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辰那家夥!

安柔的目光雖然望着尼爾斯,思緒卻在神游。

尼爾斯靜靜的審視着她,8月7號一早他離開了她,9月6號他回來看她,整整一個月,他日漸憔悴,她卻愈發光彩奪目。

睿睿已經那麽大了,可她看上去還是二十歲的模樣,似乎時間停留在她重生的那一刻,歲月不忍在這個歷經磨難的女子身上刻下任何痕跡。

別離過後,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想她,尼爾斯對她的作息了如指掌,忍了又忍,到底沒能忍到最後,在那天清早撥通了她的電話,那時她應該還躺在床上吧,可他卻從電話裏聽見了施洛辰的聲音,熱情十足的喚她“老婆”。

她沒有動怒,牽動的卻是尼爾斯的情緒沒有他在,她和施洛辰果真是要在一起的。

此時,她在看他,臉上笑容精致,卻,不是為他!

這一天是他偷來,怎麽可以把時間都浪費在毫無意義的沉默上,所以尼爾斯首先出聲打破了沉寂,他說:“好久不見,看來你最近還不錯。”

聽聽,他的語調多輕松,他果真是個演戲的高手,明明壓抑的難受,可看上去卻還是如此的雲淡風輕。

安柔的視線不再飄忽,眼底升騰出一抹不忍,她說:“你看起來可不怎麽好,居然瘦得這麽厲害,以此看來,要是籌備結婚典禮,還不得瘦脫相了?”

尼爾斯聳聳肩:“就是不喜歡這樣的場合,這些年才要一直飄在外面。”

其實不過是個訂婚典禮罷了,于他來說算不了什麽的,至于場合不場合的說法,他第一次在萬人體育場登臺,也不見得怯場,這樣說,只是不想給她的心裏添什麽負擔而已,就讓他與她的關系,在她心中始終停留在最美好的階段吧!

安柔偏頭望着他柔和的笑:“上車,我可是跟家裏請好了假的,今天一整天都陪着你,好好放松放松,等大後天做個神采奕奕的準新郎。”

尼爾斯一陣動容,并不多話,直接繞到副駕駛的位置坐了進來。

安柔發動車子,突然想到了什麽:“我還沒吃早點,你也沒吃吧?前幾天我發掘出了一個特別的早點攤子,帶你去?”

只要有她在,去哪裏都是開心的,尼爾斯欣慰的點頭:“好啊,去看看有多特別。”

安柔偏過頭來,沖着尼爾斯俏皮的眨了眨眼:“帶你看看就知道了。”

尼爾斯習慣性的伸出手輕揉了揉她的柔順的劉海:“還學會跟我賣關子了。”

等他說完才發現自己的動作,手一抖,燙到一般的縮了回去。

安柔正在開車,并未時時盯着尼爾斯,所以沒發現他的異常,從前他就喜歡這樣揉弄她的頭發,她習以為常,如今他已經要訂婚,所以這個動作在她心裏更無特殊的意義,只當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許多當兄長的都會這麽對待自己的妹妹的,想必,他也是拿她當妹妹看待的。

章節目錄 v72 她允他的一天

他和她還能這樣的親昵,好像一切都還和從前一樣,這樣的感覺真好。

車內一陣安靜,安柔嘴角始終挂着淺淺的笑痕,尼爾斯目光始終放在安柔臉上,他喜歡她微笑的樣子,只是這樣的靜寂讓他覺得空落,遂伸手去放音樂,沒想到音響一打開,流瀉出的旋律卻是那天的那首《因為愛,所以放開你的手》。

尼爾斯愣了一下,将目光從安柔臉上移開,轉到車窗外一晃而過的街景,清瘦的身子陷在厚重的車座裏,愈顯單薄。

安柔聽着熟悉的歌曲,輕笑着說:“覺得這首歌很對胃口,所以專門去找來了,這些天時常聽,很有味道的一首歌。”

