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車子平順地往前開,初壹難得有些理虧,尴尬地和顧景瀾說謝謝。
他平緩掃她一眼,“往哪開。”
“等過個轉角把我放下就好。”初壹不敢看他,偏頭看着窗外,想了想問道,“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莫非他跟蹤她?
顧景瀾的表情顯然比前些日子的要冷淡一些,不鹹不淡地說:“去前面藥局買點藥。”
初壹臉上一燒,還以為他了解了她的行蹤,會出現在這又是為了她。
都是因為上周他太過殷勤,才叫她自作多情。
車內寂靜一瞬,初壹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來,是夏秋雪打來的,顯然已經聽完那錄音,夏秋雪氣得不輕。
“這什麽人啊真是!我是看那照片,這小夥長得還算周正,他爸爸和你爸爸是同事,彼此知根知底,這才說你們年輕人見見面聊聊。你看看就他那烏龜一樣的長相,還好意思對着我女兒指手畫腳!壹壹,你甭顧忌你爸的面子,怼他!往死裏對!這種人不讓他醒醒腦,還真以為自己是個金饽饽!也就開個小破爛公司,被幾個人喊老板還真當自己是大款了!”
夏秋雪在電話那頭憤憤不平,“我罵過你爸了!真是,什麽人啊都不了解就敢給閨女介紹了!”
初壹笑的不行,順杆往上爬,“以後別給我介紹了,我自己的事情我會劃算的。”
夏秋雪不答應,“我還不知道你,你不就想拖着麽。壹壹,這個杜明不行,你不能一棍子打死相親的所有人……”
眼見夏秋雪又要開始洗腦,初壹把電話拿遠一點,“媽?我說話你聽得見嗎?欸?這怎麽沒信號了?我回家再打給你。”
她做作的表演完,挂了電話,長舒一口氣。
初壹的手機質量不錯,再加上車內寂靜,通話內容也叫顧景瀾聽了個七七八八。
他挑了挑眉問道:“剛剛那人是你的相親對象?”
“是啊。”她毫不避諱地看向他,“等哪天成了好事,一定給你遞請帖。”
這話其實說的一點底氣都沒有,她剛表演完的那一通毫無說服力,可在顧景瀾面前,她就是不願意落了下風。
而他把她捏的透透的,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看她故作逞強的表情,就知道她只是在賭氣。
他說:“好。”
就這麽不鹹不淡一個字,叫初壹憋悶的要死。
她不欲繼續這個話題,也不想再和他待下去了,指了指前面的道路,“我在前面的轉角下車,今天麻煩你了。”
可偏偏下雨加晚高峰,路上堵着,車子跟龜一樣爬,顧景瀾又開的中間車道,車挨着車,她沒法下。
雨勢很大,車內只有雨點打在床上和雨刮器掃過前擋風玻璃的聲音,還有間或響起的催促喇叭聲。她內心難免煩躁,伸手想去摸煙,才記起來自己今天壓根沒帶。
裙子是夏秋雪給她買的,包是初初的,她除了在裏面放了兩串鑰匙和口紅,什麽都沒裝。
又等了二十多分鐘,車子總算磨磨唧唧開到了轉角,初壹要下車,顧景瀾不攔她,從後座拿了把傘。
像是預料到她會顧慮什麽,他看着她的眼睛:“不用還。”
雨勢很大,而且看今晚的架勢,她想要回家還需要折騰很久,怎麽說也是支撐着一個刺青店的老板娘,為了賭氣弄自己一個感冒不值當,初壹接過來,和他說謝謝。
初壹在雨裏又走了十分鐘,總算打到一輛空車,幸好有顧景瀾給的傘,才不致于叫她淋成落湯雞。
回家後她總算能脫掉那礙事的裙子,洗了澡後又換回最叫她舒服的背心和短褲,從冰箱裏拿出一袋速凍水餃丢進鍋裏。晚上她壓根沒吃多少,這會兒餓的不行。
熱水沸騰,餃子下鍋。她又開了一瓶桃子酒,裝了淺淺一杯輕輕抿着,倚在落地窗前看着雨幕,腦袋卻空白一片,思緒游離的厲害。
她從小到大确實不怎麽讓父母省心,叛逆乖張,也從來不肯委屈自己。如今已經遂了她的願,她讀了美術學院,畢業後也順利當起了刺青師。現在想想,自己确實也得多順順父母的意。
夏秋雪催得緊,下午說出叫她與顧景瀾再續前緣那種話,無非也只是擔心她陷在過往的感情裏不願意走出來罷了。
與此同時,顧景瀾坐在車裏,沉默無聲地盯着三樓倚在落地窗前的女孩。
她平安到家,并沒有淋到一滴雨。
許讓打來電話:“顧總,事情已經辦妥了。”
翌日一大早,初壹就被房東的電話叫醒。
“哎呦小姑娘不好意思啊,我兒子要結婚啦。房子得收回來了,你看你這兩天能搬出去伐。”
她起床氣重,壓着火氣:“你臨時通知我,這兩天我怎麽找?”
