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顧總,鮮花都是今天下午剛摘空運過來的,菜色都以初壹小姐的口味準備妥當,音效和燈光也都測驗完畢……”

洛城最高檔的私人餐廳內,餐廳經理一絲不茍地彙報工作,許讓恭順的站在一側,可也架不住內心的好奇,暗自猜測着。

許讓做了顧景瀾三年,還是第一次看到醉心于工作的顧總開始熱心于這種事,甚至前些天還讓他去拍了一枚藍寶石鑽戒。

也不知道是什麽樣女人,才能把顧總迷成這樣。

是上回那個讓顧總豪擲五千萬的女人嗎?

餐廳經理彙報完畢,許讓最後總結陳詞:“顧總,一切都安排妥當……”

“好。早點下班。”

顧景瀾面無表情地點頭,看一眼時間,快到五點了,初壹快下班了。

他率先走出餐廳,今天的天氣很好,前幾天全是陰天,今天難得的放了晴,還出了太陽,他坐進車內,淡淡地想:這是一個好兆頭。

五點二十分,邁巴赫順利地停在了刺青店的門口,初壹的刺青店名叫壹間刺青,簡單又通俗。他低下頭,自口袋裏拿出那個精致的藏紅色絨面戒指盒。

一枚藍寶石鑽戒安靜地躺在戒指盒中間,切割得非常完美,如大海一般純淨深邃,鑽石耀眼,一如她一般璀璨。

她應該會喜歡。

五點三十分,他下車走進刺青店內。

張淼守着店,躲在電腦屏幕後面玩消消樂,聽見聲響擡頭,熱情地喊了句“顧總”,她有一回改口叫了姐夫,被初壹狠狠地批評了,又扣了當月獎金,吃一塹長一智,不敢再瞎喊了。

顧景瀾環視一圈,并沒有看到初壹,“她呢?”

張淼老老實實地答:“初壹姐下午就跑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顧總,你給她打個電話呗。”

顧景瀾點點頭,走到屋外打電話。

張淼一看時間,也差不多到點該吃飯了,初壹不在,她看着店,只能點外賣,為此初壹還給她多發了點外賣補償款,張淼拿着手機掃了一圈,周邊琳琅滿目的外賣看得她口水直流,什麽都想吃,點完外賣後又看門口顧總似乎沒打通初壹姐電話,忍不住又喊一聲,“顧總,要不進來裏面等?外面冷。”

顧景瀾擺了擺手,“不用。”

“哦。”

洛城的氣溫一降再降,這幾天直逼零度,刺青店裏開着空調,暖和極了,外面刮着寒風,看着就冷。

張淼忍不住給初壹發了條消息:「初壹姐,你的親親男朋友在寒風裏等了你一個小時,你快回來呀!」

可消息同樣石沉大海,沒有回應。

顧景瀾又等了五分鐘,推開門和張淼說:“如果她回來了,麻煩你和我說一下。”

張淼點頭,“顧總,初壹姐估計有什麽事去了,我剛給她發消息也沒回我。”

他淡淡嗯一聲,開着車絕塵而去,偏偏晚高峰車流擁堵,回到住處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顧景瀾敲了敲初壹的房門。

他的耐性向來很好,可今天無端染上幾分煩躁,敲門聲有點急。

等了小半分鐘,沒有等到開門聲,給初壹打去的電話再次從“嘟……嘟……嘟……”變成短促的忙音,他輸了密碼破門而入。

女孩子的房間裏透着一股淺淡的清冽橘子味香氣,所有房間空無一人。

她不在家。

他的臉色倏的沉下來。

……

晚上十點半,許讓一臉窘迫地把調查的結果彙報上來:“顧總,初壹小姐坐了飛機,去了北城。”

“北城。”

顧景瀾極慢地重複着這兩個字,他向來冰冷,又帶幾分不怒自威,明明比許讓還要小五歲,卻無形中讓許讓驚出一身冷汗,小心翼翼地說:“是,和初壹小姐的好朋友紀子軒一起去的。而且……”

許讓欲言又止。

顧景瀾敲了敲桌子。

許讓又說:“查到的記錄上顯示……兩人開了一間房。”

說完,自己都為自己捏把汗,偷偷去瞄顧總的臉色。

果然……冷沉的可怕。

顧景瀾眯了眯眼,初壹胡鬧,紀子軒更是能火上澆油的主兒,這倆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是應驗了那句“物以類聚”。

