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砰地一聲關了辦公室的門。
項海和米曉淑面面相觑,老半天,米曉淑終于反應過來,隔着項海的辦公桌揪住他脖領子,怒目圓瞪,不過聲音卻壓得低低的:“丫的,董事長沒走,你居然不提醒我一聲?”
項海舉高雙手做投降狀,聲音壓得比米曉淑還低,不無委屈的解釋:“我原本想着用一用激将法刺激刺激董事長,誰知道你一張口就非比尋常,激得過頭了點,完了,這以後,更沒咱們好日子過了。”
正這時,剛剛合起的辦公室門再次敞開,米曉淑的還維持着大半個身子橫斜在項海辦公桌上的姿勢,而且雙手緊揪着項海的脖領子,側過頭來看着捏着一疊文件向他們走來的施洛辰,笑都不會笑了。
施洛辰将手中的文件丢在項海的辦公桌上,還是拿涼悠悠的眼神看着項海和米曉淑這對歡喜冤家,輕哼:“有老婆的寶兒,今天不統計完了這些材料,就留在公司吧。”
說罷不等項海申辯,快步向專屬電梯走去。
米曉淑看着施洛辰臂彎上挂着的外套,知道施洛辰是又給自己放假了,徹底的垮了表情。
章節目錄 v70 一次吃一個人就夠了
人總是在不停的成長着的,施洛辰的感情也在慢慢的成長,尼爾斯對待感情的處理方式,給了施洛辰深深的觸動,他開始反思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結合着施伯安當年的悲劇,似明白了些什麽。
可如果讓他放棄安柔,他想他絕對做不到尼爾斯的灑脫,因為光是想象便覺得痛到無法呼吸,假如事實擺在他眼前,他不知有沒有那樣的勇氣去承受,就好像七夕那夜,雨那麽大,淋在身上是那麽的涼,可那些全比不上心碎的苦寒。
驅車直奔着安家豪宅而去,這個時間,安裴雄和夏婉淑是在家的。
因為和安柔相同款式的座駕,安家新來的門衛稍一走眼就認錯了,施洛辰得以長驅直入,停好了車之後拎着外套徑自敲開了安家的房門。
拖拖這幾天又回到了安家,老遠聽見施洛辰的引擎聲,叼着舌頭蹲坐玄關侯着施洛辰,見了面之後,搖頭擺尾甚是熱絡。
施洛辰俯身輕撫了撫拖拖的頭,不等擡頭便聽見了夏婉淑口氣不善的質問:“不早不晚的,你不工作,跑來這裏幹什麽?”
施洛辰直言的回答:“我來跟您二老談談我和柔柔之間的事情。”
夏婉淑撇嘴:“有什麽好談的,直接等着法院判決好了。”她雖嘴上這麽說着,可還是讓開了身放施洛辰進了門。
尼爾斯到底要和洛琳訂婚了,其實早在5月份尼爾斯的父母回國參加安家為安柔舉辦的特別晚會時就提到過了洛琳。
夏婉淑知道洛琳比安柔更适合尼爾斯,最起碼洛琳身體健康,可以為尼爾斯生兒育女,可如果尼爾斯選擇了安柔,且不說安柔先前有過一段婚姻,單純就生育這點來說,他們是絕對不可能讓安柔冒險的。
因為當年安柔生睿睿,險些葬送了一條性命,誰還能讓她冒險,尼爾斯一旦選擇安柔,就意味着放棄了生養屬于自己親生子女的權利,這對于湯家來說,是不公平的。
如今尼爾斯選擇回國和洛琳訂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無可厚非。
只是理雖說得通,夏婉淑心裏卻很不舒服,尼爾斯剛回國就給她打過電話,告訴她先前的求婚不過是一場彩排過的壓軸戲,他回國了,9月9日就要和洛琳訂婚,大概聖誕節前後就會結婚。
夏婉淑剛接到尼爾斯的這個消息,差點砸了電話,後來還是安裴雄勸住了她。
她那個時候對着電話咆哮:“你娶洛琳,那我們家柔柔怎麽辦?”
