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子安遇子安 (7)
,剛開始我也不信,不過在那邊跑車的朋友都說了是真的,一幫人提着刀見人就砍,跟《古惑仔》似的,這治安真得好好管管了。”
秦子安還是不能相信:“你胡說!不可能!火車站都有警察,怎麽可能有這種事,而且這麽大的事新聞怎麽會沒有報道。”
的士司機不樂意了,反駁道:“誰胡說了。就剛才的事新聞哪有那麽快,要不是我朋友剛好在那邊拉人我現在也還不知道這事兒呢!你趕緊下車,別耽誤我做生意。”
秦子安卻突然探過身去一把抓過的士司機的衣領,的士司機吓了一跳,以為遇到了搶劫的,聲音都顫了幾顫:“兄弟別激動,咱有話好好說,我今天才出來,還沒什麽錢……”
秦子安卻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紅着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你騙我,對不對!你騙人的!火車站那邊那麽多人,怎麽會有人在那砍人,你撒謊!是不是!”
的士司機看着他這樣,隐隐約約明白了些什麽,死勁兒把秦子安的手抓下來,心有餘悸的看着他:“騙你幹什麽。你要不信你自己下車想辦法過去看看。不過我可告訴你,這要萬一出了事可不怨我!”
說着把秦子安趕下了車一溜煙跑了。
秦子安失魂落魄的下了車,只覺得心裏亂成一團,抓不到一點有用的信息,只有剛才的士司機的話在他耳朵裏炸雷似的響,如果火車站真的有人在群毆,萬一薛筱悠還在火車站,她一個女孩子會不會被吓到?那些人會不會傷到她?不行,他得去看看,他要去找她,見不到她他沒法放心。
秦子安恍恍惚惚的連着攔了幾個車,一說要去火車站司機都搖頭,最後還是有個司機見他這個樣子有點可憐,說可以帶他過去,不過只能從後面地鐵站那邊繞,不到前面來,秦子安哪還管他從哪裏走,只要把他帶過去就可以了。
在看到火車站後面的時候,秦子安已經聽到了那邊傳來的喧鬧聲和救護車尖銳的警報聲,心下就是一沉,看來火車站真出事了,雖然剛才那個的士司機說得言之鑿鑿,秦子安到底還是覺得不太可能,但現在,那些聲音讓他不得不信。
司機給秦子安指了路,提醒了他一句小心些就走了。秦子安下了車跌跌撞撞的順着司機指給他看的地下通道走過去,那邊已經是狼藉一片。
警察已經趕到拉起了警戒線,秦子安過不去,一着急差點和現場的小警察吵了起來,這邊的騷動引起了其他警察的注意,有幾個穿着防彈衣的警察端着槍走了過來,秦子安看到其中一個只覺得像見了救星一般:“江華,江華,我是秦子安!”
其中一個年約三十警察停下了腳步,正是江華,他聽到有人喊他就看了看秦子安。燈光有點昏黃,過了幾秒講話才認出來:“秦子安。你來昆明怎麽也不說一聲,什麽時候到的?對了,你現在在這邊幹什麽?先趕緊離開這邊,這裏現在不允許閑雜人停留,回頭有空了我再聯系你。”
其他人見是熟人也就各自做自己的事了。
秦子安滿臉急色,沒心思寒暄,直接跟江華說:“我現在不能走,我女朋友可能在這裏,我要找她,你能不能幫我?”
江華一聽,面露難色:“找人啊,現在恐怕不行,事情很多走不開,而且現在的情況也不好找啊。要不你把她名字給我,我讓同事都幫你注意着,有消息的話我給你電話!”
秦子安苦苦哀求:“你讓我自己進去找好不好,拜托了,她一個人在這裏很危險,你讓我進去,我保證不給你們添亂,我就自己找,行不行?”
