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頭疼!!見自己二十多年的冷峻面容,被她搞成這副模樣,厲鴻澈深深閉上眼,只覺再看一眼他就要心堵得吐血昏死。

梁荷頌見厲鴻澈臉又黑了、冷了幾分,害怕地眨眨眼睛。

“朕又不打你、不殺你,你作出這副瀕死模樣作甚?”這樣子,對着朝中那幾個意圖謀權篡位、連他都忌憚三分的老奸賊,還不一下子就被唬得兩眼淚汪汪!厲鴻澈氣不打一處來。

“臣、臣妾知錯了,臣妾知錯了……”

梁荷頌被厲鴻澈吓得抖了一抖。她能不怕麽,這全天下的人都怕人呢!揮手就要人命吶……

“想你兄長梁烨初,雖說是奸臣,但也是難得一見的文武雙全,怎地你就……”厲鴻澈也是曾聽過不少梁荷頌在後宮中鬧出的笑話,尤其是在賞詩會上,一個字拆開做兩個字讀,要麽就是認半邊……

梁荷頌不敢吭聲。

厲鴻澈看了眼那案子上堆放了兩日的奏請文書,吐出一口氣,極力地壓制着怒氣。罷了,事已至此,先把明日那幾個老奸賊唬弄過去。此番發生這些動蕩、詭異之事,斷然不能讓那些虎蛇瞧出端倪來!若是讓人知道“皇上”成了草包……

厲鴻澈瞥了梁荷頌一眼。

那他的江山,可就真的不保了!

打定主意,厲鴻澈捏住梁荷頌就往案子旁拽,然後一推,一扔,丢在龍椅上。“朕不管你從前識字不識字,現在起,你給朕好好地學!若膽敢丢了朕的面子,損了天子威嚴……”他湊近梁荷頌耳邊。“小心你的腦,袋!”

“學學學,都學,臣妾都學……”梁荷頌從進宮第一日起便時刻謹記兄長所叮囑的“伴君如伴虎,小心保命”,對厲鴻澈當然害怕得很,是以忙母雞兒啄米似的點頭。

“今晚你好好給朕認奏章,明日早朝不能半點差池!否則……”厲鴻澈後面的話隐沒在冰冷的威脅裏。

“是是是,臣妾一定拼死努力,拼死地努力……”看見字她就頭疼啊。

“遞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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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她忙拿過奏章。

“拿筆!”

“是!”

她忙捏起毛筆。

厲鴻澈頭疼,怒火噌噌冒。“你這姿勢,是掃地還是寫字……”

梁荷頌委屈:“皇上,臣妾愚鈍,不會寫字,所以也……”

厲鴻澈陰森森地吐出句話來:“朕現在不是讓你寫,是讓你把筆握對。別說你臉裝樣子,都不會!”

她哪敢說呀!

毛筆捏在手裏,如同燙手的山芋,梁荷頌急急忙忙的轉換着姿勢,努力回想着她哥哥是怎麽握的。這樣?不。是這樣?啊,也不對……

“你,究竟要琢磨多久……”厲鴻澈只覺胸悶得厲害,怒氣一絲兒一絲兒的,在經脈裏竄來竄去。

梁荷頌大駭,濕着雙眼巴巴望着他。

“罷了……拿奏章來,朕朱批之後,你再将話數都記住,明日早朝按照朕說的話數應對。”

梁荷頌忙點頭。

“盯着朕作甚,拿奏章過來啊!你這腦子裏裝的到底是什麽!”

“是是是,拿奏章拿奏章……”

梁荷頌手忙腳亂拿奏章,卻不知那奏章跟書本兒不一樣,是沒“裝訂”的,捏着一頭兒,那頭兒封地“啪”一下掉落,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墨硯裏,立刻黃绫的封底黑了一大片……

梁荷頌倒抽一口涼氣,又聽厲鴻澈重重呼出一口怒氣!

“皇上……臣妾,把把奏章弄髒了……”

“……”他看見了!!