尼爾斯在電話那端沉默了很久之後,輕輕的回了她一句:“柔柔還有洛辰。”
再然後,夏婉淑就聽見電話彼端傳來女人慵懶的聲音,輕輕的呢喃:“尼爾斯,這麽晚了還不睡?”
是了,尼爾斯那邊正是午夜,他的房間裏,那時竟然有個女人在,那個女人的聲音很柔媚,想必就是洛琳吧?
再然後,尼爾斯匆匆的道了句別,便挂掉了電話。
夏婉淑為此整整一個禮拜沒下廚,而且還跟安裴雄置氣,說人活着,不蒸包子争口氣,她就不信安柔除了尼爾斯和施洛辰,就沒人要,曾策劃着要給安柔安排像郁千帆一樣緊鑼密鼓的相親宴,一定要給安柔選個品貌皆優的青年才俊。
不過她的提議被安裴雄很不客氣的打斷:“還嫌柔柔不夠堵?”
夏婉淑只得放棄了那個念頭,然後每天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安柔的表情,就怕她突然想起尼爾斯,然後被郁悶到……
安裴雄正在二樓的書房裏翻看着安氏上半年的總結報表,夏婉淑回到安裴雄身邊,偎依着安裴雄坐了,冷着臉看着随後踏入書房門,态度恭謹的施洛辰。
安裴雄摘掉老花鏡,态度比之夏婉淑要和善得多,微笑的看着施洛辰,伸手讓座:“坐吧,有什麽話慢慢說。”
施洛辰連連搖頭:“這樣顯得正式一些。”
安裴雄笑得更燦爛了:“你來是為了柔柔的事兒?”
施洛辰端正的站着,态度尤其謙卑:“是,我誠心誠意的希望,岳父岳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發誓一定會好好待他們母子。”
夏婉淑冷冷的插嘴:“好話誰都會說。”
施洛辰并不惱火,正視夏婉淑的不信任:“我承認過去是我對不起柔柔,所以今後我會加倍補償她,岳父岳母最為挂心的就是柔柔的身體問題,我可以跟岳父岳母保證,睿睿會是我唯一的骨肉,我絕對不會将柔柔的健康置于危險境地。”
夏婉淑呆了呆,可還是端着傲慢的态度,睨着施洛辰:“你現在這麽說,誰能保證再過幾年,你不會逼着柔柔給你生孩子?”
施洛辰從一直拎着的外套兜裏摸出一本折疊了的手術同意書遞到安裴雄的書桌上,一字一頓的說:“這是我的手術同意書,我結紮了,今後不會再令柔柔受孕,所以岳父岳母盡可放心,這是我要贏回柔柔的表态。”
夏婉淑和安裴雄相視一眼,随後安裴雄輕輕的嘆:“究竟給不給你機會,你應該去問柔柔,這畢竟是你們年輕人之間的問題,我們當老的,只要看着自己的孩子幸福了,別的倒是無所謂的。”
聽了安裴雄的話,施洛辰終于一掃多日的陰霾,綻開了笑容,始終如先前的恭謹,甚至還給安裴雄夫婦深深的鞠了一躬,端莊道:“多謝岳父岳母。”
安裴雄微微颔首,施洛辰興沖沖的離開了。
施洛辰走後,夏婉淑不怎麽是心思的問安裴雄:“你這麽容易就妥協了?”
安裴雄輕聲道:“不然還要怎麽樣,這小子夠狠,都把自己給結紮了,這樣的表态,我們還能攔得住他?”