江華還是說不行,秦子安急得幾乎要哭,江華看不下去,答應陪他進去走一圈,但是進去之後秦子安必須聽他的,而且之後不管有沒有找到人,秦子安都必須馬上離開。秦子安急忙保證,急匆匆的跟着江華往火車站走。
越靠近火車站,現場就越是混亂,滿地都是被丢棄的行李,掉落的鞋,還有不少地方散落着斑斑血跡,秦子安越看心越沉,他開始意識到,事情遠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他已經不認為這是一起街頭鬥毆事件了。
走到銅牛雕像旁邊的時候,秦子安眼光掃到雕像臺子的臺基上有個綠色的東西,他走過去仔細一看,那是一條長絲巾,整條絲巾是淺草綠漸變色的,從兩頭向中段顏色漸淺,輕輕柔柔的像一汪春水一般,兩邊絲絲繞繞的用同色系的絲線繡着纏枝花紋樣,帶着幾分古典的韻味,秦子安認得,這是薛筱悠的。
薛筱悠很喜歡這條圍巾,經常戴着,而此刻這條圍巾就靜悄悄的躺在地上,在絲巾的中間位置有一個破口,以那裏為中間點染上了大片暗紅的血跡,還有無數的腳印。秦子安蹲下身撿起圍巾,江華在一邊說:“哎,別動這些東西。”
秦子安卻恍若未聞,只喃喃自語着:“這是小悠的圍巾,我認得,這是她的圍巾,她最喜歡這條圍巾了……”
江華一聽,愣了,瞥了眼圍巾心裏也是一沉。
圍巾中間部分已經被血染透,血跡是連成一片的,顏色暗沉均勻,看起來不像是被噴濺或從其他人身上沾染到的,那麽上面的血跡來源就極有可能是這條圍巾剛好掉落到了一灘血液裏,或者根本就是戴圍巾的人受了傷。江華覺得秦子安的女朋友只怕情況不妙,但是他沒敢說出來。正想出言安慰秦子安幾句,卻見秦子安突然站起來,拽着圍巾跌跌撞撞的走着,嘴裏一聲接一聲的喊:“小悠!薛筱悠!你在哪?薛筱悠!……”
薛筱悠坐的那列車原本應該是七點四十就到,但是列車晚點了一個多小時,直到九點零幾分才到昆明站。
終點站大家都要下車,人流擁擠在出站口,薛筱悠在後面跟着,等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才慢慢的下車出站。這一來就過了十幾分鐘她才算出了站。
出站之後薛筱悠拉着行李往站前廣場那邊走,準備去打車,就在這時變故突生。
騷亂是從售票區那邊傳過來的,開始時薛筱悠只隐約聽到有人在喊“殺人了!”,薛筱悠聽到了但沒注意,只以為是有人在鬧着玩,小米平時被武力鎮壓的時候也沒少喊“殺人啊!救命啊!”一類的話,所以薛筱悠依舊自顧自走着,快到銅牛雕像的時候,薛筱悠發現事情不對。
如果是打鬧是不會引發騷動的。但現在人群像煮沸了的湯鍋一樣極速沸騰起來,男女老少都尖叫着四散奔逃,薛筱悠擡眼一看,只見一抹寒光閃過,向着她直直飛來,從她左肩和脖子的連接處貼着擦過繼續向後飛去,掉落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響,有溫熱的東西順着薛筱悠的肩頭流出來,向下滑落。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薛筱悠尚未反應過來,就看到前方又是寒光一閃,一柄明晃晃的鋼刀紮入了左前方一個還在逃命的男人肩上,薛筱悠當即吓得失了神,現在她知道剛才貼着她的脖子飛過去的東西是什麽了。
和平年代長大的薛筱悠不是沒見過死人,但是她從沒親眼看到有人在她眼前死去,更沒有見過這樣子簡單粗暴血腥殘忍的殺人,尤其是她自己也在被殺的範圍之內。薛筱悠做夢都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親身經歷這樣子恐怖的畫面,也沒有想過她居然會是被殺死的。
在周圍人的哭叫中,薛筱悠身上的交感神經迅速占取了主要支配地位,心跳加快,瞳孔放大,肌肉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薛筱悠撒開腳丫向着前方快速的跑去,還好黃薇提醒了她要穿平跟鞋,蘇一次課薛筱悠跑得很快。
行李被丢掉了,圍巾跑掉了,血從傷口流出來,胸口和肩胛骨上粘膩一片,但薛筱悠都顧不得了,她只是跑,拼命的跑。這時候的薛筱悠其實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要跑到哪兒去,她腦子裏唯一的念頭就是逃離這裏,逃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跑到靠近公共廁所的地方,薛筱悠右腳踏到了一個小石子,一下子摔倒在地,她趕緊掙紮着爬起來,右腳發出一陣劇烈的疼痛,剛才沒有注意,現在才發現她是從站前廣場往出站口相反的方向跑,竄到了另一邊,朝這個方向跑的人竟然不是很多,有幾個慌慌張張的從她身邊跑過,可誰也沒有停下拉她一把。
薛筱悠有點着急,站起來試了試,右腳一落地就鑽心的疼,根本沒法用力。
薛筱悠無比的絕望,難道她真的就要死在這裏了嗎?張目四顧,薛筱悠看到前面一點只有一個公廁,不過她不敢進去,誰也說不清裏面有沒有人,又是什麽人。薛筱悠眼光一轉,突然看到公廁角落的牆邊豎着幾塊紙板,圍出了一方小小的空間,不由心頭大喜,強忍着右腳的疼痛跳過去,查看了一下,這是兩個完整的紙箱拼接起來的圍擋,搭着牆角共同圍出了一小塊方形的空間,應該是環衛工人寒夜裏用來擋風的。薛筱悠也顧不得髒不髒,快速把靠裏面的紙板重新撐開成一個紙箱的形狀,依舊放在被另一塊紙板半圍出來的那處角落,矮下身将撐好的紙箱往自己身上套。
紙箱原本是裝洗衣機的,不算很小,但薛筱悠還是只能緊緊縮着才能勉強将自己塞進紙箱,做完這一切之後薛筱悠就縮着一動不敢動。?
