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番外

缱绻的風帶着幾分悶熱,從A市的東邊吹到了西邊,人心莫名就有些躁動。

子遇小學二年級二班迎來了暑假結束後的開學典禮,一群半大點的小孩揉着眼睛站在講臺前,臉上還是困倦的表情。

老師溫柔的嗓音通過話筒傳開了,在整個學校裏回響,偶爾有遠處的鳥撲閃着翅膀。

小學生們搖晃着腦袋,稍微清醒了一些。

長篇大論過後,又是一些不痛不癢的致辭。

等到好不容易結束了,這些小孩才散開了。

并不是所有學生都會回到班級裏去,大部分都留在操場上玩了。

沈禦有點困,就沒留下來,往教室的方向走。

她太小了,一頭小軟毛卷卷的,走起路來老讓人擔心她會摔。

從操場到教室的一段路上有一個超市和小賣部。

小賣部是必經之路。

沈禦剛一露頭,小賣部的老板娘就出來了,揚着笑看她,“要進來買吃的嗎?”

沈禦腦袋一搖,準備走了。

老板娘故意曲解,“啊?你還沒吃呢?進來吧。”

沈禦愣住,腳步一頓,開始回想自己剛才說了什麽話,而後就發現自己又被老板娘欺負了。

小孩哼了一聲,嘴巴翹得老高,繞過老板娘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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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盯着小孩的小短腿,不厚道地笑了很久。

原本在操場上的顧遠掃了一圈,只來得及看見沈禦離開的背影,那頭小卷毛實在明顯。

顧遠收回視線,和小夥伴揮了手,“我先回教室了,你們玩。”

有人說了什麽,顧遠都一概沒聽見了。

他在沈禦後面回教室的,一到教室,就看見她趴在桌子上睡覺了。

他回了自己的座位——她的前桌。

轉過身,也趴在桌子上看她。

這會是大課間,教室裏沒幾個人,大部分都留在操場上了。

有些安靜。

教室裏的其他人回來匆匆脫了外套又跑了,沒其他人注意到這裏。

沈禦的睫毛很長,閉着眼睛的時候,看得更加分明。

她皮膚也很白,白得像個小精靈。

唇色也有些發白。

所以等到她醒的時候,不負衆望地發燒了。

整個人都很不舒服,無精打采地趴着,也不說話了,沒有一點平時的元氣。

下節課正好是語文老師,是個很溫柔又心思細膩的人,她一進來就看見了趴着的沈禦。

眉頭微微蹙起,她走到沈禦桌邊,細聲細語地問,“沈禦是不舒服嗎?可以讓老師看看嗎?”

小孩點了點頭,還是很沒精神的樣子。

老師伸手一摸額頭,就知道是發燒了。

她先安撫了同學,而後打了電話給家長,又喊了關系不錯的隔壁班數學老師帶沈禦去兒童醫院。

顧遠也轉過來看她,抿着唇,一言不發。

沈禦想和他說些什麽,但渾身沒什麽力氣,很不舒服,最後就什麽也沒說,跟着老師走了。

老師一路上都在安慰沈禦,怕小孩哭,小孩哭是很浪費精力的,尤其是小孩還生病了。

去醫院量了體溫,幸好不是高燒,就沒大礙,輸了液。

等着的過程中,沈父和沈母都趕了過來,老師說了幾句,就先回了學校。

沈父盯着小孩恹恹的模樣,嘆了口氣,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不是什麽大事,輸完液就好了,等身體好了,想要什麽告訴爸爸。”

沈母剛送完老師,把老師墊付的錢還了,這才回來。

平時怎麽無法無天,這會生病了都看着可憐得緊,沈母有些心疼,“怎麽忽然就生病了,昨天還好好的。”

沈禦輸着液,躺在病床上,聽着爸媽念叨,聽着聽着,眼皮就開始打架了,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沈父和沈母有些哭笑不得,看小孩不吵不鬧,也松了口氣,等着吊瓶差不多的時候,按鈴讓護士進來換。

輸液輸得有些久,差不多等到中午了,才輸完。

司機過來接了人回家,阿姨知道沈禦生病了,臨時把菜式換了,因而很清淡。

沈禦從車裏下來的時候還有些頭重腳輕,沈父幹脆把小孩抱起來,抱進家裏。

“爸爸。”

她在沈父懷裏喊了一聲。

“又怎麽了,小家夥。”

沈父托着小孩,換了鞋,往餐廳走。

“你說我身體好了,想要什麽告訴你。”

她才退燒,嗓音還有點啞,軟軟的,沒什麽力道,和平時小魔王底氣十足的嗓門沒法比。

“該記着的不去記,不該記着的倒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沈父把小孩放到專為她做的一個小軟椅上,用濕巾給她擦了手。

吃飯的時候,沈禦就不愛說話了,她人小平時吃得也少,今天不知道是因為生病了還是怎麽,胃口反而比平時好了很多,吃得也比平時多了不少。

吃完飯以後,她就回房間了,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沈父和沈母則要回去工作了,不像小魔王這麽閑。

剛走沒過多久,門鈴就響了。

阿姨去開的門,一看是顧遠,就先招呼人進來坐着,而後先去叫了沈禦,又去廚房給兩個小孩準備水果和甜點。

沈禦莫名其妙地從房間出來,看着坐在沙發上的顧遠,有點茫然,“你也生病了嗎?”

