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歷哲顏說的真相

“哲顏哥哥,你衣裳都濕透了,我扶你回屋裏,免得讓皇上看見生疑。”梁荷頌說着扶起厲哲顏。

兩人纏握的手,映在厲鴻澈深邃得莫辨神色的眼中。她說得如此直白,防他看見,生疑。好個防,他,生,疑!

梁荷頌扶厲哲顏回屋的時候,見那轉角處的地上好似掉落了一柄華美的五彩珠釵,但也未多注意,從旁踏過去,趁沒人直接扶厲哲顏回屋去了。

珠釵所落之地,正是方才厲鴻澈站的地方。這是一柄“秋蝶無笙琪霜簪”,蝴蝶翅膀在月光下流動着耀目華彩,仿佛活了,扇動着翅膀。

梁荷頌将厲哲顏扶回房間裏,生了火爐子。厲哲顏在屏風後自己換了衣裳。

熱了一碗熱姜湯給厲哲顏,梁荷頌照顧他躺下。數月來,氣氛第一次這麽和諧,至少,兩人都刻意回避了讓人惆悵的事實,沒有說不開心的事。依稀有了一些從前的輕松氣氛。

盡管,或許天亮後就又不得不回到現實中。

這時,江風将小窗的縫隙吹開了些,乍然露出一雙眼睛!這雙眼,正盯着裏頭瞧!正是船婢蓮兒。她起夜來看船頭燈,卻不想恰好撞見這一幕!

蓮兒眼睛一眯,轉過許多猜測、心計。這不是皇上的曦貴人麽,那個俊俏公子她記得是皇上的得力手下。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不是偷-人是什麽……呵,膽子也真是大。

蓮兒偷窺了一陣兒,輕手輕腳地朝厲鴻澈的屋子去。她要告訴皇上!這曦貴人耀武揚威幾次讓她丢人,這回可算找抓着她把柄了。偷人,這皇上要是能忍才是怪了!

“民女有極重要的大事,想求見皇上。”

“皇上已經歇息了,有話明天再說。”

屋外馮辛梓幾人守着,蓮兒進不去。但這番動靜許是驚醒了厲鴻澈。

“讓她進來。”

蓮兒一喜,忙不疊進去,卑躬屈膝跪下,不知如何行禮,就胡亂磕了一氣。“皇上,方才民女路過哲顏公子的門外,竟然看見曦貴人也在裏面。屋裏就他們兩個人,而且……而且行為甚是親密。”

一旁的康安年、馮辛梓聞言都是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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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民女在船舷邊撿到了這柄釵子,應該是他們不小心丢下的。民女自小被教導拾金不昧的道理,不敢私藏,立刻來交給皇上了。”蓮兒雙手呈上。

康安年一看那釵子,偷偷斜了一眼厲鴻澈。這……這皇上的!

厲鴻澈瞥了一眼釵子,丢垃圾一般往門外一扔。

“康安年,拿去扔了。”

“皇上,這可是您……”康安年的話被厲鴻澈一眼瞪回了肚子裏,乖乖說了是,去撿玉蝶無笙琪霜簪。

蓮兒一聽要扔,心疼後悔欲死。早知道,她就不上交了,如此貴重華美的簪子,丢了好可惜……

“你若想要,就拿去吧。”厲鴻澈瞥了一眼蓮兒,“但今晚的事若說出去半字,朕便将簪子,連同你的命,一起拿回來!”

蓮兒臉色一白,捧着簪子跪伏在地上,沒想到自己會有性命威脅。

“出去!”

·

掖了掖厲哲顏的被角,梁荷頌欲言又止,摸了摸袖子裏的木雕娃娃,考慮再三,才問了一直盤旋在腦海中的問題:“哲顏哥哥,雖然頌兒自知先對不起你。沒有立場、沒有資格再問……但,但我還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厲哲顏深情略有一僵,沉吟了許久。

“皇上……告訴你了?”

“不是。”她不想讓他們叔侄之間産生隔閡,梁荷頌解釋,“是我自己感覺的。”

厲哲顏撇開了視線,緊抿了唇。

他這表情,梁荷頌幾乎可以肯定,他一定有事情沒有告訴他。

“哲顏哥哥,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你和尚書千金的婚事會這麽快定下來?”