從厲鴻澈臉的森冷怒氣判斷,似乎他已經到了幾欲忍她不住的地步。梁荷頌大恐,忙跪地哭道:“皇上,您還是斬了臣妾吧,臣妾實在愚鈍,文绉绉的功夫實在不通啊,皇上……”

厲鴻澈見她跪在地上惶恐凄怆,崩潰一般滿面淚痕,等待他降罪發落。看來她之前那臉孔真的不是瀕死的模樣,這才是……

梁荷頌本等着厲鴻澈的雷霆萬鈞、呼喝大罵,砍頭或者重罰,卻沒想到……

“算了,起來吧。”

他按捺下磅礴的怒氣,聲音平靜、森冷得瘆人,但到底沒有責難她。

唉?

梁荷頌揚起頭察言觀色。“皇上,您……不發落臣妾了麽?臣妾弄髒了奏章,還,還惹了您動怒……”

厲鴻澈重重的嘆了口氣,将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厲鴻澈淡定了些許,方才也是他借機遷怒于她了。

這梁才人本就沒有讀書習字過,一時間讓她做這些,确實強求了。何況還發生這麽多事,又是降罪又是毒殺,又突然換了身,遭遇險境……

厲鴻澈控制住情緒,淡定下來。

厲鴻澈不說話,梁荷頌突然覺察出些許心軟,心底揚起一絲希望。

厲鴻澈指指龍床,根本不想再多看那張被梁荷頌搞得凄慘可憐的自己的臉。“你,去榻上好生歇息,将朕的身子養好,朕要批閱奏章,不許打擾。”

梁荷頌如蒙大赦,扶了扶身子忙謝恩,接着便如脫籠之鹄,按捺住心底的喜悅,碎步朝龍榻邊去。她先一屁股坐下去,又擡了起來猶自不敢确定。這就是她以後睡的龍床?直到她将絲滑的金色龍被摸了一回,才找到了些真實感。這可是後宮多少女人日夜想睡的龍床啊!以後她可以日日睡在上面……

躺上去,又拉過被子蓋上,梁荷頌平躺着閉上眼又睜開,悄悄側過身子去,偷偷瞧龍案旁。此時,厲鴻澈正專心的提筆批閱奏章。燭光映在他的臉上,身上。雖然那身子是她梁荷頌的,可看舉手投足都能感覺到這身子裏頭駐着另一個剛毅、冷靜的靈魂,那冷森森的霸氣、威懾,隔着這麽遠她都能清晰感受到。這,就是天子啊……

梁荷頌雙手托着下巴,看得有些癡了。原來,自己的身子認真看書寫字時,這般迷人啊!看看,那提筆的姿勢,那翻看奏章時眨動的睫毛,側臉,真是充滿了書香文雅之氣,簡直太有內涵了!誰說她梁荷頌光是好看,沒有文采,這不,多有詩書氣質啊……

若她也滿腹詩書……呵,梁書蕙、梁書敏這雙姐妹,她定要好好把她們奚落她的話,都奚落回去!

想到這兒,梁荷頌翻了個身,仰躺着看龍帳頂,思索起之後的日子來。她現在可是皇上了。後宮裏那些成日瞧不起她、欺負她的妃嫔、奴才們,豈不是任她擺布了?

嘶,倒是給過她臉色嫔妃、奴才太多,還真有點兒記不清了……先她要收拾了梁書敏這害死她的下毒兇手,然後是梁書蕙,還有盛妃身邊那個老嬷嬷,太多了。宮外還有二叔一家子也不能放過,要正了爹爹當年的功勳,拿回他們梁家的大宅。然後要提攜哥哥,讓他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學士,光宗耀祖,讓她梁家成為天下第一家,千,古,流,芳……

“別想着那些有的沒的,趕緊給朕睡!待朕批閱萬奏章,便叫你起來将重要說辭都背下來。若明日早朝你敢出洋相,朕有的是法子讓你生不如死。”

“啊?還,還要背啊……”梁荷頌如遭一個悶雷,接着瓢潑大雨淋了個透心涼,把方才盤算時的暢快都澆成了落湯雞。

感受到厲鴻澈忍耐不悅的威嚴目光,梁荷頌忙戰戰兢兢地蓋好被子大氣不敢出。他那眼神是在警告她,讓她記住自己本分!是啊,她怎麽忘了,身邊還有這麽一只打不得、殺不得的大灰狼正主兒啊。