夏婉淑靜默良久,然後微微搖頭:“好像,确實不怎麽好攔吶……”
這天下午施洛辰很忙,得了安裴雄和夏婉淑夫婦赦令,意味着以後他就得了随意出入安家的特權,所以就在他離開安家不足半個小時後,竟又去而複返,不同的是,這回兒是帶了一大幫子人趕來的。
在安家從上到下一幹人等不解的視線中,施洛辰一聲令下,他帶來的人便齊齊上陣,将安柔先前找人裝上的防護欄完全拆掉了,又将挨着安柔卧室的上下左右的窗戶全裝上了方便攀爬的欄杆,順道把尼爾斯的房間又搬到原來的位置,然後将他的東西搬了進去。
夏婉淑終于搞明白了施洛辰要幹什麽之後,驚呼:“小兔崽子,你這也太猖狂了。”
施洛辰陪着笑臉:“岳母,從今往後,我就是您半個兒子,安家就是我家,柔柔有我保護,也沒必要裝那礙眼的護欄了不是。”
夏婉淑翻着白眼,誰不知道安柔裝得護欄是為了什麽,夏婉淑怎麽看怎麽覺得施洛辰像披着羊皮的狼,此刻對着她賣着乖:我安分守己,絕對不會監守自盜,我是優良的守衛,從不吃羊可能嗎?
下班之前,郁千帆到了安氏,不過他沒有上樓,只是雙手插在褲兜裏,點上一支煙叼在嘴裏,斜倚着車身等着安柔。
安柔走得比較晚,郁千帆一直好耐性的侯着,并不理會周遭時不時有女子的側目窺視。
待到見了安柔纖細的身影出現在停車場的彼端,郁千帆伸手撣了撣電卷的劉海,笑眯眯的向安柔招手:“親愛的,我在這邊。”
安柔對郁千帆的稱呼很不能茍同,不過見到熟人,心情總算是好的,臉上挂上溫婉的笑,踏着節奏分明的步調,優雅的靠近,輕柔的打着招呼:“二世祖怎麽有空出來閑逛了?”
郁千帆啧啧有聲:“多日不見,想念得緊,忙裏偷閑,怎麽樣,看在我這麽有閑心,要不要請我喝杯清茶?”
安柔便笑了:“喝酒也是可以的。”
郁千帆又端出那種小生怕怕的表情,唏噓道:“酒會亂性,萬一我們搞出什麽事情來,我怕明天早上就會被人碎屍街頭,我還有大好的青春沒揮霍呢!”
熟悉的調調讓安柔覺得放松,他們并沒有走遠,将車停放在安氏的地下停車場裏,步行到了附近的茶坊,其實安柔的心髒如果不是遭遇特殊情況,已經和正常人無甚區別,不過大家總是小心翼翼的待她,去茶坊也會專門為她點不含咖啡因的飲品,而且茶坊的環境更為清幽,适合安柔淡漠的性子。
落座許久之後,郁千帆才終于試探的開口:“柔柔,見過洛琳麽?”
安柔愣了一下,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先前他們全都瞞着她,如今有人起了頭,這個名字便開始頻頻造訪她波瀾不驚的生活,安柔尖尖的食指輕輕描繪着茶碗上的青花,淡淡的回:“只見過照片,很漂亮的一個女人,和尼爾斯很般配。”
郁千帆沒料定安柔會這麽平淡,呆了呆,随後不解的問:“你不怨尼爾斯欺騙了你麽?”
安柔擡了頭,大而清澈的眼睛直直的望着郁千帆:“他騙了我什麽呢?”
郁千帆讷讷:“他跟你求婚了,可回國之後立刻宣布即将和洛琳訂婚。”
安柔笑了:“他終于找到了幸福,我們應該予以祝福不是麽?”
郁千帆的聲音更低:“我以為你是在意的,這麽說來,當真如他所說,你到底還是放不開洛辰。”
安柔輕輕的嘆:“鬼門關口逃出來的人,又經過了那麽些大起大落,終于可以安定平和的過生活,便不會再有那麽多貪戀,如今我有家有我愛的人,這些曾是我最為渴盼的生活,已經得到了,就應該知足,唯有知足者才會長樂無憂,不是麽?”
