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沈禦緩緩地轉過身,“?”

顧遠只是笑,卻沒解釋什麽。

她決定還是先閉嘴。

然而站在兩人面前的美人萬萬沒想到公司裏最年輕的高位者比誰都先結了婚,當然她也沒有想到這只是她‘夢中情人’的單方面臆想。

沈禦試過了兩天才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她确實是從小就和顧遠一起長大的,但是在一起以後,好像節奏就變得非常快了,并且是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之下。

比如把她放在自己身邊當助理,除了睡覺上廁所以外的其他時間都是在一起的,無聲息地融入到了他的世界裏。

那一句‘總裁的老婆’原本只是一句不痛不癢的話,然而現在等到她有腦子的時候,回想起來,就好像不只是一句話,而是顧遠即将要做的事。

像是一句有意無意的預告。

沈禦不知道自己是想還是不想。

她喜歡了顧遠很多年,但她總覺得還差一點兒。

她總是很遲鈍,在感情上對自己和對方的真心都不夠敏銳,所以她才猶豫。

這像是一個分岔口,兩個不同的選擇必然會走向兩個不同的地方,然而她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沈禦覺得自己遲疑的也許并不在于顧遠上,而是在自己身上。

其實這個遲疑是很沒有道理的,因為她自己也明白,顧遠并沒有表示出會在短時間內有更進一步發展的信號,她并不必要在現在這個關頭急迫地把自己的遲疑解決掉。

然而她似乎就是潛意識地,憑直覺的,知道顧遠會有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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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後的一周,沈禦在結束完日常工作,就收拾了東西,實際上只是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部手機,而後略顯刻意地發出了一點動靜。

顧遠對她這樣時不時的行為已經習以為常,因此并沒有擡眼,而是閑散地說道,“無聊了?”

沈禦裝模作樣了一番,狀似不明所以地說,“什麽無聊?工作怎麽會無聊?”

顧遠就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沈禦自己反倒裝不下去地走了過去,“笑是什麽意思?你不相信我?”

“怎麽敢不相信你。”

顧遠的語氣裏全然是縱容,仿佛本就是這樣。

沈禦安靜了下來,随手拉了一旁的座椅,慢吞吞地坐下來,手指扣着座椅的扶手,咬了咬唇,沒說話。

注意到她的沉默,顧遠停下工作,側過身,看向她。

沈禦攪着手指,坦白,“我有一點事情,要先走。”

顧遠去拿車鑰匙,動作剛到一半,忽然聽到她說,“不用你送我。”

他回過身,看着她。

沈禦不知道該如何說,就索性不說了。

出乎意料的,顧遠也沒有再追問她,很幹脆地放她走了。

從公司裏出來,不遠處就停了一輛車。

沈禦低下頭正要看一眼消息,就看見車窗搖了下來。

副駕駛上的人帶着一副銀邊眼鏡,側臉看過去像是一團人形冰渣子。

沈禦就放了手機,上了車。

自從沈禦在顧遠的公司裏做事以後,好一段時間都沒有和陳洛見過面了。

以前這是很正常的情況,因為他那時候畢竟不是她的助理,見不到才是正常的。

反倒是成了她的助理以後,見面的頻率比先前還低了些。

工資上面,沈禦是個很大方的人,因此以己度人,覺得陳洛應當也是很享受看不見上司的混水摸魚時光。

車開的方向是沈家。

這一段路程是很短的。

沈禦就沒有拿手機出來打發時間,坐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無所事事,剛一擡眼,發現自己的新晉助理竟然連這麽一點的時間也不放過,拿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