他專門為她找的歌,如何能沒有味道,當然,這話他不會坦白來說,他只是點頭附和:“能突然蹿紅肯定有其道理,經得過考驗的,不會差的。”

安柔點頭贊同,她說這個早點攤子很特別,尼爾斯審視了一圈,很同意安柔的見地這果真是個特別的早點攤子。

支攤的是一對年逾古稀的老夫婦,老奶奶單薄瘦小,微微佝偻着身子,滿頭銀發,沒一根雜色,臉上始終挂着和藹的笑容。

老爺爺卻給人與老奶奶截然相反的感覺,高大壯實,一把年紀,腰板仍挺得直直的,頭發有些花,卻是黑多白少,不茍言笑。

攤子不大,背離鬧市,如果想要賺錢,想必不容易。

他們兩個坐下後,也不見那對老夫妻過來招呼,安柔徑自拿了碗筷,替自己和尼爾斯盛滿了兩碗粥。

尼爾斯張望了一陣子,終于發現最特別的地方那就是很多人徑自盛粥,匆匆的喝完之後,不見付賬就離開了。

粥熬得軟糯,入口之後,唇齒留香。

又一個穿得褴褛,十七八歲的少年人蹲在一邊喝了碗粥之後,只微微跟老婆婆鞠了鞠躬就走了,尼爾斯終究忍不住,靠近坐在身側的安柔,小聲問她:“這裏可以賒賬?”

安柔愣了一下,随後沖着尼爾斯擠了擠眼睛:“這裏沒人賒賬的。”

尼爾斯沖着那個漸行漸遠的少年背影努了努下巴:“我看見了,他沒付賬。”

安柔笑得眉眼彎彎:“這裏不需要付賬的。”

尼爾斯呆了呆,難以置信的望着安柔:“你帶我來吃白飯?”

安柔沒做聲,将自己碗裏的粥喝了個幹淨,放下碗筷後,将目光投向那一對老夫婦。

不茍言笑的老爺爺正捏着塊帕子給溫柔細致的替老奶奶擦拭額頭。

安柔說:“老奶奶病了,病得很重,老爺爺在為她祈福,這附近總有很多來這個城市闖蕩的人,暫時沒有出路,無法果腹,餓極了,就來這裏喝碗粥,就算不飽,也不會多吃,施比受幸福。不是走投無路的,多半忌憚老奶奶有病,怕傳染了,不會過來吃的,其實,老奶奶不過是積勞成疾,不會傳染的。”

尼爾斯看着自己眼前的粥,喃喃:“這麽說,那我們不是吃了別人的早飯?”

安柔搖了搖頭:“老爺爺心裏有數,每天都會多備一些的,如果實在過意就去,就買些糧食或者新鮮的蔬菜過來,有些以前來吃過的人,後來找了工作,回來補飯錢,老爺爺從不肯收下,那些人就是用這種方法做補償。”

尼爾斯喃喃:“做這麽多粥,他們要一起忙很久吧?”

安柔搖頭:“這些全都是老爺爺做的,老奶奶現在連走路都吃力了。”

尼爾斯愕然:“可老奶奶看起來不錯啊?”

安柔沉默了很久,喟嘆了句:“老奶奶前些天已經無法下床了,有種起色,叫做回光返照。”

尼爾斯鎖了眉頭,目光追着老爺爺的動作,輕輕的問:“你對他們很了解?”

安柔沉靜的回:“來這裏吃飯的人,多半都聽過他們的故事,猜猜看,他們相差多少歲。”

尼爾斯目光敏銳,經過安柔提醒,他才細致的将那對老夫妻打量了一番,最後得出了結論:“表面上看來,老奶奶似乎比老爺爺大很多,可實際上應該是老爺爺比老奶奶大很多吧?”

安柔輕應:“是,老爺爺比老奶奶将近大了十歲。”

尼爾斯輕嘆:“執子之手與子攜老,他們做到了,行将就木還如此的恩愛,令人豔羨。”

安柔搖頭嘆息:“他們分開了将近五十年,将将團聚就要陰陽兩隔,怎麽會令人豔羨呢?”