☆、恐怖的一夜(下)
? 藏在紙箱裏面,薛筱悠的視線完全被阻斷,只從紙箱的上方開口透着路燈昏黃的光。
雖然躲進了黑暗裏讓薛筱悠稍微有了一點安全感,也看不到外面混亂的一切,但那些聲音依然不斷的傳入薛筱悠的耳朵。薛筱悠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要去聽那些不斷傳來的尖叫、哭泣、咒罵、哀嚎和混亂的腳步聲,她努力的安慰着自己,薛筱悠不要怕你已經躲起來了,他們找不到你,你是安全的。
但是沒有用,不時傳來的慘叫聲、左邊肩部散發出的血腥味還有一直疼痛的右腳都在不停的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經,因為看不到薛筱悠開始無法控制的去想象,滿腦子都是曾經在電視上看到過的血肉橫飛,還有剛才刀鋒掠過的感覺、男人倒下時痛苦扭曲的臉,低頭看着衣服上腥紅的一片,薛筱悠幾乎要無法抑制的尖叫起來,但是不可以,她不敢,她只能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
秦子安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進來的,薛筱悠的手機裝在随身的小挎包裏,跑的時候其他東西都掉了,這個小包還在,鈴聲想起來的時候差點将本來神經就極度緊張的薛筱悠吓死,臉色刷一下變得慘白。
薛筱悠手忙腳亂的翻出手機,也顧不得是誰,先挂斷了再說,直到鈴聲結束,薛筱悠還沒從驚吓中緩過來,支楞着耳朵緊張的聽着外面的動靜,原本有些平息的心又劇烈的跳動起來,生怕會聽到有人朝這邊走過來的聲音,但這時,電話又響了,自然還是秦子安。
鈴聲再度響起的時候薛筱悠都快瘋了,一次又一次,外面的人聽到了吧?他們會過來殺了她嗎?薛筱悠抖着手挂斷電話,按下關機鍵,屏幕徹底的黑了下去,上面閃爍着的秦子安三個字也随之消失。
關了手機薛筱悠咬着唇等待着,心慌得厲害,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想起了那個下午,想起了痛哭的黃悅悅。現在,她也要死了嗎?她終于知道,原來等待自己的死亡是如此殘酷的一件事情,薛筱悠覺得自己就快撐不下去了。
3月初的夜晚還是冷,薛筱悠剛才又是吓又是跑又是痛,出了滿身的汗,此刻被冷風一吹,只覺得身上涼飕飕的,加上失血,更是覺得冷得徹骨。
抱緊了手臂,薛筱悠悲哀的想,她是要死了麽?再也見不到她的父母,她的小米,她的秦子安,她很想要找個人說點什麽,可是不行,這裏找不到人。她也不敢再開機來留下點什麽,夜晚越來越冷,抱着關了機的手機,薛筱悠悲從中來,剛才被吓回去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2014年3月1號的夜晚,薛筱悠抱着手機,蹲在牆角無聲的哭泣,不敢出聲,不敢有動作,甚至不敢發抖,只是眼淚像壞掉了的水龍頭嘩嘩的淌着水,怎麽關都關不住。
另一邊秦子安開始喊薛筱悠的名字的時候把江華吓了一跳,趕緊去拉他:“你喊什麽!”
