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泉水叮咚響

“皇上歇息了,才人還是請回吧。”回他的是小福子,并不是康安年。

厲鴻澈眼神一凜,瞟了那黑漆漆的雕花紙門一眼。

“康公公呢?”

小福子暗暗眼珠一轉。“歇息了。”

“滿口胡言!你還要扯謊到什麽時候!”

厲鴻澈厲聲一斥,小福子噗通一聲跪在他跟前。

“才人,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小福子跪下才發覺不對,她又不是皇上,他怎麽被吓成這樣了?小福子正要起來,可再看“梁才人”那氣勢,兩股戰戰根本不敢動!

森冷的話從厲鴻澈齒縫見迸出:“說,皇上去了哪兒!”

“玉、玉玉華殿……”

“去做什麽!”

“哲、哲顏世子在……”

小福子話還沒說完,便見眼前的“梁才人”轉眼就不見了,那身手之敏捷,跟會功夫似的。

梁才人這是中了什麽風啊?這麽火燒火燎的,吓死個人。小福子搔了搔腦門兒奇怪。

厲鴻澈一路狂走到玉華殿!康安年見“梁才人”怒氣沖沖的跑來,忙攔住。“才人且慢。皇上吩咐了,誰也不許闖!”

“擋我者死!”

厲鴻澈會功夫,雖然梁荷頌這身子骨弱,但兩三個不敢傷他的人也是攔他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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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鴻澈沖進去,跑過水汽氤氲的回廊,“嘩”一下撩開,沖進溫泉房!

他們二人,竟膽敢在這裏私會洗浴,實在是……不知廉恥至極!現下裏頭,真不知是如何不堪入目的畫面!

“梁,荷,頌!”

厲鴻澈怒吼,聲音穿透迷蒙薄霧,仿佛将那池子邊的四幕輕紗簾都震得飄舞了起來。

回音之後,一片靜寂,只有水聲滴滴答答。

厲鴻澈一把撩開紗簾,大步蹿到池邊。水汽氤氲看不真切。

“還不出來!想躲到什麽時候!”

厲鴻澈似聽見了咽口水的聲音,果然,眨眼的功夫,就有個怯生生的人影兒從水中慢慢移過來,挂着滿頭滿臉的水珠兒,緊張地瞧着他。

“皇、皇上大晚上找臣妾,有什麽事啊……”

說完,梁荷頌咽了咽口水。

“……”!

她還好意思問他有什麽事!厲鴻澈一雙鼻孔噴怒氣!

“把人藏哪兒了,說!”

“皇、皇上說什麽呢……臣妾聽不懂,這兒只有臣妾一人啊……”梁荷頌說着低下頭,似心虛。

“看你說話結結巴巴,不會說謊就別說!”

“噗通”一聲,厲鴻澈鑽進水池,蹿到梁荷頌跟前,兩三下子拔了她僅着的一層白紗衣!

“皇……皇上,你做什麽,啊——咳咳咳……,臣妾、臣妾害怕……”

前胸、後背、脖子、耳朵的肌膚都好好的,沒有一點兒痕跡,厲鴻澈一把丢開梁荷頌。

“厲哲顏呢!”

梁荷頌被嗆了個七葷八素,聽了這一問才算是懂了,不滿控訴道:“皇上原來是……來-捉奸的……”

就說皇上怎麽上來就扒衣服,原來是來捉-奸找證據。

“……”

“哲顏世子與臣妾說了幾句話,就走了,這裏只有臣妾一個人……”

梁荷頌說完見厲鴻澈眯眼似不相信,心下崩潰:她膽兒不夠肥、心不夠黑,沒敢啊。

“皇上,臣妾向來忠心耿耿,怎會做出對不起皇上的事呢,再說……再說臣妾也得能做啊……”她委屈的聲音說到後頭低了下去,擰着衣裳有些不好意思。

“……”水汽散去了些,厲鴻澈看了看四處,确實也沒人。再者,确實是他方才氣糊塗了。就是這女人“心術不正”,哲顏也絕不好男色,更何況這男色還是他叔父……

瞟了眼身前這女人低頭咬唇扭捏羞恥的樣子,厲鴻澈皺眉。

“你又羞個什麽!不就脫了你件衣服麽。”大男人露個胳膊怕什麽!