尼爾斯不解:“怎麽會?”

安柔無奈的笑了笑:“這個世上總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情,相愛無法相守的并不稀有,老爺爺年輕的時候很喜歡笑,老奶奶年輕的時候卻是不笑的,如今他們颠倒過來了,老奶奶天天笑眯眯的,老爺爺卻是一天比一天見不到表情了,年輕的時候,用一切換取功成名就,包括愛情,年老了,用功名利祿換取一切,可惜,哪裏有那麽多遂心如意?老爺爺想要挽留愛情,可你看見了,他的愛情,随時都有可能不在,那時他是陳世美,老奶奶一個無助女人,只能用健康換嗷嗷待哺的孩子活命,老爺爺知錯了,老奶奶原諒他,可,歲月不原諒他!”

尼爾斯的手微微的顫了,自作孽不可活,他只想了解近在咫尺的她,心思如何:“那麽,你不恨他了,也原諒了他,趕在歲月之前原諒了他?”

安柔的目光一直追着老奶奶的表情,漫不經心的回答尼爾斯:“沒有愛,何來恨,恨,禁锢的是自己的快樂,人的生命并不長久,用大部分時間糾結在那些毫無價值的事情上,不是虛度了年華?人何必為難自己,老奶奶看得很開,所以老爺爺第一次找上門,在他們的子女都反對的時候,她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接受了他,後來她大兒子生生的攔着,老奶奶微笑的告訴他大兒子,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與老爺爺偕老,她時日不多,讓大家成全她的願望,所以,我們看見了她的快樂,可是,于老爺爺來說,其實老奶奶的原諒比她不原諒他還錐心。”

尼爾斯的心慢慢擰緊,習慣隐藏心思的安柔,竟在向他婉轉的陳述她的心跡,即便已經明白,可還是忍不住的問:“那不是睿睿的選擇,是你的對不對?你的願望是與洛辰偕老?”

安柔沉默了片刻,竟然點頭了:“偶然間發現這個早點攤子後,我想了很多,在他對我做了那樣的事,我居然可以在他懷中睡得安穩,其實從那時就該想明白了,自己始終還是無法真正的忘卻。”

尼爾斯慢慢垂了睫毛,遮住了那雙曾粲若寶石的紫羅蘭色眼眸,喃喃的:“如果你先遇見的人是我……”

輾轉在午夜睡不着時,思考了無數次的問題,終究無法當面問出口。

尼爾斯吃的幹淨,之後留安柔等在攤子上,親自去買了米糧和蔬菜,交到老爺爺面前時,特特的看了老奶奶一眼,她的笑容幹淨,令人暖心。

只是,配合着那樣的故事,倍覺凄楚。

去往海邊的路,還是安柔開車。

尼爾斯選擇了有長長的海岸線,當然,也有巨大的礁石和懸崖的特殊景觀,因為通往那裏的路崎岖難行,所以這個時段去那裏的人不會很多,他們不會被打擾。

路險,安柔開車便更加小心,不過尼爾斯的視線太過專注,強烈到令安柔無法忽略不計。

安柔被看到不自然,到底問了:“我今天早晨出門前特意看過了,臉上沒東西,你一直盯着我做什麽?”

不等尼爾斯作答,前路突然竄出一條比熊犬,安柔急忙轉向,踩剎車,車停下了,那條比熊犬夾着尾巴灰溜溜的跑了。

尼爾斯呢喃了句:“這附近好像沒有人住,哪裏跑來的狗?”