但是擡眼一看,卻見秦子安已是滿臉的淚水,就有些讷讷的,嘆了口氣:“你別喊了,一會兒被趕出去我也沒辦法,你先去旁邊等着,我幫你看看行吧?她叫什麽名字,薛筱悠是嗎,怎麽寫的?還有電話號碼,你和她聯系過嗎?”
在站秦子安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依然在廣場上一遍又一遍的哭喊着薛筱悠的名字,江華一把把秦子安拽着的圍巾搶過來:“別喊了,你再這樣我馬上把你送出去。把這個給我,我看看能不能給警犬聞一下。”
秦子安松了手:“能快點嗎?我很擔心她!”
江華剛才只是先把他穩下來,今天這種情況找個人談何容易,警犬又沒帶過來,現在去找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見秦子安冷靜了一點,江華才說:“你冷靜點。你先把情況告訴我,你和你女朋友最後的聯系時間是什麽時候?她怎麽給你說的?你确定她還在這裏嗎?有沒有可能她已經離開,我是說去醫院了或者逃開了,要不你給她打個電話試試?然後把她名字給我,我讓他們幫你在醫院裏查查。”
秦子安木然的掏出手機,撥了薛筱悠電話,還是關機。他沖江華搖搖頭:“沒有,電話關機,打不通。她叫薛筱悠,薛仁貴的薛,上竹下攸的筱,悠悠我心的悠……”秦子安突然說不下去了,悠悠我心,但是現在他的小悠不在了,他的心也像是要死掉了。
江華看着,又問秦子安:“她電話是一直關機的嗎?那你是怎麽知道她在這裏的呢?”
秦子安說:“不是,最開始打通過,但是她挂斷了,然後就關機了,我還以為她手機被偷了,沒想到……”
江華想了想,說:“打通了才挂的,什麽時候?”
秦子安翻了一下通話記錄:“晚上九點二十七。”秦子安注意到江華聽到這個時間的時候皺了皺眉,他有點慌,現在已經晚上十點三十八了,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薛筱悠現在怎麽樣了,秦子安不敢想,他只能滿懷希冀的看着江華,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了思考能力,他迫切的需要有個人來告訴他,他的小悠沒事,他的小悠還好好的。
江華沒有如他所願,江華看到了秦子安的眼神,他知道那是什麽意思,但是江華真的沒法給他任何的保證,只能含含混混的安慰他:“沒事的,也許她只是躲起來了,你先別着急,我再陪你看看。”這完全就是在安慰秦子安了,老實講江華覺得如果薛筱悠在那個時候真的在這裏,如果真的是那個時候關了機就再也沒打通,只怕她已經是兇多吉少,畢竟警察已經到了好一會兒了,很多驚魂未定的人都已經在給家裏人打電話報平安了,不過這話他不好跟秦子安說,說了秦子安也未必聽得進去。
秦子安聽到江華的話心裏一片冰涼,江華想到的其實他也想到了,他只是不能相信,不願相信,也不敢相信,如果真的是他們想的那樣,他的小悠一個人在這裏到底遭遇了什麽?一想到他的小悠就要在驚慌失措中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面對死亡的恐懼,甚至可能已經……秦子安只覺得錐心的痛,他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手機,茫然的看着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誰能告訴他他的小悠在哪裏?
秦子安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薛筱悠!”不像人聲,倒似野獸帶着絕望和惶恐的呼號,像杜鵑泣血的哀鳴。
薛筱悠還蹲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這裏待了多久,從躲進來之後她就一直沒有動過。薛筱悠就那麽待着,等待着,或許是救援,也或許是死亡,然後她就在這裏聽到了各種各樣的聲音,有人痛苦的哀嚎,有救護車尖銳的鳴笛的聲音,還有警車的聲音,到後來甚至還有槍聲。
薛筱悠從一開始的驚恐不安到滿懷希望再漸漸變得麻木,她不再聽不再哭也不再想,只是抱着膝蓋蜷成一團縮在紙箱裏,偶爾機械的擡頭,從紙箱口看向上方那一片小小天地,暗沉沉的,不遠處路燈昏黃的光斜斜打下來,将旁邊樹木的枝葉打出明明暗暗的黑影,像伺機吞噬一切的惡獸。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薛筱悠聽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怔了怔,自己是要死了麽?不然,怎麽會幻聽了呢?薛筱悠抱緊了自己的手臂,她能感受到手掌之下的身子在瑟瑟發抖,她覺得有點奇怪,自己怎麽就要死了呢,雖然她一直很難受,被淚水沖過的臉上有點繃,嘴裏也是苦澀的味道,腳痛得厲害,還有肩膀上,被血液浸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不過似乎沒有再出血了,應該算是個好現象,那麽,她是為什麽會死呢?
