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朝九晚五,周末休息,從不加班。

沈禦再一次閑出屁來。

生活怎麽就能這麽沒意思呢。

她趴在沙發上,身前墊了一個軟到沒朋友的枕頭,看着巨大的熒屏,挑三揀四地播放了一個提名過奧斯卡的影片。

其實後背已經不那麽疼了,但是靠着沙發看電影,那對她而言還是顯得過于奢侈了。

屏幕上的女主美得不像人間該有的樣子,也不知道吃什麽長大的,怎麽就能這麽美。

襯托得國際排名靠前的男主像個小村落賣土豆的窮比。

顏值不在同一個階級啊。

沈禦在心裏嘲笑着。

卻又不得不承認這個小村落賣土豆的窮比演技還挺好的。

好得沒一會兒就把她的眼淚騙了個底朝天。

小哭包抽抽搭搭地抹眼淚,為這部電影的愛情故事感到悲痛酸楚,還有某種無法形容的相似感。

她也是個形單影只的可憐鬼。

什麽都做不了。

要是她能要父母一半的能力,一半的眼界,就好了。

電影來到尾聲,最後一個片頭是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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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藍色。

幾朵零星白雲飄在天上,軟軟的。

真美啊。

她沒忍住,拍了一張,發給了顧遠。

【我剛剛看電影看到的,我感覺我的靈魂得到了洗禮,怎麽會有這麽美的天空,導演是個天才吧。】

發送完,她當然也不指望顧遠會秒回她信息了。

她不會說,但她心裏清楚。

為什麽要等一個不在乎她的人。

陳洛能做到他那個職位并且一直沒被替代下去,一定是有原因的,就像他在百忙之中抽出來一點兒時間幫沈禦查出那個無良負責人的信息後,也差不多明白沈禦想做什麽了,早在她說之前,就讓人去處理了。

這是一個不公平的世界。

對普通人而言,維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如果上面的人施壓,有領導注重這件事情,那麽你會發現原來它這麽容易解決。

很多事情都很容易解決,但變量太多,就變得難了。

沈禦隔天再去那棟新修大樓的時候,那幾條紅色的橫幅已經不見了。

然而心底的沉重感卻并沒有因為這樣而消失。

她不知怎麽,忽然想起了自己看的那部電影,莫名擡起頭,望着無邊無際的天空。

和電影裏的一點也不一樣。

哪有那麽好看。

假的吧。

她慢慢地收回目光,手放進外衣口袋裏,沿着人行道走了一段路。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道上,人人都行色匆匆,仿佛是要去趕一場國際會議,這個時間段是人流量最大的時候,她眼睛有點放空,心裏想着事情,走路也走得很漫不經心。

窄小的視線範圍內,忽然出現了一個年輕人的身影,那人大約也是閑的,就站在原地,沒動,上身是一件深棕色格子襯衣,袖口的扣子沒扣,翻了過來,露出了手腕。

那人身上有像是春日綠草般的氣息,很舒适,但同時又藏着像是煉獄修羅般的惡意,讓人毛骨悚然。

沈禦的步伐頓住,她停了下來,和顧沉就這麽隔着一段距離,面對面站着。

周圍的人群似乎消失了,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聲響也一下子消聲了,只剩下不知道哪裏的飛鳥撲閃着翅膀的聲音。

一陣恰到好處的溫風從遠處送過來,拂動着喬木,參差不齊的枝葉同時簌簌作響。

甜品店裏幾乎沒有幾個人,這裏消費高,卻不是因為甜品好吃,而是單純因為地段的原因。

裝潢也只是個及格而已,專門用來騙騙有錢人的。

有錢的兩個呆比就剛好坐在了這裏。

兩個人對坐着,沈禦低頭掃視菜單,沒什麽興致,胡亂點了點,就把菜單遞給他了。

顧沉對甜品當然是沒有什麽特殊癖好的,只是離開A市前記得她喜歡吃甜食,正好又碰到了這家甜品店,索性就在這裏了。

從她手裏接過甜品單,他沒看,直接給了站在一旁的服務員。

服務員是個新來兼職的學生,拿過菜單的時候,偷偷地打量了一眼顧沉,然後迅速收回目光離開了。

又只剩兩個人了。

沈禦其實沒什麽想對顧沉說的。

想說的、該說的,早在他離開A市前,都說了。

她确實是個不講道理的雙标狗,自己對顧遠的死纏爛打就是耗盡勇氣的真愛之路。

而顧沉對她,就是執迷不悟。

執迷不悟,那就沒意思了。

她也不想自作多情說點什麽,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是個很不好的缺點,萬一人家單純只是回來,又只是碰巧遇見了,順路請她吃個點心呢。

沈禦掀起眼皮,對上顧沉的眼睛。

那一瞬間,她覺得她也做不到什麽自欺欺人了。

顧沉想重蹈覆轍。

他的眼睛告訴她,他沒有放棄過她。

哪怕已經過了這麽久了。

沈禦偏了偏頭,錯開了他的視線,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前臺,像是在看甜點什麽時候好。

很蹩腳的回避。

卻又是很直接的拒絕。

顧沉唇角上揚,并沒說什麽,眼底的光慢慢散開。

他很随意地寒暄,像是和許久未見的普通朋友聊天,尺度拿捏得剛好,一點不逾越。

直到甜點上來,沈禦停住了話頭,視線膠在甜點上面,做得很精致,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了。

她捏起銀色的金屬勺,有些重,她沒想到餐具會這麽良心,一時差點沒拿住。

就在這時,對面的人忽然開了口。

“小禦。”

很親昵的語氣。

她手裏的勺子就這麽輕輕地落在了餐盤上,金屬和瓷器之間發出了很清脆的聲響。

沈禦沒說話,也沒看他,長長的眼睫垂着,看不清眼裏的情緒。

空氣忽然就變沉了,兩個人都刻意避開的過去頃刻間猶如無數流星,飛快地從腦海裏劃過,把藏在地底的回憶一個一個掘出。

她很早就知道,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是藏不住的,也許現在藏住了,但總有一天,所有的秘密都會重新暴露在空氣中。

就像現在。

她一直避免自己想起這個人。

然而他還是出現在她的眼前,仿佛在告訴她,過去不會過去,過去永遠都在那。

沈禦身體往後靠,雙手交疊,聲音輕輕的,幾乎是溫聲細語了。

“你為什麽一定要出現在我面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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