安柔眨了眨眼,那條比熊已經隐入附近的草叢,不見蹤跡,安柔含糊的應着:“大概也有像我們這麽有興致的人,一大早帶了寵物來看海景,從這裏下去不遠處也是一個好景觀。”

尼爾斯颔首:“也是。”

安柔複又發動了汽車,朝着目标駛去。

也就在他們走出去沒多久,剛剛比熊犬竄出來的位置慢慢走出一個人,望着安柔離去的方向冷笑:“果然是你,還真是冤家路窄!出來玩都給人添堵,”

目光中透出一抹陰狠,随後喊了幾句:“比比,回來,我們換個地方玩!”

接連喚了兩三聲,那條險些被撞死的比熊犬才從路對面的草叢中冒出了個小腦袋,看着喚它的女人瑟瑟的抖。

女人身後走出一個男人,有些憤憤不平:“你搞什麽,耍我?”

女人笑眯眯的偎進男人的懷中,嗲聲嗲氣的說:“剛剛瞧見了個讓我不舒服的女人,掃了性致,對了,你那修車的本事是不是丢得差不多了?”

男子冷哼:“你跟修車廠老板這麽說,侮辱我?”

女子不回話,咯咯的笑個不停,貌似不經意的用身前的兩團肉蹭着男人的胸,将男人蹭的忘乎所以,暈陶陶的。

安柔将車停在一處較為開闊的平臺上,這附近的景致不錯,聽說已經籌備開發旅游項目,只差在路況方面,因頻發事故,旅行社一般不願意冒險選這裏,所以平時沒什麽人來。

當地漁民有腦筋活絡些的,辟出這麽個平臺,沒事的時候就待在這裏,賣些零食、飲料什麽的,中午的時候還會備上些特色漁民飯。

當然,出海的時候,這裏就沒什麽人經營了,畢竟不是天天都有游客,就算有,多半也都是本市的人,自帶了零食,或者幹脆就是來野炊的,要麽匆匆的來匆匆的去,消費的人很少。

尼爾斯先安柔一步下了車,安柔鎖好車,循着尼爾斯離開的方向追去,發現尼爾斯居然停在峭壁前。

安柔看着尼爾斯的背影,總覺得他那姿态就好像要乘風而去一般,心頭一顫,快步上前來到他身側,試探的問:“看什麽?”

尼爾斯眺望着遠處波瀾壯闊的海景,笑着說:“景致很美,我想靠近些,可惜走到這裏沒路了。”

不知道為什麽,安柔總覺得尼爾斯話裏有話,今天的他讓她覺得奇怪。

安柔沉默的立在尼爾斯身側,順着尼爾斯的視線張望,除了海還是海,一直接到天邊去,即便靠的再近,也是一樣的風景,除非,達到彼岸。

尼爾斯複又出聲:“柔柔,你說會陪我一天麽?”

安柔想也沒想就點頭:“言出必行。”

尼爾斯莫名的笑了:“可惜,只一天。”

安柔想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可出口卻是:“什麽?”

尼爾斯偏過頭看着安柔,玩笑的說:“如果,我想繼續向前,你會不會陪着我?”

安柔看看腳下的峭壁,拍岸的浪花,遲疑的問:“可是沒路了啊?”

尼爾斯笑得無奈:“是啊,無路可走。”

一邊說,一邊抽出先前一直塞在褲兜裏的右手,手指曲卷成拳狀,隐約可見拳裏攥着東西,手臂端平前伸,掌心向下,只要張開手指,想來手心裏的東西就會毫無意外的落入海裏。

安柔不解的望着尼爾斯。

尼爾斯淡淡的笑,輕輕的說:“柔柔,你有沒有覺得我其實很是道貌岸然。”

安柔連連搖頭:“從沒有過那種感覺。”

尼爾斯沒吱聲,直接把手臂轉到安柔眼前,翻轉了拳頭,将掌心向上,慢慢的舒張開手指。

安柔看向尼爾斯的手心,竟是一串菩提子手鏈,與她手腕上這串是一模一樣的,尼爾斯的手心被這串手鏈硌出了深深的痕跡,可見他攥得多緊,安柔眼底的迷茫更深:“這個和我手腕上的是一樣的?”