若是他再晚一些,或許,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那時候,皇上已經同意讓他們遠走高飛了。

厲哲顏本不想說,但是面對着這樣一雙清澈、希冀的黑眼睛,他實在無法再蒙着眼睛,掩藏。手遲疑了許久,厲哲顏還是鼓起了勇氣落在梁荷頌臉頰上,打量着她越發成熟、有女人味的眉眼、神态,淡道:“頌兒……你沒有對不起我,是哲顏哥哥,對不住你,是我的錯……”

頓了頓,厲哲顏才繼續說道:“如今算來,已經快一年了……當時,你哥哥烨初被盛将軍之流誣陷,我卻□□乏術無法相救。”

梁荷頌握住厲哲顏落在她臉上的手,淚水滾下躺好落在厲哲顏手心。

“這個我知道。哲顏哥哥雖有世子的身份,但當時終究不算官場中人,難以出手,這個我和哥哥從來沒有怪過你。你亦無需自責。”

梁荷頌的“理解”、“寬容”,卻讓厲哲顏越發難受。雖然他曾經怪過她的抉擇,可是,眼睜睜看着她抉擇的,不正是自己麽,讓她陷入那個困境的,也是他。

“不,其實我可以幫忙,可是當時我深陷與尚書府的糾葛中,難以脫身。若不是因為我的過錯,孫尚書也不會因此遷怒于烨初,而拒絕出面作證。”

梁荷頌驚愣。孫尚書原本與哥哥關系算是還過得去的。當時貪-污誣告之事,孫尚書是重要證人,可他當時卻不願作證,致使他們兄妹不得不求助于尉遲将軍。而尉遲将軍開出的條件,便是讓她進宮助他女兒香嫔一臂之力,替他拓展後宮勢力……

而後尉遲将軍并沒有表現出急于讓她拓展後宮勢力的舉動,而下想來,也是有些奇怪。

梁荷頌有不好的預感。“孫尚書為何會因為你遷怒我哥哥?到底,你們之間發生什麽糾葛?”

說完,梁荷頌手不自覺緊張捏成個拳,只怕下一刻就會聽到血淋淋的答案。

厲哲顏也不打算隐瞞。

“還記得一年前,我們辦的賞詩會麽。我醉了,孫燕綏來扶我,我意識模糊,所以……雖然沒有到越雷池的地步,但卻被人撞見。孫尚書因此逼迫我娶孫燕綏。而他亦知道,我與你的關系……”

“所以……所以你們的婚事,其實當時就已經在商量籌備了!!只是我這個蠢貨還一點都不知道!”

梁荷頌如同挨了個晴天霹靂,直劈得她五髒六腑都劇痛不止、而又憤怒不止,顫抖着指尖直指厲哲顏。

“而後哥哥被誣陷,孫尚書因此對我們兄妹見死不救,使計讓尉遲将軍以讓我進宮為代價,如此,便可以名正言順拆散了我們,将我送進那永遠出不來的宮牆裏!永遠不可能在妨礙到你們!”

厲哲顏臉上一片淡然,他早預料到梁荷頌知道後會憤怒,只是沒想到,平素溫順的小鹿發起怒來,眼神會如此冰冷、狠絕。

梁荷頌怒極、悲極,反而笑了,“而你,明知道這真相,卻眼睜睜的看着它發生。看着我,被逼迫着自己進宮去……”

厲哲顏從來沒見過,梁荷頌盯他的眼神的這道眼神,也從沒覺得說話如此困難。再多的解釋都無力,因為,這就是結果。

“是。”

“呵,呵呵,哈哈哈……我終于明白,你為什麽說喜歡我傻傻的樣子了。看,我多傻啊,明明被你們算計了,還對你滿懷愧疚這麽許久。”

梁荷頌笑出淚,從前對厲哲顏的期望和祝福,而今看來簡直就是個笑話!

“或許,我要多謝你們送我進宮!我會過得很好!也祝你,最好白頭偕老、永結同心!否則,我一定笑着看你們痛苦!”