梁荷頌剛閉上眼睛,打算歇息一會兒,卻聽殿門候着的奴才來輕輕敲了敲門。

“皇上,太後娘娘身邊兒的賀舍姑姑來了,是給皇上送夜宵來的。”

梁荷頌一個警醒。厲鴻澈給了她個眼神讓她快答話。

“進來吧。”

不一會兒,門開了,進來個三十多歲的姑姑,慈眉善目的,雙眼卻很靈光。

“皇上,這是太後娘娘吩咐老奴端來的草菇蛋花兒湯。皇上方經歷了一場大病、大險,不宜操勞過甚。太後娘娘派奴婢過來問問,要不要請太醫過來瞧着、守着,以免再出岔子來。”

賀舍姑姑說着,瞟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着的“梁才人”,眼色十分不善。

“姑姑請告訴母後,說朕身子已無大礙,無需擔憂。至于太醫,朕的身子自己清楚,就不必請了。”

“皇上……”

“退下吧。”

厲鴻澈瞟了梁荷頌一眼,不想她竟然還鎮鎮定定的,裝得還算像模像樣。果然是奸臣窩裏出來的,狐假虎威的功夫自帶三分。

梁荷頌自是不知道厲鴻澈心底盤旋的那幾句話,三言兩語打發了賀舍姑姑出去。

賀舍姑姑臨走時,眼神不善的瞟了一旁的罪婦“梁才人”一眼。賀舍姑姑是奴婢,梁才人雖然品階地位低,但到底是主子。是以她不敢在皇帝面前妄議主子的事。不過,一會兒對着孝珍太後,那可就不同了。

梁才人在口脂上塗毒,導致皇帝險些中毒而死,這可是證據确鑿的事!現在皇上竟然将她留宿在乾清宮“恩寵”,不知是有何情況……

賀舍姑姑思量着,從乾清宮出來。立刻有已先一步等在門口的另一姑姑,提着燈籠上前。是蕙貴嫔身邊的花卉姑姑,也就是梁書蕙身邊伺候的老宮女。

“賀舍姑姑,那罪婦梁才人,果真與皇上獨處在乾清宮中,雨露承恩?”

賀舍瞟了此人一眼,語氣不太友善。

“梁才人是在乾清宮中,不過是不是承恩,賀舍一介奴婢便不知道了。”

兩人本談不攏,敷衍過面子道了別,便各自散去,各找各主。花卉姑姑與賀舍姑姑不同,是個對小道消息極為敏感、熱衷的人。這夜,梁才人承恩留宿乾清宮的消息,傳遍了大半個後宮!

且說賀舍姑姑回到孝珍太後所住的懿寧宮,将在乾清宮的所見所聞都說了一遍。孝珍太後衣着整齊,顯然沒有睡意,随時準備着有突發狀況,出去。她略作了些思量,對賀舍姑姑道:

“你是否覺得,皇上……有些不對?”

賀舍姑姑眼睛轉了轉,看了看四下無人,才低聲道:“回禀太後,奴婢是覺得有些不對。雖然陛下還是陛下,可是,總覺得舉手投足間感覺不一樣了……”

“是不是覺得少了些王者霸氣。”孝珍太後一語中的,說出賀舍在心頭轉着但又不敢說出口的話。

孝珍太後仔細思量了片刻。

“皇帝中毒之事定要徹查!弄得清清楚楚,哀家直覺,一切沒有表面上看着的這般簡單!”她頓了頓又道,“若實在查不清楚,那便将梁才人暗裏賜死。皇帝如此反常,事情皆是由此女子引起,殺了她方能解了哀家心頭之患。斷然不能在這節骨眼上,讓端敬太後和十四王爺找到什麽把柄!”