尼爾斯緩緩搖頭:“你的手鏈上有個卐字符,而這個手鏈上的卍與你手鏈上那個是反方向的,表面看着相似,功用全截然相反。”

安柔愕然:“什麽意思?”

尼爾斯澀然一笑:“還記得思思死後,你昏迷的那些日子,他們說你曾醒過來了,可睿睿說你不認得他。”

安柔對那一幕記憶猶新。

尼爾斯繼續說:“那個時候,我給你戴的是這串手鏈,你醒來了,不是雪蘭,也不是真正的柔柔,是沒有意識的行屍走肉。”

安柔的心徹底揪痛,她不怪他曾做出過那樣的選擇,只是覺得滿腹虧欠,到頭來只能道歉:“對不起。”

尼爾斯笑得缥缈:“你知道我看見那個沒有意識的你,心裏是什麽感覺麽?”

安柔搖頭,尼爾斯也不兜圈子,直接回答:“我竟然覺得如釋重負,很多人都說真正的安柔刁蠻任性,可設身處地的想想,別的孩子在陽光下奔跑,她只能關在房間裏看着;別的孩子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她的飲食卻需要仔細的甄選;別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她哭了笑了,都可能引起休克,不知怎麽緩解痛苦就發脾氣,讓大家和她一樣不好受,将大家越發逼離她身邊,我始終記得很多年前,她躲在窗簾後面哭,我答應了她,全世界都抛棄她,我也不會抛棄她,可,最後我還是抛棄了她。”

這是安柔不曾了解過的尼爾斯,叫她不知如何反應,伸手去拿他手心的菩提子手鏈,可尼爾斯居然突然移開了手臂,安柔身形一晃,險些栽倒,被尼爾斯穩穩的抱住。

再然後,安柔眼睜睜的看着那串手鏈急速墜落,被海浪吞噬,不複再見。

尼爾斯曾做出過他的選擇,愛和誓言裏,他選擇了誓言。

他沒告訴她他的愛,只告訴她,他曾做出過輕待了她的選擇,當然,他更不可能告訴她,那時他把希望還給了真正的安柔後,将現在安柔手上戴着的菩提子手鏈放在了心口的位置,夜裏,攥着它入睡,分分秒秒不曾離身。

她曾經只屬于他一個人。

聰明如她,不該猜不明白他的話外音他對真正的安柔不是愛情!

峭壁之下,波濤澎湃,他的身子微微的顫抖,看似好像因為她險些掉下去而害怕,其實他那虛晃的一招,目的就是引得她踉跄。

只有這樣,他才能抱的這樣毫無顧忌。

安柔由着他抱,他的反常她不願深究,深究過後,簡單的生活也将像剛才那菩提子手鏈一去不返,她知道。

天涯海角上,沒有地老天荒。

所以,安柔出聲:“我們就站在這裏,吹一整天海風?”

尼爾斯戀戀不舍的放開了手,戲谑地說:“怪不得洛辰總說你是個蠢女人,我曾想消滅掉你,你還讓我抱。”

安柔玩笑着回他:“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給你抱着,你想消滅掉我,還得搭上自己,不劃算,我自然安全了。”

尼爾斯意味不明的說:“或許,我想和你同歸于盡,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然後一起投胎,青梅竹馬的長大,等着洛辰趕來時,我們都老了,他還青澀,我們之間就沒他什麽事了?要麽,讓他給我們當兒子也行。”

安柔笑出聲來:“有他那樣的兒子,你不怕被他氣得未老先衰?”

尼爾斯的語氣輕松,好像那些設想全是真的一樣,以他特有的磁性嗓音,頗具韻律的說:“沒事,如果他不聽話,我一天打他八遍。”

站在令人心驚肉跳的峭壁上談天,總給人一種怪異感,擁抱個三五分鐘那是浪漫,待得久了,很容易被人誤會他們有“殉情”的打算,所以在第三波人經過之後,安柔和尼爾斯到底從峭壁上下來了。

安柔有些無奈:“尼爾斯,再不下來,估計沒多久就會來人解救我們了。”

尼爾斯點頭:“确實很有可能,要是再經過一些小報加工渲染,事情會很棘手。”

安柔笑了:“對你來說還有棘手的事情?”