“哎呦對不起嘛對不起嘛。”房東阿姨遇上喜事,也沒生氣,“這樣,你不是上個月剛交的租金嘛,我全退給你。你行行好,趕緊搬出去。”
初壹一個頭兩個大,她在這裏租房兩年,房東阿姨雖然有些刻薄,但也一直穩定。如今這麽急吼吼的趕人,看來是真的急用。
她挂了電話後蒙着腦袋在床上睡了五分鐘,那點淺淡迷蒙的睡意徹底跑了個精光,這才不大情願地起床。
時間緊迫,她不僅得聯系租房,還得收拾屋子。
思來想去店裏自己起碼三四天沒法呆,只得交代張淼,如若遇到有難度的客戶,就都把沈渡的名片給他們。
張淼在電話那頭抱怨:“初壹姐,你這房東也太不靠譜了!”
初壹沒空閑談,說了兩句後就開始上租房網搜索附近房子的消息,打了幾個電話,預約好看房時間,就開始打包行李。
她的東西很多,平日裏就愛收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家裏的擺件成堆,光是收拾那些中看看不中用的玩意兒,就整整收集出來三個打包盒。
家裏像是被洗劫過,所有櫃門和抽屜都大開着,她坐在床頭休息,正好瞥見抽屜裏放着的幾年前的日記本,随手翻了一頁,上面的少女心事便又暴露在眼前。
「今天和你一起在操場上啃了玉米,說真的學校小賣部的玉米真的很難吃,可我竟然覺得是我此生吃過最好吃的玉米了——因為是你給我買的。」
「你一定也有一點點喜歡我,否則為什麽我一說冷,你就來接我,給我一件你的外套,還背着我走了好遠好遠的路。嘻嘻,別看我喝醉了,其實我全記得。」
「都說酒後吐真言,你酒後親了我,怎麽辦呀,那我肯定要賴你一輩子了。」
那些年少時青澀的喜歡,逐漸在字裏行間裏慢慢地變得清晰起來,她沉浸在過去不能自拔,紅了眼眶,往後翻了一頁,一顆心陡然沉入谷底。
「雖然你那天說的話讓我很傷心,可你走的時候為什麽不告訴我呀,哪怕這樣,我也想跟你私奔呢。」
千言萬語彙成時下最流行的一句話: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
她合上本子,随手丢進儲物箱裏。
不知道為什麽,租房進行的特別不順利。
初壹效率很高,一天約見了好幾個房東,基本上剛講完價,她準備貨比三家再考慮考慮,房東已經發來消息,說房子已經租出去。
按理說十一月末并不是租房旺季,可不知為什麽這附近的房子意外的緊俏,初壹心力交瘁地看了兩天房,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房東阿姨揚着一張笑臉旁敲側擊地趕人:“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兒子剛回國,急着等房子住呢。”
初壹疲于應付,揉着太陽穴保證自己再睡一晚就滾蛋。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滾。她不願回父母家,又不想把窘境暴露給朋友們,盤算着要實在不行就在刺青店窩幾天。哪曉得第二日便有中介領着她看了個頂好的公寓,距離刺青店也不過走路十分鐘的路程,租金竟也不算貴,雖然高出了她的租房預算,但畢竟房間視野開闊通透,她怕房子再被搶,麻溜地把錢付了。
等搬完家,将一切都拾掇幹淨,已經過了一周。
眼看着新家一切都好,并且還有個十分寬闊的飄窗,初壹安慰自己,這也算因禍得福,哪曉得剛慶幸完沒兩天,有天晚上她做完一個單子回家遲了,坐電梯到達住處,意外地發現走廊裏全是水,打開家門,竟然也是被淹狀态,淺淺一層水,但也足夠讓人糟心。
看了一圈,所有水龍頭都是關閉的狀态,這一層就只有兩戶人,她和對門。
初壹迫不得已,只好去敲對門的人的門。
“你好——”
“你好!”
屋裏有光,顯然有人,她耐心敲了數十下,房門總算被打開。
顧景瀾面色蒼白,嘴唇幹涸。一手放在門把上,一手捂着腹部,眉頭微微皺着,面無表情地沉沉地看過來。
她心驚肉跳地捂着胸口,“你怎麽住在這裏?!”
他看上去極其虛弱,像是剛被她吵醒,嗓子又嘶又啞,“你來幹什麽?”
她心說哪裏料得到你個災神住我對門,如若曉得,她哪怕是給物業打電話也不會來敲響他的房門,不過既然見了面,她把話說清楚:“你家水龍頭沒關緊,水溢到我那邊了。”
顧景瀾一愣,旋即眼神裏染上歉意,“抱歉。”
他轉身就要進浴室,可腳步虛浮的厲害,眼看着他下一秒一腳踏空要摔倒,初壹想也沒想,沖了過去想扶住他,被他一把抱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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