**

厲鴻澈辦事效率真是極高,看着那麽多奏折,沒多會兒就批閱完了,将她拉過押解着背那些話數,她捏着毛筆、搔着腦袋,背到寅時天光破曉,才将那些折子上的東西記了個七七八八。

厲鴻澈提醒、教導得口幹舌燥,嗓子都啞了,不知重複了多少遍。

這女人的身子真是太嬌貴了,他竟然累得要支持不住,厲鴻澈趴在案桌上,累得無力坐直起不來。

倒是梁荷頌雖然熬了大半夜,但精神依然很好,渾身充滿了勁兒。見厲鴻澈伏案昏睡了過去,梁荷頌坐在一旁趴在案上打量他。

臉蛋兒她是很熟悉了,自己的嘛。不過,厲鴻澈在她身子裏,舉手投足都有種說不出來的霸氣,所以,這人還是厲鴻澈,是皇上。九五之尊吶!

看了一會兒,梁荷頌小心翼翼問道:“皇上,您睡着了嗎?臣妾……臣妾有個問題想問您。”

梁荷頌本以為得不到回答,卻不想閉着眼睛的厲鴻澈冷冷開口吐出一個字兒——

“說。”

梁荷頌摸了摸臉、抿了抿唇,有些羞澀道:“前兩日,您是怎麽想起來招幸臣妾呢?臣妾聽聞皇上最不喜歡沒有文采的女子,臣妾以為這輩子都只能老死冷宮裏了……”

她說着,長久的哀怨之氣還殘留言語之間。

厲鴻澈倏爾睜開眼睛,對視。兩人都伏在案上,距離十分近!撲通、撲通,梁荷頌心肝兒跳得像水面上蹦跶的鯉魚兒似的,卻見厲鴻澈冷漠的眼睛閃過不悅,閉上,側過頭去不想看見她似的。

“若是光陰能倒回當日,朕定然一劍将你賜死。”

好冷酷的話。梁荷頌深受打擊,知趣的退遠了些。他悉心教了她一夜的軍國大事(盡管她聽着跟貓狗打架一般),她正深受感動,卻不想他又變得這般兇、這般冷酷。

而側過頭的厲鴻澈,暗裏閉着的眼睛,緩緩睜開。數日前,他到雙菱軒外的菊香園賞菊,無意看見了三個妃嫔發生口角,正是新入宮李才人、江貴人和這梁才人。

“就憑你這榆木疙瘩似的豬腦子,也想伺候皇上?入宮七八個月了,皇上聽聞你這麽蠢,見都不想見你啊!”那李才人教訓梁荷頌,說完與江貴人呵呵的嘲笑起來。“連李白的床前明月光都不會念,你這輩子就等着老死冷宮吧!”

隔得遠,其餘的話他也沒有聽得很清楚,只見那二人将這弱不禁風的笨女人一把推進了水渠中,十分可惡。當夜,他便特意問了敬事房的太監,卻發現那托盤中并沒有放梁才人的牌子。所以,他并未翻到她的牌子,直接讓人将她擡來了寵幸……

事實證明,他真是幹了件大蠢事!

梁荷頌自是不知道這盤旋在厲鴻澈心頭的那一角“真相”了,她還因着厲鴻澈方才的怒火,戰戰兢兢,又站遠了些,生怕發出聲響擾了厲鴻澈睡眠。

不過,盡管被他兇了一頓,她心底還是高興的。從小到大,她被二叔苛待不許認字讀書,受盡幾個表姐的嘲笑,入宮後又被時常被奚落貌美無腦,是個“蠢貨”。雖然她是沒有讀書念詩的天分,不過她心底還是很向往的,希望有個師傅那麽耐耐心心地、一遍一遍将她教會,不嫌棄她學得慢,不會教着教着就嘆氣,嫌她學得慢、嫌她蠢笨,不教了……

厲鴻澈做到了。這大半夜,他一遍一遍重複着,教着她。雖然沒有領略出來文章的妙處,但她心底感受到了從未有過“滿腹詩書”感!

梁荷頌捏了捏拳頭,咬牙心頭暗暗發誓。她定要好好努力,不能辜負了皇上的辛勤教導。嗯!