尼爾斯一臉正經:“我又不是無所不能的神。”

當然有棘手的,他永遠不可能處理的完美的事情存在,例如她!

與尼爾斯并肩走在沙灘上,身後兩串腳印,兜兜轉轉。

走着走着,安柔突然停下腳步。

尼爾斯不解的回頭看她,安柔笑眯眯的說:“曾經看過一短話,大概的意思是,有很多聽上去很浪漫的場景,如倒在草地上打滾;如在沙灘上狂奔擁抱,可現實卻是倒在草地上滾着滾着,很有可以遭遇蟲子或者小動物的便便;在沙灘上奔跑,一腳踩上了玻璃渣子我想知道,我們現在所做的事情是在玩浪漫,還是自讨苦吃。”

沒想到尼爾斯靜靜的看着安柔纖細的腳踝很久,突然來了句:“光着腳丫子多不文明。”

安柔差點栽倒,側臉睨着他:“都說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你長的這麽喪盡天良,老天怎麽會不譴責你,莫非你丫的長了一雙奇醜無比的大腳丫,害怕露出了給人看?”

尼爾斯微微擰了擰秀氣的眉,也不解釋,徑自彎腰脫鞋。

安柔見他慢條斯理的脫掉了鞋子,接着慢條斯理的脫襪子,還沒等他脫下來,安柔突然擡腿就跑,身後落下一串脆生生的笑:“來抓我,抓不到,蠢男人。”

其實有些時候,她也會小小的記仇,他說她是蠢女人,她肯定要為自己讨回公道的。

尼爾斯并沒有像安柔預想的那樣穿着脫到半截的襪子去追她,而是繼續慢條斯理的脫掉襪子,擡頭看了一眼安柔後,又将襪子和鞋子板板整整的擺放在一邊,之後才邁開腿追了過來。

須臾功夫就追上了跑出去老遠的安柔,不聲不響的展開手臂纏上安柔的腰身,輕輕一帶,便将她收進懷中。

安柔嬌嗔:“玩賴,不算,重來。”

尼爾斯果真順從的放開了安柔的腰,安柔擡腳就要繼續跑,沒想到他竟改抓了她的手腕,輕輕一拽,不及防備的安柔一個踉跄,尼爾斯另外一只手又纏上了她的腰身,帶着她倒向了海潮退後的沙灘,這次,她與他近在咫尺,面對面。

安柔擡頭對上了他幽深的眸,心一顫,這樣的氣氛太過暧昧,令她緊張。

尼爾斯的眸子深深淺淺的絞着她,在她的表情愈發不自然的時候,綻開了笑,輕喃:“蠢女人,重來多少次,還是蠢!”

安柔癟嘴:“起開,不玩了。”

尼爾斯卻不如先前那麽聽話的放開她,而是微微的貼近,氣息拂過她不知是被曬還是羞紅的雙頰,輕聲道:“草地上滾着可能遇見那些東西,沙灘上不會。”

安柔看着在眼前放大的俊臉,忍住想要推開他的沖動,小聲嗫嚅:“沙灘上會有招潮蟹,會夾人的。”

他說:“沒事,有我在。”

她違心的說:“你皮糙肉厚,螃蟹不喜歡。”

他繼續說:“你答應今天陪我一整天。”