沈禦頓時生出了幾分羞恥心,不動聲色地摸出了手機,點開了還沒弄完的最後一點檔案。

她看了三遍,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

正準備看第四次的時候,車停了。

陳洛先下了車,到後座來開了車門,站在一旁,等她。

她收了手機,下車,正要出去,面前忽然伸出一雙手來,幹淨白皙,指節很細,指甲修剪得很圓潤。

她搭着陳洛伸過來的手,虛虛一壓,沒用什麽力道,下了車。

陳洛習慣性地走在了她的身後。

心理醫生已經在書房裏等了有十來分鐘了。

自然,這白耗的時間也是要付費的。

沈禦一個人進去的。

書房裏坐着一個年紀不大的男人,說不上年輕,但也和老字搭不上邊。

他身上有一種很沉穩的溫柔氣質,背靠着黑色座椅,見到她進來時,嘴角輕輕上揚了一下,目光往上移,在她的臉上頓了一下,而後收回了目光。

沈禦帶上門,坐了下來。

等到心理醫生離開的時候,沈禦不知道怎麽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點。

在她的認知裏,任何積壓許久的刺,只要開始松動了,拔掉就是很容易的事情了。

心理醫生許遲和他的氣質一樣,是個很溫柔的人,讓她不由自主地就有了傾吐的欲望。

像是春日山川之間的清泉,能夠容納百般人事。

沈禦很多事情都能毫無保留地告訴顧遠,只是這一件事情。

如果能做到對它毫不在意。

也就能當做它沒有發生過。

沈禦暫且認為這是一種‘理智’思考過後的結論,而非逃避行為。

她解釋不了為什麽自己會把和心理醫生的見面約在周末,于是她假裝自己只有周末有空,不得以才這樣。

假裝不是在瞞顧遠。

這種微妙的心虛時不時地跳出來刺激一下沈禦,以至于近日她開始自己開車上下班了。

“小禦。”

顧遠終于在一次下班前叫住了她。

明天是周末。

又一個她‘有事’的周末。

這一喊,沈禦下意識地就有點緊張,轉過身體的時候,強行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緊繃的神經在轉過身的短短時間裏被自己強迫性地放松下來。

顧遠是坐着的,然而他的氣壓卻顯得有些逼人。

沈禦對上他的視線後,本想下意識地避開,然而又覺得這樣顯得十分‘此地無銀三百兩’,就生硬地制止自己。

落地窗沒有關,外頭的風不知怎麽地忽然冷了起來,吹得窗簾呼呼作響,細微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裏被無限放大。

這種安靜更像是一種審視。

沈禦有一瞬間想全盤托出,她真的很不擅長在顧遠面前真正地說謊或者是隐瞞。

“走吧。”

顧遠收回目光,最終仍是沒有問她什麽。

然而他越是不問,沈禦反而越是心虛了。

越是心虛,她就越不敢面對顧遠。

為了提前結束這種被迫的戰戰兢兢的狀況,她開始寄希望于自己早日康複。

心理創傷最大的後遺症莫過于她對于雷聲與閃電的恐懼。

回憶對她而言大多數都是可以訴說的,然而心頭的那道疤卻遲遲沒辦法向那位心理醫生開口。

她一直不太願意說出口,因此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這一個環節。

迫切想要康複的想法逼她把這一道疤剝開給許遲看。

距離現在非常久遠的事情了。

這也是顧沉會離開A市的原因。

中學時期的沈禦還太年輕,對于自己的情緒都沒能好好感知,更不用說別人的情緒。

所以也就沒能發現顧沉對她的那些隐晦的示好。

因為是顧遠的親戚,沈禦的防備心理反而比別人小一些。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正是情窦初開的時候,沈禦的長相很容易有追求者。

顧沉的反常就是從沈禦身邊出現第一個追求者開始的。

一開始只是別人送給她的禮物,如果沒有收好就總會莫名其妙地消失。

然後就是追求者忽然用奇怪的目光看她。

等到再後來,就是沈禦親身經歷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電閃雷鳴。

沈禦原本已經上了車,司機正要開的時候。

手機收到了一條短信。

她其實是很讨厭別人在這種天氣約她的,更何況還是一個不痛不癢的陌生人。

然而一想到對方在這種天氣下苦等自己,她嘆了一口氣,還是撐着傘,下了車。

拒絕對方的追求也應該當面說。

她從車裏下來,一步步朝着對方所說的地方去。

離學校很近,甚至不到一百米。

所以她沒有想什麽就過去了。

放學的時間點,再加上這種雷雨天氣。

整個天都是烏蒙蒙的,天色暗淡,有些看不真切。

她來到約定地點,面色有些蒼白。

她本來就很怕雷雨天。

驟然一道驚雷劈下,閃電的強光在那一瞬間照亮了所有逼仄的角落。

雨水混雜着別的液體一起被沖刷而下,暗淡得污穢。

沈禦手中握着的傘忽然失去了支撐,斜斜墜落下來,發出一聲突兀的聲音。

緊接着又是一道閃電劈過,轟鳴聲像要把整座城市掀過來。

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喉嚨仿佛被堵住了,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而後的事情她都記不太真切了。

後來她整整一個星期都沒有去學校。

再接着就是顧沉轉學。

沈禦握着杯子,有些發愣。

許遲已經走了有一會兒了。

如果當初沒有去。

她放下杯子,起身去了浴室。

被随手丢在地毯裏的手機忽然亮了一下。

——顧沉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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