梁荷頌擡了擡眼睛,伸出根兒指頭指了指他胸前,含羞帶怯。“不是,是皇上您……身子濕了……”

厲鴻澈低頭一看……泉水濡濕了衣裳,“溝壑”畢現,露了大半……抹胸裹着,溝深峰緊一線天……

厲鴻澈:“……”

梁荷頌本打算退散了,把池子留給真正的皇帝大人泡泡,讓他消消氣,卻不想厲鴻澈竟然讓她留下了,仿佛有話對她說。

二人都穿着衣裳,各自又隔了一丈遠,倒是不十分打緊,不過同泡在一個池子,還是讓人有些緊張。

等了許久,不見厲鴻澈有動靜,梁荷頌打算提醒提醒。

“皇上,您可是有什麽要吩咐臣妾的?”

“……”

過了許久,久道梁荷頌都差點貼着池子睡着了,才迷迷糊糊聽厲鴻澈道:

“你覺得,朕是個什麽樣的人?”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梁荷頌張口就來:“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心系江山關愛百姓,蓋世無雙的……”

“算了!當朕沒問!”

梁荷頌暗暗打了個哈欠,側目看了厲鴻澈才發現皇上似乎和平時有些不同。仿佛,冰霜上蒙上了一層憂郁?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她想告退去睡,可厲鴻澈卻不點頭。

“朕命令你,再呆一會兒!”

厲鴻澈不知從哪裏拿來了酒,與她喝了兩杯。酒一下肚,厲鴻澈越清醒,梁荷頌卻是又醉又困,更迷迷瞪瞪了。

“梁荷頌。”

“臣妾……在……皇上有何吩咐?”她簡直撐不住了……

“朕決定……”

厲鴻澈忽然覺得這句話很難說出口,但既然決定了,就不能再猶猶豫豫。

“朕決定,成全你和哲顏!雖然你才疏學淺,有些委屈了哲顏,但是既然他喜歡你,朕便讓你撿這個便宜。”

說出這兩句,厲鴻澈只覺心口堵着的石頭終于松了個縫隙,緩了口氣,繼續道:“明年開春樓蘭人一來,你我身子就可換回,之後朕便尋個機會,送你們去中土……哲顏是朕一直看好的侄兒,你定要好好對他!”

心口堵着的石頭是掏出來了,可是,心裏卻有些莫名空落落。回想這些日子,有着梁荷頌這麻煩精在,他厲鴻澈沒一日不操心、不擔心、不煩心的!若是日後真的劃清界限,将她剔除,他應當又會回到從前的生活,就像冰窟裏的一盤死灰……

不過,罷了,他自己選擇的路,再凄寂難行都要走下去!

“你還不快謝恩!”

厲鴻澈說完,半晌沒有得到反反應,側目才發現身旁的人早就已經流着口水睡着了……

“……!!”“啪”地輕打了水面,厲鴻澈只覺鼻子噴出的火都能把水給點沸了!他認認真真說了這麽一大串好話,這不識好心的女人竟然呼呼大睡了!

不過也不能怪梁荷頌,而下正是夜半醜時,人最困的時候。

又喝了幾杯酒,厲鴻澈竟發現很少醉的自己,竟然有些犯暈了!這他才想起來,現在這身子骨兒不是他自己的!

太弱!

許是真醉了,厲鴻澈湊近打量梁荷頌。距離咫尺,他熱氣都噴灑在了她臉上。

天明之後,這個女人,便與他在沒關系了!厲鴻澈伸臂撐在梁荷頌身旁的池壁上,審視半晌,幹渴的唇,朝着她額頭緩緩低下去……

他的唇,幾乎感受到了她額頭上細細的絨毛……

可……

可他一看這張自己的臉,吻生生就冷在了半空中!!

他究竟在做什麽?!親自己?噢~~真他媽膈應。

厲鴻澈恍然清醒正要“撤離”,忽見昏睡的人兒一下睜開眼睛,大睜着,盯着他!遭了……

梁荷頌眨了眨眼,清醒平靜道:

“皇上,您是想親我麽?”

“不……”

厲鴻澈猝不及防,跟前兒的人突然撲上來掐住他脖子,給他嘴巴就是一啃!“嘶……”

然後,剛才還清醒的人,一下癱倒在了厲鴻澈懷中。摸了摸梁荷頌滾燙的兩頰,又聽着她胡言亂語、嘀嘀咕咕,厲鴻澈松了口氣。

好在是醉了……

梁荷頌卻是是醉慘了,說話都大舌頭了,手舞足蹈地解開外裳,“啪啪”拍了拍兩塊胸大肌,豎大拇指,“皇……皇上!您這身材……真棒!臣、臣妾好生……生佩服!”