郁千帆審視了安柔許久:“其實你該擁有更多的快樂,如果你有一定點在意了,尼爾斯或許會回頭的。”
安柔微笑着搖頭:“洛琳真的比我更适合他,我到現在還和辰糾纏不休,憑什麽霸着那麽優秀的尼爾斯呢,再者,如今我的身上拴着那麽多人的挂懷,當年生睿睿,已經是我的極限,我無法給尼爾斯一個屬于他自己的孩子,他很愛小孩子,睿睿的心裏如今被辰占據了,不管從哪方面出發,借着安柔的身體拴住尼爾斯,對他來說都是不公平的。”
郁千帆微微低頭看着安柔撫着茶碗的左手,上面是空無一物的既無施洛辰的婚戒,也無尼爾斯的求婚戒指,郁千帆沉默許久,輕輕的問:“其實有些時候,我反倒看不懂你了,不知你的心飄在哪裏,如果,我是說如果,洛辰現在也要娶別的女人了,你還會這樣麽?”
安柔嘴角挂着笑:“為什麽不?”
郁千帆擡頭審視着安柔的表情,許久,跟着笑出了聲:“我決定了,尼爾斯結婚之後,我就真的定下來了,到時候你得給我包一個大大的紅包,絕對不準比尼爾斯的少。”
安柔玩笑的回:“我可是欠尼爾斯一個兩千萬美元的禮物,等你什麽時候給也給我送上一份這樣的大禮,你結婚的時候,我就給你包上一份不少于兩千萬的紅包。”
郁千帆當即堆了笑臉:“柔柔,你看看我值不值兩千萬美元,如果值,我就把自己洗洗幹淨了,送你床上去,等到時候你再給我包那麽大個的紅包?”
安柔回他:“二百五十塊都不值。”
施洛辰越是在意,越不知該如何去哄,所以面對安柔的時候,他時常手足無措,可哄別人,他還是頗有些能耐的。
夏婉淑今天心情很好,施洛辰将她哄得很開心,當然,進攻安家之前,施洛辰可沒少下功夫,知道夏婉淑近來突然對烹饪來了興趣,便去專門學習了幾樣可口的特色菜,又去超市買回來了材料,捋起袖子在夏婉淑面前上下翻飛的展示了一番,輕輕松松的就将夏婉淑給降服了。
事後施洛辰總結,如果一個人看另一個人不順眼,不管他做了什麽,在那人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
但是如果一個人接受了另個人,那麽只要那個人随随便便的展示一下,絕對就是驚喜不斷。
最後結論:沒了尼爾斯幹擾的日子,真是惬意!
晚飯準備妥當了,可安柔沒在往常的時間回來,夏婉淑還沒怎麽樣,施洛辰先坐不住了,頻頻張望,盯着房門差點将自己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盯成了鬥雞眼。
安睿看着施洛辰的表現,頻頻搖頭,最後眨巴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對夏婉淑稚聲稚氣的說:“姥姥,媽媽怎麽還沒回來呢,您給她打個電話吧!”
夏婉淑打了電話,郁千帆得知安家今晚上又有新菜品,很厚臉皮的跟來了。
将車開進安家之後,瞧見了施洛辰的座駕,郁千帆頓時瞪圓了眼睛,怪聲怪調的問:“咦,怎麽我才半個月沒來,姓施那小子就成了你們的座上賓了?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啊,果真,趁虛而入的命中率很高。”
安柔瞪了郁千帆一眼:“我也想知道,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
聽見安柔座駕回轉的聲音,施洛辰已有些坐不住,卻還佯裝鎮定,頭不擡、眼不睜的坐在大廳裏的沙發上,只是沒想到開門之後,卻瞧見郁千帆伸手攬着安柔的肩膀,并肩走進了門。
施洛辰臉上的表情瞬間難看起來,暗暗的磨牙:媽的!才送走一尼爾斯,又跑來一不怕死的郁千帆,今天怎麽就沒帶瀉藥出門呢!