“啪”一聲推開門,梁荷頌想走得狠絕一些,挽回那些這些年在他面前放下的自尊和上進,卻不想光線昏暗,撞到了門邊的犄角,磕得膝蓋一陣劇痛。

厲哲顏來扶,卻被梁荷頌一把推開,奪門而去。

厲哲顏跌坐椅子上,因着高燒虛弱不能追上,也沒有立場再去追上去。因為,真相就是如此。盡管,他并不想那些事發生,也阻止過,但最終,結果就是如此……所以,他又有什麽資格去責怪她當初的選擇?就算她不進宮,他們之間也難以繼續走下去……

梁荷頌跑出來,擦幹淚咬牙将手中緊攥的木娃娃,拼命一扔!“啪”一聲輕響,木雕落在破碎沉浮月影,随波飄遠。

她會活得更好!她一定會!誰也不是她的天,誰也不是她的地!

扔了娃娃,梁荷頌想起,厲鴻澈與他是同塌而眠,出來太久恐怕會被發現,是以忙往回走,路過郝溫言與藤九的屋子前,梁荷頌猶豫了猶豫,輕輕叩了叩門,才離去。

郝溫言睡覺輕,定然會起來看,會發現厲哲顏生病。

梁荷頌回道屋裏,裏頭黑着,心下才松了口氣。皇上應該沒發現。她将窗戶打開了些,借着外頭朦胧的光線在換了衣裳,上床去,卻發現,床上空蕩蕩的!

皇上呢?

梁荷頌心下咯噔!

“回來了?”

厲鴻澈冷冷三字,從黑暗的角落裏傳來。接着,有倒酒入杯的滴答響聲。

梁荷頌眼睛适應了黑暗,才看見小矮幾邊獨坐的飲酒的厲鴻澈。太暗了,她只看見他昏暗光線中漆黑的身影,五官雖然模糊,但依然棱角分明,仿佛能看見他上揚了冷峻的眼睛,穿過黑暗盯着她。

梁荷頌略有些緊張,仿佛自己是被捕捉個正着的獵物。

“皇上,臣妾……”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鋪面而來的緊迫氣息将話堵在了喉嚨,手腕被一抓、一拖,身子就落入個結實寬厚的懷抱。濃烈的男人氣息,充斥着她整個感官,刺激得她腦子無比的清醒,警戒!

厲鴻澈說話的時候,她貼着他胸膛的耳朵,清晰的聽到了厲鴻澈有力的心跳和低沉渾厚的聲音。

“‘伺候’朕。”

她當然知道,厲鴻澈說的“伺候”是什麽意思。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甚至,她知道,聖寵是她今後生存下去的武器。顫抖着手,梁荷頌解開厲鴻澈的腰帶。他的身子,她自是熟悉,所以盡管在黑暗中,她也解得很是順手。

很快,厲鴻澈的衣裳都解完了,只剩下貼身穿的一層。梁荷頌指尖都能透過那層薄布,感受手他身上燙人的體溫。厲鴻澈的身子一向都充滿精力,并不怕冷。

“脫了。”厲鴻澈又說了二字。他說的脫,是讓她脫自己的。

緊了緊拳頭,內心似乎有些許的反抗掙紮,但也只是片刻,梁荷頌淡然、緩慢的一層層脫掉衣裳,直到胸前只剩一片小衣。這是不可避免的,她一直都知道。

黑暗裏,男人的呼吸重了重。梁荷頌便只覺一個天旋地轉、落在一雙臂彎中,被厲鴻澈抱起,三兩步就到床上。她在他手裏,就像一只無法反抗的獵物,在他寬闊的臂彎裏那麽弱小。

“皇上……”她還是忍不住出聲,但并沒有用,張口就被厲鴻澈狠狠啃吻了下來。

他第一次寵幸她時未能做完的事,估計今晚都要做完了吧,梁荷頌其實只想靜靜躺着,任他擺布。厲鴻澈力氣很大,動作也很不溫柔,吻得她有些發痛。

厲鴻澈應當是知道了她方才去找厲哲顏了,梁荷頌猜想,所以力道才這麽重,發洩不滿。

一番交纏、摩挲、親吻,衣衫也有等于無。總之,她的身上已經被他的氣味全部标記占有。梁荷頌閉目,靜靜等待最後一步。等着這一步之後,她今後或許便再不會做從前的梁荷頌。她要振作,不許任何人來傷害他們兄妹……

“睡吧。”

結果,厲鴻澈拉過被子将她蓋好,躺在她身側,将她攬在臂彎裏。

枕着厲鴻澈肌肉緊實男性的手臂,梁荷頌側臉,透過昏暗打量近在咫尺的男人。他冷峭的容顏有些沉靜,緩緩閉上眼睛似有困意。黑暗中也可辨他俊美的輪廓。

“皇上……您,不寵幸臣妾了嗎?”梁荷頌略意外。

又是這個問話。厲鴻澈暗暗有些哭笑不得。這女人,看似一直順從你的,可是久了你才發現,她順從皮囊下那顆心,卻比誰都倔強,堅持。識時務是好事,可是他不需要違心的順從。

“朕只有要一個眼色,就會有無數女人心甘情願爬上朕的床等着。朕何必強迫一個心底不甘不願的女人,痛苦地承歡?”