“……沒有。”

顧遠看她的神色比上午好了很多,心裏松了口氣,“你現在怎麽樣?”

“好了已經。”

她也坐了下來。

正巧阿姨端着水果和甜點過來,放在桌上,又去其他房間打掃衛生了。

她一邊吃水果,一邊看他,“顧遠,你以後也要當警察嗎?”

“可能吧。”

他的嗓音帶着男孩特有的清透,似山間泉水。

“那很酷。”

她點了點頭,忽然又說,“我聽說警察都很忙。”

顧老爺子說的。

很這個字還不夠程度。

警察分警種,顧家的都忙得焦頭爛額,顧老爺子委婉地形容了一下,沈禦還小沒太理解到,以為只是一般程度的很忙。

“怎麽?”

顧遠望着她。

她撓了撓腦袋,說,“很忙的話,你老婆應該蠻辛苦的。”

顧遠微愣,而後說道,“你怕苦?”

沈禦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個對話怪怪的。

但她還是老實道,“怕啊。”

“行。”

沈禦讷讷,“行什麽啊?”

“沒什麽。”

顧遠收回視線,心想,那他自私一點,只用保護她一個就夠了。

而後的很多年,沈禦也問過他為什麽生在警察世家,會一點都不想去當警察,有的男生會有點或多或少的英雄主義。

警察在她眼裏可太酷了。

他始終沒給過她一個正面回答。

後來有一次出去應酬,不知怎麽竟然喝醉了。

那是他第一次喝醉了回家。

沈禦在家裏逗貓,一側頭,就看見他站在門口,眼神黑沉。

她抱着貓過去,湊近了些,就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眉頭皺起來,“怎麽喝酒了?”

男人沒理她,彎下腰換鞋。

一擡眼,掃過她懷裏的貓,目光停住。

黑沉沉的目光盯着她懷裏的貓。

貓正想伸個懶腰,冷不丁撞進男人的視線裏,吓得尾巴毛都立了起來,整個貓一個踉跄從沈禦懷裏跳出來,跑了。

男人這才收了目光。

“……”

沈禦無語地看他,“喝醉了醋勁還更大了。”

男人還是沒理她。

長手一伸,把她拉進了懷裏,從額頭開始親吻,一直吻到她的唇。

他動作不疾不徐,看着完全不像喝醉了的樣子。

沈禦低喘了口氣,不知道怎麽,忽然問了句,“你今天去做什麽了?”

男人擡頭,望進她的視線裏,低聲,“應酬。”

“怎麽喝這麽多?”

她又問。

“有人想讓我當警察。”

他突然說。

沈禦一愣,“誰啊?這麽讨嫌?”

“一個叔叔。”

“那你說什麽?”

他有好一會兒沒說話。

沈禦以為他不想說。

過了許久。

低低的嗓音響起。

“怕老婆辛苦。”

他又一副散漫吊兒郎當的表情了。

沈禦無語,推了推他,“你是不是沒醉,快去洗澡。”

顧遠低垂着眼,眼底像是染了光,璀璨生輝,“小禦。”

“生個孩子吧。”

“……”

沈禦沒說話,視線別開,眼下泛起了紅暈。

顧遠就當她默認了。

雖然這是一句醉後的話,但等到他清醒以後,也依舊努力了很久。

沈禦逐漸開始吃不消了。

她開始主動加班了。

有幾天幹脆搬到了自己家住了,後來被拎了回來。

顧遠這才克制了一點兒。

連着努力了三個月。

沈禦還是沒動靜。

她有點擔心,自己偷偷去做了檢查,什麽事都沒有。

又努力了三個月,她把懷疑的目光轉向了顧遠。

而後顧遠就被逼着去做檢查了。

自然也沒有問題。

沈禦就把這件事放下了。

只是一到了晚上,沈禦就有那麽點害怕了。

她是在一年後懷上的,顧遠開始吃素,吃了十個月。

沈禦恢複得很好,從懷孕到生産都太順利了,一點罪都沒遭。

是個小男孩,眉眼像顧遠,所有人都這麽說。

沈禦看了一眼,不忍心看第二眼,太醜了。

她擔心了很久,怕兒子長大懷疑自己是抱來的。

不過沒過多久,兒子長開了點,就好看多了,沈禦松了口氣。

小孩取名叫顧默。

人如其名,沉默得很,不愛說話。

但特別喜歡跟着沈禦。

顧遠因為這個醋了很久。

一到年紀,顧遠馬不停蹄地就把小孩送進了幼兒園。

有天下午沈禦在家裏晾衣服,顧遠在廚房給老婆和兒子準備下午茶。

顧默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了一個很久以前的手機,已經沒電了。

他找了根充電器把手機充上電,而後開機。

一打開,屏幕壁紙是張截圖。

頂上備注一個單字——禦。

內容是……

顧默睜大了眼,拿着手機跑去給了沈禦。

沈禦接過一看,嘴角翹起,提高了聲音,朝裏面的人喊,“狗子他爸,你還記得當年對本仙女的表白嗎?”

“……”

顧遠端着托盤到客廳,看她。

她背後是陽光,身邊站着一個小不點。

笑得肆無忌憚,絢麗奪目。

“過來。”

他嘴角也不知不覺翹起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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