面對着施洛辰投來欲将他碎屍萬段的凜冽眼神,郁千帆非但不收斂,還要将搭在安柔肩頭的手指頭摸一下又摸一下的。
當然,安柔今天穿了身坎袖的連衣裙,郁千帆的手指與她的肌膚毫無阻隔的接觸着,安柔察覺到了,微微蹙眉,偏過臉瞪了郁千帆一眼。
郁千帆态度輕佻,大聲的贊嘆:“好滑,好嫩,手感真好,叫我如何忍得住!”
砰地一聲,一把餐刀擦着郁千帆的耳垂險險的飛過,穩穩的釘在了郁千帆身後的門板上。
施洛辰涼悠悠的說道:“放開我老婆。”
郁千帆将頭偏向安柔的肩窩,哽咽:“柔柔,你要為我做主啊,瞧見沒有,瞧見沒有,赤~裸裸的威脅!”
施洛辰開始咬牙切齒:“看來你是不打算看見明天早晨的太陽了。”
郁千帆眨了眨眼,随即快速彈跳開,颠颠的跑到施洛辰身邊,挨着他坐了:“醋勁還真邪乎,你又不是不知道,尼爾斯那小子結婚後,咱就沒借口拖着我家皇太後了,咱也是要讨老婆的人了,你還不放心啊?”
施洛辰懶洋洋的掀了掀眼皮:“你一天不結婚,我就一天不放心,說,剛剛你把我老婆拐哪去了?”
郁千帆哼哼唧唧:“又沒開房,你怕什麽?”
瞥見施洛辰又用那種凜冽的眼神瞪着自己,郁千帆頓時噤聲。
安柔對他們的打鬧習以為常,并不理會他們,進門就找易天南,不過易天南還沒回來,這些日子,他好像很忙,極少能在安家看見他的身影。
沒了尼爾斯在,施洛辰發揮得甚好,他已經可以堂而皇之的擠坐在安柔和安睿之間了。
安睿要吃魚,他便小心翼翼的挑淨魚刺送到安睿菜碟裏;安睿要吃蟹,施洛辰便将蟹黃剝出來,送到安睿嘴邊。
周道的令郁千帆瞪圓了眼睛,啧啧稱奇。
很早之前所有的人便說,得到安睿就是得到安柔,施洛辰曾為了這句話而自喜,可喜過之後又覺得有些傷感他不過是憑着自己是安睿親生父親的身份,才能與安柔挨得如此近。
換句話說,如果安睿是郁千帆的兒子,想必安柔也會放任郁千帆這樣親近他們母子二人的吧!
安柔只吃了少許便要起身,被施洛辰伸手抓住,安柔不置可否,視線放在施洛辰緊攥着她的手上。
施洛辰定定的将安柔望了許久,才柔聲說:“再多吃點,都是你喜歡的。”
安柔勾了勾嘴角:“我吃飽了。”
施洛辰不甘心的勸:“我專門為你學的。”
安柔挑了挑眉:“這是你做的?不會放瀉藥吧?”
施洛辰的俊臉微微漲紅,頗為坦誠的回答:“如果知道郁千帆那小子要來,我肯定下瀉藥。”
安柔綻開了笑,伸手輕輕将施洛辰的手指一根根掰開,聲音也很柔和:“好了,我去找我爸。”
施洛辰愣了一下,豁然起身:“外面天黑了,你要去哪兒,我陪你去?”
安柔看着施洛辰的餐盤,先前他全都在伺候安睿進餐,自己并沒有吃上一口:“你還沒吃,吃完再說吧!”