薛筱悠茫然的想着,過了一會兒,又聽到了一聲“薛筱悠”,這次聲音大了很多,聲音都劈了,仿佛帶着幾絲血腥味,這次薛筱悠确定,真的有人在喊她,她不是幻聽。薛筱悠伸長耳朵聽動靜,才發現,外面似乎沒那麽吵了,依然是人聲吵嚷,但已和剛才不同,這不是大家擁擠逃跑時發出的尖叫哭喊,也沒有了槍聲,更多的好像是有人在指揮什麽,有人在小聲啜泣,騷亂似乎在平複。
薛筱悠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她縮在紙箱裏大聲喊着:“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在這邊警戒的小警察聽到聲音吓了一跳,站前廣場那邊人還挺多,但這裏他還真沒想過會有人。小警察用對講機通知了一下周圍的同事說公廁這邊有情況,就攥緊了手裏的警棍慢慢靠過去,就見公廁旁邊原本放着的紙箱在動,似乎有個人掙紮着想從裏面出來。
摸不清情況,小警察不敢貿然過去,隔了五米左右的距離就不再靠近,一邊再次呼叫自己的同事,一邊向着紙箱喝道問:“什麽人?別動,警察!把手伸出來貼牆站好!不然我開槍了!”
小警察這話完全是在吓唬薛筱悠,其實他根本沒槍,而且他才考進來沒多久,入職訓練都還沒完成,就算拿着槍真讓他開槍他也不一定敢。好在他的吓唬很有效,至少對薛筱悠很有效,她沒忘了之前聽到的槍聲。
薛筱悠聽到聲音的時候也吓了一跳,聽到是警察才松了一口氣,顫顫巍巍的将雙手從小紙箱口伸出來,扯動了左肩的傷口,薛筱悠忍着痛顫着嗓音說:“警察救我,我不是壞人!”
小警察并沒有因為對方是個女人而放松緊惕,他還不是很清楚整個情況,但是他知道犯罪分子是有女人的,所以他依然站着沒動,只是指揮着:“你先從紙箱裏出來,手就舉着,別放下去。”
紙箱空間狹小,薛筱悠左肩、右腳都受了傷,知道自己安全了之後人又松懈下來,差點直接癱倒在地上,哪還自己站得起來。左肩傷口很痛,薛筱悠整理了一下混亂的思緒,緩緩的把手放下,跟小警察說:“你別開槍,我不是壞人。我叫薛筱悠,是來昆明出差的,在剛才的……混亂中受了傷,就躲在這裏了。請問你能幫幫我嗎?”
小警察有點猶豫,想了想還是走過去,抓着警棍的手用力得指節都發白了,快靠近紙箱的時候聽到有人喊“小莫,怎麽回事?”
是江華趕來了。江華聽到了對講機裏的聲音,之前他也是負責這一片的,只是看着沒什麽事就先陪秦子安過去找人,現在這邊有情況他自然要趕過來。他又不放心秦子安一個人在那裏,他覺得秦子安整個人都已經有點癫狂了,把他放在哪兒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就扯着他的胳臂把他一起拽了過來,所以就來的稍微有點晚。
小警察轉身,見是江華,松了一口氣:“江隊你來了,這裏有個人,說是受了傷。”?
☆、大難不死
? 江華看了看,給叫小莫的小警察使了個眼色,兩人都戒備着,一人一邊成掎角之勢像角落靠近,看到紙箱裏蹲着個人,太暗看不清楚模樣,不過還是能确定她身上穿的衣服不是黑色,左邊衣服上都是血跡,看起來似乎真受了傷,江華和小莫都放松下來,趕緊把紙箱拿開,這才看到蹲在地上的是個年輕的女孩子,看到他們虛弱的笑了笑,禮貌的說了句:“謝謝!”
