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是顧景瀾唯一主動的一次。

她非要喝酒,他無奈陪着她喝,卻很快就醉了,在她身邊安靜地睡去。

她不信他真能醉,捏着他的鼻子不讓他吸氣,忽的被他攬進懷裏。

他的手臂很有力,箍得很緊。她心裏開心的要命,又故作正直地掙紮,要他放開。

然後他的唇就貼了過來,她激動又竊喜,明知他是醉酒,卻也仰着頭吻他。

太喜歡他了,哪怕明知是短暫的歡愉,她也甘之如饴。

時至今日,她仍記得那個吻,是淡淡的酒香味,嘗在舌尖有些苦,心裏卻很甜很甜。

那邊導游說完,領着游客們都走開了,初壹啞然,盯着那棵柳樹愣了半晌,直到丁寧的電話把她拉回了現實,丁寧的婚期就在後天,她這個伴娘怎麽能缺席。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哪怕她什麽都不要,可洛城永遠是那個熟悉的洛城,她的親戚朋友都在那,怎麽可能離得開。

初壹回酒店找顧景瀾,他沒離開,開着電腦,在講電話,公式化的語氣冷硬,聽見開門聲,他垂眼看過來,她彎了彎唇,進浴室收拾東西。

等他挂了電話,她從浴室裏探出腦袋,“走吧,一起回去。”

她輕易地妥協,倒是讓顧景瀾微微的詫異了一秒。

但既然她願意妥協,他自然抓住這個機會。

……

機票是顧景瀾秘書買的,下午四點直飛。

初壹沒什麽行李,來北城也就添置了一點衣服和化妝品,她一并疊好放進新買的包裏。

到了機場後顧景瀾去給兩人取票,初壹鼻梁上架一副墨鏡,仗着墨鏡的遮掩,就非常不要臉的站在不遠處看他。

和紀子軒混在一起的時候,基本是她操心的多,兩個甩手掌櫃拼命地比誰更沒腦子,時常都是她先敗下陣來,操心吃喝,偶爾還要操心一下紀大少爺的感情問題。

但和顧景瀾在一起,她就能安然地享受他給她準備的一切。

等待的間隙,有人上前來搭讪問路,北城的機場很大,走迷路也正常,初壹也不太熟,擺擺手說不知道,那人猶豫一下,拿出手機又問:“能認識一下嗎?我覺得你的氣質很特別,或許我們可以聊聊……”

初壹低頭掃一眼,他屏幕上顯示的是社交軟件的加友二維碼,這些年她常被搭讪,也不覺得稀奇,婉拒道:“抱歉,我男朋友小心眼,不讓我和男孩子聊天。”

她話說了一半,才發現他已經走到身側,莫名其妙紅了一下臉,顧景瀾把登機牌遞給她,“走吧。”

顧景瀾個子高,足比那人高出大半個腦袋,再加上外形高大帥氣,無需分那人一眼目光,那人已經自動虛化成了背景板。

初壹心裏有點小雀躍,有點微妙的滿意。

特別想膨脹,又特別得瑟地想和他炫耀——

別以為我非你不可,老娘有的是大把男人想追!

不過這樣的話幾次到了嘴邊,最後還是沒說出來,察覺到其實她想炫耀的本身就已經輸他一頭的,幹脆死死地憋着,怎麽着都想維持自己的高冷。

這樣愉悅的心情一直維持到上飛機,夏秋雪的電話打過來,說初初回來了,讓她晚上也回家吃飯,又問她小馄饨吃完沒有,要是吃完了再給她包些。

初壹以前總嫌夏秋雪啰嗦唠叨,老生常談就那幾件事,無非是要多吃點,天氣冷了多穿點,來來回回翻來覆去地念。但現在經歷蹦極那天後的心态變化,頓覺母親唠叨也親切,講不定将來她也變成這個樣子。

夏秋雪又說:“今晚尹深也在,初初前些日子說計劃和尹深去E國,你回來也勸勸他們,叫他們改改道,大冬天的,跑那種冷冰冰的地方,人不得凍死啊?”

初壹心說倆小年輕愛去哪去哪,有情飲水飽,還能在乎那點小寒冷了?但嘴上卻十分乖巧地應道:“是的是的,該勸勸。”

飛機快起飛,乘務員催促着初壹收線,初壹急急挂了電話,開了飛行模式。

顧景瀾遞過來安全帶,“系上。”

她沒手,忙着往包裏塞手機,他就有耐心的舉着,那個提醒她關手機的空姐忍不住多看顧景瀾好幾眼,恨不得沖過來幫初壹系上。

等到飛機起飛,短暫的耳鳴後,初壹漸漸适應了高空環境,飛機旅途無聊,身邊又是個悶葫蘆,她又吊着一口氣不太願意搭理他,幹脆閉上眼。

意識其實很清醒,但眼睛一閉就莫名其妙地困倦,後來不知道怎麽就歪着腦袋靠在他肩上睡着了,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頸椎酸脹,像是散架。

不遠處好像有不小的騷動,初壹是被這些聲音吵醒的,眼睛眨了眨,頭頂上方傳來他淡淡的聲音:“醒了?”