他不擔心初壹和紀子軒發生點什麽,但紀子軒這樣帶着初壹走,還是讓他心底多了幾分無名的火氣。

顧景瀾眉頭緊皺,想了片刻,冷聲說道:“把他上回進警局的資料給紀家發一份。還有,和紀氏企業的合作方案先壓一壓。”

許讓默默地記下後,在心裏暗暗為可憐的紀子軒祈禱了一下。

狠還是顧總狠啊。

北城雖以北命名,卻是個地地道道的南方城市,洛城直飛過去只要兩個小時。

晚上十點,初壹和紀子軒已然站在北城機場,還好現在萬事出門靠手機,一個手機能解決所有問題。

兩人就近找了個酒店開房,結果酒店爆滿,只剩最後一間雙人床大房,而附近并沒有可取代酒店,機場出租開到市中心也要一個多小時,兩人又懶得再折騰,幹脆就要了那間房。

說走就走的旅行裏充滿了将就,兩人習以為常,又晃蕩去酒店隔壁的小超市買了些必備的生活用品。

初壹洗完澡出來,紀子軒在講電話:“寶貝啊,這是我姐,我和我姐能出什麽事?你說我要真喜歡她,能有你什麽事啊?”

紀子軒把手機鏡頭移像初壹,示意她和他女朋友打個招呼,剛找的小女朋友,年紀才十九歲,在視頻對面嘟着嘴,一臉的不高興。

初壹對此見怪不怪,紀子軒每次找女朋友,都會解釋很久與她的關系。

不少人不信。

男女之間怎麽可能會有純友誼?

确實沒有,紀子軒把初壹當姐姐處的。有錢人家小孩多多少少童年多有不幸,紀子軒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除了爹媽忙碌,他小時候沒人一起玩,沒多大毛病。偏他又喜熱鬧,爹媽給的錢又超同齡人太多,所以經常出錢泡吧,女朋友頻繁的換,早早地就過上了紙醉金迷的生活。

而能和他混到一起去的人,大多也都是沒人管束的。紀子軒人前看着潇灑,其實內心極其敏感又脆弱,知曉身邊的人大多迎合都是因着他的錢,把他捧好了能一起嗨夜店、喝洋酒、泡漂亮女孩子,因此常年內心空虛,只覺得人生寂寂,沒什麽奔頭。

幸好遇見初壹時早,彼時倆人年紀都小,紀子軒染一頭自以為很酷的黃毛,起因約莫是自己一個所謂的兄弟想泡初壹的同桌,設計了一場戲,讓他們一群人等放學了就去堵那小姑娘調戲,而那人則恰到好處的出現,表演一場英雄救美。

結果沒等到英雄出場,衆人已經被打趴下。紀子軒本來饒有興致地看戲,初壹照着他的小黃毛腦袋就是一掌,下手有點重,更重要的是動作間還揪到了一點兒頭發,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初壹跟個教導主任似的訓他,“你這個頭發染得醜死了。”

紀子軒心想我一個二代還能讓你個小丫頭騙子給欺負了?結果還真被初壹摁的死死的,拉着他去了理發店,蠻橫地給他戴了個眼罩,還壓低了聲音警告:“不準摘下來。”

紀子軒本來以為,初壹這種古板的好學生,一定讓理發師給他染回黑色,罩着眼罩時還委屈地想,他那小黃毛是剛染的,連張照片都沒來得及拍,就又變回黑色了,結果染發完畢,初壹把眼罩一摘,看着鏡子裏的小綠毛,紀子軒的臉也綠了,無奈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還被迫在初壹的淫威之下違心地說了句真好看。

靠。

想起來就覺得蛋疼。

後來他又找了她不少事兒,屢敗屢戰又屢戰屢敗,不打不相識。

要問動心過麽,還真沒有,那時候他的審美是能靠在他懷裏嘤嘤嘤的小白兔,不是這種一個能打五個的金剛芭比。但有一段時間,他日日躺在床上咬牙切齒地琢磨要找她的麻煩,勉強夠得上“心上人”的純字面意思。

後來兩人玩的熟了,初壹是個很爽快的性子,性格多像男生,相處起來也不會覺得吃力。

說起來兩人的過往,紀子軒能說三天三夜,光是以前兩人互坑的事情,回憶起來都覺得萬分有趣,他那小女朋友在那邊聽得吃醋到爆炸,生氣地把電話挂了。

紀子軒無語地看初壹一眼,戲精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你不要對我有什麽非分之想哦~我不會屈從的!嘤嘤嘤~”

初壹把頭發吹得半幹,在敷面膜,聽了這話恨不得把面膜都糊他臉上,勉為其難地關心了一下他的女朋友,“不哄哄?”

