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從度假山莊回來之後，梁遜就沒再聯系過阮黎。
阮黎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
每個人都要承擔起自己說出來的話的後果。
不管是好或者是不好的，她都預見到了結果，并且願意承擔。
這段将近七年的暗戀，終于可以畫上句號。
好在臨近期末，畢業設計的事情被提上了日程，她也沒有太多時間胡思亂想。
除了學校教授布置的作業，她又接了不少兼職的畫圖的活兒。那段時間，阮黎每天的日子就是悶頭畫圖，早上一睜眼就開始坐在書桌前畫圖，一直畫到晚上宿舍熄燈，再搬着小凳子去走廊上接着畫圖。
葉靖茹從外面打了飯回來，就看到阮黎坐在書桌跟前埋頭畫圖，她把打包盒放到阮黎邊上：“我早上走的時候，你就保持這個姿勢了。我都怕你變雕像了。”
阮黎從繪圖板裏擡頭。
不動的時候還好，一動發現脖子酸疼得不行，她揉了揉脖子：“謝謝你給我帶飯。”
葉靖茹見了就說：“你也別太拼命了，哪有你這種不要命的畫法的。”
她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了轉移注意力還是為了自我懲罰。
但是有一點是确定的，她需要錢。
每個月她還得給黎月打生活費。
何況，她還欠梁遜不少錢。
見阮黎正在發呆，葉靖茹又問：“馬上放寒假了，你實習的單位找好了嗎？”
她搖搖頭。
葉靖茹說：“聽說華熙事務所要來我們院招實習生了。”
“華熙？”阮黎驚訝地說，“他們不是不收應屆生嗎？”
“對啊。今年也不知道怎麽就轉了性了，說要來我們系裏收實習生，要是表現好的話，可以直接留下來成為正式員工。”葉靖茹面露向往，“華熙哎，我想都不敢想。”
阮黎默然。
事實上，不單單是榆城，就算是放眼全國，華熙建築設計事務所都是數一數二的，彙聚了不少大神級別的設計師。這樣的事務所用人的标準自然也非常嚴格，門檻高得超乎想象，裏面單個設計師拿出來都是行業內的精英人物，可以獨當一面的那種。
而這家事務所的聯合創始人之一，就是前不久阮黎在梁遜的度假山莊裏見過的宋諺。
好像是一個很奇怪的循環。
在暑假她沒有再次遇到梁遜之前，這個名字她只能偶爾在新聞或者微博上看到。從沒有想過能夠和他産生任何的關聯。
可一旦有了交集之後，阮黎發現自己生活裏很多東西，好像都能夠和梁遜産生聯系。
一想到梁遜，她的心裏好像就有點空落落的。
想要抓住什麽，可是又什麽都摸不到那種空洞感。
寒假來之前，阮黎被教授叫到辦公室。
“你知道華熙要在咱們系裏招實習生的事情吧？”
“我知道的，老師。”
“你一直是咱們系裏比較拔尖的，這一年也接了不少項目，不管是從哪個方面來說，你都是非常合格的人選。我想問問你的意向。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推薦你去。”
阮黎有些意外：“教授……”
“你寒假沒有別的安排的話，願意去試試嗎？”
“我當然願意了。”
“不過我也只是把你的名字和一些設計的作品交上去，至于要不要錄用，決定權還在華熙的手上。”
阮黎趕緊點頭：“我知道的，教授，謝謝您給我機會。”
教授和藹地說：“你有天分，也肯用功，要是能夠抓住這個機會的話，對你未來會有很大的幫助。”
“謝謝教授。”
放寒假回家，阮黎并沒有看到黎月，問了隔壁路遲言的媽媽才知道她還是去隔壁家給人帶小孩了。
上次母女倆鬧得不歡而散，後來阮黎回了學校還是會定期打電話，不過黎月的态度每次都是不冷不熱，弄得阮黎自己也有些心冷。後來打電話最多也就是問問吃飯了沒有這樣的一些瑣事，往往說不了兩句話就挂了電話。黎月也沒告訴她自己出去工作的事情。
阮黎的性格其實和黎月有點像，都是那種看似溫聲細語，但是實際又很倔強固執，認定的事情很少動搖。
當初黎月選擇和阮黎父親離婚時，周圍的親戚和朋友都有勸說，讓她為了孩子忍一忍。但是黎月還是執意選擇了離婚，一個人帶着阮黎生活。
阮黎為此也曾有段時間不太理解甚至怨恨過黎月。
但是梁遜的事情讓她忽然明白，其實她們母女在這些事情上都是一樣的固執。
都有一種孤注一擲的堅決和勇氣。
她可以不和梁遜說出自己的心意，那樣的話，她至少還能維持着那樣似是而非的關系，繼續在他的身邊呆着。
哪怕不能更加親密，或者只是做一個普通的伴兒，至少也可以時不時看到他。
可是她還是選擇說了出來。
并不是為了求一個結果。
只是為了能夠讓自己安心，不想要那麽一直不明不白。
阮黎把自己帶回來的衣服收拾好，然後又去菜市場買了菜，把晚餐準備好。