她瞬間坐直身子,抹了把嘴巴,幸好沒流口水,否則真是糗大了!

“嗯。”

“夢到什麽了?”

她呆滞地回想了一下,好像沒夢見什麽,睡得不太安穩,迷迷糊糊斷斷續續的。

“沒有。”

他說:“你剛剛打了我。”

她一哽,更賣力地回憶了一下自己的夢,可任憑怎麽回想,都沒能想出來個所以然來。

他又說:“罵我王八蛋。”

初壹磨着牙心想,難不成罵錯了嗎?

但她醒過來後耳朵就一直閉着,說話總覺得有回應,懶得和他貧嘴,便扭過頭不去看他表情,與此同時飛機颠簸了一下,衆人驚呼出聲,引來更大的颠簸。

空乘用語音緩解大家的驚恐,飛機飛入了擾動氣流區,讓大家暫時不要起身去上廁所。

話音未落,飛機忽然巨幅下墜,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乘客們驚叫不已,年紀小的孩子已經嚎啕大哭起來。

“怎麽回事啊?”

“該不會遭遇飛機事故吧!我還不想死!”

“早知道就不該買這航班,我就說上飛機的時候眼皮一直跳!”

恐慌的情緒開始蔓延,終于又在飛機傾斜時達到頂峰,有個空姐沒站穩,直接跪坐在地上,無數人的尖叫混雜着哭聲,整個機艙裏鬧哄哄一片。

有人開始哭喊:“我們會不會死啊?”

初壹雖然對失重感很熟悉,但也不太舒服,一手死死的抓着座椅,一手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那天站在蹦極臺上的崩潰感又卷土重來,哭鬧聲引得她心緒起伏很大。

以前總覺得,死就死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現在……

肚子裏有個孩子。

她和顧景瀾的孩子。

她緊張地發抖,顧景瀾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輕柔地拍着她的背,“壹壹,別怕。”

他的掌心上的熱意漸漸傳遞過來,也沒能安撫住她崩潰的情緒,原本沒有人安慰,她還能強撐着,可他聲調柔柔的一安慰,她就軟弱地想哭。

當飛機再一次失重地墜下時,初壹沒坐穩,眼看着就要往前栽去,顧景瀾眼疾手快,一手擋在她的額前。

她重重地撞在他的掌心裏,即便如此,也撞得她眼冒金星,眼淚猝不及防“啪嗒”掉出來兩顆,她順勢抓住了他的手臂,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眼泛淚花。

“顧景瀾,我們會不會死。”

他啞然失笑,“不會。”

初壹:“你怎麽能保證?”

他沒再說話,伸手把她摟進懷裏。

初壹吓到了,這一刻變得無比乖順,軟軟地趴在他胸前。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很快濡濕了他胸前的襯衣,暈開一片深色,他緊緊地摟着她,唇角彎了彎,無端有些想笑,又有些滿足。

初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也沒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在腦子裏亂哄哄地想,之前經常看到有情侶去嘗試雙人蹦極,兩個人一起面對死亡的恐懼,這樣嘗試過後會更珍惜彼此。

現在她和他也不亞于雙人蹦極,甚至比那個更危險,如果這回能平安回去……

初壹咬了咬唇,在又一波的起伏裏想:

如果能平安回去,她就承認,自己喜歡顧景瀾。

以前喜歡,現在也喜歡。

這麽多年,始終沒有變過。

……

機場大廳人來人往,初壹像個小媳婦一樣,抱着顧景瀾的手臂亦步亦趨地跟着走,雖然飛機最後平穩的降落了,但她還是有點兒腿軟。

看顧景瀾一臉淡定的模樣,她忍不住控訴道:“嗚嗚嗚,你這個人好沒感情啊。剛剛那樣的情況,你不怕嗎?”

在飛機上的時候,所有人或失聲尖叫或痛哭流涕的時候他就一臉淡定。

他似笑非笑地彎了彎唇:“飛機颠簸主要是亂流造成,遇上亂流基本不用恐慌,都是正常現象。至于強氣流都會提前預警,所以……”

他的語調很平,其實和平時說話沒什麽兩樣。

可她就是莫名的覺得他的表情嘲諷,就好像在說市一中怎麽教出她這麽一個白癡。

初壹松開他的手臂,羞得無地自容,聽不下去,伸手捂住了他的唇,“好了,你不要再說了!”

羞恥感瞬間打敗剛剛心底萌生出來的那一點小感動,一點劫後餘生的溫情都沒有了。

自遇上他後,她就從高貴冷豔挂變成了一驚一乍,還真有幾分林妹妹的味道,飛機颠簸下就喊着要死要活,這會兒冷靜下來,怎麽都想不出這種白癡做法會是她說出來的。

初壹不服氣,把剛剛的事情給紀子軒形容了一遍,幸好紀子軒的回複讓她很滿意:「卧槽這樣你都還能活下來,勇士啊!要不要一起吃頓飯壓壓驚?!」

看看,什麽才是正常的回複典範!

狗男人給她上什麽科學課哦!!

這樣的羞恥感導致回程的路上分外沉默,她婉拒紀子軒後,義憤填膺地把顧景瀾拉進了黑名單。

不原諒了,一輩子不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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