吼了臉上有點挂不住,但還是讪讪道:“你看你,之前不是都和舅媽說好了,我們要是有什麽說錯做錯的事情,你大人大量,記着我們的恩情,千萬不怪罪的嗎?也是你說的,我們永遠都是親人,哪有親人這樣說話的?”

楚安離嘴角顫動了一下,再次冷冷笑起來。

她想起來了,去年過年,她來這裏吃飯,秦淮拉着她哭了許久,魏淑君最後對她說同樣的番話。

“以後我們要是有什麽說錯做錯的事情,你大人大量,記着我們的恩情,千萬別怪罪。”

她當時怕魏淑君多想,還傻乎乎的說:“我們永遠都是親人。”

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她呢。原來,從那麽早就開始做鋪墊了。

厲害了啊,這個女人。

怪不得,前些時候送補品來,魏淑君又是将她一通誇贊,說她不像秦桑喜歡斤斤計較,說她不争不搶,大度包容。她們那時候定是察覺到祁墨已經知道當年的蹊跷,便打算用這些話來堵她的嘴。

想什麽呢?她真心對人,換來的卻是無恥的出賣和背叛,幾句話就想打發她,真當她是犯賤?

“恩情?”楚安離現在聽到這兩個字就覺得無比可笑,她對魏淑君道:“你對我的那點恩情,我大概兩個月的工資就已經徹底還完還有餘吧?”她以前,怎麽就能傻成那樣呢?她為什麽會為這些卑劣陰毒的人放棄自己人生最美好的時光?!

魏淑君被她諷刺的臉色青白,痛罵:“恩情能用錢來衡量嗎?這種話都說的出口,真是個白眼狼!”

楚安離冷着聲音道:“我是白眼狼?那你是什麽?蛇蠍嗎?貪婪無恥不說,還會反咬一口?!”

“你,你你你!”魏淑君氣到說不出話來。

“你什麽你?我哪裏說得不對?論颠倒是非,厚顏無恥,自私自利,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女兒能與你争鋒了,魏女士。”

魏淑君被她激得身體往後一仰,幸虧被秦淮接住了才沒倒在地上,她發顫的手指着楚安離,然後捶胸頓足的大哭起來。

楚安離收回視線,對準秦桑,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衣領,一字一字逼問:“當年祁墨去找你們,你們到底對他說了什麽?”

秦桑上次去她那裏吃飯,從祁墨提起當年的事之後,就開始不對勁,飯後匆匆離開。祁墨定然是早知道了,又怕她傷心,只得隐瞞,然後有意無意的讓她遠離這家人。

楚安離現在這幅臉上布滿淚痕,卻冷寒刺骨的表情非常滲人,秦桑惱怒又害怕,一直往後退,扯着她的手,試圖掙紮甩開她,“你幹什麽?快放開我!”

楚安離看着她那張驚懼交加的臉。這就是她的妹妹,就是因為那份“恩情”,無論心裏多失望多不喜都堅持要好好對待的妹妹。

她收了外人的錢出賣她,她跟程雪梨,顧廷均,一起在背後算計她,迫她離開去了美國。

如果,當初沒有這些人,她沒有誤會,沒有離開,阿森是不是就會有不同的結局?她的孩子是不是就會一直好好的活在這世上,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疼愛?

她恨啊,真的好恨!!!

秦桑還在躲,楚安離腦子越來越熱,越來越滾燙,猶如岩漿翻滾着,體內暴戾之氣狂亂肆虐,完全沒了理智,她抓着秦桑的頭發,揚手就給她兩巴掌,手指掐着她的下巴:“讓你說,你就老實點!說!”

楚安離若發起狠來,那就絕對不會留情。秦桑被打的鼻血都竄出來了,尖叫連連,魏淑君和原本在旁圍觀的李平山都大驚,旋即都沖過來幫忙,你一句我一語的罵楚安離。

“幹什麽幹什麽!!”“松手松手!快松手!”“怎麽能打人呢??”“你就這樣對你妹妹?”“你還是不是人啊?!”

混亂不堪中,滿臉焦急地秦淮也插/進來了,攔在中間也不知道是要幫誰,秦天駿也跑過來,伸手打楚安離,“你放開我姐姐,放開我姐姐!”

秦桑被又推又攘,耳邊吵吵嚷嚷,頭發還在楚安離的手裏抓着,疼得她渾身發顫,終于崩潰了,喘着粗氣大吼道:“說什麽?好啊,這麽想知道,我告訴你!我跟你男朋友說,你早劈腿了,早在出差的時候就跟顧廷均開房上/床了,你就要跟他出國私奔了,行了嗎???滿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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