“皇上,其實臣妾……”

“好了,不必說。朕這次不會追究你。”

她想說,其實她或許不至于他認為的那麽痛苦。早在進宮的那一刻,她便淡然了。只是,她确實今晚心情有些不适,身子也不太舒服。

既然厲鴻澈說不追究,她也就不必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厲鴻澈緊了緊懷抱,緊得梁荷頌呼吸有些困難。厲鴻澈的聲音平靜不帶一絲波瀾,沉得讓梁荷頌有些發寒:“朕不要求你愛上朕,但,從今往後,你不準再為別的男人哭一滴眼淚!”

“不……”

厲鴻澈皺眉。

梁荷頌擡眼看去。“不,以後,臣妾都不會哭了!”

厲鴻澈看着懷中黑暗中波光閃閃的眼睛,眉頭越擰越緊。“誰許你不哭了。朕是你男人,你哭只能為朕!”

“……”梁荷頌閃了閃睫毛,沒有說話。她為什麽覺得,其實皇上有時候還挺較真的,與他平素做事沉穩泰然的樣子,有些不符。

梁荷頌閉上眼睛,許久,感覺額頭上落下了一個輕輕地吻,吓了她一跳!又不敢睜眼睛。又過了好一陣,梁荷頌才睜開眼睛來,身邊的男人已經睡熟了。

而今向來,皇上定然比她先知道厲哲顏與尚書千金孫燕綏的事。

厲哲顏因為孫燕綏所謂的清譽,就要娶她,而她梁荷頌這麽多年跟着在他身邊,誰都知道他們的關系。那她的清譽又算什麽呢……她仿佛是有所耳聞,厲哲顏親了孫燕綏,可是她當時并沒有當真。畢竟傳言也就那一會兒的事情,三兩天就被新的蓋過去了。

孫尚書有權有勢,為官幾十年,自不是她哥哥短短時間能企及的。

是啊,她梁荷頌與孫大小姐,是沒法兒比的。

聽着身旁悠長而有節奏的均勻呼吸聲,梁荷頌輕輕閉上眼睛,在厲鴻澈臂彎裏睡過去。

從此以後,無論真情假意,這個男人,都是她的歸宿。

也好,皇上說了不會愛她,那她也不必因為沒有真心相對,而愧疚。在愛這一件事上,他們是平等的。

船身輕輕搖晃,賢太妃眼光何其老辣,早在兩人打算脫衣的時候就從窗戶遁走了。不過,它也沒跑,而是在窗戶外豎着耳朵聽了半晌,可最後緊要關頭竟然只聽見些啰啰嗦嗦的廢話!根本沒有一點她預想的激-情的響動!

不由大失所望!

“雷聲大,雨點兒小!”賢太妃鄙夷了一句,蹿上畫舫的船艙頂上,坐看滿江月影浮浮沉沉地晃蕩,天地間黑漆漆的,除了兩旁遠遠青山剪影,便只有那一輪扁了一小溜兒的月亮。

賢太妃嘆了口氣,想了些陳年心事,四顧了一下,确定沒有那掉入江中的大灰貓影子後,才稍微愉悅了一點兒。

它看了一會兒,肚子有點兒了,三兩下蹿下來,正越過一扇亮着的小窗。裏頭點着油燈,蓮兒穿了一條漂亮的裙子,正對鏡試只華美非常的簪子。

那蝴蝶簪子,賢太妃一眼就看出來是宮廷之物。因為,它似乎記得……自己從前戴過。

賢太妃在小窗外看了好一會兒,太入神被蓮兒發現了。

“畜生東西,看什麽看!滾開!”蓮兒低聲呵斥了一聲,嘭一聲關上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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