施洛辰還想再說什麽,安柔已經向門外走去。
安裴雄呵呵的笑:“洛辰不必擔心,易教授這個時候多半就在附近了,很安全的。”
施洛辰吶吶的應,只是視線一直盯着安柔的背影,直至她出了餐廳。
夜風涼柔,安柔剛剛邁出大門便看見了易天南,微笑的迎了過去,輕聲說:“家裏人在吃飯。”
易南天笑得尴尬:“我在附近的小吃攤上吃過了。”
安柔愣了一下,易天南看着安柔的表情,輕聲補充了句:“蓉蓉她很喜歡那種味道。”
這一句話将安柔說得有些心酸,她也喜歡吃路邊的小攤子,原來,她的母親也喜歡那樣的味道。
易天南轉頭望向天邊剛剛冒出頭的星子,喃喃的說:“很久沒和你說說話了,一起走走吧。”
安柔順從的點頭,與易天南并肩走在了路燈下。
施洛辰還是不放心,匆匆的吃了幾口便撂下了飯碗,追出門來時候正瞧見安柔挽着易天南的胳膊沿着路燈散步的背影,遂放緩了腳步,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
那樣的距離,既尊重了那父女二人的談話的隐秘性,又可以在遇上什麽突然情況時,第一時間趕過去。
易天南和安柔都是各有心事的。
許久,到底是安柔先出了聲:“爸,很久都沒見了,最近在忙些什麽?”
易天南默了一陣,然後輕輕開口:“來回奔波有些累,我最近在看市郊的房子,一直想買個獨門獨戶的小院子,夏天的時候可以侍弄些普通的花花草草,搭個花架子,看藤蔓爬滿花架子,傍晚的時候沏上一壺茶,坐在花架子下乘涼,冬天的時候可以在院子裏堆個雪人,圍上紅色的圍脖,用胡蘿蔔當鼻子,放假了,憧憬着你帶着睿睿來小住幾天,讓睿睿對我堆出來的雪人贊嘆不已……”
安柔愣了一下:“住在安家不是一樣的麽,還可以天天看見我和睿睿。”
易天南澀然的笑,他說:“那曾經是我和蓉蓉一起幻想過的老年生活。”
安柔的心一顫,不吭聲了。
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手牽着手幻想着老年的生活,可她的人生,竟未曾設定過那樣的幻想,或許,她連自己的明天都是沒有過期望的,在她的想法裏,只有将安睿好好的養大,替安柔盡孝,讓安裴雄夫婦頤養天年。
半晌,易天南出聲轉移了話題,可語調較之剛剛更為沉重,他說:“柔柔,承志今天給我來電話了?”
安柔以目光無聲的詢問着易天南。
易天南吸了口氣:“他問我你最近好不好。”
安柔微微的笑了:“我一直都是這樣的,算是很好吧。”
易天南輕輕點頭:“是,我告訴他,你一切如常,不好也不壞。”
安柔不置一詞。
易天南頓了片刻,幽幽的嘆息:“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兒女找到最好的歸宿,我曾巴望着你最後能和承志走在一起,可你們終歸是有緣無分的,其實,那個洛琳……”
安柔微微牽了牽嘴角,莞爾的笑。
先前他們都将尼爾斯與洛琳的事瞞着她,其實有什麽好瞞的呢,她又沒和尼爾斯立過什麽至死不渝的誓言。
今天又好像約好了一般,一股腦的都與她提那個洛琳。
洛琳與尼爾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也和大家一樣,都這樣認為,并會送上最誠摯的祝福。
易天南将将提了個頭便噎住了,安柔也不追問他後面要說的話,只在心中盤算,易天南比她和尼爾斯認識的時間久多了,應該很了解尼爾斯的,她可以追問一下尼爾斯相對而言喜歡些什麽,等他訂婚的時候,她一定會奉上一份厚禮的。
算算日期,還有不到二十天了,想來,他現在一定忙得無暇分身吧!
終于,哽住了的易天南再次開口:“柔柔,你難道對洛琳就沒一點好奇麽?”
安柔愣了一下,順着易天南的意思接話:“哦,那她是個什麽樣的女人呢,您以前就認得她?”