嘶……對了,那些奏章上講的是啥來着?胡思亂想一陣,她竟越發記不清了……

“皇上,該起了。準備準備早朝了。”

作者有話要說: 提前寫完,就發了。今天更新完畢。

好大一章,因為要趕在下周四上編推,所以這兩天都發得比較多。

☆、天子也無助

厲鴻澈真是累壞了,沒聽見太監提醒上早朝的聲音。

梁荷頌瞟了一眼還昏睡着的厲鴻澈,猶豫了猶豫,終于大起膽子一把将他抱了起來,準确的說是将她自己的原身抱了起來,放在龍榻上,又拉過被子蓋好。梁荷頌格外多瞟了熟睡中的厲鴻澈兩眼,心說,原來自己熟睡的時候也是個大美人兒呢。

雖然厲鴻澈睡着,但梁荷頌依然能感受到一股震懾之氣,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潛意識裏便怕他。從前一直想要得到天子恩寵,期盼在後宮中能挺直了腰杆做人,不再任人拿捏,可是,她也知道,皇上情薄、美人衆多,喜歡才女。她文采不好,要得到恩寵簡直是天方夜譚。卻不想有一日竟然能有這番奇妙的際遇!

梁荷頌想着,只覺這一切實在太不真實。

梁荷頌揮退了小太監,自己穿戴了龍袍。臨出門,梁荷頌瞟了一眼龍床上睡着的“梁才人”,陸公公以及小太監也跟着她的目光暗暗瞟了那處一眼。

梁荷頌心下迅速劃過一絲思量,接着清了清嗓子道:“一會兒待梁才人醒了,好生伺候妥帖了風風光光地送回雙菱軒去。若有半絲差池,小心你們腦袋!”

“是是是,陛下放心。”

“恩……”綿長的嗯了一聲,梁荷頌背着手,端着架子,瞟了眼陸公公,“陸公公,此事便交予你來辦。”

留宿承恩,又得皇帝親自囑咐,派大太監親自送回住處,這對嫔妃來說那是何等的恩寵、榮耀!

這會兒宮裏,不知多少雙眼睛,正盯着乾清宮的一舉一動。

乾清宮有兩個副總管太監領頭伺候,陸公公派去送“梁才人”了,還有個康安年康公公。有他随身伺候着,梁荷頌心底稍微有底些。厲鴻澈說,這太監是打小伺候他的,十分忠心。

·

出了乾清宮,又穿過保和殿,梁荷頌在中和殿稍作了歇息,待時辰到了再前往太和殿。雖然她梁荷頌對詩詞歌賦沒有什麽研究,不過人還是機靈的。

似乎在家時曾聽過哥哥提起,早朝是正四品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進金銮殿與天子早朝言談的。

朝中她認識的官員倒也有幾個。哥哥的恩師——三邊總督兼左将軍尉遲斌,也是将她極力推進宮的人,皇上口中說的老奸賊。另外還有尉遲老将軍的死對頭,右将軍盛丙寅,以及名滿大晉、博學仁德的保和殿大學士——黎大學士。

此三人個個都是極有才能的厲害主,厲鴻澈所說的“兩奸一忠”。哎,如此看來,她這皇帝寶座确實很危險啊!但,尉遲老将軍都這般老了,也就是貪些錢財,從前對她也是十分和藹的,不算壞人吧,反正也活不了幾年了……

梁荷頌正因為一會兒的早朝而忐忑着,忽聽一聲貓兒叫喚!一只黑貓出現在中和殿門口,朝裏頭望來。準确的說,是朝她望來!

梁荷頌一個警醒。那貓兒,不正是她被敏才人灌藥毒害時,在門外偷看的貓兒嗎?

它一身黑毛,兩只金燦燦的眼珠瞪得圓圓的!一邊一點黑,點在金琥珀似的眼珠中間兒,格外有神地盯着她打量!看得梁荷頌無端背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對了,記得昨夜她背厲鴻澈所說的話數時,也聽到了這麽一聲貓叫,有個敏捷的獸影子從窗戶那兒閃過……

“小福子,快,去把那只黑貓兒給朕抓來!”梁荷頌低聲急道,生怕将那黑貓聽見、跑了。不過,它就一畜生,應當是聽不懂人話的,梁荷頌暗笑自己多心。卻不想,她一眼看去正見那貓兒歪了歪頭,眼神犀利地看了她以及太監小福子一眼!