站在一邊的秦子安突然如遭雷擊,這個聲音……他定睛一看,被江華他們圍着的那個女孩,可不正是薛筱悠!雖然她的身影大半被兩個警察擋住了,雖然那個角落光線不太好,但秦子安依然可以确定,那就是薛筱悠。
來不及多想,秦子安的身體已經先于他的大腦做出了行動,直接沖到那邊。江華和小警察差點以為遇到襲擊,全都轉身過來準備動手,看到是秦子安才趕緊收了手。
秦子安根本沒注意他們,他只是跪坐在地上,将薛筱悠緊緊地抱在懷裏:“小悠,別怕,我來了。別怕,沒事了,沒事了!”一邊說着眼淚就掉了下來。
此刻秦子安無比的慶幸,謝天謝地,他終于找到了他的小悠!謝天謝地,他的小悠還活着!
薛筱悠也有些呆了,她沒想到秦子安會在這,她遲疑着擡起手,環抱住秦子安,然後手底下傳來的溫度告訴她,這不是夢,真的是秦子安。
“子安,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以為我就要死了!他們到處殺人,我好怕,可是我的腳好痛,我跑不動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薛筱悠之前的擔憂、驚吓、恐懼全部化作無盡的後怕與委屈。
聽着薛筱悠帶着哭腔的敘述,秦子安心裏針紮似的。
聽到薛筱悠說腳痛,秦子安松開了她,才看到薛筱悠無比的狼狽,頭發跑亂了,臉色白得吓人,連嘴唇都是白的,左邊衣服上都是血,袖口和褲子很多地方沾了灰。
江華提醒他:“他手上了,你趕緊送她去醫院吧。”
秦子安聽了就想扶薛筱悠起來,但是又怕碰到她的傷口。看着秦子安手足無措的樣子,小莫嘀咕了句:“直接抱着走就行了嘛!”
秦子安恍然,把薛筱悠抱起來。
江華帶他們去救護車那邊,秦子安對着他謝了又謝,江華一擺手:“沒事兒,本來就是我的職責,況且咱還是老同學呢,回頭有什麽事記得聯系我,這邊還有事,我得先走了,就不陪你們了。”秦子安忙說讓他去忙。
救護車離開的時候,火車站還有很多人在忙碌着,地上依舊狼藉一片,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
在救護車上,薛筱悠和秦子安的手還緊緊的握着,他們都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就找不到對方了。直到此刻,薛筱悠一顆心才慢慢落了地,直到此刻,薛筱悠才真的确定,自己已經安全了。
後來還是醫生要幫薛筱悠檢查傷口才把秦子安趕開了,左肩上的衣服已經被血液沾到傷口上了,醫生拿剪刀剪開衣服,秦子安看着長長的刀口只覺得心驚肉跳。薛筱悠其實傷得并不嚴重,刀子是擦着過去的,留下了一道長八/九公分,深一公分左右的傷口,沒有傷到重要的血管,只是傷口位置剛好在肩膀和脖子的連接處給人的感覺就很危險,加上之後的跑動加劇了出血,所以從衣服上看起來有點吓人,但并不致命。醫生簡單的對傷口進行了清洗包紮,又看了看其他地方,見只有手掌、手肘和膝蓋這些地方又一些擦傷,估計是摔倒擦破的,都不嚴重,就沒管。
見醫生要收東西,秦子安趕緊說:“醫生,她說她腳疼,能麻煩你看看嗎?”