做好這一切時，她聽到院子大門打開的聲音，她以為是黎月，出去一看，是路遲言。
路遲言看到阮黎，驚喜地說：“小黎回來了，放寒假了嗎？”
“是啊，遲言哥剛下班嗎”
路遲言說：“是啊。我都好幾天沒回來了，連續加班，今天一回來就看到你了。”
“加班？”
“對啊。最近公司有一個大項目，全公司都嚴陣以待，忙得要命，我都已經連續加班好幾天了。今天才有空回來洗個澡換下衣服。”
路遲言在計算機公司上班，加班什麽的都是常有的事情了。
阮黎說：“那遲言哥你自己注意休息。”
路遲言聽到她關心自己，還挺高興：“小黎，你的寒假實習的事情怎麽樣了？有着落了嗎？需要我幫忙嗎？”
阮黎說：“不用，我已經找到實習的地方了。”
下午回來的路上，華熙事務所正式發來了通知，她已經被錄用成為華熙的實習生，明天就可以報道開始工作了。
路遲言聽後就說：“那我明天開車上班，順道送你一起去公司吧。你第一天上班，可不能遲到。”
阮黎本想拒絕，不過又想到明天是第一次，她也不想表現得太過匆忙。坐路遲言的車去的确是要省時間許多。
“那好，謝謝遲言哥。”
她每次笑起來的時候，眉眼都會不自覺地彎起來，讓人覺得心內也跟着一片柔軟。
路遲言呆呆看了一會，趕緊又抽回自己的視線，有些局促地說：“不客氣，那我先去吃飯。明天見。”
晚上七點多的時候，黎月回來了，見到姜栩毫不意外，表情都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阮黎把飯菜重新熱了一下，母女兩個人坐在餐桌的兩邊安靜地吃飯，沒有太多的交流和對話。
阮黎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就找話題說：“明天我要去實習了。”
黎月應了一聲。
“是一家很大的建築事務所，要是能通過實習期考核，就能留下來成為正式員工了。”
黎月擡起頭說：“那你好好工作就是了。”
“我知道的。”阮黎點點頭。
第二天一早，阮黎七點多出了院子大門，路遲言的車已經停在門口了。
阮黎今天第一天上班，不敢穿得太随意，又不想表現得太呆板。選了半天，穿了件白色襯衫加黑色鉛筆褲，外面套了件湖藍的開衫，腳上穿着一雙樣式簡單的黑色高跟鞋。
明明是簡單至極的裝扮，可是卻又分外明豔動人，尤其是兩條腿，更顯得修長筆挺。
路遲言原本是站在車邊上等她的，一看她這副樣子，頓時有些挪不開視線，趕緊繞到副駕駛替她打開車門。
阮黎今天難得化了妝，還塗了口紅，見路遲言這樣的神色，有些不安地詢問說：“我這樣去工作可以嗎？”
路遲言忙回過神來：“當然可以，太可以了。”
說完又覺得自己這樣的回答太傻了，路遲言趕緊說：“這樣挺好的。小黎穿什麽都好看。”
阮黎放下心來，笑了下，說：“我昨晚上緊張得都沒睡好。”
路遲言寬慰她說：“這很正常，我第一天去上班的時候，緊張得衣服都穿反了。不過咱們小黎這麽優秀，肯定沒問題的。”
華熙事務所在榆城市東區。
事務所的辦公地點是在一棟獨立的三層小樓裏。
在這樣的黃金地段，華熙非常奢侈地占據了一個庭院，庭院中間被布置成一座小花園的樣子，有小橋流水，而那白色精致的三層小樓就在這花園中間。
阮黎走了進去，提前約好的人事部的工作人員已經等在門口。
“我叫Alice，接下來這段時間有什麽需要的可以直接和我溝通。”Ada利落地往裏走，一邊快速地介紹，“一樓辦公區，二樓會議區，三樓是辦公室。那邊是休閑區和茶水間，你要是有什麽別的喜好或者要求也可以和行政部的同事說。公司工作時間還是比較彈性的，不用打卡，周一早上十點例會人在就行。其他的時間自便。對了，除了在茶水間和餐廳，公司其他所有的地方都是不允許出現食物的。”
Alice稍稍放低了聲音：“宋先生對這方面有些潔癖。”
她的語速很快，阮黎迅速在心裏記下來，趕緊點頭道：“我知道了。”
“不過你也不用太緊張就是了。宋先生很少會來這裏。所以大部分情況下，你的工作氛圍還是比較寬松的。當然，有項目的時間除外。”
阮黎之前就聽已經工作的學長學姐們說過，做設計這一行，有項目的時候連續加班十天半個月都是常有的事情。尤其到最後趕稿的那幾天，每個人都是如臨大敵，根本放松不得。
Alice領着阮黎在一張辦公桌前面坐下來：“這是你的桌子，有什麽需要的可以跟我說。這幾天負責帶你的人叫洛薇，不過她這會好像不在，等會她來了，你的工作任務和安排她會給你介紹的。”
阮黎說：“謝謝Alice姐。”
Alice優雅一笑：“不客氣，歡迎你加入華熙。”
寬大的桌子上整齊地擺放着繪圖板和其他畫圖的工具，邊上的角落裏還放了一盆綠植。
阮黎的心裏除了緊張，還有一陣陣期待和興奮。
她沒忍住，在微信的朋友圈發了條心情：
“第一天實習，加油！”