小福子得了令卻有些猶豫,一旁的康公公湊過來低聲提醒道:“皇上,□□皇帝曾有令,凡是出現在三殿中的神貓都不可侵犯……”

梁荷頌這才想起,似乎是曾聽過。大晉的□□建業時,在陝西一戰,大敗而逃,只身重傷落難谷中,有一山貓叼肉喂之才免于餓死。後國定了,□□便下令宮中之貓獸宮人都不得侵犯,要以禮相待。是以,宮中家貓兒野貓兒是不少,也沒有誰敢亂捉,至少明面兒上是如此的。

梁荷頌也沒有過于往心裏去。眼下可不是關心那貓兒的時候!!

眼看早朝時間可就到了,對于昨夜好不容易記下的那些生僻話數,她這兒已經是記得亂七八糟了!什麽這裏的河道洪澇,那裏的土木大修,道理一套一套的,啰啰嗦嗦繁瑣得很!只怕說出來,也是漏洞百出,定然糊弄不過這些奸滑老臣!

可怎生是好?!

梁荷頌一雙手心都是冷汗。

康公公見今日“皇上”有些心不在焉,提醒道:“皇上,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該準備準備去太和殿了。”

“……”

梁荷頌咽了咽口水,正緊張,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後宮裏賞詩菊的場景。

對了,她可以這樣……

此時,宮門口。

午門的鼓聲響起,宮門“吱嘎”地拖長聲音叫喚了一聲,緩緩拉開。早已排好隊伍的文武百官,依次進入,步過金水橋,無一人東張西望、歪歪咧咧,個個精神抖擻。因為若誰舉止、精神不穩妥,那可是要被紀律官兒記錄下來的。

“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帝禦駕到了太和殿時,百官朝拜,行一跪三叩頭禮,高呼萬歲!聲音響徹雲霄。

“皇上小心。”康公公忙扶住梁荷頌。

被這些老大臣跪拜行大禮、高呼萬歲,梁荷頌心肝兒都顫了一顫,差點沒站穩……

雕欄玉砌,金龍寶座。沒想到她梁荷頌一介武不通、文不達的弱女子,竟然也能坐上一屁股,是不是算光宗耀祖?

清了清嗓子,梁荷頌眼珠轉轉瞟了瞟殿上跪着的衆大臣。“起……”

錯了!梁荷頌及時打住,學着厲鴻澈教的樣子,粗聲威嚴道:“衆愛卿,平身!”

“謝萬歲……”

厲鴻澈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雙眼一睜,入目的便是簡陋的床,接着是簡樸得堪稱“一貧如洗”的屋子!

“才人,您終于算醒了。可把恨文擔心壞了……”

一伶俐的宮婢迎上來,眼睛都哭腫了。她一身衣裳袖口已經磨破,穿着寒碜,臉色蠟黃,顯然一副受了苛待的可憐狀!厲鴻澈看了眼寒酸簡陋的屋子,當即就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這定是梁荷頌的雙菱軒,這宮女是她的婢女。若不是親眼所見,他都不知道原來宮中他的嫔妾會遭受如此苛待!

‘今天的才人好生可怕,那眼睛犀利得如同換了個人似的。’恨文腹诽。見“梁才人”醒來一言不發,臉色凝重的就大步往外走,恨文急上前。“才人,您這是急着上哪兒啊?早膳還沒用呢……”

厲鴻澈突然頓住,回頭問:“皇上可早朝了?”

那“皇上”二字他說得極不痛快,因為他才是皇上!!