安柔啊了一聲,尼爾斯的唇便貼了過來,吻上了夜夜入夢的嫣紅唇瓣。

每個心中有愛的人,都會有自私的一瞬,他從前便告訴過她,他并不如她想象中的完美,所以,他不理會她的掙紮,漸漸加深了這個吻,直到唇齒間泛開血的滋味。

她對他心懷感激,所以她不咬他,她咬自己。

那天早晨,尼爾斯看見施洛辰擁抱着累極昏睡的她向他炫耀,一瞬間,漫天悔意向他襲來,他一直靜默的守護着她,想得她的心,在等到她心動之前,不想占她的身。

他覺得那是感激不是愛,那樣得到她,是卑鄙、下流、龌龊的行為。

所有的人都說施洛辰處理感情處理的很幼稚,可沒有人研究過尼爾斯怎麽處理感情。

施洛辰至少閱人無數,可尼爾斯從來都是清心寡欲的,他處理感情,貪一份完美,可感情哪裏像別的事情,盡善盡美才是最好?

後來他開始拼命的研究感情,然後他看見了那句:“通往男人心底的捷徑是胃,通往女人心底的捷徑是陰~道。”

看似龌龊,卻是不可辯駁。

他後悔了,那時那刻,他不該拒絕她的投懷送抱,那麽好的機會,怎會料到,錯過了一時,這一生也跟着錯過了。

如今,他只求這一吻只一吻便好!

終究不忍,放開了她,伸出修長的手指為她輕輕拂去唇上滲出的血珠子,他說:“何必?”

她依舊還是笑着,依舊是那句話:“對不起。”

他突然覺得她的微笑如一把利刃,深深的插入他的心窩子。

靜澱了生活後,她多半都是笑着的。

時間久了,便會發現,她的笑容不再單純只是表達她的情緒,更多的時候,那是她的面具。

用微笑遮掩她真正的喜怒哀樂。

此時此刻,她對着他笑,并非歡愉,只不過是在敷衍了他!

越是這樣想,越是心有不甘,他終究還是出聲問她:“如果我說我要你,你會答應我麽?”

她看着他,老半天,呢喃:“如果你當真想。”

他也笑了,飽含酸澀的笑。

她的微笑那麽刻意,她的表情那麽凝重,那是只在談判桌上才該有的表情,可她拿這樣的表情應對他的試探,仿佛應對一樁交易,一樁她處于劣勢,條件由着他開的交易。

多叫人不甘,他究竟哪裏比不上傷她至極的施洛辰?

勻稱修長的手指慢慢爬進她的t恤下擺,這雙可以在鋼琴上翩然起舞的手,自告別舞臺後,便只為她奏響深情,可彈奏曼的樂曲簡單容易,撥動她的心弦卻是可望而不可及。

她的身體繃得如此僵硬,緊閉了雙眸由着他肆意而為。

他的手輕貼了她柔軟的腹,這裏,曾孕育出了另外一個男人的骨肉,不過這裏的肌膚仍緊致滑潤,不見絲毫痕跡。

如果,當初這裏埋着的是他的血脈,那麽,如今的她會如何選擇?

目光落在她光潔的臉上,尼爾斯笑得幹澀,這世上哪有什麽如果的存在!

繼續向上,溫潤的指尖描繪了那條幾不可見的刀痕的行跡,随即慢慢探入文胸,緊貼着她的心口處,靜靜的體會她有力的心跳,感受着她強韌的生命力。

似假還真的開口:“其實我守着你,圖的不過是這個,今天我開口跟你要,你給不給?”

貼在胸口的手是如此溫暖,可這個問題實在太過震撼,安柔猛地睜開了眼,對上了那雙深深淺淺的紫羅蘭色眸子,這雙曾燦若星辰的眸子,是何時被陰郁遮住了光彩?

他接着她的視線,手一寸寸退離她的心口,沿着來路慢慢折返,直至完全退出她的t恤。

然後他笑了,燦比懸在空中的豔陽,擡了那只撫觸過她心口的手,輕勾食指刮過她嬌俏的鼻尖,語調輕柔,如往日一樣透着寵溺,戲谑:“說你是蠢女人,你還不信,我跟你開玩笑,你當真了?”