易天南輕輕的嘆:“洛琳曾是我的學生,還是她将承志引薦給我的。”
這個答案出乎安柔的意料,沒想到尼爾斯和洛琳已經認識了那麽久,她一直以為,洛琳不過是尼爾斯的父母替他相中的妻子,而他回國之後,對洛琳一見鐘情。
易天南将視線放到了天邊黯淡的星子上,幽幽的開口:“從認識承志那天起,我就沒把他和洛琳看做是一對,不過如今他們走到這一步,想一想,也是再合适不過的了,至少,他們的婚姻會如大家期望的一樣和諧。”
安柔嫣然一笑:“連爸爸都這麽說,相信尼爾斯一定會幸福的,其實,我只是希望,到了最後每個人都可以幸福。”
聽了安柔的輕喃,易天南收回了放在天邊的視線,審視着安柔臉上雲淡風輕的笑,長嘆一聲,微微側目看着不遠不近的跟在他們身後的施洛辰,輕聲問:“柔柔,那麽你的幸福在哪裏?他那裏麽?”
安柔順着易天南的視線看去,見閑庭信步般優雅安适的施洛辰,倒也不回避易天南的問題,直言:“我的幸福就是睿睿,睿睿最後選的人是他的親生爸爸。”
易天南有片刻的愣怔:“當初,蓉蓉答應嫁給施伯安,就是因為想要給洛辰一個完整的家,你和她在有些方面,真的很像。”
安柔的心一揪,不知該如何接話。
易天南兀自的繼續:“可是,你自己的選擇呢?”
安柔臉上的笑容一寸寸的消褪:“爸爸,我沒有大家想象中的堅強,我是個膽小鬼,我害怕受傷很怕!”
談話持續不斷,步調便不停歇,待到回過神來,已經走出去了老遠。
易天南看着單薄的安柔,心中五味雜陳。
即便安柔被商報評為最有可能匹敵施老太太和戴靜萱在商海中所達高度的後起之秀,而且在珠寶設計領域開辟出了屬于她的天地,更憑借一己之力,給安睿撐起了一片清明純淨的童年,可她始終是個女人受過傷的女人。
易天南又是一陣長籲短嘆,最後也只是輕聲的說:“太晚了,明天還要上班,回去吧。”
安柔微點了點頭,如不曾經過這場頗有些壓抑的談話之前一般溫婉輕松的笑容對着易天南,突然做出了個值得期待的決定:“嗯,等忙過這幾天,抽空我們一家人出去好好放松一下。”
易天南喃喃的重複:“一家人?”
安柔燦爛的笑,肯定的說:“對啊,我們一大家子人。”
易天南終于釋懷的笑:“那我們一言為定,到時候一大家子人一起出去放松放松。”
清風習習,樹影斑駁。
父女兩個憧憬着那場預想中的歡愉場景,盤算着到時候要安睿表演幾個小節目助興,如果運氣好,還可以略施小計讓安裴雄和夏婉淑共舞一曲,夏婉淑曾誇贊過安裴雄年輕的時候,很會跳交誼舞的……
這是安柔一直渴望着的生活,有得有失才是人生,她願意放棄一切,只求挽留住這從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一直渴望着的平和靜谧。
只是沒想到,老天總不讓她如願,那場預想中的游玩,在這次談話過後沒多久,于安柔來說,又變成了一場奢求,遙遙無期……
出來的時候是易天南起的話題,沉重壓抑;
回程圍繞着安柔的暢想,輕松而愉悅。
每次提到安睿,安柔總是神采奕奕,那是她的瑰寶,她樂于與人分享。
許是太過興奮,沒發現後方的不遠處有危險正在靠近。
至于施洛辰,先前看着易天南一臉凝重,隐約可以猜到易天南的陰霾為哪般?