恨文八卦地暢快道:“已經下朝了。聽說今日早朝頗有些驚心動魄。盛大将軍、尉遲将軍還有黎大學士都被皇上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皇上果然是皇上,盛大将軍如此厲害的人物都敢呼喝。不過盛大将軍幾次威逼皇上,皇上也是該發發威了。盛妃娘娘仗着兄長功高權重,三番五次縱容蕙貴嫔和敏才人欺侮咱們,這回盛大将軍挨了罵,盛妃臉上無光。想想,皇上也算是替咱們報了仇。”

厲鴻澈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盛丙寅連他都要給三分面子,那大字不識幾個的女人竟然将他劈頭蓋臉罵了一頓!還有黎大學士,尉遲将軍,這兩人一個教他習文,一個教他習武,都是他的長輩、恩師級人物,竟然也被……

若那女人現在在面前,他真恨不得一口吃了她!

恨文見“梁才人”臉色十分不好,後背一寒、只覺得這主子比之平常可怕許多,全然不是平素柔柔弱弱的神采。奇怪,梁家姐妹和盛妃的娘娘靠山挨罵,她們才人應當高興才是啊。

梁荷頌的二叔投靠了盛大将軍。

“盛大将軍、尉遲将軍和黎大學士,如何反應?”

“聽說沒有什麽大反應,雖然不高興,但也都恭恭敬敬、規規矩矩地回去閉門思過了。”

這倒是讓厲鴻澈意外了。盛丙寅這勇猛武夫,從不吃虧受氣,幾次冒犯于他,迫于形勢他都只能暫時忍耐。這回,竟然乖乖挨了那女人一頓罵,回家閉門思過?

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雖然匪夷所思,但到底是唬弄過去了這一日。厲鴻澈稍稍放下了些擔憂,生出些好奇:這肚子裏沒兩滴墨水的女人,到底是怎麽把那些個滿腹經綸、馳騁沙場的老匹夫、大将軍唬過去的?

“皇上現在在何處?”

“估摸着這回兒在乾清宮裏歇着,聽聞太後娘娘去了。才人,你還是晚些時候再去拜見皇上吧。”恨文欲言又止。

“為何?”厲鴻澈敏銳的捕捉到些許異樣。

恨文瞧了瞧四下,無人,才焦心道:“這回才人遭奸人陷害、利用,險些害了皇上,雖然皇上不追究才人、寵幸了才人,可太後娘娘那裏是斷然不會就這麽算了的。”恨文又湊近了些,“才人現在去恐怕是剛好撞到孝珍太後的槍口上啊……”

“早晚都是要挨那麽一刀的,梁妹妹大可不必這般畏首畏尾的,直接去領了死,省的陛下為你煩心。”一個尖細的女子聲音從門口傳來,接着便出現個身穿華麗彩蝶飛舞宮裙的女子,滿頭珠翠搖曳,可不就是梁書敏麽。也就是厲鴻澈口中所說的“心性單純可愛”的敏才人。

梁書敏一見梁荷頌就來氣。女人能生得這麽好看,那簡直就是一種罪過!梁書敏只恨不能上去将她抹黑抹臭。據說是那毒-藥水摻得多了,藥力不夠,讓這賤人躲過了一遭!她可要趕在梁荷頌翻身之前把她口堵住,免得她将她抖落出來!好在,有盛妃娘娘撐腰……

梁書敏尖聲哼了聲,圍着梁荷頌轉了一圈,手絹兒捂着鼻子道:“哎喲……怎麽妹妹身上一股棺材味兒。”“哦,對了,瞧我這記性,妹妹昨兒個還從棺材裏爬出來嘛。呵呵……”

厲鴻澈不禁對梁書敏皺了皺眉。何時,她竟會有如此飛揚跋扈的面孔?之前,她在他面前無時不是溫順恭敬,天真活潑。

因着對梁荷頌與梁書敏關系不甚清楚,未免露出破綻,厲鴻澈靜觀其變,沒搭腔。

恨文是打小跟着梁荷頌的丫鬟,梁書敏一家是如何苛待梁荷頌的她清楚得很。警惕着梁書敏身後那四個兇神惡煞的強壯宮婢,恨文出聲護主道:“日行一善能積德,敏才人隔三差五就來欺負我家才人,就不怕天打雷劈麽?別忘了你們今日這地位,可是我家才人的爹爹當年拼死換來的。”“再說,敏才人可別忘了,我們梁才人可是由皇上身邊的陸公公親自送回雙菱軒的。今時可不同往日了,由不得你随便拿捏!”