醫生就停下收東西的手,給薛筱悠看腳,一碰薛筱悠的右腳她就痛得倒吸一口涼氣,醫生見狀小心翼翼的幫她把鞋脫了下來,看了一下,告訴他們看起來不像是簡單的扭傷,估計骨折了,但最終結果要等到醫院拍片之後才能确定,讓他們注意着別動到這只腳。
到醫院之後,走廊裏等待的座椅上早已坐滿了人,地上也有不少。除了火車站,醫院應該就是最繁忙的地方了,雖然已是淩晨,但依然有無數的醫生護士在來往穿梭着,一刻不得空閑,許多本來已經回家休息的醫生護士也被緊急通知趕回醫院開展救治工作。
先救命再治傷,醫生護士都在忙着搶救傷重病人,□□乏術,輕傷的都只能暫緩,無奈之下秦子安只好抱着薛筱悠在旁邊等着。
有個小護士來來回回幾次,就注意到了這對情侶,男的高大帥氣,女的漂亮柔弱,雖然傷着,卻更顯得楚楚可憐,雖然有點狼狽但看上去還是很養眼。又過了兩趟之後,傷很重的病人都處理過了,小護士過來問秦子安是什麽情況,秦子安趕緊簡單給她說了下薛筱悠的情形,小護士說了句:“跟我來吧。”就在前面帶路去了,醫生先看了看薛筱悠肩上的傷,在救護車上只是進行了簡單的處理,揭開來紗布都已經被血浸濕了,醫生用雙氧水又清洗了一遍傷口,說口子有點長,而且位置比較特殊需要縫針,縫好針之後就讓他們去拍片。需要拍片的人并不多,很快就輪到薛筱悠了,不過要等第二天——應該是當天上午九點之後才能拿到結果,現在是淩晨兩點,醫院裏依然嘈雜。
秦子安問了醫生能不能帶薛筱悠先回去,明天再過來。正好醫院裏床位很緊張,醫生還在頭痛剩下的人要怎麽辦才好,聽到秦子安這麽問,就看了看薛筱悠的情況,确定沒什麽大問題,就開了些止痛藥,消炎藥給他,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就讓他們離開了。
本來秦子安是想在醫院旁邊先随便找個酒店住下,但之前出來得急,沒帶身份證,酒店前臺說什麽也不讓他們辦理入住,秦子安只好又抱着薛筱悠出去打車回之前住的酒店。
一通折騰下來,到酒店的時候已經半夜三點多了。
之前薛筱悠不在意,現在安全了就覺得身上又是血又是汗的很難受,想要洗澡但自己又站不穩,看着秦子安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咬了咬牙說自己想洗澡,聲音小的像蚊子哼哼似的。
秦子安被她說得一頭霧水,等她說完才算是理解了她的意圖,不由也紅了臉。
不過薛筱悠想洗澡是不可能的了,她的傷口不能碰水,只能是擦擦身。
秦子安在洗臉盆裏放滿熱水,又把房間裏的凳子搬到旁邊放着,低着頭紅着臉跟薛筱悠說可以了。
薛筱悠在一邊坐着有點不好意思,小聲的說:“衣服。”
秦子安反應了一會兒才知道薛筱悠是說換洗的衣服。看着薛筱悠身上沾着血跡的衣服,還被醫生剪去了一大塊,明顯不能再穿了,但是這時候三更半夜的,也沒法出去買,秦子安找了件自己的襯衣和一條睡褲放在洗手臺上。
薛筱悠說了聲謝謝,等着秦子安出去。誰知道秦子安竟然不動了,一點要出去的意思都沒有。
薛筱悠只好又說:“那個,你可以出去了。”
秦子安才恍然,轉身往外走,還沒走出去又停下了,猶豫着說:“你一個人能行麽?這臺子這麽高,你坐着夠得着嗎?還有衣服,你自己脫得了嗎?要不要我幫忙?”
外衣還好,薛筱悠裏面穿的是套頭的針織衫,是有點不方便,但是讓她在秦子安面前寬衣解帶,她是真做不到。薛筱悠紅着臉,右手搭在衣服上怎麽都動不了。
秦子安眼看着薛筱悠的臉越來越紅,都像要滴出血來,就閉了眼睛,說:“你一個人我不放心,你腳又不方便萬一摔了怎麽辦。我把眼睛閉上,就在旁邊待着,你有什麽事就喊我一聲,我幫你揉揉帕子擦擦背。你放心,我說了不看就保證不看。”
薛筱悠瞥了眼臺子,這凳子不是正規的凳子,像是腳踏,比較矮,洗手臺又寬,坐着她确實很難夠到洗臉盆裏的水。想了想就同意秦子安留下,不過非要他轉過身去。秦子安無奈,只得轉過身去。
就聽到身後女孩脫衣服時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直聽得他心猿意馬,好不容易才忍住沒有回頭去看。
然後薛筱悠喊他把帕子給她,秦子安就站在洗手臺旁邊,閉着眼睛摸索着把帕子擰好遞給薛筱悠,薛筱悠趕緊擦了下兩條腿,然後艱難的把秦子安的睡褲穿上。又把帕子遞給秦子安,秦子安同樣的把帕子洗好擰給她。
薛筱悠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