易天南是希望安柔能嫁給尼爾斯的,可如今尼爾斯已經半公開的宣稱要和洛琳訂婚了,易天南自然不可能好受了。
只不過施洛辰雖然好奇易天南和安柔的談話內容,卻不敢輕易上前窺探,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空間,他無法做到像尼爾斯那麽灑脫,不過他還是可以嘗試因為愛,所以尊重。
後來見安柔和易天南的談話氛圍融洽了許多,施洛辰不覺慢慢靠近,到了後來,忍不住的插嘴:“老婆,我曾經是舞會王子,你想要看什麽舞,我跳給你看。”
安柔瞪他:“誰是你老婆?”
施洛辰伸手摸了摸鼻子,想了想,換了個詞:“孩子他媽,想當年,我可是令女生瘋狂的舞會王子,說說,你喜歡看什麽舞,随便點,我都能跳給你看。”
說完沖安柔擠眉弄眼,趁着易天南轉頭看向身後的當口,快速貼近安柔,将聲音壓得低柔,魅惑的說:“我跳得最好的是脫衣舞,回家後,去你房間跳給你看。”
安柔臉染上一層清淡的緋色,施洛辰看得一陣竊喜,沒想到先前感覺到異樣的易天南突然叫了一聲:“危險。”
施洛辰條件反射的将安柔擁進了自己的懷抱,循着易天南的視線看向身後,瞬間,繃直了身子,不着邊際的将安柔往安全的一側帶去。
這裏是高級別墅區,關于遛狗都是有規定的,平時基本見不到大型犬,可就是這樣的環境中,沒想到竟然會遇見比大型犬更可怕的猛獸。
安柔看清他們身後的危險後,聲音有些微的抖,小聲咕哝了句:“不是說不給養獅子的麽,難道是糊弄我?”
他們三人僵硬着身子,易天南頭也不回的說:“我聽說最近有一個巡演的馬戲團,大概是管理員沒關好籠子。”
施洛辰貼着安柔,目光深深的鎖着她,說出口的話卻好像是在吊兒郎當的開玩笑:“柔柔,一頭獅子,一次吃一個人就夠了,等我被吃掉以後,你記得一定要原諒我,然後想着我,還有你千萬別忘了告訴睿睿,就說我愛他!”
安柔翻了翻白眼:“一次一個人,這回兒不偏不向,将将好。”
聞聽此話,施洛辰猛地偏過頭去,愕然的發現在那頭獅子之後,又慢慢的走過來了兩頭體型稍小的,對方一加二,這邊剛剛好三個人,還真是不偏不向!
施洛辰怒了:“媽的!放一頭出來還不行,放這麽多出來,什麽混賬負責人,我要找律師告他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一定要讓他把牢底坐穿。”
安柔涼悠悠的提醒:“等你保住命,再想怎麽對付人家吧!”
即便施洛辰的語調聽上去輕松自在,可安柔還是感覺到了他的戰栗,而且他在與她閑扯的時候,眼睛卻是四處張望,心跳聲也是越來越響,附和着她心跳的節奏,漸漸混為一團。
僵持良久,前方的猛獸終于失去了耐性,為首的獅子微微向前試探的邁了一步,施洛辰随即做出反應,唇快速的掠過安柔略微失了血色的唇瓣,輕輕的說了句:“柔柔,我愛你!”
随即将安柔推向易天南懷抱,迎着獅子奔了過去。
安柔瞬間明白過來施洛辰的決定,她玩笑的說三頭獅子分食三個人,公平合理,可對于獅子這種大型獵食動物來說,取食的套路是盯住一個獵物,團結合作,共同進攻,直至捕殺分食!
施洛辰的反應快,安柔的反應也不慢,就在施洛辰沖出去的瞬間,安柔本能的推開易天南,大聲喊:“爸,快跑。”
喊完這兩句,安柔竟追着施洛辰過去了:“洛辰!”
見安柔追着自己過來了,施洛辰心裏是感動的,可害怕看見她受傷的恐懼促使他大罵:“蠢女人,滾回去,趕快給我滾回去!”
許是被施洛辰的反常舉止震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