“接受不了我和你的關系也沒戲。”他跳下床,眼見她敷完面膜就想躺床上,跳着從浴室裏舉着吹風機出來,皺着眉道:“吹幹了再躺!”

初壹拗不過他,只好又起來吹頭發。

紀子軒進浴室裏洗澡,她一邊舉着吹風機,一邊把手機從飛行模式開出來,竟然一下湧進來大量消息,手機足足卡了半分鐘。

全是顧景瀾發的,時間從下午五點半到現在,內容也十分重複和單調:「壹壹,在哪。」

初壹撇撇嘴,把手機丢在一邊。

想的真美,她躲的就是他,現在在哪能告訴他了?

她一覺睡到自然醒,高檔酒店的大床又軟又舒服,兩人起床後吃了早飯,卻點出中飯的氣勢,北城當地的特色菜,重油重辣,完全符合初壹的口味,初壹直呼過瘾,吃完後兩人又去逛街買了幾身替換的衣服,臨至午後,才坐上了長途車去蹦極。

初壹這些年很迷極限運動類的項目,一開始玩蹦極是被紀子軒帶着去的,第一次的時候難免緊張和不安,可嘗試過一次後,那樣刺激的感覺變一直讓人忘不了。

天地蒼莽,而我渺小又脆弱,心會在那一刻變得很靜很靜,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感覺,後來她便也愛上了這項運動。

一個小時後,兩人到達蹦極俱樂部,買票的當兒,聽見相關工作人員例行公事般的講解着注意事項,初壹原先不在意,這些言論她聽了不少,可今天“孕婦不能參加”這六個字叫她無端心跳漏了一拍,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肚子。

紀子軒交錢的時候,初壹的目光不自覺地就注意到了不遠處的意外險的立牌。

見到她有興趣,保險相關的銷售人員上前給她介紹:極限運動沒有專門的保險,蹦極前所有人要簽免責協議,但現在部分旅游保險已經将極限運動保障列入保障責任,只不過保費較高。

紀子軒那邊交完了錢,看初壹被銷售忽悠着在看海報,不客氣地喊了一聲,“走不走啊?”

初壹聽見,飛快地把那幾疊宣傳單頁抓在手裏,跟着他往外去,“走走走,催命一樣。”

紀子軒似笑非笑地看她手裏那疊單子一眼,問:“怎麽開始惜命了?”

初壹笑笑,“年紀大了嘛。”

今天風力有點大,蹦極要等,等待的時間格外的煎熬,初壹遠遠望過去,忽然想起來自己第一次站在那裏,腿肚子一直發抖,低頭望一眼都只覺得暈眩無比。那時候紀子軒不過是看她憋悶太久,想讓她有所發洩。

她閉着眼,一縱身跳下去,心裏想的全是顧景瀾我不要再喜歡你了。

失重的感覺很不好受,頭朝下,所有的血液都彙聚到頭頂,她想尖叫,卻什麽也叫不出來,一張口灌滿滿一口冷風,群山在眼前飛速的晃過,滿腦子想的都是在生死面前,情愛又算什麽。

蹦一次級就像死一次,人都要死了,還在乎着喜歡的人嗎?

後來每次她下定決心要忘記顧景瀾,就來蹦一次,結果顧景瀾沒忘掉,倒反倒越發的記憶深刻,一站上那個高臺就會想他。

看風力弱一些了,教練示意兩人上去,綁裝置的時候她內心極度糾結,心想着自己身體那麽好,是孕婦又怎樣,一邊又覺得自己過分樂觀,萬一一縱身下去當場流産,血濺四方,豈不是更驚悚。

紀子軒看她臉色鐵青,嘲笑道:“不是吧,你怕了?”

北城的蹦極臺很高,足有一百多米,下面是一條碧綠的湖,群山掩映,風景獨好。他們之前在錦城蹦極的高度只有六十米。

初壹嘴硬:“怎麽可能?”