厲鴻澈:“……”

“皇……皇上,您說您後……後宮那麽多女人,忙……得過來嗎?不如、如都打發了出去,開個青樓……賺賺、銀銀子……”

真是忍無可忍,厲鴻澈冷眼瞪了她一眼,扯過衣裳将她裹好。“要打發,就先打發了你!”心術不正,滿心污穢!

就不該讓她喝酒!!厲鴻澈懊悔透頂!

“皇上,您什麽時候……寵、寵幸臣妾啊……”

忍無可忍,厲鴻澈一個劈手打暈了梁荷頌……

至于第二日,梁荷頌從床上醒來,腦子裏一片空白、啥都記不起來了,頭痛的坐在床上想了一會兒,才朦胧有了些印象。玉華殿……哲顏哥哥……皇上……談話……

啊!

梁荷頌被回想起的話,驚大了眼睛。她好似聽見了皇上說,要放她出宮,和哲顏哥哥雙宿雙飛?!

沒錯,她當時醉着都被驚醒了,不過也就那麽眨眼的功夫,聽完了就酒勁兒上來醉糊塗了。其它的大半夜事兒,她都忘了,就只記得這一段,字字句句都清清楚楚!厲鴻澈是決然賴不掉的。

梁荷頌找來對質确定,厲鴻澈見她眸中含着興奮、希冀,心下一寒,冷目瞥了她一眼。

“不錯,朕說過。只要你好好幫朕做事,待朕重歸龍身之後,便許你二人出宮遠走。”

“皇上,您……您真是聖主明君!”梁荷頌跪下一拜。這一拜,是她真心的。磕了個響頭,梁荷頌含淚擡起:“皇上,臣妾就知道您心懷大度仁慈。您放心,梁荷頌從今日起,定然全力幫助皇上,絕不在偷懶!”

“嗯。”

厲鴻澈冷聲一“嗯”,算是這事兒一錘定音了。當然,這兒他還不知道,就這個轉折,他親手将個大文盲打造成了大晉第一才女,流芳百世,千古傳誦。

**

冬狩罷,回宮之後第一件事,當然是發落梁書蕙這個毒婦!在行宮,大臣衆多,其中不乏盛丙寅一派系!盛丙寅膽大不來,他的爪牙耳目可還多着!

而今回到皇宮,那便是徹底皇帝說了算的地盤兒!

乾清宮,大殿。在場的有暫理後宮的淑貴妃,協理的盛妃,以及聞訊趕來的孝珍太後。當然,“梁才人”厲鴻澈也在。

“皇上,那日臣妾确實是被梁才人叫到懸崖邊的呀,梁才人要推臣妾下去,臣妾躲開了。梁才人腳下一滑,自己摔了下去。臣妾是确确實實地看見梁才人從那兒摔下去啊,絕沒有戲弄、欺騙皇上……”

梁書蕙一口咬死!确實,她是真真切切的看着“梁荷頌”被她推下去,不過她并不知道這個“梁荷頌”是會武功的,落到一半兒抓住藤條,三兩下就落了地。

十丈雖能摔殘摔死人,但也不算太高。厲鴻澈一落地,就順着河流下山回到了營地。厲鴻澈本沒打算在此時追究,卻不想這毒婦竟自己奔着往刀口兒上撞!還在懸崖邊等着人來,污蔑是他要殺她。

真是找死!

其實梁書蕙本不蠢,計謀也未錯,只是她不清楚,“皇上”已經不是皇上,“梁荷頌”也不是梁荷頌了!再用這計謀,就錯了!

“還在胡說八道!梁才人并未去過崖邊,一直在山下營帳中,事到如今你還不思悔改!來人,先将這蛇蠍心腸的毒婦拉下去打五十大板,打完再另作發落!”

梁書蕙陷害梁荷頌以及欺君之罪證據确鑿,旁的妃子誰敢求情。

而孝珍太後,她本因着前些日子梁書蕙來陪她誦讀佛經還有些改觀、好感,現下也只剩厭惡!她過來誦讀佛經也只是虛情假意讨她歡心,好讓她開口讓淑貴妃讓她也同行冬狩,趁機害梁才人。

想到這兒孝珍太後瞧了眼“梁荷頌”,微微愧疚。

“皇上、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梁書蕙這下徹底慌了,被視為往外拖,正拖到門口,三皇子厲嘉年被姑姑趙花卉抱了來。

“娘……娘……”

孩子哭着喊娘,孝珍太後之前的憤怒又有些動搖了。

“皇上,五十大板下去恐怕命也折了,要不,打二十大板,再降了品階禁足。孩子沒娘,也可憐。”

梁書蕙也不是第一次拿孩子來喚同情心了。這不過是故技重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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