這只是個玩笑?可尼爾斯何曾開過這樣輕佻的玩笑?她不信他,只是她沒有深究的勇氣,他說是玩笑,她便将這當做一個玩笑來看。

所以,他笑,她也笑。

他起了身,順手将她拉了起來,語調平和的說:“我好像瞧見你身下有兩只招潮蟹,再躺下去,怕當真要夾你,你說你跟我出來,萬一被夾傷了,睿睿會不會半夜給我的被窩裏塞兩只大螃蟹?”

安柔想了想,搖了搖頭:“不會。”

尼爾斯一邊替她輕輕撣掉黏在身上的沙粒,一邊挑着眉梢:“當真不會?”

安柔煞有介事的點頭:“按照睿睿平時的習慣,一般都是有多少只,就給你塞進去多少只,家裏那麽多人,怎麽可能就買兩只螃蟹呢!”

尼爾斯佯裝擦汗,嘆道:“幸好将你拉起來了,不然今後怕要時時刻刻提防着還沒吃到螃蟹,先被螃蟹給吃了。”

天高海藍,細軟的沙灘,那對像孩童般的男女,縱情嬉笑。

那一時的暧昧氣氛,好像不過是場夢,夢醒了,一切恢複尋常。

從來整潔優雅的尼爾斯也挽高了褲腳,牽着安柔的手,和海浪比快慢。

唯有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才可以這般的放松,從他懂事開始,直到遇見她,才活得像個真正的年輕人。

真想這一刻可以永恒,牽着她的手,直到比天長、比地久……

輕輕的一聲哎呀,尼爾斯頓時緊張起來,低頭看她,追問:“怎麽了?”

安柔擡高了腳,皺巴了臉,嗚咽:“果真我和浪漫不對付,到底還是被夾到了。”

尼爾斯蹲下身子,捧起安柔的腳,将夾在腳趾頭上的小蟹子拔掉,俯身就要吸污血。

安柔吓得彈跳開,緊張道:“又不是被蛇咬了,哪裏要那麽誇張,沒被夾死,也要被你吓死了。”

尼爾斯回望着她,佯怒:“我又不是青面獠牙的怪獸。”

安柔打哈哈:“啊!口誤、口誤,莫見怪。”

尼爾斯站起身子像安柔走來,柔聲哄她:“好了,我不吸,擠一擠,把污血擠掉,避免引起炎症。”

安柔點頭,順從的讓他抱到幹淨平滑的岩石上坐了,由着尼爾斯替她處理傷口。低頭看他熟練的動作,俊逸的側臉,專注的神情,這個男人,如此優秀完美,理應得到幸福。

尼爾斯并沒有回看她,卻知道她将目光膠在他臉上,微微勾了嘴角,調侃她:“這樣盯着我看,可是突然發現了我的好,打算随我私奔,一起浪跡天涯?”

安柔的視線依舊停留在尼爾斯臉上,聽他調侃她,倒也不肯忍受,直接回話:“我只是突然想起一個小故事,說一個美女被蛇咬傷了腿,立刻有愛心人士自告奮勇替她吸血。”

尼爾斯挑眉:“然後?”

安柔突然就笑了:“美女得救了,一邊看着的大叔很是激動,指着自己撅起的屁股說:年輕人,我這裏也被蛇咬了,你也給我吸吸吧!。”

尼爾斯展顏一笑:“你說剛剛那蟹子怎麽夾得那麽偏呢?它要是像咬大叔的那條蛇那麽會選地方,我一定買大魚缸将它供起來養。”

安柔瞪他:“閃一邊去!”

尼爾斯又惹安柔不高興了,作為道歉的方式,安柔罰他在沙灘上寫字。

當然不是只用手指或是什麽的枝條随便劃拉劃拉就算完事,安柔讓他走字,在經過浪花沖刷的平坦的沙灘上走出大字來。

安柔用枝條寫出“我愚蠢”三個字,然後大聲的指揮着遠處的尼爾斯:“向東走五十,換方向,對對,再向南走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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