紀子軒先跳,張開雙臂,縱身一躍,人就跳下去了。

輪到初壹的時候,她站在高臺上吸氣。

很多初次蹦極的人在這個環節會浪費掉絕大多數時間,教練們也不急,看她面色平靜,耐心地等待着她說可以。

初壹遙遙往下一望,這回不僅有了眩暈感,胃裏更升騰起一股反胃的感覺,雙腿抖得不行,腦子亂哄哄的,全是顧景瀾的聲音。

他說要對她和孩子負責。

說我們結婚。

……

回程的車上,初壹神情恹恹地靠在大巴車窗上,眼圈意外的紅着。

“你怎麽了啊?”

紀子軒遞給她一瓶水,還沉浸在一百米跳臺的刺激快感中,“一百米就是不一樣啊,帶感。欸,你剛剛不跳真是可惜了。”

“沒什麽。”初壹輕抿一口水,水是常溫的,可這樣的天氣,入口也是冰冷的,不由地皺起眉。

紀子軒只覺得她乖乖的,“你到底怎麽了啊?”

初壹定定地看他,她完全想象不出來,自己剛剛在那高臺上崩潰到大哭。是不是孕婦總是會變得敏感脆弱?她一手捂着肚子,躊躇了一下,“我懷孕了。”

“啊……原來是懷……卧槽!”

紀子軒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說話都結巴了,“懷……懷……懷孕了?”

這事兒在他的腦子裏,離他們十萬八千裏遠。

“嗯。”

紀子軒咬牙:“那個混蛋的?”

初壹點點頭,眼神不自覺地變軟了一些:“我想生下來。”

在那個蹦極臺上,她想了很多,想夏秋雪和她說的話,想自己那天晚上做的那個夢,又想到自己縱身一躍,孩子沒了,想到這裏就忍不住崩潰地大哭,把那群工作人員吓了一跳,把她拉回來後看她腿軟的癱坐着,有個教練不忍,攙扶着她出來的。

紀子軒把牙咬的嘎嘎響,語氣裏全是不悅:“他不負責?”

初壹垂下眼睫,“他……他願意負責。”

“可我不要。”

我想要的婚姻,是獨一無二的純粹愛情走向的婚姻,沒有愧疚,沒有虧欠,也沒有孩子的捆綁。

紀子軒又問:“做單親媽媽?”

“大概吧。”

“你瘋了啊?你媽知道不得殺了你?”

初壹無所謂地聳聳肩,“她知道我跑去流産更要殺了我,以後再催婚就把孩子丢給她,正好年紀大了可以帶外孫。”

紀子軒:“……那你肚子大起來怎麽辦?”

初壹:“說我去海外進修呗。一年後孩子落地,姐姐也是辣媽一個。”

紀子軒皺着眉,伸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你個傻逼。”

初壹毫不客氣:“你也是。”

她是任性毫無規劃的人,他也是,既然她說了要生,紀子軒便也不攔,回了北城逛商場時就有意識地往母嬰店裏拐,看見好看一點兒的小衣服就走不動道,拿在手裏把玩。

“男孩女孩啊?”

“孩子生出來喊我叫啥啊?幹爹太色情了,喊哥哥好了,哥哥我永遠十八。”

“欸,我給你娃買個小玩具吧!”

初壹無語地看他一個人在店裏狂歡,恨不得把傻逼倆字貼他腦門上,二十五歲的人了還和十五一樣。這才一兩個月,等她生了也起碼得八九個月後,他在這裏瞎湊什麽熱鬧,可紀子軒執意要買,分明自己也很喜歡那些小玩具,初壹攔不住,幹脆由着他去。

她遠遠地看着他挑選,嘴角還是不自覺地微微揚起,在心裏悄悄地說:

寶寶,雖然沒有爸爸,但還是有很多叔叔阿姨都會喜歡你的。

紀子軒美滋滋地選了一堆,結賬刷卡時,卻被收營員提示,他的卡已經被凍結。

紀子軒一愣,“怎麽可能?!”

他又掏出另一張卡,收營員再次對着他微笑,“先生,這張也被凍結了呢。”

???

怎麽回事?

正好,手機響起,家裏那暴躁老頭打來電話,劈頭蓋臉罵了一句:“你個逆子!快給老子滾回來!”

紀子軒一臉懵逼:“爹啊,我卡怎麽凍上了啊?”

“你還有臉問我!”紀父重重哼一聲,“你平時怎麽玩我都不管你,現在膽子肥了啊?顧總老婆你也敢搶?”

紀子軒再次懵逼:“我不是我沒有你污蔑我!”

他都是談的清清白白的戀愛,人妻什麽的都不會沾染的哼!

“你給我趕緊帶着初壹回來!”

“今天不回來,你小子就改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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