“啪”一大耳刮子打在恨文臉上,梁書敏惡聲訓斥:“主子說話,有你這個賤婢開口的份兒麽?”梁書敏怒哼了一聲,胭脂水粉塗抹得嬌豔的臉因為兇神惡煞而變得十分的醜陋!

厲鴻澈眉頭皺得更深了。如此醜陋、惡毒的嘴臉,這,難道才是她純真背後的真面目?!

厲鴻澈心頭有種厭惡、怒火,蔓延開來。

梁書敏腦子想來不太聰明,沒注意今日的“梁荷頌”眼神十分不同,一個轉頭,槍口對準頂着梁荷頌身子的厲鴻澈,得意的冷笑:“梁荷頌,你以為你得了這份恩寵就能踩在我們姐妹頭上報仇了嗎?我告訴你,你這回是死路一條了!”

梁書敏笑得放肆,給了身後四個壯婢個眼色,那滿臉橫肉的壯婢擄了袖子上前。

“孝珍太後懿旨,才人梁氏涉陰謀毒害皇上,押到芳歇宮,‘審問’。”

芳歇宮是審問後宮罪人的地方,只有犯了重罪的嫔妃、奴才才會押進去,一但進去要想安然無恙的出來,那是幾乎天方夜譚!

難道,母後想暗暗處決了梁荷頌?厲鴻澈這才意識到,恐怕自己有了危險!該死,這女人怎地地位如此卑微,身邊連個保護的人都沒有!身子還這般手無縛雞之力……

……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過兩日要努力存稿!然後定時更新!【認真臉,握拳!

☆、皇上你在哪裏?

梁荷頌下了早朝,打算先回乾清宮歇口氣,再去雙菱軒看看真正的皇上厲鴻澈,将早朝發生的事都告訴他。卻不想,她前腳尖兒剛踏進乾清宮,後腳跟兒孝珍太後就來了,而且是領着浩浩蕩蕩的一大群太醫,要将她看個仔細!

昨夜她好不容易才打發拒絕了,現下孝珍太後找上門來,她是怎麽也推脫不了。

太醫輪番上陣,看得那叫一個仔細啊!梁荷頌躺在龍榻上,隔着珠簾暗暗打量孝珍太後以及太醫署的兩個一品太醫頭子。後宮夾縫生存這麽許久,察言觀色的本事她是很懂了。這孝珍太後,恐怕是懷疑上了她!梁荷頌心下暗暗心驚。好在她這副身子本就是皇上的,倒也不怕他們查。

“回禀太後娘娘,皇上身子裏的餘毒正在逐步排清,已無大礙。”太醫禀道。

瘦弱的孝珍太後被賀舍姑姑扶着,輕輕咳嗽了兩聲,點點頭,眼睛卻瞟了一眼龍榻那方。賀舍姑姑也跟着看了龍榻那方一眼,回頭與孝珍太後交換了個眼色。

他們都以為梁荷頌是睡着了,殊不知她已經通過睜開的那條眼縫兒,将孝珍太後與賀舍的一舉一動都看了清楚。看來她接下來得好好像皇上“讨教”,斷然不能讓孝珍太後看出問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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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孝珍太後一行人折騰完畢離開,天色已漸漸向晚。

這深秋的天兒,霜氣四竄,冷氣兒鑽進脖子直凍脊椎骨!裝疲憊睡過去的梁荷頌睜眼下榻,穿戴好,帶了副總管太監康安年,以及小福子、小李子一幹太監,前往雙菱軒找真皇上厲鴻澈,卻不想雙菱軒裏竟沒了人兒!

別說人了,連個吱聲兒的鳥都沒有,寂靜得讓人心頭發慌!

雙菱軒裏本來有四個宮女、四個太監伺候,共八個奴才。但因着她不得寵,進宮七八個月也沒得皇帝恩寵,又因着沒有文采遭孝珍太後嫌棄,這幾個奴才成日裏不舒坦、不盡心伺候,前前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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